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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恶魔？】 　　而且……还是几乎已经灭绝的深渊种族。 　　温珑摊了下手，无奈道：“系统先生，您在挑选任务者之前难道不先确认一下身份吗？” 　　【……在评定结果中，你是预估成功率最高的人。加上时间紧张，我就没来得及核对身份。】 　　温珑毫不在意，“你可以反悔哦。” 　　系统沉默片刻，像是在思考要不要换一个人选。 　　【不必了。】 　　它已经没有多余的能量了。 　　温珑挑了下眉，并不意外。 　　系统重新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态度，毫无波动地念出任务要求：【任务者温珑，你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对象名叫闫黎，17岁。由于母亲早逝，父亲常年酗酒打人，他的童年生活并不幸福。】 　　【高中时，他的酒鬼父亲更是连一分钱都不曾给他。为了读书生计，他不得不选择兼职赚取生活费。】 　　【而你的妹妹温阮，也就是本世界的女主，她是闫黎的同班同学，因为心善而给他安排了一份在温家的工作。】 　　咔哒。 　　大门一声轻响，温珑偏过头去。 　　按照这具身体的记忆，现在的节点应该是女主把闫黎带回温家。 　　果不其然。 　　先从大门处进来的是个长相格外乖巧的女孩，眼神清亮纯净，仿佛是森林间灵动的小鹿。 　　她注意到了屋内的温珑，活泼的表情顿时收敛几分，小声叫了一声：“姐姐。” 　　【请任务者按照人设进行回复。】 　　温珑于是微微扬了扬下巴，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明明两人年岁只差一岁，但对话间却好像上位者对一个卑微至极的人。 　　尤其温珑的语气，随意而冷淡。 　　她的这具身体也叫做温珑，性格嚣张跋扈。因为学业、兴趣样样都不如温阮，因而原主自小便嫉妒自己的妹妹。 　　当见到妹妹带回来的闫黎，她也是百般刁难，甚至多次陷害他偷拿温家的东西。 　　温阮似乎也是怕她的，向还在门外站着的人，用口型示意了下“快进来”。 　　而后，从大门处走近来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 　　个子挺高，但格外瘦，仿佛风一吹就能把这个皮包骨的少年吹散架。 　　披在他干瘦身体上的校服，似乎是买的别人穿过的，很旧，被洗的发白，隐隐还能看出袖口处被磨破的布料。 　　他低着头，没有乱看，裸露的苍白脖颈仿佛用手掐一下就会折断。 　　从外表看，是个性格腼腆内向的穷学生，很容易激起人的同情心。 　　温珑已经进入角色，精致的脸上满是轻蔑与傲慢，“这是谁？温阮，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回带？” 　　“我……”温阮脸有些红，“他是我同学，最近会在家里帮忙。” 　　“啊……新佣人啊。” 　　温珑说的话毫不留情面，但低垂着头的少年并没有被这句话刺伤，像是早已经习惯了。 　　温阮急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姐姐你别、别这么说。他真的是来帮忙的，不是佣人。” 　　“哦？” 　　温珑漫不经心地撩了下披散着的卷发，恶劣道：“那如果是来帮忙的，应该不要工资吧？” 　　一直低着头的少年此刻却动了动，藏在碎发后的漆黑瞳孔漠然抬起，“我不是来帮忙的，你们需要按照工作时长付给我钱。” 　　还想替他辩驳的温阮愣了下，像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直白。 　　她怔然回过头，用一种近乎陌生的视线将身后的少年看了又看，一双小鹿一样的圆眸盛满了不可思议。 　　她一直以为，他是脆弱可怜的，受尽苦楚，又从不肯表露，所以才忍不住想要帮他一把。 　　可现在，在她眼前的瘦巴巴的少年，眼里透出的冷光还有那毫无羞耻心的话语，都与她想象中的那个形象背离。 　　温阮无措地僵在原地，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温珑收回视线，施舍一般道：“那就是佣人了，进来干你的活。” 　　闫黎默不作声走进屋内，对着身边的温阮问道：“我要干什么活？还有，工资是怎么算的？” 　　他的声音冷淡，直接给听见这话的人心里泼了一盆冰水。 　　温阮更加僵硬。 　　少年这副语气，就好像他不曾将她当作什么恩人，而是一个提供工作的雇主。 　　可这不应该啊……她明明对他那么好，给了他那样多的恩惠，为什么这人却能用这样冷漠的语气对自己说话？ 　　“我……”她结结巴巴，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工资是多少，她哪里能知道？她又不会特地关注家里佣人的工资。 　　温珑自然地接过话，“每天十金，至于干什么……家里暂时不缺佣人，你就帮忙干点杂活好了。” 　　每天十金，相当优渥的条件。 　　这也是许多人愿意来温家干活的原因。 　　她轻慢地扫了眼不知所措的温阮，视线并不强烈。 　　但正是这样轻飘飘的目光，却让温阮如坐针毡。 　　她忽然觉得比起姐姐来，自己实在太不懂事，为了一点幼稚的同情心就带回来一个底细不清的男人。 　　温珑却不管她怎么想，对着楼上随意喊道：“张妈。” 　　“欸！”从楼上下来一个穿着佣人制服的妇人。 　　“大小姐。” 　　“来了个新人。” 　　温珑伸出手指朝着闫黎的方向随意一点，“有什么杂活都能交给他干。还有，这人不是正规公司雇来的，你派人把家里的东西再清点一遍，免得弄丢。” 　　“好嘞。” 　　一旁的温阮咬了下发白的嘴唇。 　　姐姐她……为什么能这么恶意地揣测别人？ 　　闫黎是她的同学，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低劣的心思？ 　　张妈看了看少年身上的校服，一边上楼说道：“你先跟我上来，换上工作用的衣服。” 　　闫黎黑漆漆的眼珠动了动，“衣服，要花钱买？” 　　“呃……不用。” 　　他这才垂下头跟上，过长的头发将他的眼睛遮住，显得格外阴郁。 　　【剧情后期，闫黎因为常年的压抑导致心理变态，对于曾经帮助过他的女主温阮产生了病态的占有欲，一度对男女主作出许多过激行为。】 　　系统说完剧情，又像是怕她出错，便建议道：【原主对闫黎的虐待，是他最终黑化为反派的导火索。因此系统建议宿主，只要在不崩人设的前提下，不去做原身的那些恶劣行径，这次任务就能轻松完成。】 　　温珑没将系统的话当回事。 　　她在心里接着道：我还想再问一个问题。任务完成的标准又是什么？ 　　【只要保证他不再对女主产生偏激的念头，就算是完成任务。】 　　……原来如此。 　　温珑看着闫黎的背影，轻轻眯起眼。 　　这样的人可不太好搞，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可以不要，骨子里已经黑透了。 　　现在看来，这人的性子早在这之前，就黑得差不多了。这笨蛋系统，连反派黑化的点都摸不清楚，还以为是原身导致的这一切。 　　她心中轻叹。 　　啧，有点麻烦了。 　　作者有话说： 　　预收：《当联姻对象拥有读心术后》 　　黎清有两个秘密： 　　——他是重生的。 　　——他有读心术。 　　上辈子，他被自己的亲人陷害，事业生活全部跌落谷底。唯有与他商业联姻、被自己一直忽略的妻子不离不弃，一点点陪他还了切骨之仇。 　　重活一世，他不仅拥有了上辈子的记忆，还偶然间有了读心的能力。 　　饭桌上，黎清望着对面的亲婚妻子，心中的爱意汹涌。 　　他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好，这辈子不管是死缠烂打还是色.诱攻心，说什么也要让她爱上自己！ 　　他松了松领口，漏出线条流畅的锁骨和一片精壮的胸肌。 　　对面的女人见状抬起头来。 　　她表情冷淡，但视线却紧紧盯着他的颈间。 　　黎清得意地勾唇一笑，偷偷使用读心术去听他娇软妻子的心声。 　　【淫.荡！】 　　声音铿锵有力。 　　“……” 　　黎清抬手，默默系好领口。 　　* 　　云昭有两个秘密： 　　——她是穿越的。 　　——她上辈子来自女尊国。 　　本着入乡随俗的原则，她从未在这个世界表露自己的本性，顺利长大成人后，她遵从家里的命令跟黎家二公子联姻。 　　见到这位黎家公子的第一眼，她就对他心生不喜。 　　那厚厚的腹肌胸肌，男人家家的练这些成何体统！ 　　模样也不是她喜欢的，眉目太过硬朗，鼻梁太高，五官太锋利…… 　　她还是喜欢娇软点的类型。 　　而且，她的这位正夫脑子也不太正常，经常莫名其妙盯着她冷笑。 　　云昭看着电视上的小鲜肉，中肯地点评道：【唔，这个漂亮，性格也乖，是我喜欢的类型。】 　　“呵。” 　　云昭一脸莫名地看了眼身边忽然冷笑的男人，接着扭过头点评：【哇哦，这个居然不穿上衣。好骚，我喜欢。】 　　浑身散着冷气的男人抄起换了台。 　　对上云昭疑惑看过来的视线，他又是一声冷笑。 　　“呵。” 　　云昭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有病。什么时候离婚换一个年轻点的好了。】 　　男人表情愈发阴沉。 　　“呵呵。” 　　醋精闷骚读心术男主 X 心理活动巨多傲娇女主） 第2章 第一个世界2 　　温家二楼的佣人更衣间。 　　闫黎换完衣服出来。 　　他个高，工作服码数也大，套在他竹竿似的身体上，显得格外空。 　　“你还是学生？”张妈没着急安排他工作，而是问了点基本情况。 　　“嗯。” 　　少年态度算不上好，但张妈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你出工的时间呢？” 　　“周末、寒暑假。” 　　言简意赅。 　　“你新来的，我先提醒你一声。刚刚那个说话的漂亮姑娘，是温家的大小姐，你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惹到她。” 　　“嗯。”闫黎面无表情。 　　漂亮姑娘……谁？ 　　“二小姐人好，就是犯了错她也不会怪罪。但是大小姐……这么跟你说吧，家里被开的佣人，基本都是哪里不小心得罪了她。”张妈想到什么，脸色不太好看。 　　如果不是温家给出的条件实在诱人，哪里会有人忍受得了这种小姐脾气？ 　　闫黎没说话，那一张苍白的脸，表情僵硬，像是不会笑，也无法对张妈说的话作出任何回应。 　　张妈忽然间闭了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这新来的，怎么也是个不正常的？ 　　她心里发毛，收起了和善的面貌，吩咐道：“拖把在工作间，你去取过来擦一下餐厅的地板。” 　　“嗯。” 　　…… 　　温珑、温阮的房间每天都要打扫一次。 　　每到佣人轮到打扫温珑的房间时，都是叫苦不迭。 　　之前好几个人，都是因为在打扫她的屋子时出了一点纰漏，然后就被毫不留情地开除。再不济，也要受这位大小姐几句骂。 　　不过今日可好，温家来了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 　　负责打扫温珑屋子的佣人，便立刻把这份苦差事扔给了他。 　　“闫龙是吧？你去，把大小姐的房间收拾一下。” 　　名字被叫错了，但闫黎没有去纠正。 　　他转过身，从工作间拿了拖把和扫帚，就去敲门收拾。 　　叩叩。 　　“进来。” 　　他按下把手，推开门。 　　屋内，少女侧对着他靠在躺椅上，赤着双脚，一条腿蜷缩起来收在椅子上，另一条则是在躺椅外垂着，雪一样白净的脚踩在纯白的羊绒地毯上。 　　闫黎只看了一眼，漠然移开视线去思考要如何完成工作。 　　他没进过富贵人家的房间，以为跟他那逼仄阴暗的房子是一样的，用拖把擦擦就行。 　　但眼下…… 　　屋内非常宽敞，桌子柜子上每一样摆设都贵得吓人，窗帘、桌布绣着精致复杂的纹路。 　　白色的羊绒地毯将整个房间全部铺满，肉眼看不出一丝的脏污，连头发丝都不曾有。 　　闫黎拿着扫帚拖把，罕见地凝滞在原地。 　　尽管不曾见过，但他也清楚，自己手里的工具没有一样是能用的…… 　　温珑显然也看见了他手里的东西。 　　她冷嗤一声，“你不会是想用这些东西来收拾地毯吧？” 　　“……我这就去换。” 　　温大小姐可没这个耐心。 　　“换个人来，蠢货。” 　　“……” 　　闫黎退了出去，叫了之前把活推给他的佣人。 　　那佣人瞥见他手里的工具，魂差点没吓飞了。 　　“她说让换人。” 　　“……应该的。”佣人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十分后怕。 　　“我看你就收拾收拾大厅就行。” 　　这小子一看就没见过世面，这种精细活还是不能轻易交给他。 　　闫黎抿紧唇，没出声。 　　他被人骂过很多次，杂种、变态、怪物……各种难听的称呼都有，但头一次被人说蠢。 　　身后忽然传来“咔哒”的开门声。 　　闫黎耳朵动了下。 　　温阮从自己的房间探出头，轻声问道：“闫黎同学？工作还顺利吗？” 　　闫黎偏过头，看了她一眼。 　　“嗯。” 　　一点都不顺利。 　　“啊，那就好。”温阮露出替他高兴的喜悦神情。 　　闫黎沉默一会儿。 　　正当温阮尴尬地想回房间时，却听见少年略显滞涩的声音。 　　“需要打扫你的房间吗？” 　　那个叫张妈的人说过，二小姐人好，犯了错她也不会怪罪。 　　所以，用她的房间练手是最适合不过的，即便出了问题，也不需要他来赔钱。 　　这种想法，其他佣人或多或少也都会有。只不过，绝不会有人会像他这样理所当然。 　　闫黎的恶早已经成了骨子里的一部分，旁人的善意，在他看来不过是贴着“可以利用”的标签。 　　“啊。不必麻烦……”温阮腮边泛起薄红。 　　她的房间，还没有同龄的异性进来过呢。 　　“这是我的工作，不麻烦。” 　　他难得地说了句人话。 　　“那……辛苦你了。”见他坚持，温阮默默侧过身，让他进去打扫。 　　分明是亲姐妹，可两人的房间风格却迥然不同。 　　温阮的房间虽然也是精致的，却绝不像温珑那般奢华到了极点。 　　起码，地上没有难打理的毯子，桌上柜子上也没有那些贵得离谱的装饰品。 　　这样的房间，他手上的扫帚完全够用，顶多再用抹布擦拭一下。 　　闫黎敛下眸子，掩住眼底淡淡的失望。 　　这个房间，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他迅速地收拾完，将地板桌子还有各种犄角旮旯都擦了一遍。 　　温阮红着脸谢他。 　　但他又恢复了那种爱答不理的模样，勉强应了声就出去了。 　　…… 　　下午，按照人设，温珑要去自家别墅外的小花园喝茶。 　　佣人都不愿意接这块烫手山芋，恨不得把跟这位公主病大小姐有关的所有事情，都推给那个新来的少年身上。 　　反正，他刚刚来，这么年轻也不必养家糊口，工作没了就没了。 　　他们这般自我安慰着。 　　不是他们坏，而是生活所迫。 　　没人愿意承认心中的恶念，他们喜欢用各种理由将那些恶意合理化，好让自己看上去依旧是个体体面面的人。 　　“闫……呃，闫黎？大小姐的茶和点心，你给送到外面的花园去，等温珑小姐吃完再负责收回来。” 　　“……嗯。” 　　“记得戴手套。大小姐不喜欢脏兮兮的东西。”一个男佣人指了指一个银色的小推车。 　　闫黎看过去，推车最上和中层都是镂空的，最底下有一个小抽屉。 　　推车上层是一个摆放着精致糕点的三层点心架，底下的抽屉开着，隐约能看见里面有几副白色的丝质手套。 　　他走近，俯身从抽屉里取出一副戴上。 　　丝绸的质感很好，贴着皮肤的面料带着一点凉意，很舒服。 　　“快去，大小姐等久了可是会发脾气的。你不想丢了这份工作吧？” 　　闫黎没理那人，推着车绕到温家别墅后面。 　　今早那个叫张妈的同他说过温家的构造，他毫不费力便将这座复杂的建筑记在脑海里。 　　轻而易举找到花园的入口，他推门而入。 　　初夏时节，花园里的花大半都还开着，浓郁的各种花香还有青草的香味钻进他的鼻腔。 　　闫黎想起自己的房间。 　　窗户下面就是垃圾堆，旁边的楼层是红灯区，总有完事的客人带着一身的酒臭，拖着跌跌撞撞的步子在墙角排/泄。 　　他很少开窗，因为总是臭烘烘的。 　　不过家里的味道也不好闻，全是他父亲的酒味还有他带回来的女人的脂粉味。 　　这里的工作环境很不错。 　　他这样想到。 　　随后，他的视线落在花园中央的白色亭子里，但却没看见那位大小姐的身影。 　　蓦地，他目光在亭子后面顿住。 　　从亭子后方，露出来一点泛着光的乌发，在太阳底下格外亮。 　　闫黎推着车过去，也看见了在太阳底下眯着眼的少女。 　　温珑的动作几乎和在她房间里一模一样，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鞋子被随意蹬在一旁，两条小腿交叠着晃荡。 　　阳光落在她身上，将那雪一样的皮肤映衬得更加白皙细腻。 　　听见动静，她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拧起眉。 　　那目光似是在说，怎么又是这个蠢货…… 　　闫黎分析不出来她的表情，只是知道那大概不是什么高兴的兆头。 　　他没有类似害怕的情绪，依旧冷静地从推车上取下烧好的开水，泡了一壶茶。 　　他没做过这种事，但方才的佣人将一切交待的很清楚。虽然动作并不熟练，可泡出来的茶也是有模有样。 　　在旁边晾了一会儿，温珑端着茶杯抿了一口，不快地道：“浓了。” 　　“你是希望我晚上睡不着觉吗？蠢货！” 　　“我重新泡。”闫黎耷拉下眼。 　　温珑这下只用唇稍微碰了下那杯茶，漂亮的脸上染上薄怒。 　　“淡了！” 　　【有区别吗？】系统忍不住冒出来看了一眼。 　　它怎么看不出来？ 　　温珑：我哪知道，反正都蛮好喝的。 　　【……】 　　作者有话说： 　　这本暂时隔日更哇～ 　　因为还有一本书在写，不过还有两三万字就完结！！ 　　本来想等它完结后发的，可是我存不住稿呜呜，有点东西就想发QAQ 第3章 第一个世界3 　　闫黎反复泡了好几次，要么浓了要么淡了，总之从没有她满意的时候。 　　第四次的时候，温珑终于没了耐心。 　　“把我的鞋拿过来。” 　　“……哦。” 　　“脱掉手套！你想用碰过食物的布料去碰我的鞋吗？” 　　闫黎默默将手套摘掉，躬身去捡她的鞋子。 　　温珑穿好鞋站起身，临走时冷冰冰抛下一句：“真好，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了。白痴！” 　　闫黎看了眼点心架，额前的长发再一次将他的眼底的神色遮得严严实实。 　　…… 　　下班时间是七点钟，工作时间不短，但一天十金也绝对是旁人极为羡慕的工作。 　　闫黎在这儿工作一天，能赚一个月的饭钱。 　　临走时，他从厨房里拿了个不用的塑料盒子，是佣人吃饭时剩下的。他洗了洗，便直接用了。 　　然后，他把三层点心架上满满当当的糕点塞进盒子里。 　　有一块被温珑咬了一口的，他嫌弃地用两指捻起来，丢进垃圾桶里。 　　张妈从楼梯下来，便见到的是他往怀里揣东西的动作。 　　她瞪起眼睛，大声喝道：“你手里拿着什么？” 　　这一声有几分震耳欲聋的效果，把还在房间里学习的温阮都惊到了，忙出门看出了什么情况。 　　“点心。”闫黎慢吞吞抬起眼。 　　“我没教过你吗？温家的任何东西，包括小姐吃剩下的东西，都不可以偷藏！”张妈像是抓到小偷一样，脸上似是生气，却又有几分不可察的兴奋。 　　“她说给我了。” 　　少年的像是完全没发觉到其他人异样的视线，语气平静。 　　“姐姐说把这些糕点给你？怎么说的？”温阮脸上露出一点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怎么可能？ 　　“她说，‘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了’。”闫黎将那些点心拢在怀里。 　　“二小姐，您听听！大小姐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张妈说完，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为什么不可能？ 　　她这话仿佛是在说，温珑小姐是个脾气差又没有善心的人。 　　可温阮没察觉到这话有什么不对。 　　温珑在他们眼里的形象几乎已经根深蒂固了。 　　“的确有点……奇怪。”她偷偷瞄了眼闫黎。 　　闫黎同学他……不会真的偷了东西吧？ 　　“要不……找大小姐问问？”有个看热闹的佣人小心提议。 　　这话一出口，包括张妈在内的所有人都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 　　找温珑问？开什么玩笑？ 　　他们可不想为了一个新人惹得温珑不快，从而弄丢了自己的工作。 　　正当所有人沉默时，温珑的门却突然间打开了。 　　从门内走出来的少女，脸上带着一丝愠怒。 　　“在吵什么？”她幽凉的眸转向方才声音最大的张妈身上。 　　张妈一个哆嗦，立即解释道：“大小姐，是新来的佣人，他居然偷拿了您下午茶吃剩的糕点。” 　　“而且，还撒谎说是您允许的。” 　　“我没撒谎。”闫黎抬起头，望向楼上的人。 　　“你说，‘真好，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了’。” 　　“这……”张妈求助似的看向温珑。 　　“我的确说过。而且，以后剩下的点心他都可以拿走。” 　　“姐姐？”温阮嘴唇动了下，仍觉得不可思议。 　　“以后，那些东西都是你的了。”神情倨傲的少女嘲讽地勾起唇角，并且轻飘飘补完了闫黎没说出口的后半句。 　　“白痴。” 　　闫黎指节蓦然收紧，抿住唇。 　　那张僵硬的脸上居然有了几分类似于不快的情绪，显然是对这个词格外介怀。 　　…… 　　【我不理解。】 　　温珑趴在白色的羊绒地毯上看书，两条小腿翘着，惬意地前后晃动。 　　比起那张软塌塌睡得腰疼的床，她更喜欢这个地毯，暖烘烘的，贴在皮肤上的触感也很舒适。 　　“不理解什么？” 　　【按照系统的推算，只要宿主忽略闫黎，就可以完美规避他黑化为反派，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系统先生……” 　　【嗯？】 　　“我想你可能需要升升级。” 　　【……】 　　什么意思？ 　　温珑将书翻了一页，“我不知道你采用的是什么算法，但我能够确定的是……” 　　“它一定过时了。” 　　【……】 　　自觉被侮辱到的系统，很明智地选择不出声。 　　叩叩。 　　温珑翻书的动作不变，随口道：“进来。” 　　来人是温阮。 　　“姐姐。”她看了眼温珑手里的书。 　　是一部关于恶魔的西幻小说。 　　“有事吗？” 　　温阮放轻声音，道：“爸爸让我来问问，你什么时候打算回学校？” 　　“姐姐……你来上学我们就在一个班了，这样不好吗？” 　　温珑放下书。 　　原主比温阮要大一岁，上学也比她早一年。 　　但是原本的温珑因为成绩不好，在高二时留了一级，还恰巧跟温阮一个班。原主本就心理扭曲，嫉妒比她成绩好的妹妹，就更无法忍受和温阮在一个班上课，开学以后索性直接不去学校了。 　　她抬眼，看向满眼都是期待、还有点怯生生的所谓妹妹，心中叹了口气。 　　这个女主其实还不错，虽然有点虚荣心，但善良却是真的。 　　就是实在没什么眼色。 　　如果她是原主，估计这会儿听到温阮的话都要炸了。 　　一个留过级的人，哪里会觉得跟自己妹妹同在一个班好？ 　　但温珑毕竟不是那个一点就炸的原主，况且她还有任务在身。 　　她状似随意道：“下周吧。” 　　“哦，下周啊……” 　　“下周！？”温阮反应过来她说的话，音调陡然提高。 　　“是真的吗？你愿意上学了？” 　　“嗯。”温珑适时地皱了下眉，似乎是嫌弃她的聒噪。 　　温阮的声音立刻软下去，只是仍有几分兴奋。 　　“我可以叫我同桌换个位置，这样我们就能坐在一起了。” 　　“不要。” 　　“啊……为什么？” 　　“跟你坐没意思。” 　　这话的说得很巧妙。 　　任性又不顾及他人的感受，是原主的作风。但是细听，其实没有表露出对温阮的不喜，只是说“没意思”。 　　翻译一下就是“在家跟你已经够熟了，上学还坐一起没意思”。 　　果然，温阮虽然有些失落，但欣喜依然压过了失落的情绪。 　　她转身打开门，“我这就去告诉爸妈！” 　　“……傻孩子。” 　　她走后，温珑摇了摇头。 　　…… 　　说是下周，其实也就是隔日。 　　慢悠悠吃完早饭，温珑收拾好书，久违地背起了书包。 　　“真让人怀念，我都好久没上过学了……” 　　【恶魔也需要上学？】系统微微讶异。 　　“不需要啊。只是我去人间玩的时候上的学。”温珑弯起眉眼，潋滟的眸子满是愉悦。 　　她语气中有几分骄傲，“我可是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恶魔，还上过大学！” 　　【……】 　　哇哦，真是好棒呢。 　　“大小姐，这是您的午餐。” 　　张妈把一份两层高的精致木盒子装进手提袋里，递给来接人的司机手上。 　　除了这个看上去就沉甸甸的盒子之外，手提袋里还有各种酸奶零食，旁边还放了一盒卖相很好的水果切块。 　　知道的人清楚这是去上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户人家出去野餐呢。 　　相比之下，温阮的餐盒就正常多了。 　　正常的饭盒，里面的饭和水果放在一起，被她塞进书包里，书包侧面的口袋有一瓶酸奶。 　　倒不是温家的佣人差别对待，他们还不至于表现的这么明显。 　　是温阮自己要求，说是不想浪费，而且她本身也是不喜欢惹人注目的性格，带上那么大一个夸张的饭盒，她会在教室尴尬死的。 　　他们学校其实是有食堂的，但依旧有有很多上流子弟喜欢带上自家厨师准备的午餐，所以她带饭也不算突兀。 　　司机把温珑的午餐放好后，弯腰打开后门。 　　等两人坐上车，他才立刻回到驾驶座上，发车出发。 第4章 第一个世界4 　　此时已经是高二下学期临近期末。 　　由于温珑几乎快一年都没有来过学校，入学时还稍微费了点功夫，进教室时早读已经结束，开始上课了。 　　所幸，这节课是班主任的课，教英语的一个男老师。他看见温珑进来，把她叫到讲台上，跟下面的学生介绍几句。 　　“这是温珑同学，大家应该也听温阮说过。” 　　温珑站在讲台上，一眼便看见了最后一排靠着窗户的阴郁少年。 　　是闫黎。 　　他显然也看见了她，但只抬眼同她对视了一秒，便漠然地垂下眼。 　　温珑轻轻挑眉。 　　呵，装不认识？ 　　台下有学生在窃窃私语，还有类似被惊艳到的呼声。 　　有几个词钻进温珑的耳朵里，无非是“漂亮”、“可爱”等等字眼。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姣好的外貌在任何地方都能够轻易吸引目光，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情不自禁地落在她身上。有几个外形条件不错的男生，更是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班主任笑的和善，“因为某些原因，温珑同学很长一段时间没来上课，所以对大家也不太熟悉。现在她回来我们的班级，大家要多跟她交流交流。” 　　【这老师还挺贴心。】系统点点头。 　　温珑不置可否。 　　在系统给她传输的原主的记忆里，这位班主任的“贴心”可不是对所有人。 　　豪门家的孩子，他便表现得格外体贴入微，但当面对普通家庭的孩子，态度就冷淡多了。 　　“温珑，那你选个座位坐下。” 　　“这这！”有个嬉皮笑脸的男生举起手，引起班上其他人起哄的唏嘘。 　　系统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切，小屁孩就是烦人。】 　　温珑一边走着，一边回答它：“这个世界的恶念似乎都比我们的世界大些。” 　　那些掩藏在心的细小恶念，在这里却好像被放大了一样，格外让人不适。 　　【我也感觉到了。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拥有善良品质的温阮才能成为女主吧。】 　　系统说完这一句，温珑已经迈步走到了最后一排，在闫黎旁边的位置停下步子。 　　“……” 　　她也没问闫黎能不能坐在这儿，将沉重的手提袋咚一声放在他旁边的桌子上。 　　手提袋里还装着一张干净的软垫，她将其取出来铺在凳子上，才皱着眉头坐下来。 　　自始至终，闫黎都没往她的方向看一眼。 　　班级内，方才的嘈杂声骤然安静下来，皆是脸色奇怪地看着闫黎所在的角落。 　　她竟然选了那个怪物当同桌？ 　　之前率先吆喝的男生更是表情微妙。 　　这女生是疯了吧…… 　　而在前排的温阮虽然也有些惊讶，但她对自己的姐姐还算了解。 　　大概能猜到，她跟闫黎坐同桌，应该只是想找一个好使唤的人帮自己干活。 　　“温珑同学啊……”讲台上的男老师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提醒她。 　　她身边的人是班级上公认的怪人，平时其他学生连话都不肯跟他多说，更何况是坐在他旁边…… 　　“怎么？” 　　当着闫黎的面，他也不好明说，便委婉地说道：“……咳，如果以后对座位有什么建议的话，随时跟老师反应。” 　　“好了，我们接着来上课。” 　　温珑这才看向身边的少年，颐指气使地道：“擦一下桌子。” 　　闫黎眼珠子转向她，“……不是工作时间。” 　　他没有义务帮她擦桌子。 　　“上学期间每天付你十金。我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现在没有毛巾。” 　　意思是下课找到毛巾再擦。 　　温珑没再说什么，只是整个身子都嫌弃地离桌子很远。 　　她指了指桌上的手提袋，“太占位置。” 　　闫黎放下手里的笔，伸出那只白得吓人的手，将温珑桌上的那个袋子拎走，转而放在自己的桌子上。 　　他的手腕过分细，因为没什么肉，手腕上的腕骨就显得格外突出。 　　温珑幅度很小地拧了下眉。 　　太瘦了。 　　…… 　　一上午的课程结束，班上的大部分学生都去楼下食堂吃饭。 　　闫黎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从书包里掏出来一个塑料袋子，里面装着几片干透了的面包片。 　　一看就知道，是从超市买的快过期的打折面包。 　　他很少吃学校食堂的饭，因为太贵。 　　闫黎之所以进入这所学费高昂的学校，其实是因为在入学前，他们答应闫黎，说是如果他愿意来的话，就每年给他500金的助学奖金，而且学费全免。 　　他那个醉鬼父亲看上了那每年500金的奖金，直接把他的志愿改到了这里。 　　奖金没了，加上食堂贵，他就吃不起饭了。 　　温珑敲敲桌子。 　　闫黎很自觉地把放在桌子上的手拎包推给她。 　　然而，温珑只扫了一眼，没动。 　　“……” 　　闫黎沉默几秒，又从那个包里取出饭盒来，帮她把盒子打开，连筷子也递到她手上。接着，又把装水果的盖子开开，同样放在她的桌子上。 　　精致的饭盒分两层，每一层都装得很满。闫黎帮她开盖的时候看见了里面的饭菜。 　　大部分的菜品他都不认识，但是第二层那几颗圆鼓鼓的粉白色的肉他是见过的，那是虾仁。 　　他木着脸转过头，接着啃自己手里的干面包片。 　　温珑看着那一大堆丰盛的饭菜，却似乎还不满意，挑挑拣拣从每一样里面夹了一口，便放下筷子。 　　吃饱了。 　　她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菜又推给左边的人，“把盒子洗了。” 　　然后，施舍一般轻蔑地道：“里面的东西也给你了。” 　　闫黎盯着那个盒子看了一会儿，没伸手去接。 　　“不要？”温珑扬了扬下巴，语气中满是不屑。 　　不要么？ 　　闫黎听见胃里酸水翻搅的声音。 　　当然要。吃了这个，他就能省一点买午饭的钱。自尊心那种东西，他并没有。 　　他把盒子扒拉到自己跟前，又从桌兜里取出纸巾，擦了擦温珑用过的筷子。 　　然后，率先把他认识的虾仁夹起来解决掉。 　　【……真可怜。】 　　呜呜呜。 　　温珑觉得好笑，她居然从一个系统的声音里听出来哽咽。 　　她在心里回道：放心吧，他没那么敏感。 　　甚至说，他甚至连感情波动都很少产生。 　　对得起其他人的评价，活脱脱一个小怪物。 　　系统也察觉到了这点。虽然很不愿意承认，它的算法，好像的确是过时了…… 　　【不过，你为什么要把饭菜给他？】 　　一只恶魔，居然也会同情别人吗？ 　　温珑：当然是为了任务。 　　【我不明白，这对任务有什么帮助吗？像是施舍一样的行为，难道不会伤到反派的自尊，反而让他黑化的更快吗？】 　　温珑：系统先生，我得先反驳你一下。 　　【……】 　　温珑：目前看来，闫黎并没有什么类似自尊心的东西。他就像是一只野兽、只有生存欲望的野兽，驱使他一切行动的只有活下去的本能。所以，你刚才说的那些东西都不成立。 　　系统略有些不忿，但却只是蔫哒哒地听着她讲。 　　温珑：至于你提的问题，我做的一切当然对任务有所帮助。第一，身体的状态对人类的心理影响很大，这样一副破烂身体，你指望他能有什么好心态？在能量不足的时候，人的身体会抑制各种耗能的活动，情绪也会不自觉地低落。 　　她接着道：闫黎缺乏人类基本的感情，大部分原因应该在天生感情障碍还有他父亲身上。但是，目前我唯一能够解决的，只有他的身体状态。至于第二嘛……你觉得，闫黎最后破坏男女主感情的原因是什么？ 第5章 第一个世界5 　　【……不是因为他喜欢女主？】 　　温珑摇摇头：当然不是，他对温阮并没有产生类似感激的情绪，喜欢就更不可能了。 　　【那是因为什么？】 　　温珑暂时没回答它，因为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闫黎已经将两层的饭解决完了，除了有几个温珑咬过的东西还剩在盒子里，其他东西都被扫荡的干干净净。 　　那一盒东西不少，足够两个成年男性吃的。看他的模样，应该是刚刚饱。 　　温珑心里大致有了数。 　　许是因为吃饱饭的缘故，闫黎的唇色比之前红润不少，看上去也有了几分精气神。 　　但这只是暂时的，他的身体常年营养不良，不可能一下子就好起来。 　　温珑大致算了下，从现在到他高考结束这段日子，足够他有一个正常的身体。 　　…… 　　恶魔的记忆里远比人类要高，因而几百年前的高中知识，温珑现在还印象深刻。 　　上课老师讲的知识点，她不必细听就几乎全部回忆起来了。 　　唉…… 　　她轻轻叹气。 　　真可惜，她还是很喜欢当第一名的感觉的。只是现在为了维持原主的人设，只能装作听不懂的模样，估计考试时也得故意错一大半。 　　反正原主也是不爱听课的人设，温珑索性上课时就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跟旁边刷了一天题的闫黎形成鲜明对比。 　　他的试卷也不知道是从哪淘来的，看着虽然新，但是封面的名字却是别人的。 　　又是二手的东西。 　　桌上还摆着一个偌大的手拎袋，很占地方，但温珑不许他放在地上。 　　闫黎于是退而求其次，将袋子放在桌子边缘，一小半悬在空中，这样能腾出一点位置。 　　只不过，他毕竟个高手长，桌子被占了一小半，上身便只能委委屈屈缩在一起。 　　这时，他余光瞥见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着了的温珑。 　　虽然平时飞扬跋扈，但睡着了却是小小一只，桌子两边留出不少地方。 　　闫黎眨了下眼，自然地将胳膊越过了桌子的那条分界线，还得寸进尺地将试卷往右挪了挪。 　　他本来就不怕温珑，此刻她睡着了，他做起这样的动作就更加肆无忌惮。 　　叮铃铃。 　　放学铃声在走廊上响起，睡得昏昏沉沉的温珑被这一声惊了下。 　　闫黎注意到身边人的头发似乎动了下，就要抬起头来，忙把试卷往旁边一推，迅速抽回放在隔壁桌上的手。 　　还睡眼惺忪的温珑：“……” 　　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嗖”一下过去了。 　　她眯着略有些困顿的眼，审视着闫黎，但他向来没什么表情，根本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下课了。”她提醒道。 　　闫黎知道她什么意思，把桌子边缘一半悬空的手拎袋递给她。 　　温珑接过后，眉头又不快地皱了起来。 　　她把手拎袋的拉链拉开，取出里面的盒子，然后把袋子颠了个面。 　　里面的酸奶、零食，还有基本没怎么动过的水果劈里啪啦倒在隔壁桌上。 　　显然是觉得沉了。 　　“你觉得我会把这些东西再带回去吗？白痴！” 　　闫黎黑色的瞳仁看向桌面，舔了下干裂的嘴唇。 　　真好，晚饭也解决了。 　　撂下这一句，温珑便转头离开。 　　温阮见她走，也匆匆忙忙收拾好东西，跟在她后头。 　　她知道温珑不爱跟她讲话，回去的路上还算安静。 　　温珑便由心思接着跟系统聊今天没说完的话题。 　　【你说的第二点呢？既然你说，闫黎对温阮并没有感激之情，那他何必再三干扰男女主？】 　　温珑反问它：你猜猜，目前在闫黎的认知里，我被他贴上了一个什么样的标签？ 　　【……娇纵无礼？】系统说完这一句，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 　　它慢慢跟上了温珑的思路，改口道：【不，是一个长期的“饭票”？】 　　温珑唇边扬起一抹笑来：没错。 　　她轻轻撩著书包上的挂链，接着跟它分析：同样的，在原来的剧情里，温阮在他眼里应该也是同样的作用。只要利用她的同情心，跟在温阮身边，他就能有饭吃，而且会过得很好。 　　【……小、小白脸？】 　　温珑：差不多。相反，如果男主抢占了温阮身边的位置，那么闫黎之后的生活质量会大大降低。所以，他才会费尽心思地干扰男女主之间的感情，而目的，不过是想保住温阮这个能让他衣食无忧的……金主？ 　　系统沉默了。 　　这也太没节操了吧！ 　　温阮：你之前也说过，任务完成的标准，是保证他不再对女主产生偏激的念头。这样一来就很简单了，只要我为他提供餐食、提供能够支撑他生计的工作，他没有理由再去纠缠温阮。这也就是我想要说的第二点。 　　【你要一辈子让他待在温家吗？】 　　温珑古怪地道：当然不会。 　　她哪有那么多的精力去看着他？ 　　温珑：只要他高考顺利，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剩下的就完全不由我费心了。像闫黎这样的人，一旦抓住机会就会死命往上爬的。 　　她宽慰道：所以放心吧，系统先生。 　　语毕，她偏头，看向窗外来往的车辆行人。 　　白天上课时，她睡了不少时间，这会儿在车上睡意全无。 　　刚刚的话，其实还有第三点。 　　这个叫做闫黎的人身上，有一样她很想要的东西。 　　只不过，这就不是这位系统先生该知道的了。 　　她弯起唇角，眼底的神色被黄昏的暖光很好地掩饰住。 第6章 第一个世界6 　　大半个月后，高二年级即将迎来暑假前的最后一场考试。 　　这期间，闫黎已经完全习惯每日早晨先来到学校帮温珑清理书桌，自上到下用毛巾全部擦一遍，然后才开始一日的学习。 　　当然，毛巾钱他找了温珑报销。 　　这所学校的期末考，年级前十是有奖金的，尤其是第一名，足足有200金。 　　之前三个学期闫黎基本都是稳定在前十名，能拿到50金。 　　50金的奖金，基本够他一学期的全部开销。前提是不被他的父亲发现的话。 　　盛夏正午，学校的空调开得很大，倒也不觉得热。 　　这是他对这里比较满意的一点。舒适的环境，能给他一个好的学习状态。 　　加上最近的伙食不错，他的精力远比之前充沛，包括脑力也提升不少。 　　这次期末，就再努点力考个第一吧。闫黎这样想到。 　　余光瞥见旁边的少女放下筷子，闫黎便也把手里的笔放下了。 　　放笔、收书、扒拉饭盒，抽纸巾擦筷子，一系列动作极为流畅。 　　看着两层饭盒里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食物，他有些不解。 　　为什么会有人只吃这么一点？ 　　他看了看身边已经开始打哈欠的少女，想道：也许是她总是在睡觉吧，又很懒惰，也不愿意动脑。没有消耗当然就吃的少了。 　　察觉到他投来的视线，温珑冷脸看过来，“看什么看，白痴。” 　　闫黎于是收回目光，只是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他不是白痴，她才是。 　　闫黎对于“白痴”和“蠢货”两个称呼格外介怀，因而在小测时一度偷看温珑的成绩。 　　……一塌糊涂。 　　自那之后，这两个称呼便被他报复性地安在了温珑身上。 　　“温珑，有人找你！”靠近后门的男生对她喊道。 　　温珑往后门外看了一眼，发现是自己没见过的人。 　　在这具身体的记忆里搜寻一遍，她将一个名字跟那张脸对上了号。是原主之前班级的同学。 　　这会儿高三年级的已经高考结束了，这时候来找她，温珑不必想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她起身出去。 　　几分钟后。 　　温珑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盒圆铁盒包装的巧克力，校服外套的口袋里，一张浅绿色的信封露出一角。 　　她随手把那盒巧克力塞进桌兜里。 　　闫黎看了一眼那个铁盒子，然后将最后一口饭塞进嘴里。 　　今天的晚饭是巧克力，他挺喜欢。 　　吃完饭，他把饭盒洗干净擦干放进手拎袋里，也不睡觉，直接开始学习。 　　他要考第一，就得比之前多花点时间。 　　中饭加午休时间过后，学生也陆陆续续从外头回到教室。 　　离上课前还有十分钟，但是大部分学生都已经到齐了。 　　“哇……” 　　有个女生不知看见了什么人，发出一声惊呼，还推搡着身边的同桌，示意她去看教室前门。 　　紧接着，班上的其他人也都注意到异样，纷纷往门外看去。 　　原本还算安静的教室几秒之内，就骚动起来。 　　“是司琰欸……他怎么突然来我们班上？” 　　“不知道，是不是来找人的？” 　　司琰…… 　　温珑听见这个名字，偏了下头，看向引发骚动的源头。 　　教室门外，站着一个长相非常出众的少年，发梢染着火一般的红色，眉宇间尽是化不开的戾气。 　　他单手插兜，漫不经心地看着教室里的某一处。 　　“天啊，真是他！司琰不会是来打人的吧？谁得罪他了吗？” 　　“那谁知道，反正得罪他的人不是我。不过他真的好帅啊！不愧是咱们学校公认的校草……” 　　“是啊，他打架也好帅的！我之前看了他一段打人的视频，那个爆发力！” 　　温珑眼底划过一丝了然。 　　原来他就是那个男主……看这人的性子，估计跟温阮之间少不了虐恋情深的狗血环节。 　　她左手撑着下巴，懒散支颐，饶有兴致地看起了戏。作为看过不少古早小说的人，温珑大概猜得到待会儿会发生什么。 　　而在她身边的闫黎，却对教室里的一切事情充耳不闻，仍旧刷刷算着题。 　　在剧情中，司琰的家世很好，在学校里横行霸道惯了，打架斗殴是常态。 　　之后，他遇见了总是喜欢多管闲事的女主温阮，还多次被她破坏了行动，便多次来找她的麻烦。 　　再后来，他发现温阮身上的可贵品质，逐渐被她吸引。由于司琰脾气暴躁，即便他意识到了自己已经爱上了温阮，两人确定关系后还是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修成正果。 　　【这里的人果然不太正常。】 　　系统听见那几个学生议论的声音，他们似乎并不认为校园暴力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反而觉得打人很帅？ 　　实质上，司琰的行为其实是性质很恶劣的校园霸凌。只有要看不惯的人，就会被他拖出去揍一顿，被打伤的人甚至一辈子都留下了后遗症。 　　此时，司琰的目光已经牢牢锁定在教室里的某人身上。 　　他的嘴角邪肆地勾着，“你！” 　　坐在位子上的温阮，握了下拳头，抿唇站起身来走到门口。 　　“昨天是你偷偷告诉那小子，让他从学校后门逃跑是吧？” 　　“打人是不对的，而且那个男生没有犯任何错……”温阮说话的声音有些发抖，但依旧直视着他。 　　“我就是看不惯他，怎么着？” 　　“既然他跑了，那就你来还吧……” 　　“你干什么！” 　　手腕忽然间被人擒住，那一股大得吓人的力道直把她往出拽，温阮惊得叫出声，另一只手慌慌张张扣住教室的墙，试图抵抗。 　　而班上的人，皆是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这一幕，没有人愿意出声。 　　有一部分曾经被温阮帮过的学生，则是不忍地垂下头。 　　司家家大业大，他们不能得罪司琰。 　　也许是受惊过头，温阮扒着墙壁的手极为用力，竟然当真没有被拖出去。 　　看着她如受惊的小鹿一样的漂亮圆眸，司琰脸上闪过一丝异色，箍在她手腕的力道缓缓松开。 　　他抬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将她漂亮的五官上下打量一番。 　　脑子里想什么，昭然若揭。 　　原本只打算看热闹的温珑，被他这副猥琐的模样弄得有些生理不适。 　　她眯起眼，在心里问道：系统先生，我想再确认一遍。我的任务，应该是只有阻止闫黎破坏男女主间的感情对吧？ 　　【……是这样没错，怎么？】 　　“你……” 　　温阮怔怔看着唇边挂着笑的男人，那一张俊脸缓缓压下来，原本紧张的心脏忽然间涌上一股别的情绪，脸上也染上一丝绯色。 　　司琰对她这副失神的模样很是满意，正要俯下身去品尝那看起来丰润可口的粉唇…… 　　啪！ 　　一本写得满满当当的习题册被拍到他脸上，发出一声巨响。 　　光是听响就知道被扇的有多疼。 　　“啊！” 　　温阮被这一声吓了一跳，脸上那不受她控制的热意也骤然烟消云散。 　　习题册从司琰脸上滑下去，露出一张黑得不能再黑的脸，捏着温阮下巴的手也松开了。 　　“谁！？” 　　他猛地看向书飞过来的方向。 　　教室的最角落，神情倨傲的少女翘着腿，目露嫌恶。 　　她丢书的动作并没有完全收回，甚至手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个厚实的数学课本，似乎随时准备丢出去。 　　系统：【！！！？】 　　在温珑身边的闫黎，写题的动作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他看着手底下空无一物的桌面，抿紧双唇。 　　那是他的书…… 第7章 第一个世界7 　　由于这一幕太过震撼，教室里一时间竟然无人疑惑，那么远的距离，温珑是怎么精确无误地把书摔到司琰脸上的。 　　也没人想到，教室最远的两个对角，要把一本书扔过去需要用多大的力气。 　　“姐姐……”温阮看着手里捏著书、坐姿懒散优雅的少女，眼睛闪着光亮。 　　虽然明知道现在想这个不太合适，但是姐姐她真的好酷！ 　　司琰沉着脸，一步一步地踏入二班的教室门朝着温珑走去，压抑着的呼吸还有蹋蹋的脚步声异常骇人。 　　温珑自然是不怕他的，但是她不清楚展现过高的武力值会不会崩人设。 　　思考片刻，她拍了拍隔壁的桌子，指使道：“你替我跟他打一架。” 　　闫黎：“……” 　　不要。 　　“给你一百金。” 　　面无表情的少年眼睛亮了一下，但看了眼身强体壮的司琰，他略显遗憾地摇摇头。 　　“算了。我打不过，会被他打死的。” 　　温珑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废物！” 　　“……” 　　废物就废物。 　　比起白痴和蠢货，闫黎对这个称呼倒是没什么抵触。 　　“咳！” 　　略有些沙哑声音在后门处响起。 　　司琰的步子顿住，看向刚进入后门的老人。 　　“孔老……” 　　老人须发皆白，眉目温和。他二班的化学老师，年龄已经超过七十了，是本校资历最深的老师。 　　据说是在他退休以后，学校又聘请他重新回来。 　　“上课了，不是本班级的同学先出去吧。”老人面容慈祥地对司琰说道。 　　司琰认识他。 　　这位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老师，而是在他们的圈子里都很有话语权的大人物。在他事业成功后，不知为何忽然在五十岁跑去学校教书，是个十足十的怪人。 　　他没想过得罪这位大人物，于是盯着表情镇定的温珑阴恻恻地一笑，然后转身离开。 　　给他等着吧，在学校内，他总有机会收拾这女人…… 　　【切，还以为男主有多牛呢。】 　　系统原本还想斥责温珑几句，觉得她行事鲁莽，但现在它已经站到与她同一战线。 　　摔得好！ 　　等司琰出去，孔老才慢吞吞往讲台上走，一遍说道：“孩子们快回到座位上去，要开始上课了。” 　　“马上要期末了，今天我们讲一讲卷子……” 　　其他看热闹的人纷纷回到座位上，唯有闫黎突兀地从自己的座位离开。 　　因为他的习题册被温珑扔到前门口，还没捡回来。 　　…… 　　放学铃声一响。 　　台上的年轻老师抓住最后一点时间，多说了两句：“后天就要期末考了，同学们记得好好复习数学……” 　　然后才下了课。 　　温珑从桌边的挂钩上取下自己的书包，轻飘飘一个布袋子。 　　她不写作业，一半的书在桌兜里堆着，另一半则在闫黎的桌子上。 　　大半个月的时间，闫黎早已经习惯这位大小姐的习性摸透了，见她要走，便把自己桌上的那个手拎袋腾出来，将里面的零食果干全部堆到自己的桌面上，然后才递给她。 　　他罕见地没有在递完袋子后就移开视线，而是还看着右侧的温珑。 　　嗯……他还惦记着那盒巧克力。 　　果不其然，温珑弯下腰，从桌洞里取出那一盒沉甸甸的大铁盒子。 　　然后…… 　　塞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闫黎正准备要接的动作一滞，眼睁睁看着她拉上拉链，转身将那盒巧克力背走。 　　“……” 　　他心里冒出来两个念头：一个是，她不嫌沉了吗？ 　　另一个则是，今天的晚饭没有巧克力了。 　　…… 　　【你崩人设了。】放学路上，系统的声音毫无起伏地道。 　　温珑不在意地道：是么…… 　　【按照人设，你不应该会把那么沉的巧克力带回去的。更何况，今天向你表白的那个男生家世一般，如果是原主，她只会很厌恶地把他的情书撕成两半，再嘲讽他自不量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温珑敷衍地应着，实际却没怎么听进去。 　　背包里那铁盒子传来的香味太过诱人，香得她脚步都轻了起来。 　　人类的表白与爱慕，对于恶魔来说就是另一种形式的献祭，是温珑最喜欢的零食。 　　【……】 　　果然，恶魔就是恶魔，这点诱惑都经受不住。 　　* 　　期末考只考两天时间。 　　每一场考试，温珑几乎是十几分钟就答完了。 　　当然，按照原主的分数，她只用答对一小部分就足够了，其余的题目几乎都是随手一画便交了上去。 　　考完后，又上了两天的课，期末考的成绩一科科出来，被班主任打印出来贴在墙上。 　　由于是高二一年的最后一场考试，绝大多数学生对它还是很重视的。 　　“卧槽！我数学这次112！牛弊！”大声嚷嚷着的是之前喊着，要让温珑跟他坐同桌的男生。 　　他成绩向来中不溜，数学一般都是在九十几的及格线上徘徊。 　　“第一谁啊……”二班的班长看完自己的分数，又去看第一名的名字。 　　“哦，又是他啊。” 　　“唉，人家可是怪物，咱们比不了……”一个男生勾着班长的肩，哥俩好似的说笑打闹。 　　闫黎自打入学以来，在他们班的成绩一直都是第一，而且级排几乎稳定在前十。 　　作为一个普通班的学生，能进年级前一百就已经是牛人了。 　　毕竟，他们学校光是实验班就足足有一百来号人。 　　“也是，咱跟人家比不了。第二呢？” 　　“第二温阮……阮阮厉害哇！每次都在前三。” 　　温阮已经看过自己的成绩了，闻言也只是腼腆一笑。 　　“我也挺惊讶的。” 　　不过，年级排名暂时还没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次能不能进前二十。 　　班上的人对第一名早就习以为常，故而没有人仔细去看闫黎的分数。 　　在成绩单第一排的他，除了语文外，其他各个科目都是接近满分…… 　　“好了同学们，大家安静了。”班主任手上拿着打印着级排的纸，笑容洋溢。 　　一看就知道这次班上的成绩不错。 　　“大家这次的表现非常不错啊！班级的平均分这次在普通班里面排名第一！” 　　“哇哦！” 　　“二班牛弊！” 　　台下的学生捧场地喝道。 　　“然后我们班级这次在前面的同学表现也很突出，年级前二十里有两个同学。我看温阮是第18位……” 　　温阮眸光亮起，笑得格外甜。 　　啊，真的进前二十了。 　　“最重要的是……”班主任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我们班的闫黎，这一次的级排是第一名！！” 　　第一啊，普通班里出了个第一！ 　　什么概念？他在这里任职十多年来都没有碰见过这种情况。 　　班上瞬间鸦雀无声，但所有人的视线都不自觉地看向教室的最后一排。 　　第一名？那个怪物？ 　　还在刷题的闫黎感受到几十道窥视的目光，茫然地抬起头。 　　唯一表情不变的，就是在他身旁的温珑了。 　　“闫黎同学，你能说说这次进步这么大的原因吗？老师记得，你之前的成绩最好好像是第六吧……而且这次的各科分数都是提升很大。” 　　原本班主任对闫黎的印象并不好，但现在，扬眉吐气的愉快让他对闫黎的好感直线上升，说起话来都温柔不少。 　　“……” 　　“不要害羞，大家欢迎闫黎上来讲一讲自己的方法。” 　　于是，教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对闫黎的好奇，在这一刻皆是超过了对他的恐惧和厌恶。甚至在许多人的眼中，闫黎在此刻竟然多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 　　看起来不像是能拒绝的样子。 　　闫黎于是起身，缓缓走上讲台。 　　“来，你跟大家分享一下自己的学习方法？” 　　学习方法…… 　　闫黎站在讲台上，眼珠僵硬地动了动，最后落在了打着瞌睡的温珑身上。 　　多吃饭……成绩就上来了。 　　饭票·温珑：？ 　　看她看嘛？ 　　“吃饱饭，多做题。”他言简意赅地说完，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居然就径直又回了座位。 　　有个男生不满地抱怨了句：“啧，拽的他。” 　　但比起之前骂他怪物时，语气还是和缓不少。 　　“咳，那我们接着说一下放假的问题吧。明天起，大家就放暑假了……” 　　老师讲着暑假的安全规范，但实际上没有什么人在听。 　　包括闫黎，满脑子都是想着，这次能有两百金的奖学金。 　　还有暑假，他可以在温家长期做工，一个半月能有450金，就算上大学，四年的费用也都不用愁了。 　　他再一次看了眼身边的女生。 　　唔，似乎只要让她满意，他就能一直呆在温家、过得很好…… 第8章 第一个世界8 　　之后的一整个暑假，闫黎都留在温家做佣人。 　　不知道他私下里想了什么，暑假来温家的第一天，就请打扫温珑卧室最好的佣人教他。 　　他脑子聪明，学了几次以后，就打扫得很顺手了。 　　包括曾经一度被温珑嫌弃的茶，经过几次后也摸清了她的口味，愈发得心应手。 　　也正因为这样，家里的佣人几乎把伺候温珑的活全部丢给了他。比如打扫温珑的卧室，原本是他们轮流的活，现在却默认全部交给闫黎了。 　　温珑骂他的次数也少了些，不过有时还是会胡乱发脾气，没事找事。 　　闫黎对此习以为常。 　　别墅的小花园里，温珑朝着他轻慢地摆了下手，“好了，你别杵在这儿了。我要睡一会儿。” 　　闫黎于是收拾好推车和她大部分都没动过的点心，准备推着小车迈步离开。 　　在这里，佣人的伙食也非常不错，加上之前温珑说过，他能带走剩下的所有点心，因而这段时日他过得格外滋润。 　　阳光正暖，照在他的黑发上，有些发烫。 　　他闻着花香，一边心中盘算着。 　　他去年已经满16了，前几天去办了一张银行卡，在温家干活的收入存进去大半，差不多存了快三百金。 　　很大的一笔钱。 　　但是如果被他父亲发现就彻底完蛋了。 　　闫黎默默裤子的口袋，那里面是五十金，他兑成了现金也是鼓囊囊的一沓。 　　这是第一名奖金的一部分，他零零散散放在各种地方。 　　因为回家后，他那个父亲肯定会逼着他把学校的钱交出来。 　　被打得重的话，他不去医院可能会死，但是去医院也要花钱。还不如把这五十金给他，自己少挨几顿打、少点麻烦。 　　“喂。”温珑睁开眼，出声叫住了他。 　　闫黎回过头，“嗯？” 　　眼前的女孩鼻子又皱了起来，闫黎不懂人的表情意味着什么，但是伺候温珑的时间长了，他便能勉强将她的表情跟要干的活对应上。 　　比如她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时，就是想要身边的某样东西，大概率是点心和茶；要是她皱鼻子，就是嫌弃某样东西。 　　闫黎并不是每次都能顺利找到惹她不快的根源，比如此时。 　　把在附近的所有东西扫视了一遍，他也没搞懂温珑到底在嫌弃什么。 　　“你的头发，影响我的食欲。” 　　闫黎怔了怔，轻轻摸了下额前的头发。 　　已经快长到鼻梁处了，好像是有点长了。 　　“去找家好点的理发馆，要是你敢自己剪，就别想要这份工作了！” 　　他沉默一会儿，问道：“……报销吗？” 　　“不报！” 　　闫黎总是“报销报销”地挂在嘴边，温大小姐被烦得逆反起来。从前还会让他找管家结算，现在知道他舍不得这份工作，索性一句“不报”堵了回去。 　　“……” 　　待到闫黎垂着眼走了出去，温珑才收起了那份跋扈的神态。 　　目前看来，闫黎对温阮的关注已经彻底消失了。暂时也不必担心他会对女主作出什么出格的事。 　　不过，为了以绝后患，有些问题还是要解决。 　　按照系统给她的剧情，闫黎高考前几天忽然出了意外，考试时状态不佳，最终只考上一个普通本科。 　　因为经济原因，他自然也没有选择复读。高考这个他唯一翻身的机会，也就此断送。 　　也是因为如此，之后闫黎才会紧紧抓住温阮这棵救命草。 　　至于那个高考前的意外，是因为闫黎的父亲醉酒后突然发疯，用酒瓶砸烂了他的后脑，导致很长一段时间闫黎都无法长时间思考。 　　他能在受伤几天后，强撑着去参加考试，并且还能考上大学已经是很让人意外了。 　　温珑躺在太阳底下，惬意地眯起了眼。 　　如果闫黎能够顺利考上国内最好的A大，前途光明，他根本没有理由再纠缠温阮。 　　也就是说，解决他的酒鬼父亲、保证闫黎能顺利参加高考实际上是一回事。 　　那就很好办了…… 　　* 　　这日晚上，工作结束以后，闫黎便按照温珑所说的去理发店剪了头发。 　　他本打算自己偷偷剪了，但是一想到那个可能会失去工作的威胁，就没敢冒这个险。 　　剪了个头发，居然要花三金啊…… 　　他数了数口袋里剩下的钱，叹气。早知道，就不该按她说的去好的理发店。 　　他住的地方，楼下那个剪头发的一次才10银，换算下来也就十分之一金。 　　“那个……” 　　闫黎走在路上，忽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像是在对他说话。 　　他抬起眸子，看见在他面前拿着手机、红着脸的女生。 　　“我、我能要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 　　他有些莫名，索性没有理，竟是直接走开了。 　　女生：…… 　　人是很帅，但这也太高冷了吧？ 　　闫黎发现，今天回家的路上，看向自己的视线似乎格外多。 　　也有好几个人，像那个奇奇怪怪的女生一样，来找他要联系方式。 　　“……” 　　好烦。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走得快了些，原本半个小时的路程，硬生生缩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家。 　　那个剪头发的人动作很慢，加上路远，闫黎到家时已经是晚上10点了。。 　　他不明白，明明几刀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那个理发师要用小剪刀一点点去剪。 　　进门，右侧他父亲的房间咿咿呀呀的叫声，还有男人像是喘不上气来一样的声音，撞入他的耳膜。 　　闫黎习以为常地径直进入自己的房间，然后关上门，隔绝外面难闻的酒气和声音。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小块勉强称得上是镜子的东西，看了一眼。 　　镜子里的人没了挡着大半张脸的头发，好看的眉眼还有额头尽数露出来。 　　睫毛纤密、长得过分。那双原本看上去阴森森的黑色瞳孔，在那漂亮的鸦黑睫羽下，也被映衬得有几分蛊人。 　　闫黎于是开始后悔了。 　　这不是跟自己剪的差不多吗…… 　　他丢下镜子，起身洗漱睡觉。 　　* 　　次日早，闫黎跟往常一样来到温家。 　　张妈刚刚换好工作服出来，便看见二楼站着一个模样很好看的少年，打眼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少爷。 　　她忙殷勤问道：“您是哪家的公子？有跟主人预约吗？” 　　闫黎茫然地眨了下眼，“我来拿清扫工具。” 　　是在跟他说话吧…… 　　听见熟悉的声音，张妈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闫黎没看出她在想什么，只是疑惑她为何迟迟不让路。 　　等了片刻，他没了耐心，绕过张妈进入工作间，取出来打扫温珑房间的工具，然后转身离开。 　　“闫、闫黎！？” 　　温阮刚要准备下楼吃早餐，迎面就撞上了拿着工具的闫黎。 　　她最开始都没敢认，盯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看了半晌，才不敢置信地出声。 　　闫黎正要打算敲温珑房间的门，闻声停住动作，问道：“有什么事要我做吗？” 　　希望不是什么难解决的事。要是温珑等着急，肯定又要发脾气了。 　　“你、你剪头发了？” 　　“嗯。” 　　“哇，我以前都没发现你原来有这么好看！”温阮惊讶地打量着他。 　　面前的少年肤色很白，像是从没有晒过日光。唇色不知何时已经变成健康的殷红。 　　从前被头发遮住的高挺的鼻、深邃精致的眉眼，都近乎完美。 　　尤其是那双眼，从前黑洞洞的有些瘆人，可现如今，不知是不是那漂亮的睫毛的缘故，那深黑色的瞳孔竟然有种神秘的别样魅力。 　　而且，是她的错觉吗？感觉他好像没有那么瘦了…… 　　虽然说细看的话，体型依旧是瘦的，但不再是那种皮包骨似的瘦，勉强在正常范围内。 　　被看的时间有些长，闫黎轻轻抿起唇。 　　有点烦，今天的大家都比往常还要烦。好像脑子转的很慢，总是看着自己又不说事。 　　耽误时间。 　　咔哒。 　　他身边的卧室门忽然开了。 　　温珑打开门，看见的便是门神似的杵在外头的人。 　　她不快地道：“站在门口，你想吓死我吗！” 　　闫黎默默侧开身，心道，他好像没看出来她有被吓到。 　　“姐姐，你看他……”温阮像是终于找到同盟，兴奋地拽住温珑的衣角，目光一直落在闫黎的脸上。 　　“什么？”温珑往闫黎脸上瞧了一眼。 　　“他剪头发了！” 　　温珑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看着她，古怪道：“你没看人剪过头发？” 　　“啊？不是，我是让你看他的脸……” 　　温珑有些不耐，但依旧是耐着性子再看了眼闫黎的脸。 　　看完，她又重新转回来，“看完了，怎么了？” 　　闫黎也看着温阮，像是觉得她今天很不对劲。 　　一高一矮，两张冷冰冰的脸皆是一脸莫名地看着她。 　　温阮：“……” 　　“……没、没事了。” 第9章 第一个世界9 　　为期一个半月的暑假很快结束。 　　闫黎的作息几乎没怎么变过，又是早早地来到学校，开始擦温珑的桌椅。 　　由于隔了一个假期，桌面上的灰尘很多，打扫时间稍微长了点。 　　八点早读，他卡着七点五十才出去洗脏掉的毛巾。 　　再回来时，教室的学生基本都来齐了。 　　他捏着叠好的毛巾踏进教室门，开学第一天刚到校的学生门叽叽喳喳的声音忽然间变小了。 　　“谁啊？” 　　“操，好帅，哪个班的啊？” 　　“走错教室了吗……草，好萌！” 　　被众多视线紧紧盯着的闫黎，轻轻拧眉。 　　又来了，自从他剪了头发，就总是碰到这种情况。 　　很烦。 　　他想起了温珑，捏着毛巾的指节微微收紧，颇为不满地想到：都是她，非要自己剪头发。 　　这议论声直到闫黎坐会自己的位置上时，戛然而止。 　　“……” 　　方才说他好帅的姑娘，顿时瞪大了眼。 　　他是……闫黎？那个怪物有这么好看！？ 　　而坐在他正前排的林彤，眼睁睁看着这位陌生的帅哥坐到了自己身后，更是不自在起来。 　　她跟闫黎坐前后桌这么久以来，从没有见过他把头发撩起来的样子。 　　没想到这么好看啊…… 　　就是瘦了点。 　　林彤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此刻的她已经全然忘记，就在一个半月以前，她还满脸厌恶地称他为“怪物”，并且多次跟班主任提出换座位的请求。 　　“你……”她想说些什么，温珑却在此时刚好背着包过来了。 　　于是她就看见，刚才还冷冰冰的少年，动作殷勤地接过温珑手上的手拎包，很自然地放在自己的位置上。 　　随后，还帮她从书包里取出书，把一大半塞到自己的桌兜里。 　　林彤忽然觉得不爽起来。 　　怪物就是怪物，吃了几次温珑给的剩饭，就舔巴巴地伺候人家。 　　她愤愤地转过去，心里却是想着，是不是她给闫黎一点吃的，他也会这样对待自己？ 　　她的同桌也注意到闫黎的变化，侧过头去问道：“欸，闫黎你是不是胖了？” 　　“嗯？”闫黎眼珠往上动了下。 　　前排的男生知道跟他说话没什么用，索性接着问温珑：“温珑，你看着他是不是胖了一点？” 　　闻言，温珑偏头看了一眼。 　　【128斤。】 　　系统很快估量出他的体重。 　　温珑托着腮，在心里道：唔……长了20斤啊。 　　记得最开始的时候，系统给的数据才不到110斤。闫黎个高，经过这两个月的投喂长了两厘米。 　　目前身高是186，从前110斤的时候就跟竹竿似的，哪怕是现在涨了20斤，也是偏瘦许多。 　　温珑：最好是再长30斤。 　　【嗯，那就离标准体重差不多了。还有一年，应该来得及。】 　　“是胖了。”她肯定道。 　　“哈，我就说！”男生满意地转过身，接着去跟其他人聊天。 　　【不过才两个多月就长了二十斤，也是很厉害……】 　　温珑想到什么，忽然间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是啊，有种养小猪崽的快乐…… 　　那就再多喂点粮食，期望他来年白白胖胖的，好宰了卖钱。 　　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当成猪仔的闫黎，此刻盯着她唇边的笑意，不解。 　　他胖了，她笑什么？ 　　…… 　　开学没多久的某一日放学时间。 　　温珑跟温阮一道走着，快出校门时，她瞥见有几个高高壮壮的男生在门口的角落里守着。 　　有一个手里还夹着烟，看起来流里流气的。 　　她烦躁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啧，又来了。 　　虽然过去快两个月，但温珑显然还没忘记——之前她得罪过的司琰。 　　在她把书拍到他脸上后的几天，司琰已经就派人来堵过她，不过温珑发现后直接让司机调了方向，从其他门出去。 　　可现在，他似乎学聪明了，学校的四个门都有司琰的人。 　　加上暑假到现在整整两个月了，司琰居然还没放弃。 　　不得不说，挺执着的。 　　他们学校门口不让停车，来接她的车离这儿还有大概几百米的路程。 　　司机虽然在门口等着，但他一个人显然斗不过这几人。 　　她于是对温阮道：“我今晚先不回去了。” 　　“啊？你要去哪？” 　　“出去玩。” 　　“可是……” 　　“回去，我又不会干什么出格的事。” 　　温阮向来不太敢违抗她， 　　但她还是不太放心地问了一句：“跟谁啊？” 　　她努力想了想，也没回忆起来温珑到底有哪个可以一起去玩的朋友。 　　“闫黎。” 　　虽然之前闫黎在温阮心中的印象有了几分碎裂，但她依然觉得他是个很靠谱老实的人，便道：“那好吧。” 　　“嗯。”温珑正要折回去。 　　“哎呀，还是不行！” 　　“又怎么了？” 　　“我还是有点担心，我得看着你跟闫黎呆在一块了才回去。” 　　“……” 　　行吧。 　　…… 　　为了联系方便，温珑暑假的时候强制闫黎买一部手机。 　　当然，不报销。 　　他花了不到两金买了部只能打电话的老年机。 　　这会儿温珑打了个电话，五分钟后，就从看见背着包的闫黎走过来。 　　他沉默着来到她面前，等待这位大小姐提蛮横无理的要求。 　　但没成想，这次出声的竟然是温阮。 　　她微笑道：“太好了，那我就把姐姐放心交给你了！” 　　闫黎：？ 　　交给他……什么意思？ 　　他不要。 　　温珑朝温阮挥挥手，示意她赶紧回去。 　　等人走后，她才冲闫黎扬了扬下巴，居高临下道：“跟我过来。” 　　“……” 　　被她带到目的地，闫黎抬起头，望见高高的铁栅围栏。 　　“来这里干什么？” 　　温珑没回答他，只是冷声命令道：“待会儿天黑了，你就从这儿翻过去。” 　　闫黎谨慎地向后撤了几步，“为什么？” 　　温珑看他一眼，知道不解释清楚，他估计是不会照做的。 　　“上次被我丢书拍到脸上的那个人，他找了混混在校门口堵着我。” 　　“你可以报警。” 　　温珑瞪他一眼，“笨蛋！那些人又没对我做什么，报警的话他们只要撒个谎就能混过去！” 　　“或者你引开他们，我给你1000金。” 　　闫黎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不去。 　　“那你就乖乖翻过去！” 　　“……可你不能每天都翻墙。” 　　还连累他跟着一起翻。 　　温珑轻嗤一声，“你以为我像你那么笨？” 　　显然是已经有了对付那些人的方法。 　　刚刚入秋，天黑下来还要再等快一个小时。 　　温珑可不想在这鬼地方站那么久。 　　她想了想，颐指气使地道：“外套脱了。” 　　“……” 　　闫黎把校服外套脱下来。 　　“铺在那。” 　　“……哦。” 　　温珑皱着鼻子坐下来，颇有几分屈尊纡贵的意思。 　　至于闫黎，则是从书包里掏出试卷来，趁着还能看见，利索地做了一会儿题。 　　等到天一黑，两人的身形被夜色遮住，温珑起身把衣服还给他，催促道：“快翻啊笨蛋！” 　　“哦……” 　　闫黎先把书包丢了出去，然后再慢腾腾地踩上围栏，动作很不协调地翻了出去。 　　围墙虽然高，但他个也高，翻出去倒也没费什么力气。 　　然后是温珑。 　　她娇生惯养惯了，哪里翻过墙？ 　　但毕竟成日里在闫黎头上作威作福，她也不想在他面前露怯，只凶巴巴地威胁道：“要是没接住，扣你明天的工资！” 　　“……” 　　闫黎选择忍气吞声。 　　温珑从围墙上翻过去，果然下去时没有落脚的地方。 　　“你……接稳了啊！” 　　“哦。” 　　她于是蹬了下腿，跳了下去。 　　落下的那一瞬，她被闫黎抱了个满怀。 　　再然后，因为某个身高186的反派身体素质极差，身体没能撑得住这冲力，惯性地往后一倒，两个人一起“噗通”摔倒在地。 　　“唔……” 　　闫黎磕到地面，吃痛地发出一声闷哼。 　　他勉强睁开眼，看向怀里跟他一起摔倒的人。 　　要是她伤到哪了，肯定会扣他好几天的工资…… 　　好在，有他垫着，温珑没受什么伤。 　　他松了口气。 　　“你起来。” 　　“白痴，你不松手！我怎么起来？” 　　“哦。” 　　闫黎这才意识到，他的手还环着身上人的腰肢。 　　因为方才下落时带起一点风，温珑的上衣下摆被吹起来，露出一截腰身。 　　闫黎伸手接住她时，恰好搂住那一块腰间的皮肤。 　　软绵绵的，有点凉。和他每次为温珑倒茶时、手上戴着的那副丝质手套的触感一样，滑腻极了。 第10章 第一个世界10 　　等站起身，闫黎才道：“那我就回去了。” 　　温珑无言地盯着他。 　　“……怎么？” 　　“我跟着你，让我在你家住一晚。” 　　她其实可以打车回温家的，但是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不去反派家里看看就太可惜了。 　　尤其是他那个酒鬼父亲，温珑现在还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刚好有机会，就去看看情况。 　　闫黎：？ 　　他正要拒绝。 　　“一晚十金。” 　　闫黎可耻地心动了。 　　但他忽然想到什么，又摇摇头，道：“我家里你肯定住不惯。” 　　“窗台外有垃圾场，还有人会在我窗子底下撒尿。虽然我关着窗，闻不到排泄物的味道，不过还是有酒臭……” 　　“……” 　　有那么一瞬间，温珑真的想放弃了。 　　“我说了要去就是要去！你废那么多话干什么？” 　　闫黎没再多说什么。 　　反正，她看见了就会自己离开的。 　　* 　　踏入闫黎所在的巷子里的那一刻，温珑就后悔了。 　　巷子的地面上黑黢黢的，上面不知是从哪来的脏水，弥漫着一股子臭味。 　　她只走了几步，便停下来。 　　闫黎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看着她。 　　这下应该要回去了吧？ 　　温珑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原本当真想回去的她忽然就叛逆起来。 　　“你背着我！” 　　“……为什么？” 　　“你身上比这干净点。” 　　“哦。” 　　闫黎俯下身，半蹲下来。 　　他只感觉到后背一重，温珑的身体贴上他瘦削的脊背，软绵绵的，很轻。 　　紧接着，她的下巴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似乎也是软的。 　　因为距离太近，他能闻见她身上不知是洗发水还是什么的香味，不浓，但很好闻。 　　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清淡香味。 　　他背着她回到那个阴暗逼仄的家。 　　一打开门，熟悉的男女交/欢的声音自右侧的卧室传来。 　　闫黎看了温珑一眼，觉得她应该不喜欢听这种声音。 　　不过，他也很不喜欢。 　　酒的味道从狭小的客厅中蔓延过来，是劣质酒精的臭味。 　　温珑看过去，客厅中央唯一的一点空地，堆着喝剩下的啤酒和白酒瓶子。 　　她问道：“有纸吗？” 　　闫黎眨了下眼，“嗯？” 　　要纸干什么？ 　　但疑惑归疑惑，他依旧是从柜子里取出来一包新的纸巾，撕开包装后递给她。 　　温珑一连抽了好几张，然后嫌弃地用纸包住一个酒瓶。 　　她走向那个嘈杂不堪的卧室，然后抬手，用力砸在那个传出声音的卧室门上。 　　酒瓶碎了一半，发出一声巨响。 　　里面的女人骂了一句脏话，却没听见男人的声。 　　估计是吓软了。 　　做完这一切，她才不满地嘟哝一句：“吵死了。” 　　闫黎张了下唇，却没能说出话。他只是直勾勾看着她，眼底头一次闪过奇异的光。 　　反抗，就会被他的父亲打死。 　　这是他从小的认知，但直到现在，他也是这样想的。 　　可她却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一切。 　　就像是她使唤自己一样，自然又理所当然。 　　“看什么看，笨蛋！”她瞪了他一眼，“……有别的房间吗？我要睡觉。” 　　闫黎回过神，带着她走到最左侧的小屋子，打开门领她进去。 　　“就剩下我的房间。” 　　温珑皱着眉打量了一眼，虽然又小又破，但是还算干净。 　　“哦，那你睡客厅。” 　　“不行。” 　　温大小姐转过头，“不行！？那难不成你要跟我睡在一块！” 　　闫黎没回答，只说：“你刚刚吓到闫海了，他要是待会出来看见我在沙发上，会打死我的。” 　　“……” 　　这一点确实，他那个父亲的确能干得出这种事。 　　“那……你睡地上，也行。” 　　“我体质不好，会感冒。” 　　温珑再一瞪他。 　　“……知道了，我睡地上。” 　　温珑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 　　她看了看闫黎的床，指点江山般道：“去买个床单！还有被罩、枕套……” 　　她没说完，闫黎便小声打断她：“楼下商店的床单褪色，你第二天起来衣服会变色的。这种的行吗？” 　　温珑震惊地道：“……当然不行！” 　　“超市很远的，现在已经九点半了。等我过去的话，肯定关门了。” 　　温大小姐头一次有茫然无措的时候，她绝望地道：“那，换洗的总有吧？我想要干净的……” 　　“这个有。” 　　“你要洗漱的话，有新牙刷，还有一次性的纸杯。” 　　“……” 　　温珑忍气吞声。 　　“洗脸洗脚没有毛巾，你可能需要晾干。” 　　“……这个总能买了吧！？” 　　“也褪色。” 　　温珑：…… 　　九点五十，温珑艰难地洗漱完成，屈尊躺上了闫黎换好床单被罩的小床。 　　她向来入睡很慢，但在这样的环境下，似乎只有迅速睡着才会好过一点。 　　头一次，温大小姐在沾枕头不到五分钟就睡着了。 　　嘭！ 　　房门被人用力踢了一脚。 　　已经睡着的温珑被这一声硬生生吓醒。 　　门外传来男人难以入耳的咒骂声，“他妈的，小兔崽子，能耐了啊！？” 　　“你他妈给老子出来！看我弄不弄得死你！” 　　黑暗中，闫黎的视线看着房门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妈的，敢砸老子门，怎么不敢出来，啊？” 　　“你个杂种，没娘要的东西！” 　　刚睡着觉就被吵醒的温珑忍不了，她伸手不知在床边摸到什么东西，硬梆梆的，顺手砸到了被踢得咚咚作响的房门。 　　“吵什么吵！” 　　即便是大声吼出来的，温珑的声音依旧如同清鹂一般，清脆好听。 　　门外忽然间没了动静，像是被这一声惊到。 　　十几秒后，门外的男人发出一声令人反胃的猥琐笑声。 　　他以为，自己的儿子变得跟他一样，学会找女人了。 　　“臭小子，带的妞还挺有脾气。” 　　说完，他竟是直接走了。 　　闫黎将目光转到旁边的床上。 　　黑夜中，他看不见温珑的身影，却能听见她的呼吸声，因为被气到而略有些急促，像是某种处于亚成年期的小动物—— 　　能够在草原上肆意奔跑跳跃，从不曾畏惧未知的危险。 　　他从地上爬起来，打开墙壁上的大灯开关，然后捡起刚刚被温珑丢出去的硬物。 　　那是他放在床头的老年机。 　　花了两金买的。 　　他没说什么，只是又关掉灯，重新躺回去，等待睡意。 　　已经缓过气来的温珑，有些奇怪。 　　反派被吓疯了？居然没问她要手机的报销？ 第11章 第一个世界11 　　次日早。 　　闫黎起的很早，因为往常他都要早早去收拾温珑的课桌。 　　他看着床上睡得香甜的少女，犹豫了下。 　　晚个十分钟也勉强可以。 　　十分钟后。 　　他伸手拽了拽她的被子。 　　“该起来了，我要去教室擦桌子。” 　　床上的人无动于衷。 　　闫黎于是翻出昨天被摔的老年机，幸运的是，它还能用。 　　他把闹钟调到一分钟后，音量放到最大，而后搁在温珑耳边。 　　片刻后。 　　巨大一声“好运来”在温珑耳边炸响。 　　“闫黎！！” 　　她头一次没喊他“蠢货”、亦或是“白痴”，显然是气极了。 　　闫黎装作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讷讷道：“啊……我忘记关闹钟了。之前一直订的这个时间。” 　　温珑咬牙切齿，但又对他这副无辜的模样无可奈何。 　　“要不你再睡一会儿？”闫黎虚伪地建议道。 　　“滚啊！” 　　…… 　　到教室后，温珑在心里跟系统对话：系统先生，你最近帮我盯着监控，如果看见司琰带人消失在哪个监控死角，告知我一下。 　　【好的。】 　　这倒是小意思。 　　温珑支着下巴，把手机上的110设置为置顶的号码，然后就等着系统的消息。 　　下午一点，教室里的其他人都回去午睡了，只剩下温珑闫黎两个人。 　　温珑早上上课睡了很久，就没去学校安排给她们的午休宿舍。 　　更何况，按照人设，她也是住不惯那种硬梆梆的架子床的。 　　而闫黎，依旧是在做题。 　　【宿主，有了。】 　　温珑立即拨通号码，“喂？您好……嗯，我想举报有人滋事打架。” 　　“嗯，校园暴力。” 　　闫黎停下笔，看向身边的人。 　　“地点在XX学校，实验楼右侧的监控死角。” 　　等她挂断电话，他忍不住问道：“你在报警？” 　　“嗯。” 　　“那个堵你的人？可你怎么知道他在打架？” 　　而且还是监控死角。 　　“只有你这种笨蛋，才想不出来法子！”温珑轻飘飘看他一眼。 　　闫黎默默闭上嘴。 　　他确实是想不出来，能在教室里就能监控到外面的一切，何况还是监控的死角。 　　【……你不也是靠着我吗？】 　　怎么能这么得意洋洋地跟人炫耀？ 　　温珑：气势要足嘛。 　　【……】 　　* 　　果不其然，今日温珑再回去时，没有见到校门口的那一群混混。 　　想必是司琰被警察抓了个正着，估计现在还在局子里呢。 　　【司琰不是没被抓过，司家家大业大，你今天把他抓进去，明天他父母就能把他放出来。】 　　温珑笑了下：如果只是举报一次，那他的确能轻轻松松出来。可如果司琰被拘捕的次数多了，就算警察收拾不了他，他父母也绝对够受的了。实在不行，有系统先生你在，毁了司家应该也不是难事吧？ 　　天凉了，司家该破产了。 　　【……司琰可是男主。】 　　温珑勾了下唇角，道：那又如何？系统先生你会在意吗？ 　　【……】 　　系统沉默下来。 　　它当然不在意。它此行的目标只有反派一个，那位大人…… 　　至于男女主，是死是活它都不会有任何波动。 　　可是…… 　　为什么她这么笃定自己不会在意？ 　　坐在车上的温阮则是盯着温珑的唇边看得入神了，她问道：“姐姐，你昨天玩得很开心吗？” 　　“嗯？不开心。” 　　在那种房间里睡了一觉，没落下阴影已经很不错了。 　　“哦……” 　　“不过今天有件好事。那个欺负你的司琰，打架时被人举报抓进去了。” 　　“真的吗？”温阮眼前一亮。 　　太好了！那个坏蛋就是罪有应得！ 　　温珑将她这副模样看在眼里。 　　这个小世界的恶念太多，温阮身在其中，却没怎么被污染。在这里，纯粹的善实在太难得了。 　　那个叫司琰的男主，配她还不够格。 　　* 　　一连几日，温珑这位热心市民都在举报司琰。 　　他被放出来一次，她就迅速找到证据举报一次。 　　“操！他妈的谁举报的老子！”司琰在教室里将前桌的凳子狠狠踹了一脚。 　　前桌是个有些胆小的男生，整个人被蹬的后倒在地，却不敢说什么，默默把凳子扶好，忍着后背的疼痛重新坐好。 　　“那司少，今天还去……” 　　“去个屁！” 　　这连着几次被送进局子，他爸保他出来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偏偏他根本对报警的人毫无头绪，只能干跳脚。 　　就算他是家里最受宠的，也不敢再这么消耗他爸对他的容忍度。 　　还有那两个整日盯着家产的继弟，他也不得不防。 　　一旦司父对自己不满意了，虽是有可能改换接班人。 　　“操！” 　　忍几天得了，那个报警的傻逼总不可能天天盯着他。 　　…… 　　二班教室。 　　闫黎皱着眉，看着桌子上多出来的几盒零食，再次问了一遍：“谁的东西放错地方了？” 　　然而，如前几天一样没人搭理他。 　　最近几天，他的桌面上每天都会多出来一盒零食，但是上面又没写姓名。 　　他没有动那几盒吃的。 　　因为如果是有人不小心放错地方，他吃掉没准还要赔钱。 　　那包装一看就不便宜，几盒子加起来，少说也得赔两三金。 　　更何况，他每天吃温珑给的东西，已经很饱了。再吃别的也塞不下去。 　　坐在前桌的林彤恨恨咬了咬唇。 　　她倒是想说那些东西是她送的，可是闫黎在班上实在太引人注意了。 　　如果其他同学知道，总是骂闫黎“怪物”的她给他送吃的，指不定怎么在背后嘲笑自己呢…… 　　真讨厌！他就不能把盒子打开吗！？ 　　是的，她在盒子里的放了小纸条，上面有写她的名字，还有一些话。 　　她本想着，闫黎如果看见那里面的纸条，应该不会在班上说出口。毕竟他向来不怎么说话。这样一来，自己就能不被其他人察觉。 　　她最近总是忍不住关注闫黎跟温珑的相处模式，嫉妒的都快疯了！ 　　只要温珑勾勾手指，他就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听她的命令去做别的。 　　温珑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林彤，对闫黎桌上的东西大致有了数。 　　不过，她可没兴趣去管这些无聊的事情。 　　目前，有更加重要的问题。 　　她注意到，闫黎这几日似乎格外反常。 　　他居然开始午睡了！！！ 　　不只是午睡，就是上课的时候，他也是哈欠连天，点着头打瞌睡。 　　“喂！”她对着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的闫黎唤道。 　　闫黎睁开困顿的眼，纤长细密的睫羽掀起，瞳仁转向她。 　　“嗯？” 　　“你没睡好？最近的桌子擦的没有之前细致。” 　　温大小姐皱着鼻子挑剔道。 　　“嗯。” 　　闫黎抿了下唇，他的确是没睡好。他诚实道：“床上都是你的味道，我不习惯。” 　　虽然那味道不重，但是那股子清淡的香味，莫名让他睡不着。 　　“你就不能洗一下吗？白痴！” 　　“洗了另一套，还没干。” 　　他先洗了铺在地上的那一套，挨着地面睡了一晚，有点脏。 　　两人聊天的语气格外自然，唯有前面的林彤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卧！槽！！ 　　沃日！他们还是高中生啊！怎么、怎么能做……那种事？ 　　她的三观仿佛被身后两个格外淡定的人，击碎了。 　　林彤忽然间想起什么，脸上的表情再一次出现裂痕。 　　沃日！她送的东西还在闫黎桌子上！！ 　　万一他忽然想拆开看了，她岂不是就完蛋了！？ 　　她一点儿也不嫉妒温珑了，一点儿也不！！这种肮脏龌龊的交易，她完全不想参与啊…… 　　林彤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什么重要的决定一般。 　　她迅速转过身，把闫黎桌子上的零食又拿了回来。 　　闫黎问道：“是你的啊。” 　　林彤甚至没敢跟他对视。 　　“是我不小心放、放错了……对不起！！” 　　闫黎茫然：？ 　　不过，果然是放错了啊。还好他没吃。 　　…… 第12章 第一个世界12 　　高三的学业比前两年都要更重。 　　枯燥忙碌的生活，让时间变得更快，几乎是转眼间，第一学期的末尾就不知不觉地到来了。 　　【141斤，身高186.4厘米。】系统兢兢业业播报闫黎的身高体重。 　　温珑：这学期才长了十三斤？ 　　【已经非常不错了，这才不到四个月。】 　　温珑：好吧。反正还有大半年，来得及。 　　随着闫黎的身上那副骨头架子一点点被脂肪与肌肉填充，他的模样也愈发出色。 　　尤其最近，不小心放错东西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了。 　　几乎每天，他的桌洞里都会多出来一两盒零食，但因为闫黎有前车之鉴，笃定一定又是谁放错了。 　　但那几盒东西实在太占地方，他桌子上摆温珑的东西都还不够呢，哪里有位置再放旁人的？ 　　他索性直接把那些都挪到了教室前的空桌子上。 　　只有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林彤，每天都在同情那些给闫黎示好的小女生们。 　　呵呵，想不到吧…… 　　你们喜欢的人，实际在背后跟别人做过那种交易，早就已经脏了。 　　林彤的表情略有些沧桑。 　　她承受了太多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 　　“今天又有啊……”闫黎低头找书时，再一次发现自己的桌洞又多了几袋不输于他的东西，眉头拧的很深。 　　他也不耐烦起来了。 　　比他更不耐烦的，是每天被那些东西香到睡不着觉的温珑。 　　太香了…… 　　饱含着人类爱意的食物，而且每天就在她的身边，闻得见吃不着。 　　她的心情一度十分暴躁。 　　“温珑，有人找你。”喊她的女生表情有些暧昧。 　　温珑腾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出去的时候脚步都是轻的。 　　她闻见了香喷喷的贡品的味道！ 　　闫黎看了她一眼。 　　她好像很开心？ 　　大半年的时间，他已经对温珑的每一个表情都很熟悉了。 　　再回来时，温珑手里多了一袋糕点，还有一封情书。 　　闫黎在温家见过那个牌子的点心，不过温珑似乎并不喜欢，平时下午茶的点心架上有它，他从来没见她动过。 　　然而，他正这么想着，却看见温珑拆开包装，从里面取了一块，咬了一口。 　　他不理解，便问道：“你不是不喜欢？” 　　温珑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别人送的，我就喜欢。” 　　“……” 　　这是为什么？ 　　他蓦地想起来，之前被她带回去的那一盒巧克力。 　　真是奇怪……她明明什么都有，为什么偏偏想要旁人送的？ 　　收了其他人的东西，难道不需要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吗？ 　　温珑将他这副疑惑的神态看在眼里。 　　在闫黎的认知里，所有无条件的付出都是需要戒备的。 　　她再往嘴巴里塞了块软糯的糕点，一边忧虑地心中叹气。 　　系统给的任务其实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了，可她自己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头绪。 　　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把那样东西心甘情愿地交给自己呢？ 　　* 　　“听说了吗？司琰这次打架，又被送到警局了……” 　　“又一次？哈哈哈，他可真逊！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七次了吧？” 　　“是啊，亏我之前还觉得他很有魄力……现在看来，司家继承人的位置都保不齐要换呢。” 　　深藏功与名的热心市民——温大小姐，此刻懒洋洋趴在桌子上，听着班上的人讨论今早又被带走的男主司琰。 　　虽然收拾男主多费了点力气，但好在最后的结果不错。 　　温阮已经彻底跟司琰没有交集了。加上这学期后面有一次校内模考，她现在忙着提高成绩，此时听见司琰的消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温珑听温阮提过，她想在高考考进年级前十。 　　他们学校是省重点，能进去前十，就意味着能稳上国内最好的A大。因而平时晚上放学回去，她走路的速度都比之前要快了。 　　【你倒是挺照顾女主……】 　　她本不必在司琰身上多花心思的。除了女主以外，它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能让温珑多此一举。 　　温珑弯了下眼，道：我喜欢好孩子。 　　【……】 　　它仿佛看见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就是那种看见懂事的小孩会忍不住给他块糖吃的老太太。 　　深渊恶魔原来是这么温柔和善的物种吗？ 　　* 　　高三第一学期的模考结束，成绩还没出来，但班里的氛围已经开始严肃起来。 　　温珑支着下巴，出神地看着班内连下课时间都在学习的学生们。 　　唉，她也想上A大。 　　【不行。】系统果断地拒绝了她。 　　它就不明白，为什么一只恶魔也会有大学梦？ 　　“我靠，成绩下来了？” 　　从一模一直到高考前的七模，学校用了手机上的一个APP发布成绩和批阅过的试卷。 　　每一道小题的得分点都会很明了地显示在电子版的试卷上，对学生来说很方便。 　　“卧槽，我数学咋才110？” 　　“寄了，我语文砸了，作文跑题才40分！” 　　“排名出来了没？” 　　“好像有，我刚刚看到我的个人页面最上面是236，应该是我的级排。” 　　温珑也从书包里取出手机看了眼她的分数，看完又毫无波动地把手机扣在桌子上。 　　来到这个世界，她的成绩一直非常稳定。 　　……一塌糊涂。 　　她注意到从左侧投来的视线。 　　闫黎时不时往她放在桌上的手机上看，好几次转过头来又默默转回去，欲言又止。 　　温珑挑了下眉，悠哉地用手指点着桌子，等他主动开口。 　　“温珑？” 　　终于，他轻声问道：“我能用一下你的手机，看看成绩吗？” 　　他的两金老年机，应该是没有这种功能的。 　　温珑冷淡地看他一眼，道：“自己买一个去。” 　　“又不是没钱。” 　　光是在温家挣的钱，少说也有快两千金了。一个性能不错的智能机顶了天也最多不过80金。 　　“……寒假买。但是那时候太晚了，看不到这次的成绩。” 　　闫黎抿着唇，微微懊恼。 　　早知道，当时就该一步到位直接买个便宜点的智能机。 　　等买了智能机，以后他应该也不会用手上这个了，白白多花了两金。 　　“看快点。”温珑昂着下巴，把手机递给他。 　　她刚看完自己的，成绩界面还没有关掉。 　　映在闫黎眼里的便是这一幕。 　　少女用极为高傲的神情，递来自己稀烂的成绩单。 　　他怔了下，眼底几不可察地划过一丝笑意。 　　【反派刚刚是不是笑了？】 　　而且好像是嘲笑的那种…… 　　温珑：？有吗？ 　　她别过头去，果然看见了闫黎唇角的那一点弧度。 　　那双漆黑的瞳仁散着些细碎的光，像是忽然间有了人的情绪。 第13章 第一个世界13 　　不出所料，闫黎一模的成绩依旧是年级第一。 　　算上上学期期末，加上这个学期的月考、期中，这已经是他连着四次年级第一。 　　二班的班主任高兴坏了，每每出去碰到别班老师，腰杆子都是直挺挺的。 　　闫黎收到那么多的零食，除了那张愈发好看蛊人的脸以外，也跟他瞩目的成绩有很大的关系。 　　高三的第一学期，以闫黎再一次拿到200金的奖学金作为句点。 　　…… 　　高三的寒假时间很短，只有二十多天。 　　过年那几天，温家的几乎所有佣人都放了假，只留了几个国外的厨师和清扫卫生的佣人。 　　闫黎自然也是回去过年的，从大年三十到初六，都不必来温家工作。 　　当然，比起回家，他更愿意留在温家，多挣点钱。 　　温家因为生意很忙，温父温母都是常年在公司附近的房子住着，很少大费周章再回来别墅。 　　因而过年期间，也是少有的一家人团圆的时候。 　　等过完年，温家的佣人们也都重新回到温家工作。 　　而这其中，闫黎是带着一身伤过来的。 　　冬天的衣服很厚实，身上的伤痕遮得住，却也挡不住他脖子上的勒痕还有脸侧的淤青。 　　张妈一眼便看见了他的伤口，“哎呦喂，这是跟小混混打起来了吗？怎么伤成这样？” 　　闫黎把工作服的扣子系好，说道：“不影响我工作。” 　　“呀，这哪里是影响工作的事啊。你这伤得也太重了……” 　　“我去找二小姐，看看她能不能让家里的医生给你开点药。” 　　闫黎动了动嘴，还想说什么。 　　“不用花钱。” 　　他于是没再出声。 　　过了一会儿，温阮带着急色从卧室出来。 　　“伤到哪了啊？” 　　闫黎转过身，还没来得及回答，温阮就已经惊讶地捂住唇。 　　“天哪，这伤得太厉害了。张妈，快把家里的医生请过来。” 　　闫黎从前因为营养不良，原本的肤色十分苍白。 　　现在长了肉，肤色虽然健康许多，但也是比常人还要白很多的。 　　此时，那青紫色的巨大淤青布满了他右侧的小半张脸，脖子上红得发紫的勒痕更是触目惊心。 　　“欸欸，我这就去叫。” 　　“你先坐在楼下客厅上，今天先不用干活……” 　　闫黎又想说些什么。 　　“工资会照付。” 　　他又默默闭上了嘴。 　　说完刚刚那些话，温阮才惊觉自己都说了点什么。 　　好像这大半年，她不知不觉间完全被温珑和闫黎带跑偏了…… 　　怎么回事！她以前不是那种满脑子都是钱的人啊！ 　　“咳，总之你先坐过去吧。” 　　闫黎点了下头，然后走下楼梯，在温家一楼大厅的沙发上找了一角坐着。 　　他漂亮的黑色眸子里闪过一丝茫然。 　　以前的他，也会这样放心地接受这种意义不明的好意吗？ 　　会吗？ 　　好像不会。 　　那为什么现在可以？是因为……习惯了么？ 　　他想起来班上学生、还有老师这半年来对他的态度，变了很多。好像从前那些羞辱和厌恶不知何时起，已经不再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周围的人都变成了给予他善意的人。 　　哪怕他清楚这些善意虚伪而飘渺，却也在无形中习惯了在这样的温暖中生活。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拧起眉，视线落在放在膝盖上的双手。 　　那双手完全不似大半年前那样干瘦骇人，虽然因为在温家的工作，掌心起了一点点的茧子，但丝毫不影响那双手的美感。 　　半年来，他的手背被覆上的一层薄薄的脂肪，原先暴突的血管，变成了略明显的漂亮青筋。手指也比之前多了点肉，纤直修长。 　　他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快要浮现，正要去抓住，却听见楼上传来极冷淡的一声。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像是不满他偷懒。 　　“啊，姐姐，是闫黎他受伤了，我让他坐在那里的。” 　　“受伤了？”温珑一步一步从楼梯下来。 　　“……” 　　温珑缓步走下来。 　　她眯着眼，像是注意到什么，兀然上前几步，将他自上到下打量一番。 　　“你好像瘦了。” 　　闫黎：“……” 　　有吗？ 　　温珑仔仔细细将他露出来的锁骨看了又看。 　　不会真的瘦了吧？ 　　闫黎舔了下唇，不自在地想把上衣领口拉上去。 　　系统给出了结论：【瘦了四斤。】 　　温珑愣住了。 　　她一天三顿好吃好喝喂他一个月，才能长这四斤肉，结果过年就七天，就瘦回去了！？ 　　温珑是真情实感地生气了，怒斥道：“你过年怎么吃的！！？” 　　闫黎看着她这副模样，忽然觉得心里有点乱，说话时也透着虚，“……吃的面包，还有挂面。” 　　“……你的钱呢！！” 　　“闫海发现我考了第一却骗他说只考了第五，就打了我一顿，200金的奖金被他抢走了。” 　　“打工赚的呢？” 　　“……” 　　那个没舍得。过年期间的饭实在太贵了。他还想攒着留着大学用呢。 　　“抠死你算了！”温珑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恶狠狠道。 　　温阮抚了下额头，总觉得这关注点跑偏了。 　　她忍不住提醒道：“姐姐，那什么……要不先关注一下他的伤势？” 　　“闫黎同学，你刚刚说的闫海是什么人啊？” 　　“我爸。”闫黎垂下眸子。 　　他不喜欢这样叫那个人。 　　温阮不可置信地僵住，“他是你父亲啊，怎么能这么对待你？” 　　温珑的反应跟她截然不同，她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笨蛋，他打你就不会打回去吗？” 　　“一百四十多斤白长的！？” 　　闫黎抬起眼，“你怎么知道我一百四十多？” 　　“……猜的。” 　　“哦……可是闫海有一百六十斤，我打不过他。” 　　温珑简直要被他气死，“废物！你就不会用工具吗？啤酒瓶、刀……” 　　“姐……姐姐！” 　　温阮忙上前捂住她的嘴。 　　这是犯法的！ 　　冷静下来，温珑也不再说那些带坏孩子的话了，只是仍旧横眉怒目地瞪着沙发上的人。 　　闫黎很识时务地没有出声。 　　只是莫名的，他忍不住将她气呼呼的模样多看了几眼。 　　作者有话说： 　　五一的双周榜我没有申请，所以在五月十二号之前要稍微压一下字数，基本都是日更两千到三千～ 　　V后我会试试日六哒！ 第14章 第一个世界14 　　温家的医生用药很好，好歹是在开学前把闫黎身上的伤治的差不多了。 　　经过一个寒假的沉淀，高三下再回来时，班上的学习氛围更加浓重。 　　“闫神，你数学大题最后的结果得是根二加根三？” 　　闫黎抬了下眸子，“嗯”了声。 　　“奈斯！” 　　班上学生对闫黎的态度已经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没人会叫这样一个外形好、成绩优秀的人“怪物”，哪怕是私下的对话中，这个称呼也渐渐被抹去，仿佛它从不曾在他们的口中出现过，消失的一干二净。 　　只有温珑，依旧每天“笨蛋”“白痴”地嫌弃他，有时还会遭到其他学生的不满。 　　偶尔有人听见温珑对闫黎的称呼，会忍不住说她一句：“欸，你怎么这样叫闫神……” 　　但一般这种时候，说这话的人都会被温珑一句“关你屁事”给堵回去。 　　温大小姐的嚣张可不仅仅是对闫黎，而是骨子里的，谁都灭不掉。 　　之后，就没人再提这回事了，只是仍然会在背后对温珑有诸多不满。 　　【啧，这些学生还真是虚伪啊……】 　　从前他们是怎么对待反派的？哪里来的脸站在这里指责温珑？更何况…… 　　系统不由得为温珑打抱不平。 　　如果不是她，闫黎根本不可能变成现在这样，这些学生也不可能改变对他的态度。 　　甚至连闫黎，都不一定能记她的好。 　　在他的意识里，温珑没准就是个脾气又臭又坏的大小姐呢…… 　　【你是个好恶魔。】系统说完这一句，就屏蔽了温珑对它的感知。 　　它要躲起来偷偷哭一场。 　　回头它得劝劝那位大人，不要对恶魔有偏见，世上还是有好恶魔的！ 　　温珑：？ 　　在其他人说温珑坏话时，唯有林彤没有参与他们之间的吐槽。 　　她对这些不明白“真相”的人抱以同情。 　　啧啧，人家那是情趣，叫“笨蛋”那是打情骂俏。 　　你们这些鱼唇的未成年人！ 　　…… 　　连着四次年级第一，闫黎的名头已经传到了整个年级。总有学生慕名而来，在二班的教室外转一圈，只为了能瞻仰一下这位大佬的尊容。 　　有些行为过激的，甚至会追到班内来。 　　在开学初有个实验班的女生，隔三岔五地跑来二班，最初是在二班教室后面看他，后来多来了几次，她索性直接上去跟他搭话。 　　“闫神，你想不想去去实验班啊？” 　　面无表情刷着题的闫黎并没有理她。 　　他最近几日一直在考虑，要不要之后的模考考得烂一点，这样似乎能省去不少麻烦。 　　温珑多看了女生一眼。 　　这个女生在原本的剧情里是喜欢司琰的，是个干扰男女主感情线的女配。没成想，司琰进了局子，她反而移情别恋到反派头上了。 　　女配模样姣好，只是脑子稍微有点问题。 　　当然，“脑子有问题”是温珑得出的结论。 　　此时，趁着温珑前面的男生上洗手间，女生就立刻在这个空位置上坐了下来。 　　她笑容甜美，直勾勾盯着闫黎的脸看。 　　林彤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她们又不认识，坐自己旁边干嘛！？ 　　“实验班的师资还是比这里好很多的，我可以让我家人送你进实验班哦~” 　　依旧没人吱声。 　　林彤默默翻了个白眼。 　　救命，人家能考年级第一，靠的是老师吗？靠的是脑子好吧！ 　　虽然不想说话，但一直被人这样看着，闫黎连题都做不下去了。 　　他放下笔，看向那个实验班的女生，皱眉道：“你能别看我吗？影响我学习……” 　　女生两手拖着下巴，粉唇嘟着，尽显娇憨之态，“闫神你是害羞了吗？” 　　她对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并不觉得闫黎是真的厌烦她。 　　闫黎拧了下眉。 　　有病。 　　温珑在他旁边，觉得这姑娘的思维实在好笑，但为了不崩人设又只能忍着。 　　奇人难得一见，她其实很乐意在这里多留一会儿。 　　但是再呆下去，她怕到时候真绷不住表情了，便冷着脸装作要去洗手间，起身离开。 　　见闫黎旁边的位置空出来，女生眼前一亮，立刻从林彤旁边的位置起来，打算坐到温珑的座位上。 　　她屈腿正要坐下时，闫黎却眼疾手快地把温珑的凳子抽了出来。 　　直接导致她摔在地上。 　　“你！” 　　闫黎却比她先开口，他不悦地道：“你坐了她的位子，我会被骂。而且还要重新洗毛巾擦桌子。” 　　“我很忙，再擦一遍很花时间，也很麻烦。” 　　“……”女生震惊了，“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闫黎偏头，觉得她的指责简直毫无道理。 　　“我一直这样。” 　　“你！你也太粗鲁了！” 　　撂下这一句，她愤愤地从地上站起来，捂着脸离开。 　　默默听完全程的林彤眼含赞赏，暗自点头。 　　……虽然说，这俩情侣的行为是放荡出格了点，但是感情还是很真挚的。 　　瞧瞧闫神，居然为温珑守身如玉到这种地步！ 　　直到上课铃再度响起，温珑才慢腾腾从外面回来。 　　* 　　“为什么……你的饭盒变大了？” 　　闫黎擦干净筷子，将那从两层变成三层的饭盒看了又看。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温珑翘着腿，在上面搭着的右小腿一下一下晃动着。 　　一想到那消失的四斤肉，她就觉得心梗。说什么也要让他加倍补回来！ 　　“哦……” 　　今天要吃的很撑了。 　　他看了眼桌上摆着的一个纸袋子，里面是一个已经放凉了的煎饼，旁边还有一瓶来源不明的牛奶。 　　不知道是谁放的。 　　但他现在已经不再认为那些东西是不小心放错的。 　　据前桌说，那是喜欢他的女生送的，包括之前收到的零食。 　　闫黎想起来前桌的男生当时劝他的话：“闫神，你也别总是把人家女生送的东西放前面桌子，好歹是份心意，你不想吃带回去也行啊……” 　　可是…… 　　闫黎看着桌上三层高的偌大的饭盒，还有桌洞里之前囤着的温珑每天带来的零食。 　　他吃不完那么多。 　　还是把那些东西放在前面桌子上吧，就当不知道这回事。他如是想到。 　　但是到晚上放学，那份凉透了的煎饼，闫黎却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这种食物第二天就坏了，放到教室桌子上也不行，可能会被说。 　　吃了？ 　　闫黎手里还抱着温珑的水果盒子。 　　他替温珑干了活，那些食物又是她不想要的，吃着也没有心理负担。 　　但这种毫无理由就送他东西的…… 　　闫黎有些抗拒。 　　那些人的想法，他实在无法理解。 　　为什么会有这种毫无道理的付出？他肯定一辈子也不会对谁这样…… 　　“……” 　　头一次有东西吃不完的烦恼。 　　闫黎于是做了个自己这辈子都不敢想的动作。 　　他拎起纸袋子，把那个没法放的煎饼丢尽了垃圾桶。然后盯着被抛弃在垃圾桶里的食物看了好半天，表情僵硬，似乎能看出几分痛苦之色。 　　也不知是在祭奠什么。 第15章 第一个世界15 　　也许是闫黎对待那些礼物的态度太过冷淡，时间长了，对他示好的女生就很少了。 　　毕竟没人愿意看到，自己送出的礼物，被随便丢到一张空桌子上。 　　闫黎同样也是是这样猜测的。 　　直到某天，他注意到班上同学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劲…… 　　准确来说，是看他和温珑的眼神都不对劲。 　　因为他身后的角落是垃圾桶，几乎每节课下课都会有学生从温珑旁边的过道经过。 　　许多时候，他们会把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一秒，看完他又去看坐在旁边的温珑，然后会发出一声窃笑。 　　如果经过的人是男生，还会对他挤一挤眼睛。 　　“……” 　　有时候，老师上课点名，他和温珑的名字挨在一起，他们的表现就会更加奇怪。 　　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地转到后面来，暧昧地发出一声“yooooo~”的声音。 　　导致现在闫黎觉得，各科老师看他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他很想问问温珑，毕竟在这件事上，她跟自己的境遇相同。 　　可另一位当事人温大小姐却对此泰然自若，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 　　之后闫黎问起她时，温珑也只是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扫了他一眼，然后重新趴回桌子上睡觉。 　　对于温珑而言，这不过就是那些小孩子家家起个哄。 　　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 　　询问温珑无果，闫黎只好去问别人。 　　“啊……”面对他的疑问，前桌的男生只是抓了抓头发，理所当然地道：“你俩是咱们班唯一一对明目张胆谈恋爱的，我们就忍不住起起哄嘛。” 　　闫黎愣在原地。 　　他错愕极了，“你在说些什么？” 　　“嗯？你不是喜欢她吗？” 　　“不是，你弄错了。”闫黎的声音平静，但却格外笃定。 　　这次轮到男生不解了，“可你只把温珑给的东西留下来啊，不是吗？” 　　其他女生给他的东西都被他丢在教室前桌，唯有温珑的被他好好收在桌洞里。 　　“那是因为……” 　　闫黎眉头皱的很紧，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只是替她干活，得到应有的报酬而已。 　　而且那是她不想要的东西，送给他和丢进垃圾桶的性质完全一样，他不必担心某一日需要偿还。 　　他索性不解释了，只是冷静地说了句：“我不喜欢她。” 　　林彤闻言，愤愤地转过身。 　　“你这么说，就不怕温珑伤心？” 　　“……” 　　她伤心什么？ 　　“你们都那什么了……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 　　“那什么，是什么？”闫黎问道。 　　林彤被他问的脸都涨红了，她嗫喏两句，但闫黎没听清楚。 　　“哎呀你自己心里清楚！！” 　　闫黎不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但这个年龄段的其他男生却是秒懂。 　　前桌的男生听林彤说完，表情都变了，像看渣男似的瞅着他，“闫神，不是我说……人家还小呢，又没成年，你这事干的不太合适啊。” 　　“……” 　　最后，对“那什么”依旧一无所知的闫黎，郁闷的连晚饭都没吃好。 　　* 　　高三下的课业压力是最重的，大型模考加上班级小测让冲刺阶段的每一天都格外紧凑。 　　闫黎纠结了几天，也没再去管那事。 　　这一学期以来，他除了在教室里学习之外，还多增加了一个活动。 　　三月以后，他就坚持不断地每天去操场跑个几千米。 　　随着他们陆续加了晚自习，再加上闫黎每天晚上刷题到半夜，明显感觉到大脑神经的疲累。 　　尤其是半夜，思考的效率都比白天慢不少。 　　适当的跑步锻炼，对缓解神经疲劳非常有效。 　　…… 　　时间一转眼到了六月。 　　在其他人焦虑几天后的高考时，温珑却一天天数着日子，等待高考前的那个剧情节点。 　　【还有三天。】 　　三天…… 　　也就是高考前的第二个晚上。 　　温珑：系统先生，你能具体说说那天晚上的要发生的事吗？ 　　她好有个准备。 　　【原本的剧情中，闫海在高考前第二个晚上喝多了酒，还把从闫黎那抢来的奖学金全部输光。回去以后，他看见闫黎】 　　温珑听完，若有所思。 　　是意外？ 　　她不这么认为。 　　闫海不是没打过闫黎。夏天闫黎穿着短袖时，她也偶尔会在他伸懒腰时瞥见那衣摆下的青紫淤痕。 　　闫海固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也不想因为打人吃上几年牢饭，所以每次下手基本都是在闫黎的背上，不至于把人打死。 　　可就在高考前几天，他却偏偏把酒瓶砸到他的额头上。 　　温珑不信这只是个巧合。 　　至于他这么做的原因…… 　　温珑眯眼，那双猫一样的眼瞳格外幽深。 　　闫海显然知道闫黎在学校的成绩如何，也一定清楚，如果闫黎顺利参加高考，最后会被名牌大学录取。 　　一般而言，看到自己的儿子有一个好的未来，作为父亲必然会感到欣慰。 　　可对于闫海，他却很害怕见到闫黎出人头地。 　　因为那意味着，闫黎终有一天会回来报复他，报复他这个常年虐待儿子的“好父亲”。 　　比起那未知的报复，倒不如直接断送了他的未来比较好。 　　温珑看了眼身边的少年。 　　喂了这么长时间，闫黎已经完全达到他这个身高的标准体重，乍一看就是个身高腿长的俊秀少年。 　　现在的他碰上闫海，应该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只不过…… 　　温珑指尖漫不经心地点着桌面。 　　闫黎看着实在不像是打过架的样子，一旦还手时没把握好分寸就麻烦了。尤其还是在高考前，进警察局可不是什么好事。 　　还是得找个稳妥的法子。 　　…… 　　温珑所在的高中，每年在高考前都会让高三年级的提前两天放假。 　　一个是因为有外地的学生，需要回家适应适应环境，顺便去看考场；另一个原因也是为了让学生好好休息，保证高考当天头脑清醒。 　　系统给出的剧情节点，正是他们放假的这一天晚上。 　　放学铃一响，二班的学生互相道别，有些泪点低的女生更是直接哭出来。 　　高考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相见。 　　闫黎听着教室里的哭声、还有告别的声音，抬起眸子。 　　他一点儿也不觉得难过，也没有那种不舍的情绪。 　　他偏头看了眼温珑，发现她也是表情淡淡，像是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你不难过吗？” 　　“还好。” 　　过了一会儿，发现闫黎依旧盯着她，温珑转过头去，皱眉道：“怎么，要我哭给你看吗？” 　　“……” 　　“没有。” 　　温阮拿着同学录，在班里转了一圈，最后到了闫黎这儿。 　　她人缘好，同学录上密密麻麻都是班上的人写的祝福。 　　“闫黎同学，我会想你的……”她泪眼汪汪看着他，像是今天一别就再也见不到了似的。 　　“……”闫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便只是在她递来的本子上写了“加油”两个字。 　　“你有本子吗？我也给你写点东西吧。” 　　闫黎翻腾了一下，从桌子里取出来一个没用过的笔记本。 　　本来是打算做物理的错题本的，结果一学期也没错过，这个本子就剩下来了。 　　温阮泪眼婆娑地在上面写了好一段话，停笔之后顺便问了下在旁边的温珑：“姐姐，你要不也写点什么吧？” 　　闫黎的目光也不自觉落在她身上。 　　“不写。” 　　温阮有些遗憾地“啊”了一声。 　　“哦……”闫黎顿了顿，对温珑说道：“我也不给你写。” 　　温珑：“……” 　　这反派在说什么屁话。 　　温阮怔了下，以一种新奇的目光看着闫黎，连那股难过的情绪都被憋了回去。 　　这……该不会是在生闷气吧？ 第16章 第一个世界16 　　闫黎是最后一个出教室的。 　　比起回到那个家面对随时有可能发狂的闫海，他宁愿呆在这个没什么人的教室里再复习一会儿。 　　将错题本从头到尾又翻了一遍，他才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掏出手机准备看一眼时间。 　　没电了。 　　但是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也该回去了。 　　教室里空空荡荡的，其他座位上曾经满满当当的书和试卷都被带了回去，干净的像是从没有人来过这里。 　　他收拾好书包，把自己座位上的所有东西都塞了进去。 　　倏然，他的目光落在桌子旁搭着的毛巾上。 　　以后也不用在做这些活了。他的成绩很稳定，上A大是绰绰有余。 　　他现在有很多钱，即便到了大学，他也可以用那些钱去做许多别的事情，然后赚更多的钱。 　　也不用在温家打工，也不会再见到她。 　　闫黎把书包背在肩上，往教室外走去。 　　他说不上自己什么心情，轻松吗？或许是的吧。 　　原本是想在路上把刚才看过的知识点再在脑子里过一遍，但走在寂静无人的学校小路，他忽地没了那心思。 　　通往校门的路上，顶上搭着木架，瀑布一般的紫藤花自木架上垂下，抬头望过去便是一片紫色的花海。 　　他们这儿的气候不错，紫藤花的花期很长，这时候还能看见些许。 　　闫黎很少有喜欢的东西，但不知为何，他一看见这种花，就总是会出神很久。 　　“喂！” 　　闫黎的步子猛地一顿。 　　他抬起头，看向右前方声音的来源。 　　温珑坐在右侧的长椅上，头顶一片紫色的花瀑。 　　少女脸色有些沉，不满地说道：“我在这等了你二十分钟！！” 　　闫黎没出声，直直盯着她看了很久。 　　他是不是，在别的什么时候也见过这样的场景？ 　　“发什么愣呢！” 　　“啊……”他终于回过神。 　　“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打电……” 　　闫黎说到一半，才想起来他的手机没电关机了。 　　他嘴边的话转了下，“你可以来教室找我。” 　　温珑斜睨他一眼，“你觉得我会为了你专门大老远再回去教室？” 　　“……” 　　所以她就愿意在这里干等二十分钟？ 　　他问道：“你怎么不回去？” 　　“回不去。” 　　“为什么？” 　　“……” 　　闫黎想到什么，猜测道：“是又有人在校门口堵你吗？那个叫司什么的……” 　　温珑骄矜地点点头。 　　闫黎：“……” 　　“你不会，又要来我家住吧？” 　　温珑挑眉，“不行？” 　　行倒是行。 　　但闫黎总觉得哪里奇怪，“真的有人在校门口吗？” 　　因为某个热心市民总是举报，那个叫司什么的人已经很久没打过架了。 　　温珑锁紧眉头，“不然你觉得，能有什么理由让我在你那个又破又臭的房间再呆一晚？” 　　“……它不臭。” 　　破是有一点破。 　　温珑没搭理他，她放下交叠着的双腿，从长椅上站起身来，自然地把书包往出一递。 　　闫黎顺手接过，暗自叹气。 　　又要翻墙了…… 　　…… 　　“快翻！”温珑在铁栏下催促他。 　　闫黎将书包从栅栏底下塞过去，然后伸手握住铁栏，几下便翻了过去。 　　剩下的就是温珑了。 　　她跟上次一样，在下去时没找到落脚的地方。 　　闫黎个高腿长，直接一够就碰到地面。但温珑只有160出头，只能从上面跳下去。 　　完全重合的场面，唯一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她被稳稳当当护在闫黎怀里。 　　接住她的人只稍微曲了下腿缓冲，甚至连身形都不曾晃一下。 　　温珑被他搂着腰，胳膊挂在闫黎的脖子上，触感与上次截然不同。 　　结实、有力。 　　她忍不住稍稍自满。 　　瞧瞧这体格、这肌肉，这都是她的劳动成果！ 　　闫黎眨了下眼，头一次发现怀里的人原来只有很小的一只。 　　很轻，很软。 　　轻飘飘的，他上次为什么会接不住？ 　　“松手啊笨蛋！” 　　“哦，好。”闫黎慢半拍地松开抱着她的手臂。 　　…… 　　“你背着我。” 　　温珑看了眼跟一年前一样毫无改善的肮脏地面，皱眉说道。 　　她可不想自己的鞋沾上地面这些不明的液体。 　　闫黎于是将两人的书包抱在怀里，半蹲下来。 　　少女温软的躯体覆上他的脊背。 　　温珑虽然体重较轻，但主要是因为她骨架小。 　　她看着一顿饭吃的不多，但一天的点心零食就没断过，加上平时吃饭的营养元素也都有专用厨师调配好，其实该有肉的地方一点儿没少长。 　　闫黎背着她走了几步，动作便慢了下来。 　　他古怪地拧着眉，像是头一次发现自己的后背原来有这么敏感，靠在他背上温珑的腹部、腰线、还有那之上的柔软……都感知的一清二楚。 　　尤其是夏天，两个人都只穿着薄薄的夏季短袖，那相接处的触感就更为明显。 　　他忽地觉得被她贴着的后背哪哪都不舒服。 　　“我能抱着你过去吗？背着不舒服……” 　　“不能。”温珑淡淡驳回。 　　“……” 　　闫黎没办法，只能默默加快了步子。 　　真是奇怪，明明去年背她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第17章 第一个世界17 　　闫黎用钥匙打开门，看到从屋内透出的光亮，他的动作顿住。 　　这灯是客厅的灯。 　　闫海也在？ 　　果不其然，闫海坐在不知道从哪捡来的烂沙发上，手里攥着酒瓶，面前的桌子上还摆着几个下酒菜。 　　吸完的烟头被他随手丢在桌子上，屋内满是酒臭和烟臭。 　　听见房门开的声音，他不耐烦地往门口看了眼。 　　这一看，便看见了跟在闫黎身边的温珑。 　　温珑这具身体模样极为出色，饱满的唇与细长的眉都是清丽美人的标志，但那双猫一样的眸子却又透着点妩媚来。 　　这样一双眼睛，哪怕是含着愠怒瞪谁，也绝对是勾人的。 　　“怎么，都快考试了还想着带个妞干一炮？”闫海笑的猥琐，常年抽烟喝酒，让他的牙结了厚厚一层烟渍，看上去有些反胃。 　　他越过闫黎，让人作呕的目光在温珑的脸上逗留了一会儿，然后又下移到她的胸部。 　　兔崽子眼光挺好。 　　闫黎猛地抬头，盯着他，眼神像是淬了冰。 　　他本就厌恶闫海，但这一刻那厌恶猝然到了顶峰。 　　也许是夏天天气热了，他好像没以前那么能忍。 　　“操！”闫海猛地一摔瓶子，“你看老子什么眼神！没娘养的小杂种！” 　　他嘴上劲很大，但内心深处却因为这一个眼神而害怕起来。 　　他就知道，这崽种藏着心思！他成日里大骂这小子，不信他对自己一点恨都没有。 　　现在看来，都憋在心里头等机会报复自己呢！ 　　要是让这杂种考上大学出了头，他闫海还有好日子过吗！？ 　　一身酒气的男人借着醉意抄起酒瓶，指着他，骂道：“你刚刚怎么看老子的？啊！？” 　　闫黎敛下眸子，没出声。 　　还不是时候，马上就是考试了，他不能在这时候冲动。 　　“说话啊兔崽子！” 　　闫黎伸出手把身边的温珑拉到自己身后，“你先出去。” 　　温珑盯着自己被拉住的手腕看了一会儿。 　　这反派，好像也没黑的那么彻底？ 　　她站在原地，没动。 　　旁边还有个她，但闫海显然没有顾忌。一个瘦瘦小小的女人能干什么？ 　　他看着闫黎那张带着憎恶的脸，心里的恐惧与恶念达到顶点。 　　他抬起腿，一脚踹上闫黎的腹部。 　　闫海个子不高，但人却挺胖，这一脚下去直接把人踹倒在地上。 　　闫黎站起来，把书包撂在地上。他面无表情地捂住腹部，顺手把门打开，示意身边的人先出去。 　　“呵呵，这一年吃了什么好东西，以前不是都站不起来么……” 　　闫海嘴上说的起劲，实际上看着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闫黎，愈发没底。 　　他刚刚那一脚下去，腿都有点被震麻了。 　　这兔崽子一年来背着他吃了什么东西，怎么体格一下子这么好了…… 　　他蓦然瞥见自己手里的酒瓶子，那张横肉堆积的脸上浮现一点阴狠的笑。 　　他喝酒了，而且这是家事，只要不把人打死，就算是被抓了也关不了几天。 　　闫黎眼睁睁看着喘着粗气的男人抡起酒瓶，朝自己扑过来。 　　他一闪身，那酒瓶子就落在墙面上，瞬间破裂。 　　玻璃碎屑砸到闫海的脸上，划出几道血印子。那一点微弱的痛感让他更加疯狂。 　　手上只剩下半只的酒瓶，危险性反而更强。 　　碎裂的玻璃极其锋利，落在皮肉上轻而易举就能让它皮开肉绽。 　　他气喘吁吁，手里抄着的东西再度抡起。 　　无人注意到，一直呆在旁边的温珑，那双琉璃色的眼眸有淡淡的紫色晕染开，像是盛开着的紫藤花。 　　电光火石间，闫海的身体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扭向左侧，手中原本对着闫黎的酒瓶也随之转了方向，朝着身侧温珑的后方砸去。 　　嘭！ 　　那是硬物碰撞的声音。 　　锋利坚硬的啤酒瓶，砸上了温珑的头骨。 　　紧接着，她后颈的校服领口染上血色。 　　嘀嗒…… 　　鲜红粘稠的血液砸在地面。 　　这转变来的太突然，除了温珑以外，在场的剩下两个人皆是愣在原地。 　　“我……这不是我干的，我没想砸你……”闫海本就没喝多少酒，这下看着满地的血液，那点酒劲瞬间醒了，他瘫软在地，哆哆嗦嗦地道。 　　他慌的直接把那半只沾着血液的酒瓶扔了，好像这样一来，砸伤温珑的人就不是他一样。 　　这、这不会死人吧？ 　　他那一下力道没有那么大啊！怎么……怎么可能把人伤成这样！？ 　　温珑的身子向前倒下去。 　　但出乎意料的，预想中与地面上的玻璃渣接触的痛感没有来临。 　　她落在了闫黎的怀里。 　　闫黎下意识地接住她，那双眼睛满是怔然。 　　反应过来什么之后，他眼底怔然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翻涌在漆黑瞳子里的浓稠恶念。 　　温珑靠着他的肩膀，脸色唇色皆是惨白，额头被痛的涔涔冒冷汗。 　　但若是细看，却不难发现少女的表情其实极为冷静，像是根本感受不到后脑刺痛的神经。 　　血液一点点流失，让她有些脱力。温珑索性环住闫黎的腰，将整个身体的重心都偏向他身上。 　　要让闫黎彻底摆脱闫海，方法不少，但归根结底还是只有两类。 　　一个是让闫海悄无声息消失在这个世界。只是，如果做的不干净，风险太大。 　　至于另一个，就是把这个人渣送到一个再也无法祸害闫黎的地方。 　　监狱是这人渣最好的归宿。 　　她曾经也考虑过去寻找闫海犯事的罪证，但那些都不足以让他关一辈子。 　　但闫海伤了温家的女儿……一切就不一样了。 　　温家手握权势，又极度偏爱两个女儿。知道温珑被这么个人渣弄伤，定然不会放过他。 　　一旦走法律流程，赌博、蓄意伤人，还有吸/毒的前科，这些东西加起来，足够闫海喝一壶的。 　　作为恶魔，她其实有很多方法能让闫海死的悄无声息。但温珑还是偏爱于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办事。 　　温珑：系统先生，麻烦你帮我检查一下伤口，会致死吗？ 　　【头骨没有碎裂，大脑也没受伤，只是失血过多还是会有一定危险。】 　　末了，它又问了一句：【需要我屏蔽痛觉吗？】 　　温珑：先不用。 　　做戏嘛……还是真实点好。人的后脑部位是很容易致死的，光凭这一点，闫海的罪就轻不了。 　　她小算盘打得劈里啪啦，抱着她的人此刻却已经快疯了。 　　从温珑后颈滴出来的血迹将她的白色校服染红了一大片，滴在闫黎抱着她的手上。 　　他听见温珑那微弱的喘息，大脑一片空白。 　　‘他打你你不会打回去吗？白痴。’ 　　‘废物！你就不会反抗吗？用工具，啤酒瓶、刀……’ 　　对了…… 　　他捡起身侧散落的还沾着温珑血迹的半只酒瓶，参差不齐的碎痕极为锋利。 　　他的目光看向已经完全慌了神的男人身上，视线在他的脖颈位置停了下来。 　　闫黎动了动步子，朝着已经瘫软在地的闫海走近。 　　只要从他的脖子上穿过去，就会死吧？ 　　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温珑心头一紧。 　　反派要是把闫海弄伤了，变成互殴就说不清了。 　　而且马上就高考了，这时候弄出事儿来，没准连考试都没法参加。 　　这可不行…… 　　她抓着闫黎衣服的手指收紧，唇瓣贴在闫黎的耳廓上，哑着声轻声耳语：“报警……” 　　闫黎双眼一片猩红，手里的酒瓶依旧没放下。 　　但当他一动，怀里的人便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像是因为他的动作扯到了伤口。 　　他便停住了。 　　趁着这个空挡，闫海也从地上爬起来，慌慌张张跑出了门。 　　闫黎一手护着怀里的人，另一只手在温珑的校服裤子的口袋里去拿手机。 　　他的手指在手机上按了几下，屏幕上就多出来几个血印子。 　　电话很快接通，对面传来一道女性的电子音：“您已进入120急救系统……” 　　闫黎说话的语速很快，思路也极为清晰，几下便把伤情和地点全部说清。 　　挂掉电话，他又接着打报警电话。 　　听声音倒是非常冷静，只是那双黑洞洞的眼怎么看怎么吓人。 　　他扔掉手机，那只手转而覆上温珑后颈的伤口，按压着帮她止血。 　　这滋味并不好受，温珑照着人设，适当发出几声呜咽。 　　闫黎手上的动作不停，将不住发抖的人搂的更紧。 　　他的表情再一次回到了一年前温珑初次见他的时候。 　　僵硬、木然。 第18章 第一个世界18 　　医院。 　　温珑的父母全部从家里赶过来，守在病房外。 　　因为担心影响温阮两天后的考试，他们没把这消息告诉她。 　　闫黎站在他们对面，衣服和手上沾着的血液都还没有清洗，已经氧化为黑色。 　　他垂着头，脸上一片木然。 　　闫海已经被逮捕，剩下的需要等温珑醒来以后再说明细节。 　　闫黎也留了口供，但顾及着他还要考试，而且现场的证据已经能确认伤人的是闫海，他就暂时被放了出来。 　　温父冷冰冰地看着他，但到底没说什么责备的话。 　　错不在这孩子。 　　“珑珑没事，你回去好好准备高考吧。你俩的事，等你高考后再说。” 　　“……嗯。”闫黎沉默一会儿，又问道：“她还能参加考试吗？” 　　“虽然大脑没伤到，但伤口太大了，今年的高考肯定是不行了。” 　　温父也不知道怎么说，只勉强安慰道：“你不用太自责，错不在你。” 　　“珑珑成绩不好，就算参加考试也过不了本科线，总是要复读一年。” 　　“医生也说了，这伤看着吓人，但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闫黎没答话。 　　“行了，也不早了。你回去吧，安心准备考试，一切等几天后再说。”温父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好在温珑没什么大碍，他才忍住没发火。 　　闫黎嗓子有些干哑，“对不起。” 　　温父叹了口气。 　　细想想，亲生父亲被抓进监狱，这孩子估计也不好受。 　　“老李，你先把这孩子送回去。” 　　老李是温家的司机，也见过闫黎不少次，忙应了声。 　　“欸。” 　　* 　　来调查的警察不负责清理现场，闫黎回到家时，地面的酒瓶和血迹还跟他离开时一样。 　　他平静地洗手、换衣服，接着取出扫帚，将地上的玻璃渣清扫干净，擦净血迹。 　　温珑的书包还在地上放着，溅上了一点红色。 　　闫黎将它拎起来，腾空里面的书，然后抱着她的书包去洗。 　　将书包晾在自己的房间时，闫黎不禁想到：她应该不会想要了。 　　…… 　　六月八号，高三学子的最后一场考试结束。 　　闫黎从考场出来，没有回到学校对答案，而是去了温珑所在的医院。 　　“她醒了吗？”他问负责温珑病房的护士。 　　“前天晚上就醒了，只是病人状态不太好，探病的时候还请注意些，不要让她产生太大的情绪波动。” 　　“……” 　　闫黎最后并没有进去，在外面坐了许久便回去了。 　　不能产生太大的情绪波动……她看到自己，肯定会生气。 　　而病房里的温珑此刻心情极为轻松。 　　温珑：系统先生，我的任务应该是结束了。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不过还得等到剧情节点结束的日子。你还需要在这个世界待够五年。】 　　温珑：小意思。 　　而且，她想要的东西还没到手，自然也不急着离开。 　　温珑想到什么，问道：对了系统先生，明年复读我能考年级第一吗？ 　　【……】为什么这只恶魔对年级第一的执念这么大！？ 　　【会崩人设。】 　　温珑：可我是复读欸，而且人经历了大灾大难，性格多少会发生改变的。温家人只会以为我是脑子被砸了以后，忽然开窍了。 　　【……记得别比第二名高太多。】反正任务完成了，由她去吧。 　　温珑：好嘞！ 　　* 　　几日后，温家。 　　闫黎坐在一楼的沙发上，对面是温父母，还有温阮。 　　“我们找你来是为了什么，你应该也有数了。” 　　闫黎点了下头。 　　“嗯，医药费我会照付，也会赔偿。” 　　温父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我温家还不缺这点钱。” 　　闫黎抬起眸子。 　　那叫他来，是为了什么？ 　　“咳，我知道，年轻的时候总是觉得两个人有感情，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我温文远自认不是什么迂腐不通情理的人，珑珑愿意跟谁在一起，按理来说我都不想干涉。” 　　温文远表情严肃，“但是，出了这档子事，我实在没办法把珑珑交给你。” 　　闫黎茫然，“什么意思……” 　　“我就直接说了。”温文远又咳了一声，像是面上有些挂不住，“等珑珑身体恢复一点，我希望你能亲自跟她提分手。” 　　“？” 　　闫黎这回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怔然解释道：“我们不是……情侣。” 　　闻言，温文远火气上来了，他大声道：“不是情侣，那珑珑大晚上跑到你家去干什么？写作业吗！” 　　这小子性子阴森森也就罢了，还一点担当都没有！ 　　“……” 　　坐在一旁的温阮也是复杂地看着他，一脸“原来你俩是这种关系”的表情。 　　她可真蠢，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察觉。 　　这种情况下，似乎解释再多也毫无意义，闫黎抿住唇，没再开口。 　　“听医生说，再有半个月就不用担心伤口开裂。你就半个月后来医院一趟，把我刚刚说的话跟珑珑说清楚。” 　　“最近就算了，我怕珑珑受到刺激，影响伤势恢复。” 　　“……嗯。” 　　* 　　半月后，闫黎按照温文远所说的去医院探病。 　　他在病房外站了一会儿，才拧开门把手推门而入。 　　病房很宽敞，是温父升的高级病房。 　　闫黎一眼就看见了病床上披散着头发，睡容恬静的人。 　　他看见了她脖颈上缠着的纱布，一直裹到耳垂后的后脑勺附近。 　　很明显，那天的伤口很大。 　　他在门口的位置站了半晌，迟迟没有再进去一步。 　　床上的少女闭着眼，夏日的太阳光很强烈，落在她的脸庞和敛着的眼睑上。 　　似是觉得刺眼，温珑的眉头轻轻皱了下。 　　闫黎这才动了下身子。 　　他走近窗户，把窗帘拉上一半，然后才坐到她的病床旁。 　　少女的眉头终于舒展开。 　　他没叫醒她，黑漆漆的瞳孔黏在她的脸上移不开。 　　他的视线从她的眉眼，落到那挺翘的琼鼻，再到她略有些发白的嘴唇上。 　　张妈之前说过，大小姐是个漂亮的姑娘。 　　闫黎忍不住想，她的确很漂亮。 　　作者有话说： 　　感谢子彧、四四、三杯两盏淡酒的营养液～ 第19章 第一个世界19 　　他又看了眼那缠着刺眼白布的颈项。 　　目光再往上看去时，温珑阖着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此刻正冷淡地盯着他看。 　　“你来干嘛？” 　　“……探病。” 　　其实是来跟她说分手的。 　　温珑扯了下唇角，嘲讽道：“空着手来探病？” 　　闫黎陷入沉默。 　　他没探过病，的确不知道还需要买东西。 　　“……你想要什么？我去买。” 　　病床边上的柜子里什么都有，各种新鲜果蔬、零食点心应有尽有。 　　温珑哪有什么想要的？不过是耍性子刁难他几句。 　　“我要吃葡萄，你去洗。” 　　时隔半个多月，哪怕闫黎已经不在温家做工，温大小姐使唤起他来还是一样顺手。 　　闫黎没说什么，起身从柜子里挑了一小串，拿去内置的洗漱间去洗。 　　出来时，他又抽了几张吸水纸，把葡萄一颗颗摘下来擦干，放进窗边的水果盒子里。 　　然后，他从里面挑了个最大的，一点点把皮剥开，递到温珑的唇边。 　　温珑难得的怔愣了片刻。 　　她刚刚是只说让洗个葡萄吧，有说过让他喂吗？ 　　但那一颗带着香气的绿色果肉已经递到她嘴边，温珑只好作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就着他的手把那颗果肉含进嘴里。 　　她的唇瓣不可避免地碰到了闫黎的手指。 　　她没注意到，闫黎蜷在掌心内的小指，在那一瞬轻轻颤了下。 　　“咳咳咳！！” 　　身后的咳嗽声过于刻意。 　　闫黎慢吞吞转过头往后面瞧了一眼。 　　病房的门被开了一小半，温文远半个身子在那挤着，双目死死瞪着他。 　　闫黎：？ 　　很快，他便察觉到，温文远并非是瞪着他，而是他放在温珑唇边的手。 　　他于是默默把手收了回来。 　　温珑见温文远行为古怪，便问道：“爸，你有事吗？” 　　“没有没有，呵呵，不打扰你们。”说完这一句，他又给闫黎使了个眼色，才把门带上。 　　“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闫黎平静地道：“他以为我们是情侣，让我跟你提分手。” 　　他像是丝毫感觉不到尴尬，也没有羞耻心，只是淡定地说完事实。 　　温珑拧着眉，“哈！他怎么会觉得我会看上你这种笨蛋。” 　　“……不知道。”他把手里的果皮丢进垃圾桶里，顿了下，问道：“你还吃吗？” 　　“不了，我要睡觉。你回去吧。” 　　“哦。” 　　闫黎站起身，将她已经闭上的眉眼多看了一会儿，才说道：“再见。” 　　这应该就是最后一面了。 　　她父亲应该不会想让他再来看她。不过，他好像也没有来看她的必要。 　　虽然她是因为自己受伤的，但愧疚心这种东西，他应该没有。 　　这么想着，闫黎却觉得哪里闷闷的，像是整个人都被一层阴霾笼罩着。 　　“再见。”他没有直接离开，而是不知为何又说了一遍。 　　再见。 　　他在心里再一次重复。 　　*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天，闫黎不出所料又是年级第一，而且是省内第三，仅仅比省状元低了三分。 　　他的班主任在成绩出来后就给他打了个电话，话语中的兴奋毫不掩饰。 　　然而，接到各种恭贺电话和短信的探花，此时却躲在狭小的房间内，缩在床上面无表情地应着。 　　许多他记不清的或者是压根不认识的人，纷纷通过手机向他表示祝贺。 　　可是，他的身边却一个人也没有，甚至连那个总是打他的父亲也已经不在了。 　　房间的灯没开，窗帘也是拉着的，屋内很暗。 　　后面的来电，闫黎没有再接了，只是等着那些陌生的电话号自己挂断。 　　他久违地觉得有些累。 　　直到一个带着联系人名字的来电打过来，闫黎的眼睛才有了几分神采。 　　——温阮。 　　按下接通键。 　　“喂？闫黎同学吗？” 　　“嗯。” 　　“我听老师说你成绩了，是省第三欸！恭喜啊！” 　　“嗯。”过了两秒，他又补充道：“谢谢。” 　　“你应该是报A大是吧？我刚好排在年级第十名，分数上A大还挺稳的。以后我们就是同校的了。” 　　闫黎应了一声，又沉默下来。 　　他不知为何，想从这一通电话里，听到点别的声音。 　　但是没有，温阮说了几句后，便挂断了电话。 　　他把手机放在一旁，动作时，额前的碎发扎了下他的眼睛。 　　闫黎晃了下神，这才发现他的头发不知不觉间，又长到眼睛下了。 　　他于是起身，从柜子里摸出剪刀。 　　但抬起手去剪时，他像是想到什么，动作猝然顿住，过了一会儿又把剪刀放了回去。 　　还是去理发店吧。 　　…… 　　这个暑假，闫黎过的很好。 　　最起码，在他的认知中，这就是个很好的假期。他有在温家挣的很多钱，足够他每一顿都吃的很饱。 　　他自己买菜做饭，每天都有肉和奶。 　　好几次他去超市买材料，看见货架上打折的面包，又或者是便宜的挂面，差一点就把这些东西都装进筐子里。 　　但他没有。 　　温珑似乎不喜欢吃这些，尤其是讨厌他变瘦。 　　他还没学过怎么把手里那一大笔钱变成投资的资金，风险太大。 　　闫黎于是在网上买了点书，看了许多有关投资的东西。 　　他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几乎每日除了出去买食材以外，就再没有其他需要外出的活动。 　　也有之前的同学约他出去，尽管闫黎跟他们并不熟悉。 　　他一一拒绝了。 　　假期的最后一天，他收拾好行李箱。 　　他买的票是在下午的五点二十。 　　温阮提前问过他，也买了一样车次的车票，只不过温父温母也会跟着她一起。 　　至于温珑，她的伤口虽然愈合的差不多了，但暂时还不适合长途的旅程，就没有跟他们一起去。 　　至于闫黎为什么会知道这一点，是因为他当时多嘴问了一句：“温珑也去吗？” 　　还被温父听见，骂了他一顿。 　　出发前，他将打扫的干干净净的房间看了许久。不出意外的话，之后在校的半年内他都不会再回来。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四点十分。 　　再怎么样，现在也得出发了。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小块镜子，看着里面修剪的很精细的碎发，还有那张跟一年多前变了许多的脸。 　　闫黎对着镜子，挤出一个笑。 　　他以后会过的更好。 　　也许，这就是开心吧。 第20章 第一个世界20 　　一年之后。 　　…… 　　闫黎跟温阮结束了在A大的大一学年，而温珑也完成了她的第一次高考。 　　此刻，她正窝在房间里，跟系统聊天。 　　【我观察了反派这一年的表现，实在很惊人。】系统不禁发出惊叹。 　　如温珑所说的，只要给闫黎一个往上爬的机会，他就会不遗余力地死死咬住。 　　闫黎进入A大以后，仅仅是在大一一年，就把他拥有的几千金的资产翻了十几倍。 　　他的志向不在于读书搞科研，念书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赚更多的钱，去过更好的生活。 　　说起来很俗，但对于他而言，钱才是一切。 　　没有什么比好好活下去再重要了。 　　A大的学霸多，有钱有头脑的商业奇才也不少，闫黎用自己的本金和高年级的人合作创业。 　　他脑子聪明，加上课余输入量远超常人，短短一年的时间，就拥有了常人几十年都不一定能赚到的资产。 　　【他的眼光很准，对风险的预估能力也准确的可怕。再给他十年的时间，恐怕闫黎能拥有比温家还要大的产业。】 　　温珑毫不意外。 　　【还有……他比高考那时候还重了几斤，比那时候精壮多了。】 　　温珑挑眉，不明白系统为什么会跟她说这个。 　　但她仍旧应了一句：哦，看来反派在大学过得不错。 　　【……】 　　系统没再说什么。 　　它其实感觉，闫黎好像过得很不好。 　　他自律的吓人，每天吃饭睡觉的时间从没变过，也总是跑步运动，明明看着状态很好…… 　　但它就是感觉，闫黎的眼睛里总是有一层薄薄的阴翳。 　　有一种，它形容不上来的压抑感。 　　【对了，你应该也是去A大吧？】系统问道。 　　它看过了温珑的答卷，尽管她有意压了分，但上A大也绰绰有余了。 　　温珑叉了口西瓜，在心里回答道：大概吧。 　　她微微蹙眉。 　　其实她有考虑过换个别的大学念，毕竟闫黎也在A大。 　　但转念一想，虽说她当初对闫黎算不上好，但他应该也不至于记恨她，索性就放弃特意换学校了。 　　…… 　　A大男生宿舍。 　　闫黎背著书包，从图书馆回来。 　　刚一进门。 　　“欸，闫黎，今年迎新你去不？”说话的是跟他同寝室的室友。 　　A大的寝室都是两人寝，宿舍环境相当不错。 　　“不去。” 　　“有志愿时长，能加综测分呢……” 　　“哦，不去。” 　　去那忙活一天，还不如多看会儿书。 　　闫黎回到自己的桌子，看见上面多了两块盒装的蛋糕。 　　“对了，差点忘了说，那个蛋糕是咱们院的一个女生送的，拖我带给你。还有情书，都给你放桌上了。” 　　室友眼红地道。 　　啧啧，这人长得好，待遇就是不一样。 　　他跟闫黎住一起一年，隔三岔五就见到有人给他送东西，几乎每周都能收到表白。 　　长得好也就算了吧，关键成绩还好，还巨特么有钱！他有一次不小心瞥见闫黎手机上的余额，好家伙！！ 　　他妈的上帝到底给他关了哪扇窗！怎么人跟人的差别那么大！ 　　室友兀自挫败。 　　他自认是同龄人中很优秀的存在，当初考上A大，周围所有人都在羡慕他。 　　现在他才发现，有的东西真不是光靠努力就能弥补的。 　　“下次别接了。”闫黎顺手把蛋糕扔进垃圾桶。 　　他已经有足够的钱了，不需要吃别人给的食物。 　　“你这也太绝情了吧……” 　　“有吗？” 　　“有！给你表白的妹子挺多都很优秀啊，而且模样也不差。你是不是眼光太高了啊？” 　　“我不想谈。” 　　“哈，说什么不想谈，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闫黎从书包取书的手顿了下，冷淡道：“没有。我不喜欢她。” 　　单纯调侃一下的室友一噎。 　　这就是欲盖弥彰不打自招吗？ 　　那个“她”是谁？ 　　卧槽了，这个大冰块还真有喜欢的人啊！而且看起来还是什么虐恋情深的狗血情节，想必是当初被那个‘她’伤得不轻。 　　室友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像是勘破谜题一半。 　　“不会是法学院的温阮吧？” 　　“……什么？” 　　“女生里，我看你好像就跟她有来往，大一第一学期放假，我记得你还是跟她一块回去的。”室友越分析，越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 　　闫黎面无表情地道：“温阮有男朋友。” 　　“啊……也不是她啊。” 　　* 　　A大的大一学生开学时间要比其他年级晚一些，也方便高年级的志愿者迎新。 　　只不过，闫黎并不关心这些琐事。 　　他这学期选了法学院的一个课，会讲一些经济法的东西。 　　巧的是，这个课刚好是温阮他们专业的必修课。 　　他听着课，一边看着手机上创业项目的信息。 　　倏然，一条微信消息从顶部弹出来。 　　是温阮发来的。 　　闫黎垂眸，顺手点了进去。 　　温阮：闫黎，救命！待会儿老师要是让交什么作业，你能帮我也写一份吗？ 　　温阮：我在迎新！ 　　闫黎看了一眼，慢吞吞回道：行。 　　温阮：啊啊啊，回头请你吃饭啊！ 　　闫黎：不用。 　　温阮：跪谢.jpg 　　温阮：本来我是安排的下午迎新，但是我姐姐十一点到，我就给改成早上了。 　　我姐姐十一点到…… 　　闫黎脑子骤然间懵了。 　　他手指艰涩地打了几个字，发出去。 　　闫黎：她来学校看你吗？ 　　温阮：咳，其实不是。 　　温阮：暑假的时候，我爸不让我告诉你，说是怕你们旧情复燃…… 　　闫黎看她的语气，大脑内升起一个极为荒谬的念头。 　　过了一会儿。 　　温阮：我姐姐今年高考考上A大了，跟你还是一个院的。 　　闫黎盯着那两行字看了许久，那条通俗易懂的句子陡然变得晦涩难懂起来。 　　嘭！ 　　这一声响让教室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讲台上的老师把自己的老花镜往眼睛下面拉了下，去看后面的动静。 　　最后一排的男生不知为何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个子很高，这么站着就很显眼。 　　老师认得他，很优秀的一个学生，叫闫黎。去年他选的一个课，刚好也是自己带的。 　　“闫黎，有什么事吗？” 　　“洗手间……能去吗？” 　　“哦，去吧去吧。下次不用专门报告，想去洗手间的直接从后面出去就好。” 　　闫黎点了下头，然后立刻跑出教室后门。 　　迎新…… 　　他好像听谁说过，迎新的志愿者都在图书馆前面。 　　他起先跑得很快，意识到什么以后又放慢了速度。 　　他有些不解：可自己要去那干什么呢？ 　　闫黎这么想着，身体却好像不受他控制一样，依旧没停下来。 　　他一路跑到图书馆门前的迎新队伍里，四处寻找管理学院的牌子。 　　“欸，那是闫黎吗？” 　　温阮注意到前面熟悉的背影，接过行李箱的动作停了下。 　　而她身边的女孩听见这个名字，淡淡撩起眼皮。 　　九月初，天还很热，温珑推着两个行李箱转了大半个校园到这儿，额头已经微微汗湿。 　　她想把头发扎起来，但想起后颈的那道疤痕，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吓到人就不好了。 　　温阮犹豫了下，问道：“姐姐，要叫住他吗？” 　　完了，看闫黎同学这架势，不会真的想旧情复燃吧？ 　　明明几分钟前他还在教室上课！这会儿跑来这里，为了找谁简直一目了然！ 　　温珑则是一脸莫名。 　　问她干嘛？ 　　就在这时，那背对着她们的身影却似有所觉地转过头，那双深黑色的眼冷淡地扫过来，却在对上温珑视线的那一刻，不会动了。 　　温珑挑了下眉，正欲收回视线假装没看见，却见闫黎动了下腿。 　　然后，他朝着她走了过来。 　　看样子，他没打算装不认识啊。 　　温珑便没转移目光，而是将闫黎打量了几眼。 　　如系统所说，他比一年前身材更好，身上覆上了一层薄薄的肌肉。 　　黑色的长裤并不贴身，但当他走动时，还是能隐约看出腿部的肌肉线条。 　　看得出来，这一年没少锻炼。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闫黎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今日阳光太好的缘故，温珑觉得那双黑色的瞳孔似乎有点亮。 　　温珑等了一会儿，见他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便不耐道：“有事吗？” 　　闫黎回过神，看向她手里的行李箱，“……用我帮忙吗？” 　　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温珑很自然地把手里的箱子推给他，“我不会付给你钱。” 　　比如一天十金什么的…… 　　闫黎抿唇，神色不明。 　　“……嗯。” 　　这回轮到温珑奇怪了。 　　她惊讶地唤出系统：系统先生，反派这是转性了吗？ 　　【……不知道。】 　　闫黎接过她的箱子，眸光落在温珑后颈的领口上。 　　那里有一点被打湿的痕迹。 　　她背着包，估计这会儿后背都是热的。 　　“书包……也给我吧。” 　　温珑故作镇定地把书包卸下来丢给他，实则已经有些不自在了。 　　啧，早知道刚刚说给他钱了。 　　此时的温阮已经彻底看呆了。 　　完蛋了，这好像真的是要旧情复燃的节奏！ 第21章 第一个世界21 　　“就到这就行了，剩下的我和姐姐搬进去就好。” 　　温阮礼貌道了谢。 　　虽说现在新生开学，宿舍挺多男性都会进去帮忙，但是男生进女生宿舍还是多少有些不自在。 　　“嗯。” 　　闫黎把右肩上挂着的包松开来，但递给温珑时还是微微拧了下眉。 　　里面东西不多，但她背着应该还是会觉得挺沉。 　　温珑撇了下嘴。 　　她这回没付钱，受人恩惠也没法那么理直气壮，只好不大情愿地说了声“谢谢”。 　　闫黎抬起头，盯着她不大自在的脸庞看了一会儿。 　　“看什么看！” 　　道完谢，温珑几乎是立刻又回到了那副大小姐的模样，骂完扭头就进了宿舍门。 　　“……” 　　* 　　闫黎最后也没来得及回去把那堂课上完，但幸好，那节课没有测验，也没点人名。 　　他罕见地没有在下课后去图书馆，而是先回了宿舍。 　　“你今天回来挺早啊。”室友林放惊讶地看着他。 　　“嗯，今天不想学习。” 　　林放眼珠子都快瞪掉了。 　　他听见什么了？闫黎说不想学习！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闫黎放下书包，脱掉上衣换上短袖，又重新准备出门。 　　“你又去哪？” 　　“跑步，运动。” 　　撂下这一句，闫黎就扯了下上衣下摆出了门。 　　林放奇怪地嘟哝了句，“……这么着急啊。” 　　…… 　　闫黎说的跑步和运动，一直从七点持续到晚上十点。 　　开学初，来操场的人还很少，跑道上只有寥寥几人。 　　他绕着被白色灯光打的极亮的红色跑道，一圈圈跑着。 　　他跑了很久，比平时的速度要更快，也不在乎他的体力到底能不能撑得住，就像个不知节制的疯子。 　　十点钟操场关闭的时候，他才被负责关门的阿姨拦住，提醒他该回去了。 　　关门的阿姨惊讶地望着他，“你这是跑了多久……怎么出这么多汗。” 　　哪怕是在夜里，也能看得出闫黎的黑色短袖已经完全湿透了，从领口到下衣摆，找不出一丁点未被浸湿的布料。 　　阿姨暗自咋舌。 　　这哪是出汗，像是在水里泡了一圈似的。 　　闫黎喘着粗气，嗓子里只顾的上喘气，发不出任何能回复她的音节。 　　他抬手擦去下巴上的汗液，才发现自己的确是出了很多汗。 　　但奇怪的是，他却丝毫不觉得疲累。 　　有什么东西憋在他心里，却不是那种让他讨厌的…… 　　那种不知名的情绪充盈着他的心脏，前所未有的亢奋，让他忍不住想跑、想流汗。 　　那股子涌动着的劲儿被他宣泄出来，畅快极了。 　　*** 　　虽然温珑跟闫黎都是管理学院的学生，但不同年级之间，能碰上面还是不大容易。 　　尤其大一刚入学还有个新生军训，就更加没什么交集了。 　　“闫黎，一起吃饭不？”上完早上第一节 课，林放收拾好包，随口问了句身边的人。 　　“大一要军训，十一点休息吃饭，咱们去晚了人会多。” 　　“嗯。” 　　十一点多，两人吃完饭准备去学校超市买点东西。 　　一大批穿着绿色迷彩短袖的学生涌入食堂。 　　林放心有余悸，“嚯，我就说，早点来吃饭比较好吧。” 　　闫黎在他旁边，抬了下眼皮往那些人里看了一眼。 　　太挤了，她应该不会在这儿。 　　“看什么呢？是有哪个好看的学妹吗？” 　　林放梭巡一圈，也没从一片绿色中找到亮眼的姑娘，“走吧，不然待会儿超市人也多了。” 　　闫黎点头，抬腿跟上。 　　学校超市有卖水果的，这会儿也有几个穿着迷彩服的小绿人在水果摊买水果。 　　闫黎其实没什么要买的东西，拿了瓶酸奶就已经结束了。 　　林放比较慢，磨磨蹭蹭选了很久的东西。 　　结完账，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他才拎着半个西瓜出来。 　　林放走近后，往左右看了看，有些鬼鬼祟祟的。 　　“你看什么？” 　　“刚刚有个大一的女生，长的巨好看。” 　　“哦。”闫黎听完这句就不想再听了，转身就走。 　　林放只能自己小声嘟囔了句，“好看是好看，就是脖子后面的疤有点吓人。” 　　走在他前面的人步子猛地一顿，林放没注意，险些撞上去。 　　闫黎回过头，声音有些艰涩。 　　“……什么疤？” 　　他没等到林放回答，就在下一刻知道了答案。 　　乌发雪肤的少女恰好这时从超市走出来，表情冷淡。 　　军训不让披头发，温珑便把一头卷发扎了起来。 　　上身的绿色迷彩短袖将她的肤色衬得更白，腰间的皮质腰带圈的不太紧，却反而让她的腰线看上去更漂亮。 　　常年的高傲与教养，让她连走路时都是挺着脖子的，像个骄傲的小天鹅。 　　闫黎忽然觉得，她就应该一直这样仰着头骄傲下去。 　　被砸破后脑、浑身是血地躺在病床上，那样的场面一点儿也不适合她。 　　温陇也注意到了他。毕竟闫黎个高，模样也十分显眼，此刻直直盯着自己，很难察觉不到。 　　她没打招呼，径直越过他。 　　闫黎也得以看见了她后颈从头发底部蔓延出来的一道巨大的伤疤，一直没入迷彩服的后领。 　　异常刺眼。 　　“卧槽……” 　　有个在温珑身后走着的男生也看见了这一幕，惊得说了句国骂。 　　温珑自然听见了。 　　她拧了下眉，把绑着头发的带子松开，头发散落在她颈间，遮住了那骇人的伤疤。 　　闫黎盯着她被遮住的后颈兀自发着呆。 　　那男生冷静下来也觉得不好意思，走过去小声跟她道了歉。 　　他只是看到那么大的伤口，下意识就叫了出声，没什么恶意。 　　而当看见温珑那张漂亮的脸蛋时，男生显然愣了下，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闫黎不知怎么想的，几步走过去跟在她身边并行走着。 　　完全把林放抛在脑后。 　　“有事吗？”温珑的语气堪称冷淡。 　　“……你不吃饭吗？” 　　“不去，人太多。” 　　闫黎抿紧唇，又说道：“……我帮你买？” 　　温珑古怪地瞧了他一眼，刺道：“你很闲？” 　　片刻后。 　　“……嗯。最近没什么课。” 　　林放眼睛瞪得极圆。 　　哈？他听见啥了，闫黎说自己闲？ 　　他之前约这家伙出去吃个烤肉，都被他一脸冷冰冰地拒绝了。明明那时候刚期末考完试，一节课都没有！ 　　温珑：“……” 　　反派哪根筋搭错了吗？ 　　见她不应声，闫黎也不说话了，只是仍然跟在她旁边。 　　“你的疤，没法祛吗？” 　　温珑嫌他烦，就没搭话，只扭头瞪了他一眼。 　　“别跟着我。” 　　“……哦。”闫黎于是就不动了。 　　林放这才从超市出来，一脸惊奇地道：“你俩认识？” 　　“高中的同桌。” 　　兼他的雇主。 　　“她复读了吗？” 　　“嗯。” 　　林放想起什么。 　　之前那个跟闫黎虐恋情深的女生，该不会就是刚刚那个吧？ 　　“她该不会就是你喜欢的女生？眼光挺高啊……” 　　就是脖子后面的疤有点吓人。 　　闫黎淡淡地抛出一句，“我说过了，我不喜欢她。” 　　林放点点头。 　　得嘞，就是她。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是倒V开始章节，看过的小可爱们不要误买哦~ 　　预收：《当联姻对象拥有读心术后》 　　黎清有两个秘密： 　　——他是重生的。 　　——他有读心术。 　　上辈子，他被自己的亲人陷害，事业生活全部跌落谷底。唯有与他商业联姻、被自己一直忽略的妻子不离不弃，一点点陪他还了切骨之仇。 　　重活一世，他不仅拥有了上辈子的记忆，还偶然间有了读心的能力。 　　饭桌上，黎清望着对面的亲婚妻子，心中的爱意汹涌。 　　他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好，这辈子不管是死缠烂打还是色.诱攻心，说什么也要让她爱上自己！ 　　他松了松领口，漏出线条流畅的锁骨和一片精壮的胸肌。 　　对面的女人见状抬起头来。 　　她表情冷淡，但视线却紧紧盯着他的颈间。 　　黎清得意地勾唇一笑，偷偷使用读心术去听他娇软妻子的心声。 　　【淫.荡！】 　　声音铿锵有力。 　　“……” 　　黎清抬手，默默系好领口。 　　* 　　云昭有两个秘密： 　　——她是穿越的。 　　——她上辈子来自女尊国。 　　本着入乡随俗的原则，她从未在这个世界表露自己的本性，顺利长大成人后，她遵从家里的命令跟黎家二公子联姻。 　　见到这位黎家公子的第一眼，她就对他心生不喜。 　　那厚厚的腹肌胸肌，男人家家的练这些成何体统！ 　　模样也不是她喜欢的，眉目太过硬朗，鼻梁太高，五官太锋利…… 　　她还是喜欢娇软点的类型。 　　而且，她的这位正夫脑子也不太正常，经常莫名其妙盯着她冷笑。 　　云昭看着电视上的小鲜肉，中肯地点评道：【唔，这个漂亮，性格也乖，是我喜欢的类型。】 　　“呵。” 　　云昭一脸莫名地看了眼身边忽然冷笑的男人，接着扭过头点评：【哇哦，这个居然不穿上衣。好骚，我喜欢。】 　　浑身散着冷气的男人抄起换了台。 　　对上云昭疑惑看过来的视线，他又是一声冷笑。 　　“呵。” 　　云昭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有病。什么时候离婚换一个年轻点的好了。】 　　男人表情愈发阴沉。 　　“呵呵。” 　　醋精闷骚读心术男主 X 心理活动巨多傲娇女主） 第22章 第一个世界22 　　外表出色的人在哪都总是能轻易得到关注。 　　哪怕温珑为了维持人设, 并不怎么参加学院活动，依旧有不少人主动结识她。 　　这其中，高年级的男生占了一大半。经验丰富的学长, 在面对初入学的新生时，总是自以为有优势的。 　　闫黎注意到, 他的年级就有两个男生，总是接着各种活动的机会给温陇送东西, 好不殷勤。 　　他将一切看在眼里, 默默地想：她那么挑剔, 肯定看不上他们。 　　不过, 她好像很喜欢被人爱慕的感觉。 　　哪怕是平时根本不碰的点心, 只要是那些人送的, 她也会带回去吃完。 　　‘别人送的，我就喜欢。’ 　　她似乎说过这样的话。 　　闫黎捏着手中的笔, 却没写一个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你真不喜欢她？”林放再一次问了一次。 　　从大二上一直到这一学年快结束这一年, 他已经问了闫黎很多遍这个问题。 　　“不喜欢。”闫黎自然地答道。 　　林放想起来同专业的那几个虎视眈眈的男生，不免替自己的室友犯愁。 　　这再迟钝下去，那个姓温的学妹迟早得被人抢走。 　　他清了清嗓子, 决定再当一次助攻。 　　“真的？那你要是不喜欢，我可就追她了……” 　　闫黎却在此时看了过来，目光犹如冷箭。 　　“你要追她？” 　　“……没没没, 我就是开个玩笑。” 　　“切, 什么人嘛。不喜欢还不许其他人追……” 　　闫黎沉默片刻。 　　“我不喜欢她, 但我也不想别人追她。” 　　说不上什么原因, 但他就是不想。 　　林放：“……你这不就是有病？” 　　他实在头疼这个不开窍的二愣子, 便忍不住道：“闫黎啊, 我这么跟你说吧，你想不想别人追她都没用，你又没法干涉人家。” 　　“……” 　　“万一人家学妹看上哪个了，你还能把人家打一顿？” 　　“知道计院有个大佬在追她不？那个大佬长得好，而且家里也有钱，我感觉学妹没准能同意呢。” 　　闫黎黑漆漆的眼珠动了动。 　　“那我……要怎么办？” 　　林放心里犯了一个硕大的白眼。 　　他这室友怕不是个傻的，喜欢人家还不肯承认！果然上帝还是给他关了扇窗的。 　　“当她男朋友，当她老公，你选一个。” 　　“……” 　　这要怎么选。 　　“到时候要有人敢追她，你起码能名正言顺地打那人一顿。”林放语重心长地劝道。 　　所以少年，赶紧抄起家伙去追人吧！ 　　闫黎偏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从桌上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林放好奇地看了一眼。 　　这是在给谁打电话呢？ 　　闫黎没开外放，但林放还是听见一点对面的声音。 　　是道清丽的女声，冷淡地问了一句“有事吗”。 　　闫黎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道：“你能……跟我结婚吗？” 　　当男朋友似乎也不能保证别人不追她，这样看起来，结婚是最好的选择。 　　林放：！！！ 　　“……” 　　电话嘟嘟响了一声，被挂断了。 　　挂断之前，林放似乎听见那头骂了句“有病”。 　　他木着脸，心中肯定。 　　的确是挺有病的。 　　* 　　但闫黎显然没有就此放弃。 　　次日，他约了温珑在一家咖啡馆见面。尽管对面并不是很情愿，但在他多次的骚扰之下，终于也不耐烦地同意了。 　　当然，闫黎并不认为那是骚扰，他只觉得那是坚持不懈的请求。 　　闫黎早早便到了。 　　而温珑则比原本定的时间晚了二十分钟。 　　也不怪她不守时，温珑本就不愿意来，没直接放他鸽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闫黎看着她，开门见山地道：“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同意？” 　　温珑刚把包放下，听他说完这一句已经开始考虑要走的事情了。 　　她眯起眼，“你喜欢我？” 　　“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想跟我结婚？” 　　“……” 　　不知道。 　　“更何况，我凭什么要嫁给你？我不喜欢你，你也没有配得上温家的条件。” 　　闫黎黑密的睫羽颤了颤。 　　“七年内，我的资产至少可以达到一千万金，应该比温家能动用的总资产还要多。” 　　他说这些话时有些发虚。 　　她并不缺钱，做什么事似乎也都是凭借喜好。 　　可是，他除了能赚够很多钱以外，好像没有任何她能够看得上的地方。 　　她也不觉得他好看，也总是嫌他烦。 　　闫黎越想，眉头就皱的越紧。 　　明明他也是有一点优点的，怎么在她眼里就自己这么讨人厌？ 　　温陇轻嗤一声。 　　她轻蔑地抬起眼，“七年内拥有一千万金的资产？你是在做梦吗？” 　　“……我能做到的。” 　　温陇漫不经心搅动了下杯子里的奶泡，“只要你办得到，我可以考虑考虑。” 　　闫黎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系统担忧道：【你应该慎重一点的，反派是有这个能力的。】 　　温陇语气轻松：你没听见吗？ 　　【什么？】 　　温陇：我说的是考虑考虑，又没说真的嫁给他。 　　【……】 　　诡计多端的恶魔。 　　【不过反派为什么想要娶你？他不是说不喜欢你？】 　　温陇：谁知道。可能是看上温家的财力和势力了吧…… 　　【也有可能。】 　　闫黎接着问她：“在那之前，你会嫁给别人吗？” 　　温陇偏头思考了下，“暂时不会。” 　　“那……恋爱呢？” 　　“不感兴趣。” 　　闫黎没有要问的了。 　　“对了，以后没事别来找我。” 　　温珑道：“我嫌烦。” 　　闫黎盯着自己杯子里的牛奶沫子看了很久。 　　“……嗯。” 　　他又不喜欢她，干嘛要总去找她。 　　…… 　　于是之后的几年内，闫黎当真很少再去找温珑。 　　只有偶尔开学放假的时候，他会过去帮她搬东西。剩下的仅有的见面次数，也大多是学院活动里碰见。 　　林放听说以后啧啧称奇。 　　对着自己喜欢的人，一年内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也是挺厉害的。 　　他对闫黎口中的“不喜欢她”竟也有了几分相信。 　　因为他看上去压根不惦记温珑。 　　要说闫黎的生活唯一有变化的地方，就是他出去跑步的时间变得很长，学习的劲头似乎也比之前更大。连假期都被他塞得满满当当，创业挣钱、去各种大型公司给自己的项目拉投资。 　　像是憋着什么似的，很拼。 　　大三的时候，闫黎用自己所有的资金，开了一家小型公司。 　　寒暑假直接没有回家，一直在公司附近呆着。 　　不过就算回去，他也没有能够见面的人。 　　温珑不想见他，闫海进了监狱，这几十年也不大可能出来。 　　除夕夜的时候，他在自己租的小房子里，稍微喝了点酒。 　　他不喜欢酒味，因为闫海打总是在酒后打他，久而久之，他对酒就有些抗拒。 　　但是也许是那天晚上实在太冷清了，外面放着鞭炮烟花，他却只能看着电视上的无聊节目。 　　所以他买了瓶酒，稍微喝了点。 　　也许是酒劲上来了，他鬼使神差地拿起桌上的手机，给温陇打了个电话。 　　快一分钟，就在闫黎以为她应该不会接的时候，电话传来一声接通的卡顿声。 　　对面的声音冷淡。 　　“有事吗？” 　　闫黎想道：没什么事。 　　但他就是想给她打个电话。 　　半天，他只憋出来一句话。 　　“……新年好。”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你那里好吵。” 　　闫黎看了一眼，窗外的烟花还有电视的声音都很大。 　　他进了内卧，关上门窗以后，周围安静不少。 　　他问道：“你在忙吗？” 　　“没有，准备睡了。” 　　“哦，那你睡。”话是这么说的，但他却没有挂掉电话。 　　而温珑也没挂断。 　　她觉得闫黎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怪，口齿稍微有点含糊，像是喝了酒。反派喝酒本身就是件反常的事，她怕出什么事，就耐着性子多听了会儿。 　　不过听闫黎说话的动静，还是挺乖的。酒品还不错。 　　过了一会儿，闫黎忽然跟她说起最近公司的事，都是些琐事。 　　温珑不怎么感兴趣，但也没打断，偶尔“嗯”几句回应他。 　　她窝在床上，本就犯困，这会儿再听见他说那些无聊的事情，睡意更甚。 　　最初十几分钟还能勉强回他几句，之后就没了声，睡过去了。 　　闫黎很久没听见她出声，便也不再说了。 　　电话里传来的浅浅的呼吸声，很平稳。 　　他把手机放在枕头边上，听着电话里的呼吸声，只觉得酒精烧得他的胸腔、喉管都是烫的。 　　他好像得承认一件事。 　　他的确有在想她，很想很想…… 第23章 第一个世界23 　　因为在校几年除了学习, 就是一直忙着创业的事，所以本科毕业的时候，闫黎手上已经有了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 　　离校以后, 他再没法再得知她在学校的状况。因而每过一段时间，他就给她打一通电话, 问的问题都一样，无非是问温珑最近有没有恋爱的打算。 　　后来, 温陇就不怎么接了。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实在没有必要再为反派费心。 　　她没像闫黎一样直接工作创业, 而是读了本校的研究生, 不出意外的话, 之后应该也是读博念书。 　　【……你真的很喜欢学习。】连系统都忍不住为她的执着惊叹。 　　温珑抿唇轻笑：深渊恶魔的生命实在太漫长了, 我总要找点东西来打发时间。念书就是个很好的方式。 　　【你在原本的世界里也是这样吗？】 　　温珑：差不多吧，我学了人界好多东西, 乐器、雕塑、声乐都会一点。人类的文明很有意思，比那些神明创造出来的东西有趣多了…… 　　【那还是神的文明更厉害一点。】系统反驳道。 　　温珑没再接话。 　　她敛下眸子, 掩住里面一抹讥讽之意。 　　神…… 　　虚伪乏味的家伙。 　　* 　　两年后，在温珑几乎已经快完全忘记闫黎这号人时，他却忽然联系上她。 　　他带了许多东西来见她, 别墅的房产证明、公司股份的文件、还有全部存款的证明。 　　“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他面无表情把手上这些东西一一推给她。 　　温珑只简单扫了一眼。 　　“哦……行了，我会把你纳入考虑范围的。” 　　闫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考虑……范围？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你之前答应过我的, 如果我做得到, 你就会……” 　　他声音忽地一滞。 　　那时候, 温珑的确说的是“考虑考虑”。 　　他像是被定在了原地, 迟迟没有再开口。 　　趁着他发愣的这段时间, 温珑则细细将他打量了一番。 　　这几年的沉淀, 反派周身的气质似乎愈发沉稳，不过看上去也更闷了。 　　闫黎应该是从公司赶过来的，上身的西装外套被搭在椅子上，露出里面的领带和衬衫，下身则是打理的十分平展的黑色长裤，眉眼间带上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唯有那细密纤长的睫毛下的瞳孔，还能看出几分从前少年的阴郁气息。 　　“那就这样了。”温珑站起身，转身便要离开。 　　但她刚走出几步，却听见身后的人喑哑的祈求声：“我可以挣到更多的钱，我会比你看上的其他人都做得更好。” 　　“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温珑脚步一滞，那双猫一眼的瞳子乍然眯起。 　　这只恶魔不知被他话里的哪一个词诱惑了，背对着闫黎的那双琉璃色的眼睛，一瞬间似乎变成了紫藤花一般的深郁紫色。 　　她回过头，“你刚刚说，我要什么你都能给我？” 　　“如果我想要你身上最珍贵的东西，你也能给我吗？” 　　对面的人轻轻抬起眸子，唇瓣动了动，说了句什么。 　　温珑兴味地弯起唇角，一字一句道：“好啊，我同意了。” 　　* 　　温珑带着闫黎回家要户口本的那天，温文远气得半死。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这只小狼崽子。 　　看着闫黎给出的一张张资产证明，他最后也只能摆摆手，随他俩去了。 　　虽然他对闫黎算不上满意，但也为他的长情有几分动容。 　　毕竟在温文远心里，闫黎是从高中一直喜欢自家女儿的，到现在也有十年之久了。 　　闫黎做事的效率很高，领完证没多久就办了婚礼。 　　婚礼上，他的大学室友林放也来参加了，在婚宴上喝的多了，不住地叭叭“你小子，还挺痴情。” 　　然而在场的宾客中，却无一人知道，在此之前，红毯上的这一对新人连手都不曾牵过。 　　婚礼上交换戒指后的那一个一触即分的吻，也是两个人的第一个吻。 　　闫黎只觉得与自己嘴唇相碰的触感很软，再就没什么感觉了。 　　亲完，他看了眼镇定自若的新婚妻子，她似乎也没什么感觉，只是眉头轻皱，想要赶紧结束这一场磨人的无聊典礼。 　　司仪在他们身侧不住地说着话。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两个相恋十年的人，终于结束了他们的爱情长跑，在这一刻步入婚姻殿堂……” 　　而殿堂上的新郎新娘，在此刻同时拧起了眉头，不约而同地想到：哪里来的相恋十年？ 　　疲累的一天总算结束。 　　新婚之夜，温珑也不可能在温家呆着。 　　她跟闫黎一同坐在婚车的后座，被送回他一年前买的别墅里。 　　送到目的地之后，司机说了几句祝福语，就掉头返回。 　　温珑走了几步，觉得腿有点重。 　　“替我拎着裙子。” 　　“……哦。” 　　刚一进门，温珑迫不及待脱掉了那双碍事的鞋子，赤着脚走在地板上。 　　“卸妆的东西，你这儿有吗？” 　　“有，在洗漱间。” 　　“……睡衣也有，你可以先把婚纱换下来。” 　　领证和婚礼之间总共也没隔几日，温珑甚至还没有来过闫黎的房子。 　　她下意识往里走了几步。 　　“走反了，在这边。” 　　“……” 　　洗漱间是在卧室内安置的，闫黎替她拎着厚重的裙摆，一路引着她到了卧室。 　　当双脚踩在一片白色羊绒地毯上时，温珑不禁抬头看了看他。 　　“我想着你喜欢，装修的时候就顺便吩咐加了条地毯。”闫黎慢吞吞解释道。 　　温珑先是没出声，没过一会儿，她将整个房间扫视了一遍后，又不确定地问道：“你真的不喜欢我？” 　　卧室里不仅仅是地毯，就连摆设、柜子、窗帘都跟她在温家时的房间别无二致。 　　闫黎下意识想回答“不喜欢”，但这话是温珑问的，而并非其他人。 　　他莫名地犹豫了。 　　等回过神再想说什么时，温珑已经略过这个问题，开始在衣柜里找出来睡衣了。 　　她将睡衣随意丢在床上，然后背着手拉婚纱后的拉链。 　　但这个过程并不顺利，链子卡在她的腰部，便下不去了。 　　闫黎于是上前帮她。他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则代替她的手捏住了拉链头。 　　嘶啦。 　　拉链很顺滑地被他划到底部，一直到温珑的臀部位置。 　　她一整片的后背尽数在他的眼底，牛奶一样的白。 　　闫黎多看了一会儿。 　　她的背看起来很香，让他很想低头轻轻嗅一下。 　　但是应该不行，他如果真的这么做了，温珑一定会发脾气。 　　他遗憾地撤开身，眼睁睁看着她褪掉婚纱换上轻薄的睡衣。 　　温珑转过身，发现他还在这里，不满地问道：“你还在这干嘛？” 　　“……睡觉。” 　　“你想跟我一起睡？” 　　闫黎点了下头。 　　“我们结婚了，应该睡在一起。” 　　温珑没说什么。 　　作为反派的妻子，她没想要履行在床上的义务，但单纯睡在一起还是可以接受的。 　　“我去卸妆洗澡，你等我用完再洗。” 　　“嗯。” 　　一个小时后。 　　闫黎洗完澡，从洗漱间出来。 　　卧室里只留下一盏床头小灯，而床上的人占据了整张床的小小一角，背对着他似乎已经入睡。 　　他轻轻走过去，钻进薄被里，然后伸手关了床头灯。 　　屋内霎时间暗了下来。 　　他听见身边人清浅的呼吸声，还有从她身上传来的沐浴露的香味。 　　是带一点奶味的，跟他的不太一样。 　　那沐浴露是他之前挑的，但没想到，那随手挑的味道原来会这么好闻。 　　他喉头上下滚了滚，一下子便想到了一个小时前所看到的那一片奶白的肌肤。 　　闫黎闭上眼，努力想在十一点之前睡着。 　　但他越是想睡，那股子香味就愈发让人头脑清醒。 　　毫无睡意。 　　“……” 　　在经历了漫长的思想斗争后，闫黎终于在半夜时，轻轻翻了下身。 　　温珑背对着他。 　　黑夜中，他能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看见她细腻光滑的背。 　　他小心地俯身靠近，然后，在她漂亮的背上嗅了一口。 　　很香。 第24章 第一个世界24 　　次日早上醒来, 温珑是被人圈在怀里的。 　　她的腰间搭着身后男人的手臂，被箍的很紧，后背也贴着他的胸膛, 连闫黎的心跳声都感受得到。 　　但最让她不适的，还是抵在她腰窝上的东西。 　　她皱着眉, 试图推开他环在自己腰际的手。 　　但并没有起什么作用，甚至睡梦中的男人下意识将她抱得更紧, 整个身子都朝她的方向压了过来。 　　身后的人似乎被这一下刺激到, 喉间溢出一声爽快的闷哼。 　　温珑头皮一紧, 深吸一口气。 　　“闫黎！！” 　　* 　　闫黎从浴室出来时, 看见的便是沉着脸坐在地毯上的温珑。 　　他舔了舔唇, 心虚地问道：“早饭……要吃什么？” 　　温珑表情严肃地开口：“今晚……” 　　你去睡其他地方。 　　“我先去让厨师做菜。”闫黎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 飞快地秃噜完这一句钻出卧室。 　　温珑：“……” 　　…… 　　为了不被赶出卧室，闫黎之后睡觉便克制多了。 　　由于他总是在沉睡中无意识抱住身边的人, 而温珑对这一点尤为不喜。他便调整了下生物钟，每次都在温珑醒来之前提前把手撒开。 　　后来, 温珑就很少再提及这方面的事了。 　　闫黎很有分寸，也尊重她的意愿，没有要求过别的什么。 　　结婚一年之后, 她也慢慢习惯在半夜忽然被某只树懒似的家伙抱住。 　　偶尔她醒得早，发现闫黎在偷偷亲自己后颈的那道疤痕，亦或是嗅闻她的背脊, 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 　　毕竟反派才二三十岁, 正是火气最旺的时候, 憋狠了也不太好。 　　只是, 对于闫黎的其他一些癖好, 她却没法装作视而不见。 　　“我吃好了。” 　　温珑咬了一口厚蛋烧, 实在吃不下去，便只得把剩下的留在盘子里。 　　闫黎“嗯”了声，对她的饭量习以为常。 　　但他还是叮嘱道：“待会儿再吃点水果。” 　　“知道了。”温珑放下筷子起身。 　　“哦。” 　　闫黎应完声，便盯着她盘子里的那块厚蛋烧看。 　　见温珑已经背过身准备离开，他抬起筷子把她吃剩的那块厚蛋烧夹到自己碗里，然后在她咬过的那个小角啃了一大口。 　　刚刚已经准备离开的温珑却在此刻回过头，审视的目光直直落在他的筷子上。 　　“你在干嘛？” 　　闫黎：“……不能浪费。” 　　温珑眯着眼，看向桌子上还剩下好几块的厚蛋烧。 　　为什么不去吃那些？而且，她已经发现好几次，闫黎吃她咬过的东西了。 　　自己吃剩的东西被他接着啃，总归是让她有些别扭。 　　“……” 　　闫黎轻咳一声，别过头不去看她。 　　“我记得，高中的时候，你会专门把我吃过的东西丢掉。” 　　当时的闫黎其实还是有点洁癖的，高中时他那个小房间虽然阴暗，但明显看得出他打理的很用心。包括衣服、床单也是洗的很勤。 　　所以，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一个有洁癖的人会因为什么而吃别人剩下的东西…… 　　温珑的表情愈发不解。 　　不会是生什么病了吧？ 　　闫黎吞了下口水，莫名有些心虚。 　　温珑看着他，眸光里罕见的有几分关切之色。 　　“要不，你去看看医生？也许是什么异食癖呢？” 　　闫黎抿了抿唇，也是觉得自己好像不太正常。 　　他点点头道：“……好。” 　　* 　　医院。 　　闫黎拿着一小沓化验的报告，递给医生。 　　“是我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将他的化验单仔细看了一遍，推了推眼睛，问道：“你把你的病症再细说一下。” 　　闫黎措了下辞，“就是最近，我总是想咬我夫人吃过的东西……” 　　“对其他人有这种情况吗？” 　　“没有。”闫黎摇摇头。 　　医生看着数据完全正常的化验单沉吟几秒。 　　“冒犯地问一句。您跟夫人的性生活……还和谐吗？” 　　闫黎沉默片刻。 　　“没有过。” 　　医生被噎了一下，“那……拥抱和亲吻呢？” 　　“她定了次数，一周一次。” 　　“……” 　　医生的眼里隐隐露出一丝同情。 　　“是我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不……”医生欲言又止。 　　“我想您只是憋坏了。” 　　…… 　　闫黎回到家的时候，还是一脸恍惚。 　　‘你现在不到三十岁的年纪，正是性/欲旺盛的时候……’医生的话仿佛还回响在他耳边。 　　温珑恰好在客厅呆着，见他回来便转过头问道：“结果出来了？” 　　“……嗯。” 　　“医生怎么说的？” 　　闫黎回想起医生给的建议。 　　多亲吻，多做……那什么。 　　他兀自沉默了片刻，还是在温珑询问的眼神中开了口，把医生给他的建议复述了一遍。 　　“哦……这样。”温珑眼里划过一丝了然。 　　闫黎喉咙有些发痒。 　　所以，他能跟她……那什么了吗？ 　　温珑宽慰道：“那就没事了，忍一忍就过去了。” 　　“忍……多久？” 　　“你都快三十了，唔，十年就差不多了吧。” 　　闫黎表情一僵，“……十年？”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之后的十年仿佛炼狱。 　　他将温珑的表情看了又看，发现她的确是认真的。 　　他伸手抱住她，俯身在她发丝上意义不明地蹭了蹭。好像指望这样她就能回心转意。 　　温珑一怔，古怪道：“你在撒娇？” 　　闫黎茫然，“我没有。” 　　“那你蹭我干什么？” 　　“不知道……” 　　他就是下意识的，想蹭她。 　　“哦，反正撒娇也没用。” 　　他松开手，又板着脸重复了一遍：“我没有。” 第25章 第一个世界25 　　闫黎三十多岁的时候, 已经是A市很有名气的企业家。 　　短短十年的时间，才白手起家，并且在高手云集的A市创出这样的成绩, 是异常惊人的。 　　许多A市圈子里的大佬都对他极为赏识。 　　只可惜，在闫黎结婚之后, 对公司的掌权稍稍松了些。不过，对公司的管理宽松以后, 他的眼光却转向了投资各种新生企业。 　　闫黎对行业发展的预测相当准确, 扶持的项目绝大多数都在几年内有了非常不错的成绩。 　　酒局上, 得意满志的青年满脸通红, 他看着主位上的闫黎, 笃定道：“这一次的项目进展非常顺利。闫总, 我敢保证，在未来的五年之内, 我们的项目可以占据国内的大半市场。” 　　闫黎鼓励性地点头，予以承认。 　　“您一定不会后悔当初投资我们。” 　　闫黎没什么反应, 只淡淡道：“当初看见你们的项目企划，我就知道自己不会后悔。” 　　“今天是庆功宴，好好吃饭吧。” 　　青年红着眼应了一声。 　　桌上的氛围顿时因为这一句话而热络起来。 　　酒过三巡, 原本紧张拘束的人也都放松起来，互相唠着家长里短。 　　“哎呀，小张接的谁的电话啊？” 　　“哈哈, 准是老婆来查岗的。” 　　被他们叫小张的人红了脸, “别乱说, 她就是担心我喝多。” 　　“你可真宠老婆, 这个月我看着你好几次给你家那位买礼物。” 　　小张嘿嘿笑了下, “我那哪算得上宠啊, 我媳妇跟着我吃了那么多苦，我这一辈子都补偿不完。” 　　“要说咱们闫总才最宠老婆。” 　　青年喝的有些脑子发晕，这会儿听见这话也乐道：“是啊，我之前见过闫夫人，本人比明星都好看！难怪闫总那么爱老婆。” 　　闫黎抬眼，“我不爱她……” 　　场内的其他人都顾着庆祝了，没能听见他这一句。唯有小张跟青年瞬间静下来。 　　青年尴尬地笑笑，“害哈哈哈，闫总就是爱开玩笑。” 　　他一边却想道：莫非闫总跟那位闫夫人是商业联姻？这可完了，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正这么想着，闫黎放在口袋里的电话却响了。 　　桌上还有一部手机，也是他的。显然口袋里的那个是私人用的。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温珑。 　　闫黎立刻接通。 　　“喂……演奏会结束了吗？” 　　他知道温珑今天去听一场小提琴演奏。 　　她似乎很喜欢那种乐器，隔一段时间就会去听一次。 　　他之前也跟着去了一次，是很好听，但他没有跟着再去。因为温珑的表情让他很在意。 　　她好像很欣赏那些演奏家，那双眼睛里面的憧憬让他非常不爽。 　　闫黎不是喜欢给自己找不快的人，之后就再没去过了。 　　而此时，温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你在留轩阁吗？” 　　闫黎应了声，问道：“怎么了吗？” 　　温珑的声音听着有些含糊，像是犯困。 　　“我刚好回家，待会儿应该会路过你那。” 　　闫黎动作一顿。 　　“你要……来接我吗？” 　　“你要是还没结束就算了。” 　　闫黎迅速起身，把挂在架子上的外套取下来拎在手上，一边往外一边道：“没，已经结束了，我正好回去。” 　　“哦，我五分钟后到。” 　　挂掉电话。 　　青年小心翼翼问道：“是闫夫人的电话？” 　　“嗯。”闫黎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多说了一句。 　　“她特意来接我。” 　　青年：“……” 　　他可是听见闫夫人说刚好路过。 　　“咳，看来闫夫人很爱您啊。”他再一次吹了个彩虹屁。 　　闫黎捏着手机，像是在品味他的话。 　　“嗯。” 　　青年在心中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这下拍到位了。 　　“我送您出去吧。” 　　闫黎正准备离开，忽然想到什么，看向酒桌上的另一个人。 　　他回忆起刚刚那些人说的名字，“小张……是吧？” 　　小张顿时酒都醒了几分。 　　“欸！闫总您找我有事？” 　　“嗯，你出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欸欸。”小张衣服都顾不上穿，赶忙起身出去送他。 　　几人从留轩阁出去，站在冷风呼啸的外头，什么醉意都没了。 　　小张试探地问道：“闫总，您是想问我什么？” 　　闫黎先是安静了几秒，才问道：“……他们说，你跟你夫人很相爱？” 　　小张一愣，像是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 　　他笑了两声，“因为我俩在一块经历的多了，再难的时候都有彼此陪着，这是谁都给不了的。” 　　“嗯。” 　　“……” 　　就问这个？ 　　“还有……” 　　“欸欸，您说。” 　　闫黎不自在地抿唇，“你是怎么知道自己爱上她的？” 　　小张被这一下问住了。 　　爱上就爱上了呗，这还要怎么知道？ 　　他想了想，真诚答道：“我这个人吧，看上谁就是想跟她过一辈子。但人有一老，到那时总是会被嫌弃。当初我跟我媳妇结婚，就是想着以后我们老了会怎么样。” 　　闫黎垂下眸子，仔细听着。 　　“我当时就觉得，如果我媳妇老了，也一样好看！我俩老到走不动路了，我也一样喜欢她。” 　　小张话还没完全说完，一辆豪华轿车缓缓停在他面前。 　　从车后面下来一个极漂亮的女人，乌发雪肤。 　　女人化着淡妆，视线在周围绕了一圈，像是在找人。紧接着，她的目光停在小张身旁的男人身上。 　　“闫总，这位是……” 　　小张话还没说完，身边的闫黎已经迈步朝着女人的方向走去。 　　他像是着急，连步子都比往常快了许多。 　　小张一时间看愣了。闫总真不喜欢闫夫人吗？这殷切的劲儿……看着可不像啊。 　　他再仔细去看，却发现那个总是发着冷气的闫总，站在女人身边连眉眼都明亮起来。 　　小张摇了摇头，“这闫总，还挺傲娇！哈哈！” 　　说什么不爱她的，估计是夫妻闹了什么别扭吧。 　　* 　　车上。 　　温珑觉得今日的闫黎，看向她的目光似乎格外热烈。 　　“你看我干什么？” 　　“没事。”闫黎看着她，想着刚刚小张说的话。 　　她老了，想必也是一个不好说话的小老太太，总是皱着眉，嫌弃这个嫌弃那个，但碰上什么看不惯的事又拿着拐杖去骂。 　　他这样想着，居然也觉得她可爱。 　　我老了会是什么样？ 　　他忍不住想到，也顺势问了出口。 　　温珑淡淡瞥了他一眼，“又老又笨。” 　　闫黎怔怔看她一会儿，忽然弯起眉眼。 　　他很少这样笑，温珑于是将那笑容多看了几眼。 　　“他们都说我很爱你。” 　　“嗯？”温珑瞥了他一眼。 　　“我说我不爱。” 　　“哦。” 　　闫黎将她看了一会儿，道：“但我想，我应该说错了。” 　　“我爱你。” 　　“……” 　　温珑不明白该如何回答他，不自然地移过视线。 　　“那你爱我吗？” 　　温珑叹了口气，如实道：“不爱。” 　　闫黎沉默一会儿，又问道：“那，你能爱我吗？” 　　“不能。” 　　闫黎很久没再开口。 　　许久之后，“……我想亲你。” 　　“你喝酒了，很难闻。” 　　“只喝了一点。” 　　见她没再出声，闫黎试探性地往她的方向俯下身，吻住她的唇。 　　分明只是两瓣软乎乎的唇，闫黎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它如此着迷。 　　他不住地用自己的嘴唇去磨蹭她的，手顺势搂住她的腰身。可他总觉得哪里差了点，想要索取更多，但又无从下手。 　　系统知道他欲求不满的原因。 　　因为自始至终，闫黎都没有张开唇瓣，只是像个不通情/事的笨蛋，只会用嘴唇相互摩擦。 　　【……你真的不考虑教他怎么接吻吗？】 　　它有点看不下去了。 　　温珑一边被亲着，一边回复：不要。教了他以后会更麻烦。 　　【……】 　　反派可真惨。 　　系统莫名觉得，如果某天反派解锁了接吻的正确姿势，一定会懊恼自己错亿！ 　　温珑睁着眼，看着睫羽轻颤、虔诚地亲吻自己的男人。 　　……神，竟然也会爱上什么人吗？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这个世界就完结了哇～ 第26章 第一个世界26 　　“姐姐！”温阮牵着一个男人的手, 在温珑开门时冲她甜甜一笑。 　　被温阮拉着的清俊男人颔首，恭敬道：“姐。” 　　温珑看见出现在自家门外的两个人，“怎么突然过来了？” 　　“杜昀来A市有工作, 我刚好也来帮点忙，就顺便过来看看你。” 　　“先进来。” 　　温珑侧过身。 　　她当初知道温阮的男朋友是这人时, 也还小小的惊讶了一番。 　　杜昀，是剧情中的一个路人, 连男n号都算不上的那种。他的唯一作用就是在剧情起始时, 给男女主做引子的。 　　温阮第一次得罪司琰, 就是因为她向司琰的霸凌目标杜昀通风报信。 　　后来, 杜昀安全离开, 她做的事情却被男主发现, 之后一直跟他纠缠不断。 　　有意思的是，杜昀也是读的A大。闫黎那一届里, 总共出了三个普通班的前十名，他、温阮, 另一个就是杜昀。 　　温珑之后找系统调查过，杜昀原先的成绩只算得上中上，是在被温阮救了一次后, 成绩才开始突飞猛进。 　　这举动是为了谁，一目了然。 　　“今天周日，姐夫是不是也在？”杜昀问道。 　　他高中就听过闫黎的大名, 后来从A大毕业, 知道他在商业方面的成绩, 就更加尊敬, 一直期待着能向他请教一些经验。 　　“我去叫他。” 　　闫黎昨天在公司忙到很晚, 所以现在还在休息。 　　温珑上楼推开卧室门, 看着床上蜷在一块的男人，走过去叫他。 　　她在床边俯身，伸手戳了戳他。 　　闫黎模模糊糊睁开眼，看见是她，仿佛还没从梦里醒来，伸出手臂把床沿上的人捞进怀里。 　　“闫……” 　　温珑话没说完，脖子上就被人重重啃了一口。 　　她嘴角一抽，把那颗拱来拱去的脑袋从脖子上推开。 　　“温阮跟杜昀来了。” 　　闫黎这才清醒几分，他眨了下眼，目光盯着她脖子上的红印发呆。 　　“哦……” 　　温珑不紧不慢地系好领口的扣子，平静地道：“这周的亲吻没有了。” 　　闫黎表情一僵。 　　“去洗漱。” 　　“……”闫黎慢吞吞起床换衣服。 　　早知道，刚刚就多亲一会儿了。 　　把人叫起来后，温珑才离开卧室。 　　今天温阮和杜昀一来，她才想起来还有个人被自己忘在脑后了。 　　她于是在心里问道：对了系统先生，那个司琰现在如何了？ 　　【不太好。】 　　【他高中时被你举报太多次，后来司父对他的看管愈发严格，司琰的脾性被磨了不少。不过，现在司家的产业没有像原本的剧情中全部由他掌管。他的两个兄弟各自分了司家四分之一的资产，而他虽然拥有一半，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温珑：嗯。毕竟那两人才是亲兄弟，而且为了利益不择手段，要是联合起来对付他，司琰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 　　这个世界里，闫黎死的时候才刚过50岁。 　　他没能看到那个拄着拐杖、又爱发脾气的小老太太。 　　由于高中之前过得太差，每日凭干面包度日，导致他的身体在那时就已经透支。 　　尽管后来生活习惯再好，身体在四十岁的时候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各种问题。 　　器官衰竭、各种大小病缠身。 　　通过锻炼得来的那副精壮的身体，仿佛只是个空壳，被病魔轻轻一击就碎了。 　　温珑陪在他的病床边上。 　　濒死之际，闫黎还算体面。他看着身边的爱人，问道：“你爱我吗？” 　　温珑并没有心软，她不喜欢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不。” 　　闫黎握着她的手，有些委屈。 　　“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能骗骗我吗？” 　　“……” 　　温珑起身，轻轻亲了下他的额头。 　　“我爱你。” 　　闫黎唇角弯了弯。 　　温珑盯着他唇边的笑意，有些不解。 　　明知道是谎言，为什么会因此开心？ 　　“我死了以后，你会改嫁吗？” 　　“不会。” 　　“……我挣的钱都是你的，你别改嫁，也别喜欢上其他人。” 　　温珑叹了口气，再一次说道：“我不会。” 　　反派一死，她也没有留在这个世界的必要了。 　　“你之前说过，想要我最重要的东西。但你还没开口问过我。”闫黎看着她，“你想要什么？” 　　温珑没有出声，她想要的东西不能被系统察觉。 　　她眼底的紫色光芒一闪而过。 　　[我想要你的灵魂深处，那一片属于神的碎片。] 　　她没有开口，但闫黎却听见了她的声音。 　　很古怪，但他什么也没有问。 　　他用最后的力气，艰难道：“……好，我给你。”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缓缓闭上了眼。 　　病床上的人心跳停止的那一瞬间，有一片只有温珑能看见的羽毛自他的眉心飘出。 　　本该纯白无垢的羽毛上染着几缕黑色，那是神堕落的痕迹。 　　温珑伸出手，正要接过。 　　那片羽毛却在她的指尖转了一圈，然后越过她的手心。 　　温珑蹙起眉心。 　　神想要食言吗？ 　　紧接着，羽毛向着她的脸庞飘去，在她的唇上轻轻碰了下，仿佛一个轻柔的吻。 　　它这才折回，安静地落在她的手心。 　　温珑微怔，将那片羽毛看了许久，才抬手抚上自己的唇。 　　作者有话说： 　　第一个世界结束啦。 　　很抱歉地跟各位小可爱们说一声，因为原本的第二个世界自己写的很不满意，然后临时推翻重写，导致所有的存稿都用不了。 　　答应各位的爆更可能暂时做不到了，真的很抱歉。 　　三次最近很忙，不知道能存下多少稿子。 　　V后一天会发万字更新，之后会保证日更。如果闲下来有存稿了，我会试试日六的。 　　真的很抱歉QAQ 第27章 第二个世界1 　　【任务者温珑, 第一个任务完成。 　　任务奖励：赠予现世寿命150年。 　　】 　　系统顿了一会儿，接着道：【鉴于深渊恶魔寿命漫长，该奖励你可以转赠其他人。】 　　温珑点了点头。 　　她做任务本来也不是为了这么点奖励, 系统给什么东西她都无所谓。 　　不过，能转赠的话, 她倒是有个很可爱的朋友可以送…… 　　【下一个世界传送中……】 　　* 　　“珑珑，珑珑……” 　　温珑是被一道轻柔的女声唤醒的。 　　“唔……” 　　她缓缓睁开双眼, 入目是被刷的很白的天花板。 　　酒精和药物的味道钻入她的鼻腔。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身处在哪里了。 　　医院病房。 　　温珑听见身边隐隐的抽泣声, 她的手上被人握着, 很温暖。 　　她看向握着她左手的妇人, 这是她这具身体的母亲, 名叫林英。 　　“妈妈？” 　　林英听见她的声音, 惊喜道：“珑珑，你醒了！？” 　　“你等等, 我去找医生！” 　　“嗯。” 　　她走后，温珑才轻轻动了下身子。 　　很快, 她便感觉到，这具身体简直虚弱的不像话，就连呼吸似乎都是一种折磨。 　　温珑：系统先生, 这具身体似乎有点脆弱。 　　她都怀疑一场风过去都能把自己吹倒。 　　【没办法，所有可用的人选中，只有这具身体与任务对象的接触次数比较多。】 　　【这个世界里, 原主与反派郁黎是未婚夫妻的关系。】 　　闻言, 温珑挑了下眉。 　　未婚夫妻……那接触次数的确是挺多的。 　　【不过, 在原剧情中, 原主最后并没有与郁黎结婚。她有心上人, 也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 　　【我向你传送一下原本的世界线。】 　　下一刻, 温珑的大脑内便收到了系统给出的资料。 　　这个世界的女主名叫苏落，从高中起就一直暗恋比她高一级的学长郁黎，并且在高考时也填报了他所在的大学。 　　她如愿跟郁黎念了同一所学校。 　　跟郁黎表白的女生数不胜数，苏落自觉不够优秀，于是便只能黯然地躲在角落远远看着他。 　　之后，她遇见了这个世界的男主傅恒宇。傅恒宇在偶然的一次校园活动上结识了苏落，并在一次次的相处中被她吸引。 　　他虽然知道苏落有心上人，却并没有放弃追求她。 　　傅恒宇的条件并不比郁黎差，苏落渐渐在他的猛烈攻势下动了心。 　　最终让她答应傅恒宇追求的契机是：郁黎跟人订了婚。 　　温珑看到这儿，也没瞧出来郁黎有像反派的苗头。 　　不就是个普通青春恋爱的剧情吗？ 　　她拧了下眉，接着往下看。 　　最后的结局是，苏落偶然发现，郁黎其实是一个有表演性人格的心理变态，在外所有的温文尔雅都不过是他为了维持完美外皮而伪造的。 　　【苏落发现郁黎的真实性格后，为了不让更多的人受到欺骗，当众揭穿了他的种种伪装。其中有一条让他的名声尽毁。 　　那之后，郁黎的后半生就完全毁了。多年经营的完美人设破裂，他索性放弃伪装，成了一个完全的心理变态。】 　　【所以，你在这个世界的其中一个任务，就是让郁黎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温珑默默思考了片刻。 　　只是这样的话，似乎也不是很难…… 　　【另一个任务则是，你需要爱他。】 　　温珑额角一跳，问：这是为什么？ 　　【经过系统分析，郁黎的家庭教育出现问题，导致他缺乏正常的人类情感。】 　　【所以，拯救反派的另一个任务，就是让他体会到被爱。】 　　温珑：……系统先生。 　　【怎么？】 　　又要说它的算法有问题？ 　　温珑：我想说，你可能选错了寄宿身体。 　　【？】 　　温珑：要让他体会到爱，我去做反派的母亲可能会更方便。 　　【……】 　　似乎是有点道理。 　　温珑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接着问道：那么第二个任务的完成标准是什么呢？ 　　系统沉默了几秒，才道：【我没有检测人类情绪的配置。】 　　温珑讶异道：所以说，就是没有标准了？ 　　【也不是，我在网络的各大论坛和交友网站上，搜集了很多关于“爱”这种情绪的数据。在之后的任务里，我会用这些数据与你的行为进行对比，如果匹配程度高的话，第二个任务就算是完成。】 　　这一会儿的功夫，她的母亲林英已经找完医生推门进来了。 　　做完基本的检查，确定温珑目前的身体状况已经恢复过来了，医生才叮嘱了几句离开。 　　“珑珑，现在感觉怎么样？难不难受……” 　　“你突然晕倒，可把妈妈吓坏了。” 　　“我还好，没什么地方不舒服的。”温珑维持着人设。 　　说起来，这具身体的原主其实也是个不正常的。 　　外表上看起来温温柔柔，情商也高，实际上内里却是个执拗的黑心莲。 　　这具身体喜欢男主傅恒多年，总是利用自己这张病怏怏的脸夺取男主同情，男女主之间的大部分误会波折，基本都是她的手笔。 　　她偶然间偷听到了傅恒宇跟苏落的对话，得知了苏落有心上人。 　　她心知自己得不到男主的喜欢，又因为嫉恨着女主，便去追求女主的心上人郁黎。 　　而郁黎不知为何，居然当真同意了她的追求，甚至没用多久两个人就定下了婚约。 　　原主做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刺激女主，让她体会到跟自己一样爱而不得的痛苦。 　　温珑想到这，险些乐出声。 　　这原主的逻辑怪好玩的。 　　“你这孩子，总是说这样的话哄我们开心……”林英说着，眼泪就出来了。 　　她家珑珑是多好的孩子，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长眼，给了她这样一副残破身子。 　　“妈妈，别担心我啦，真的没事的。”温珑说着，便撑着胳膊起身。 　　她笑着，轻松道：“我明天还有课要上呢，这个老师查出勤可严了。我可不想在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挂科。” 　　林英被她这样轻快的语气哄到。 　　她擦了擦眼泪，“好好，待会儿检查完，就送你回学校去。” 　　叩叩。 　　温珑偏头看过去。 　　谁会在这种时候过来？ 　　“伯母，我来看看珑珑。” 　　门外的声音温润如玉，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 　　“是郁黎来了。”林英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笑意，“你的未婚夫过来看你。” 　　温珑的两腮适时地浮起一层薄薄的红晕，小声抱怨了句：“妈妈……” 　　林英噗嗤一声笑了，“还害羞上了。” 　　“我先出去，你们俩个自己聊着。” 　　温珑红着脸，大脑却无比冷静地思考着。 　　郁黎在这种时候过来，不知道的还当真以为他对自己情根深种呢。 　　“珑珑？” 　　进来的男人身段颀长如松，相貌清俊温润，尤其那一双如墨般深郁的桃花眼，看向人的时候似是含着浓浓情意。 　　他先是替温珑倒了杯水，然后才在她床边坐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 　　“嗯，我听人说你晕倒了，就着急过来看看。”郁黎的语气轻柔，并不是刻意做作的虚情假意，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身体好点了吗？” 　　“嗯，今天下午应该就能出院了。” 　　温珑将他的眼睛多看了一眼。 　　睫毛怪长的。 　　她莫名想起了上个世界的闫黎，他的睫毛也很长。 　　“关于我们的婚事……”郁黎话说了一半，等她回应。 　　“我不着急，一切都看你。” 　　按照原本的剧情里，这里原主只是随意应了一声，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她喜欢的人还是男主傅恒宇，所以根本就没打算跟郁黎结婚。利用他刺激完女主之后，她很快就和反派解除了婚约。 　　但是温珑却还有系统给的那个奇奇怪怪的任务在，跟反派结婚是目前看来最好的选择。 　　她眼含着笑，道：“婚期你定吧。” 　　*** 　　次日。 　　出院之后，温珑就回了她在学校附近的房子。 　　她目前是在学校念大四。 　　原本大四学期是没有课的，但是她已经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加上身体不好也不必实习，索性就选了一门课。 　　三月，邻近毕业季，正是气候多变的时节。 　　温珑不住宿，在学校外面租了一间房子，因而上课的时候总要在房子和学校间往返。 　　她去学校上课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结果背着包走出校门在路边打车时就刮起了大风，天也阴沉沉的。 　　嘀嗒。 　　一滴冰凉的雨丝落在她的脸颊，然后是第二、第三滴…… 　　“还真下雨了啊……”温珑伸出手，体会到雨滴打在手心的冰凉触感。 　　他们这儿的气候向来无常，所以她包里总是背着一把雨伞。 　　她从包里取出伞、然后撑开，接着等车。 　　然而不过两分钟的时间，淅沥小雨就骤然变成了暴雨。 　　温珑：“……” 　　她撑着伞，大风将她的伞吹的歪歪扭扭。 　　她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稳住，没让伞被吹的翻过去。 　　伞是稳住了，但她目前的情况却是一塌糊涂。 　　雨伞只能挡住她上半身不被淋湿，但裙摆却被风带来的雨滴淋了个透。 　　她的鞋袜完全湿了。 　　风吹在她已经被打湿的双腿上，有些冷。 　　温珑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心中叹气。 　　完了，这副破烂身体，这么淋一会儿，明天感冒是没跑了。 　　她没有注意到，就在她整理裙摆的时候，有一辆高级轿车自她面前驶过。 　　车内。 　　“欸欸！郁黎，刚刚在路边等车的那个，好像你女朋友啊？” 　　轿车副驾上的卷发青年看见路边的女人，忽然间出声。 　　然而，车子并没有任何要减缓的意思。 　　男人嘟囔两声，问道：“我记得，你女朋友不是身体不好吗？不会淋感冒了吧？” 　　开着车的郁黎却笑着转过头，说：“看错了吧？我怎么没有注意到……” 　　坐在副驾的青年抓抓头发，有些自我怀疑。 　　刚刚车开的快，他也就是匆匆瞥了一眼，没准还真是看错了呢。 　　郁黎转回去专心开车。 　　他的唇边还噙着笑意，只是眼底的神色却是冰冷的。 　　他当然也看见了路边的人，也看见他的那位未婚妻连下摆的裙子都被雨水打湿。 　　湿漉漉的裙子，如果让她上来，就会弄脏他的座椅。 　　他可没有那种耐心把后座再清理一遍。 第28章 第二个世界2 　　次日。 　　温珑从被窝里爬起来。 　　她皮肤的温度偏高, 起床时头也是昏昏沉沉。 　　“阿嚏！” 　　她揉了揉鼻尖。 　　果然感冒了啊…… 　　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八点十五。 　　她十点钟还有一节课要去上。 　　她慢吞吞起身，从床头的柜子里找了几种感冒药。 　　兴许是这具身体一年中没有几天是没病的，柜子里各类的药物排的满满当当。 　　温珑看了一眼, 暗自咋舌。 　　原主能活到现在，也是够不容易的。 　　她大抵能猜得到系统是用什么条件, 让原主同意把身体让给她的。 　　剧情里，原主才27岁就因病死了, 而且那时候, 傅恒已经和女主苏落结婚。 　　可想而知, 当时的原主定然是心灰意冷。 　　系统应该正是利用这一点, 承诺在别的世界给她一具健康的身体、一段新的人生。 　　交换条件则是, 让原主把身体的使用权交给它。 　　温珑接了杯水, 吞下那几颗药片。 　　不管对哪一方而言，这都是个很划算的买卖。 　　说起来, 苏落戳破郁黎虚假表象的最为关键的一条，也跟原主的死亡有关。 　　在这具身体27岁那年, 正是男女主结婚的时间。 　　原主因为承受不住打击，身体状况愈发差。最后，她在某个夜晚等车时忽然发病, 死在了马路边。 　　后来，警方从调取的监控里发现了经过事发地的一辆车，那是郁黎的车。 　　那辆车在原主的身边停了几分钟。 　　郁黎发现路边有人昏倒后, 下车看了一眼。 　　但他并没有把原主的身体抱上车送去医院, 而是转身开车离开。 　　原主的父母知道这一消息后, 便把她死亡的原因推给了郁黎, 认为是他没有把原主及时送医, 才导致了她的死亡。 　　【我通过时间回溯看了一眼。郁黎下车查看的时候, 原主早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不过再怎么说，自己曾经的未婚妻死在路边，当事人却毫无所动，也难怪会被人诟病。】 　　温珑挑了下眉。 　　说她是恶魔道德底线低也好，她没觉得郁黎的所作所为有什么罪大恶极的地方。 　　顶多算是凉薄。 　　系统犹豫了一会儿，虽然它不想承认，但它的确有一些事情没有弄明白。 　　它别扭地问道：【从郁黎对原主的反应来看，他应该不喜欢她吧？】 　　温珑点点头。 　　就算是变态，也不会任由自己喜欢的人死在路边无动于衷。 　　【那他为什么会同意原主的追求，并且跟她订婚呢？】 　　温珑一边去洗漱间洗漱，一边分神回它：他需要一个妻子来维持自己一直以来经营的完美形象。郁父郁母对郁黎的教育方式就是严苛的完美主义，不会容许他选择一个不般配的女人做妻子，而温家与郁家算是门当户对。 　　【……那他的可选项也很多吧，为什么偏偏是原主？】 　　温珑笑了下，道：非要说的话，是因为他知道原主短命。 　　【？？】 　　这又是为什么？ 　　温珑却没再接着说下去了。 　　她抬起眼，看向洗漱间里的半身镜。 　　镜子里的人看上去比之前多了几分生气。因为发热，脸上没有之前那样苍白，反而带着一抹不健康的绯意。 　　衬上那对水光潋滟的眸子，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意味。 　　27岁…… 　　这具身体现在22岁，还有五年的时间去做任务。 　　温珑头一次有种不确定的感觉。 　　系统给的第一个任务倒是简单，只要反派的那层外壳不被苏落发现，就没什么问题。 　　但是要让她去爱他…… 　　温珑蹙起眉。 　　学一学，应该也不难吧？ 　　* 　　上完课，温珑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学姐？” 　　刚一出教室门，温珑就听见背后传来的甜美女声。 　　她回过头，看清叫住她的人是谁后，弯了下眼。 　　还真是巧。 　　苏落几步来到她的面前，身后还跟着一个表情冷漠的男人。 　　正是男主傅恒宇。 　　“学姐，你上完课了吗？” 　　“正准备回去。”温珑唇边挂着浅笑。 　　女主现在还并不清楚，自己的心上人，已经跟她订婚了。 　　“哦……” 　　苏落表情似乎有些勉强，她强撑着笑问道：“学姐，我听说你前天晕倒了？身体还好吗？” 　　“嗯，好多了，谢谢你的关心。” 　　温珑的仪态优雅得体，面上却是苍白的，有种破碎的美感，任谁看见都会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 　　苏落心中莫名揪了一下。 　　是啊，是啊……温珑学姐是多完美的人，样貌家世都比自己好太多了。 　　如果不是傅恒宇认识温珑，自己甚至没有可能结识这样优秀的人。 　　郁黎学长喜欢上她也是理所当然的。 　　苏落心中一阵酸涩。 　　好不甘心，自己喜欢了那么久的人，却被人轻而易举地夺走了。 　　不过，只是恋爱关系而已，又不是结婚，也许郁黎跟她在一起后发现不合适……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苏落骤然回过神。 　　她在想些什么？ 　　傅恒宇靠近了几步，“晕倒了就多休息几天，不用非要来学校的。” 　　郁家、傅家，还有温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 　　他跟温珑很早便相识，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后，对这个跟她同龄的女孩多少有几分怜惜。 　　“没关系的。”温珑说完这一句，感觉到什么，倏地捂住唇，然后咳嗽了几声。 　　这一咳就止不住了，连薄削的脊背因为这呛咳微微躬起。 　　因为用力，她的脸都涨红了几分。 　　“没事吧？”傅恒宇看着眼前的人红着眼脆弱的模样，想伸出手去轻顺她的背。 　　“抱歉……”温珑不着痕迹地侧了下身，躲开他的手。 　　等稍微平复一些，她才直起腰，笑着摆了摆手，“没事的，就是有点感冒。” 　　傅恒宇狠狠拧了拧眉。 　　这哪里是没事的样子？谁感冒会咳成这样？ 　　但温珑已经恢复了从容的模样。 　　“我回去吃点药，明天应该就好的差不多了。” 　　她这样说着，其他两人却没放下心来。 　　尤其是苏落，表情有些奇怪。 　　之前的学姐，每次生病时都是弱不禁风仿佛要昏过去的样子，但傅恒宇却从来没有像刚刚那样关心她…… 　　可今天，她分明没有露出任何需要帮忙的神态，却轻而易举地夺走了他的视线。 　　她一瞬间觉得心里泛酸。 　　自己明明是不喜欢傅恒宇的，可为什么当他关心其他人时，还是会觉得难受？ 　　“那我就先回去了？” 　　见她要走，傅恒宇像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对了，我听人说你订婚了，怎么没见你提过？” 　　“订婚……” 　　苏落愣住了。 　　订婚，跟谁？ 　　“你知道了啊，本来打算婚期定下来再告诉你们的。” 　　温珑轻佻地弯了弯唇。 　　“我跟郁黎，不久后就要结婚了。” 　　…… 　　走在学校的路上，温珑回想起方才她说出订婚对象是谁时，苏落那称得上精彩的脸色。 　　按照系统所给的剧情，郁黎最后身败名裂的原因就是因为女主认清了他的本质。 　　她没兴趣掺和男女主之间的纠葛，只不过，为了让郁黎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还是有必要让女主早些远离他。 　　郁黎最后结局凄惨的原因，归根到底还是女主在众人面前戳穿了他的虚伪外衣。 　　温珑唇边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这位女主……还真是正义凌然。 　　她又想起来方才苏落那一张煞白的脸。 　　“噗。” 　　温珑心眼极坏地弯了下眸子。 　　怪有意思的。 　　倏然，她顿住身子。 　　喉间的痒意让她心中再度叹了口气。 　　路上人还很多，她不想在这种地方太过狼狈，便竭力忍着快溢出喉间的咳意。 　　又走了几步，温珑终于认命地伸手撑住身旁的花坛边沿，一手捂着唇，弯着腰咳着。 　　“郁黎！”距离温珑不远的位置，卷发青年忽然间拍了下身边的人。 　　“那好像是你女朋友？” 　　他认出了那件上衣，是他昨天所看见的那个人。 　　郁黎抬起眼，往青年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了蹲着身子的女人。 　　他的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容，眼里却是一片漠然。 　　真不走运。 　　但同行的朋友还在，他不可能直接装作没看见离开。 　　郁黎迈步，走向花坛边上弓着腰背的女人。 　　“珑珑？” 　　一道带着关切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温珑还咳嗽着，听见声音下意识地抬起头。 　　郁黎便对上了一双染着水汽的眼眸。 　　温珑微怔，没想到会这样碰见他。 　　不过她反应很快，立刻捂着嘴站直身子。 　　“欸，我就说昨天那人……”卷发的青年正要说些什么，又忽地住了嘴。 　　他可不能把昨天郁黎没注意到自己未婚妻的事情说出去，万一影响他俩的夫妻关系呢，自己可不就成了罪人了？ 　　温珑笑着跟郁黎打了个招呼。 　　“咳……”她没忍住，又轻轻咳了一声。 　　郁黎轻轻皱着眉，关心道：“你生病了？” 　　那张温润俊美的脸上染上担忧之色，任谁都会为这样的神情而动容。 　　“只是有点感冒。” 　　郁黎眉头皱的更紧，像是并不放心她的说辞。 　　漆黑的瞳孔深处，无人能察觉的冷芒一闪而逝。 　　只是淋了点雨，还真就生病了。果然，当初选她做未婚妻是最好的选择。 　　他一早就听说过温家的女儿身体状况很差，甚至有传言说她活不了几年了。 　　他很讨厌跟其他人相处，而一旦结婚，就要忍受一辈子。 　　所以，一旦他的这位准妻子死了，他就能够以放不下她为由，不再娶妻。没有另一半，他的后半辈子会省去不少麻烦。 　　“我的车就在附近，我送你回去。” 　　闻言，一旁的孟洋赞许地点了下头。 　　他这朋友，情商高也就罢了，就连追姑娘都很有一套啊。 　　“我感冒了，别再传染给你们了。” 　　知道就好。 　　郁黎这么想着，嘴上却说着：“不会，我身体很好。” 　　“我也是！” 　　温珑仍旧是婉拒：“真的不用，今天太阳很好，我想在外面走走，照照太阳，兴许明天感冒就好了。” 　　郁黎本就不愿让一个病人坐自己的车，见状便作无奈状，“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嗯，那就再见。” 　　温珑露出一个轻柔的笑，便转身离开。 　　她走后，孟洋盯着她的背影直直发着呆。 　　“你未婚妻怪好看的。” 　　“气质也跟你好配。” 　　孟洋回忆起刚刚女人那温柔的要命的笑容，暗自羡慕。 　　如果不是她是个病美人，简直就跟他这兄弟一样完美。 　　待人温和又有修养，还长的那么漂亮。 　　可真般配。 第29章 第二个世界3 　　上次在医院, 温珑答应让郁黎挑选婚期后，才没过一周，他就来温家商量结婚的日期。 　　“呀, 下周就领证啊……会不会太快了点？” 　　林英听完郁黎选好的日子，还是有些顾虑。 　　这才多久, 这两个孩子好像在一起还不到两个月呢，就要结婚了？ 　　郁黎坐在沙发上, 目光直直看着身旁的温珑, 轻声道：“是我有点着急了, 您有这样的顾虑也是正常。” 　　“晚一点也没关系, 主要看珑珑的意思。” 　　林英忽地心中一定, 只觉得这女婿事事都为自家女儿想着。 　　她家珑珑嫁给他, 也是福气了。 　　温珑则是想着，系统第二个任务不确定性太大, 能早点开始自然是最好的。 　　“妈妈，我同意的。” 　　说完, 她也朝着身边的男人牵起一抹笑，像是沉浸在幸福中，蜜糖一般甜。 　　乍一看, 好像真是一对儿般配的神仙眷侣。 　　林英哭笑不得。 　　“算了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作主就好。” 　　沙发上的两位准夫妻相视一笑。 　　只不过, 一个眼睛深处一片漠然, 一个脑子里全是‘任务’。 　　“对了, 郁黎你现在是在外面住着吗？” 　　郁黎点头。 　　“珑珑也是在外面住, 那既然你们都准备结婚了, 就搬到一起吧？” 　　林英拍了下腿, “刚好你俩都要读本校的研究生，以后就一直住在一起好了。” 　　郁黎脸上的肌肉一僵，但好在没什么人察觉到。 　　住在一起……开什么玩笑。 　　林英有些抱歉地道：“其实也是我的私心。” 　　“珑珑身体不好，你也知道。我就是希望你俩在一块住着，她也能有个照料的人。” 　　郁黎说道：“我也是这么考虑的。但最后怎么决定，还是听珑珑的。” 　　两个人均是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温珑。 　　但他们注定有一个人的期望要落空。 　　温珑咬了下唇，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羞赧的红晕。 　　“好。” 　　无人注意到，一直微笑着的郁黎，在她说完“好”字后，表情有一丝开裂。 　　*** 　　最终，是温珑搬到了郁黎的房子。 　　她租的那个房子一个人住还是很宽敞的，但要是再多一个人就显得有点小了。 　　而郁黎则是自己买了房子，地方很偏，往返学校比较麻烦，但足够宽敞，而且平常也很安静。 　　温珑看到他所住的地方时，指尖微顿。 　　嗯……电影里面的那些个变态似乎总喜欢挑这种位置。 　　他的房间干净的吓人，地面被擦的反光，所有的东西物品被摆的极为规整，强迫症似的按照颜色大小分了类。 　　温珑小心问道：“如果我弄乱了你的东西，你会生气吗？” 　　虽然她平时也挺干净，但是她很确定，自己绝对做不到反派这种地步。 　　郁黎看向她的视线中裹着宠溺，“当然不会。” 　　他一定会被气到想杀人。 　　他打开温珑的行李箱，然后亲手将一件件不属于这个屋子的东西搬进来，只觉得整个心脏都在抽痛。 　　于是，温珑便见郁黎把她的东西，也按照颜色大小收进柜子里。 　　尤其在排放她的药盒的时候，把每一个打开的盒子都全部封好，又精心计算了所有药盒的长宽，交错着把它们横竖排好，最后所有的药盒在柜子里成了一个完美的正方形。 　　温珑盯着那个完美的正方形，只觉得手心格外痒。 　　她作死地往前迈了一步，从那个正方形的最边缘取了一个药盒。 　　“这个药好像已经不用了。” 　　完美的正方形瞬间缺了一个小角。 　　郁黎唇边的笑意凝滞了一秒，随后俯下身，用了莫约五分钟的时间将那些药盒重新排列组合。 　　然后，又一个完完整整的正方形出现在柜子里。 　　“……” 　　温珑：……系统先生，我想我一定会惹他生气的。 　　【……嗯。】 　　它想也是。 　　搬家总是要费很大一番功夫，尤其是温珑这具身体太弱，稍微重点的活都做不了。 　　郁黎基本上全包了。 　　不过，温珑觉得，以反派这样的强迫症性格，大概率也不希望让她自己来弄。 　　“辛苦你了。”她像个尽职尽责的小妻子，递了毛巾和水给他。 　　“累吗？” 　　郁黎表情依旧是暖的，“不会。” 　　才怪，累得要命。她的东西为什么这么多？ 　　然后，屋内便彻底安静下来了。 　　两个还在热恋期的情侣独处一室，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再怎么看，这气氛都诡异的过头了。 　　温珑：“你饿了吗？我去做饭。” 　　“我来吧，你还病着呢。”郁黎起身拦着她。 　　温珑再次跟他推拖，“你都忙了一天了，而且时间也不早了，你乖乖去洗个澡就好。” 　　“那好吧。” 　　两人脸上均是挂着假惺惺的笑容，虚伪地望着对方。 　　【呕。】 　　温珑：？系统先生？ 　　【没事，只是有点反胃。】 　　温珑摸了摸鼻尖。 　　她也不想这么做作，不都是为了任务嘛…… 　　温珑：对了系统先生，你能查到郁黎平时吃饭的喜好吗？ 　　要装□□他的话，最起码得先了解他的所有喜好。 　　【他在外吃饭都很均衡，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菜品。】 　　温珑：那在家里呢？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他都吃什么东西？ 　　【泡面，或者一些速食。】 　　温珑：……好的，我了解了。 　　她皱着眉，在手机选了几种菜和肉配送过来。 　　闫黎喜欢吃什么她倒是清楚，偏甜口的。最喜欢的好像是糖醋小排还有甜口的炸虾球。 　　都是同一个灵魂，口味偏好应该不会差特别多吧？ 　　为了对比，她下单时又多选了个娃娃菜。 　　…… 　　温珑好歹也是活了好几百年的恶魔，做菜的手艺和速度都不差。 　　只不过上个世界懒散惯了，手有点生疏，没有之前快了。 　　郁黎收拾好出来，看见桌上的三道菜时，身子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但只是一瞬，他很快又换上了那副虚假的温润面容，称赞道：“看起来很好吃。” 　　温珑轻笑，没说什么。 　　吃饭的时候，她慢吞吞地夹着菜，心思却完全放在对面的郁黎身上。 　　糖醋小排+1，炸虾球+1，清炒娃娃菜+1…… 　　【你在数什么？】 　　温珑：嗯……数他吃了多少口菜。 　　【……】 　　奇怪的癖好。 　　温珑越看，就越发现，反派简直就是个按照程序运行的机器人。 　　他夹菜的频率非常均匀，三道菜按照顺序一道道来，完全看不出他到底喜欢什么。 　　但她依旧默默数着数。 　　郁黎毕竟是人，就算是伪装的再好，某些东西也总会不经意地露出来。 　　碗里的米饭见底时，郁黎也放下了筷子。 　　“很好吃。” 　　在他放下筷子的那一刻，温珑忍不住翘起唇角。 　　不是因为他口中那句不知是真是假的夸赞，而是因为她最后数出来的结果。 　　糖醋小排和炸虾球都是一共夹了9次，而另一道菜却只有8次。 　　他在最后一轮的时候，没有去动那盘娃娃菜。 　　温珑弯了弯眉眼。 　　猜对了，回头得找个东西记下来。 　　郁黎看见她唇边的笑意，只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刚刚那句话而开心。 　　真没意思，随便说两句好听的就开心成这样。 　　他勾着唇维持着温文尔雅的皮囊，冷漠地想着。 　　不过……菜确实很好吃。 　　尤其是那两道，他很喜欢。 　　…… 　　都已经搬到一起住，而且两个人马上也要结婚了，实在找不到理由分开睡。 　　温珑躺在床上，想起未来几年要做的事，只觉得头皮发麻。 　　作为一只恶魔，她对性方面的事并不抗拒。只是，跟自己没有感觉的人做，多少还是让她有点不舒服。 　　好在，这两个月他们的进展还停留在只拉手的地步。 　　暂时还没结婚，离那方面还有些路要走。 　　温珑放下心。 　　很好，还能缓几天。 　　郁黎关掉灯，也跟着躺在她身边。 　　他睡觉时都规范的像是个机器人，平平躺着，两手交叠放在小腹。 　　温珑喜欢侧躺，但她目前跟反派还是热恋中的情侣，背对着他似乎也不太好。 　　她犹豫片刻，也规规矩矩睡好。 　　于是，在柔软床上的准夫妇并排仰躺着，手各自交叉放在腹部…… 　　宛如两具硬化的尸体。 第30章 第二个世界4 　　床上突然多了一个人,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之后要跟他共住几年的，这让郁黎难以入眠。 　　他闭着眼, 心里满是厌烦。 　　好在睡在他身边的人还算安分，没什么不好的习惯。 　　他想到之前听过的关于温家女儿的传言…… 　　她身体很差, 几乎每个为她就诊的医生都说，她活不了几年了。 　　郁黎吸了口气。 　　只要再忍几年就好。 　　有一个亡妻在, 他将会有一个很好理由推拒那些人, 还有他的父母。 　　他们不会觉得自己奇怪, 反而会认为他是个痴情的人。 　　然后, 剩下的几十年里, 他就可以一个人活着。 　　所以, 当那位传言中的温家小姐向他表白时，他才会没有犹豫地答应了她, 甚至还费工夫扮演成一个非常爱她的男友。 　　蓦地，他身侧的位置忽然间抖了一下, 然后传来一点与被子布料摩擦的响动。 　　郁黎感觉到她似乎抬起手捂住了唇。 　　黑夜中，他脸上的表情很冷，白日里那副温柔的模样全然不见。 　　他眉心紧紧拧着。 　　“咳……” 　　很小声的一声轻咳。 　　果然如此。 　　郁黎不耐地重新闭上眼, 装作已经睡着了。 　　吵死了。 　　她不会把自己叫起来吧，然后再让他帮忙倒一杯热水…… 　　身边的人又动了动，但动作很轻, 似乎根本无意打搅他。 　　郁黎一动不动, 静静听着旁边的动静。 　　温珑捂着嘴下床, 竭力忍者快溢出喉间的痒意, 然后赤着脚走出了卧室, 轻轻把门带上。 　　整个过程中, 她几乎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感觉到卧室门被轻轻关上，郁黎才缓缓地睁开眼。 　　他盯着那门看了一会儿，隐约能听见一点卧室外轻咳的声音。 　　去外面咳嗽了吗？很好，看来以后他的睡眠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他想到今天白天的时候，林英把他单独叫了出去。 　　她说“珑珑身体很差，上一次为她就诊的医生说，她顶多再活五年。” 　　她还问自己，能不能够接受。 　　郁黎忘记了自己当时怎么回答的，但是那个答案让林英很满意。 　　她被感动的一塌糊涂。 　　可真蠢。 　　再有五年…… 　　只要再忍耐五年。 　　郁黎漠然地重新阖上眼，酝酿睡意。 　　** 　　次日早。 　　郁黎意识回笼时，隐约觉得他手臂上的触感不太对，睡觉的姿势似乎也怪怪的。 　　他睁开眼，入目却并非他平日里所熟悉的天花板，而是女人曲线很漂亮的后颈。他的鼻尖只差一点就会碰到她纤长的后颈。 　　他整个脑袋迅速往后缩了一下。 　　“……” 　　郁黎没想明白，他睡觉向来很安分，晚上睡前是什么姿势，第二天早上就还是什么样。 　　而现在，他却侧躺着，还离自己的未婚妻那么近。 　　他动了下指头，发现自己的胳膊并没有在身侧安安分分躺着，而是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搂着身侧人的腰。 　　“……” 　　郁黎几乎在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就抽出了手。 　　是她做了什么吗？ 　　他冷冰冰地注视着背对着他的温珑，意图将责任都推到她身上。 　　但是……似乎不太可能。 　　他睡眠很浅，一般稍微有什么动静就会清醒过来。 　　他昨晚是在温珑出去后没多久睡着的，也没能察觉到她回来。 　　应该是她动作很轻，回来的时候也没弄出声响。 　　郁黎古怪地看了眼自己的手。 　　“唔……你醒了啊？”温珑揉了下眼睛，也醒了。 　　郁黎立刻换上那副虚假的笑容。 　　温珑看了眼自己的姿势，叹了口气。 　　果然又侧躺着睡了。 　　她很自然地道：“早安。” 　　郁黎顿了下。 　　头一次起床听见有人跟自己道“早安”，这让他有种很新鲜的感觉。 　　“……早安。” 　　温珑想到什么，问：“你今天还去学校吗？” 　　郁黎虽然还没有毕业，不过因为他是保送的本校的研究生，所以导师早早就定了下来，平常空闲的时候就会叫他去干活。 　　郁黎贴心地帮她拨开脸侧的发丝，柔声道：“不去了，先把最重要的事做完。” 　　温珑唇边勾起轻微的弧度，“好。” 　　这反派，还挺会说情话的。 　　他口中的“最重要的事情”，是指去买两人的订婚戒指。 　　因为订婚时来的很仓促，所以至今他们的订婚戒指还没有去买过。 　　起床洗漱完，郁黎去厨房做早饭。 　　温珑昨晚刚刚搬过来，对他的房子还不熟悉，便一个人在房间里瞎转。 　　郁黎的东西似乎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除了日常会穿出去的衣服颜色稍稍多一点以外，温珑几乎在这个家里看不见任何其他色彩。 　　她的目光落在客厅的玻璃柜里，盯着里面的各种物品，内心惊叹。 　　居然连茶叶包装都是黑白的！ 　　玻璃柜里的茶包有黑白两色，按照颜色各自排放在两边，黑白中间的界限分明。 　　摆放它们的人明显是花了时间的，因为打眼看过去，每一袋茶包都是跟前后完全对齐的，像是用专门用尺子量过似的。 　　温珑的手指蜷了下，某种微妙的恶趣味蠢蠢欲动。 　　她抬手，将从黑白的茶包里各自取了一袋出来，然后给它俩交换了一下位置。 　　看着那两袋跟周围格格不入的茶包，她愉快地弯了下唇。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系统轻轻叹了口气。 　　【……幼稚。】 　　“珑珑？早餐好了。” 　　温珑关上玻璃柜门，“来啦。” 　　郁黎显然是不怎么做饭，餐桌上摆着的食物卖相……一言难尽。 　　温珑想起来系统昨天说过的话，反派不经常做饭，独自在家的时候都是吃的泡面。 　　她将桌上勉强称得上是食物的东西看了许久，然后面不改色地迅速吃完了。 　　对面拿着筷子动作迟缓的郁黎，见状都愣了两秒。 　　他犹疑地问道：“好吃吗？” 　　他刚刚尝了一口，好像盐和醋放多了，鸡蛋也糊了，貌似油也有点多？ 　　温珑抬起头，漂亮的杏眼弯成月牙状。 　　“是你做的，当然好吃。” 　　郁黎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下。 　　他就像是一个只会按照台本演戏的演员，碰到一个擅长即兴发挥的对手，忽地不知道该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他在脑海里回忆了许多曾经学习到的常识、经验，然后勉强找了个中规中矩的答案。 　　郁黎声音温柔，“你喜欢就好。” 　　仿佛他真的做了一道很美味的菜。 　　温珑舔了下唇，然后端起桌上的牛奶抿了一口，把嘴巴里那股子一言难尽的味道冲散。 　　她在心里道：系统先生，下次吃早饭前帮我屏蔽一下味觉。 　　【……好的。】 　　【辛苦了。】 　　令人窒息的早饭结束，他们一起出发前往预定好的店铺挑选戒指。 　　郁黎的车跟他的房间一样，干净过头，车上一点多余的装饰都没有。 　　车上也没有那种车载香水浓郁刺鼻的味道，而是有一点淡淡的酒精味。 　　谈不上温馨，但坐在里面很舒适。 　　温珑坐在副驾驶上，瞧瞧看了郁黎一眼。 　　原剧情里，反派似乎很讨厌让别人坐自己的车。 　　当初他在路上看见原主的尸体，也是不想让她弄脏自己的后座，所以直接开车走人。 　　因为怕麻烦，他报警也是用的公共电话。 　　她看着面色如常的郁黎，心想：他这会儿估计在偷偷骂人。 　　而在她身边的郁黎，面上一片温和，实际上……的确如温珑所料——在骂人。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 　　她感冒还没好，车上到处都是病菌……好脏。 　　回头还得洗车消毒。 　　…… 　　到了订婚戒的门店。 　　销售的店员看着从大门处进来的一对儿，登时眼前一亮。 　　她在店里呆的时间也不短了，但还是头一次见到颜值这么高的，而且两个人都是模样出色的不像话！ 　　她立刻走上前，问道：“二位是要选婚戒吗？” 　　温珑点了点头。 　　“您看是想要成品戒指还是定制的？” 　　温珑看了眼身边的男人，见他眼神茫然，就知道反派肯定是憋不出个屁来。 　　她直接道：“成品吧，只是订婚戒指。” 　　销售的小姐立刻带着俩人来到展台前。 　　两个人的气质不俗，而且明显是不差钱的，她便将里面最出色的几款戒指介绍了几句。 　　温珑瞧着展柜里面夸张的钻石戒指，微微有些头大。 　　“很漂亮，但我先生喜欢款式简单点的。” 　　从反派家里的装修风格就能看出来，如果真的让郁黎带上那些鸽子蛋大小的钻戒在外面晃悠，他估计会天天在心里偷偷骂她。 　　郁黎看了她一眼。 　　销售小姐了然，她转而推荐起了其他的款式。 　　这一回的戒指素了许多，不过设计却很有特点。 　　温珑挑了几个看起来不错的，转头去问郁黎的意见。 　　最后定下来的是一对银色戒指，细节很多，但是远看起来确很低调。 　　“我为二位量一下戒圈。” 　　“不用。”温珑笑着摆了下手，“女款是11，男款戒圈是20。” 　　郁黎又看了她一眼。 　　“……你怎么知道？” 　　系统骄傲地挺了下不存在的胸脯。 　　是它是它！使它测量出的数据！ 　　温珑却只是定定地注视着他，眼角眉梢似乎都倾泻着爱意。 　　“我爱你啊，这种事情当然会上心记住。” 　　【……】 　　系统目瞪口呆。 　　郁黎表情微微凝滞，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回了她一个含情脉脉的笑来。 　　销售小姐在一旁看的心里直冒酸泡泡。 　　这两个人怎么这么般配！ 　　果然有句话说的好，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这两个人看向对方的眼神都能拉丝了好嘛！ 　　如果系统能听见她的话，一定会坚定地告诉她：不。 　　在她面前冒着粉红泡泡的这两个人，此时此刻心跳一个赛一个的慢，稳如泰山。 　　按照温珑给出的戒圈，销售小姐选了相应大小的戒指。 　　郁黎试了一下，非常合适。 　　他再度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人，掩藏在虚假面皮下的心脏，忽然涌上一种极为古怪的感觉。 　　她好像是真的很喜欢自己。 　　试戴结束以后，销售小姐就利索地把两枚戒指包好。 　　待把人送出店门后，她才艳羡地叹了口气。 　　这两位客人，人长的好就算了，怎么连脾气性格也都那么温柔？ 　　他们看起来是那种绝不会跟对方吵架的夫妻，真让人羡慕。 　　她想到这里，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不吵架不生气……真的会有这样的夫妻吗？ 　　那还算是夫妻吗？ 　　她摇摇头，将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抛在脑后。 第31章 第二个世界5 　　尽管已经临近毕业了, 但郁黎和温珑却都还要照常去学校。 　　郁黎是给研究生的导师帮忙做实验，而温珑则是要上课，顺带准备毕业论文。 　　晚上六点半, 实验楼前没什么人的角落里，隐隐能听见啜泣声。 　　“郁黎学长。”苏落低着头, 颤着声音问她面前的男人。 　　“你跟温珑学姐……订婚了吗？” 　　她那天听见温珑说订婚对象是郁黎之后，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自己相信。 　　这才多久的时间, 他们怎么可能就…… 　　郁黎唇边带着温和的笑意, “嗯, 下周就去领结婚证, 不过珑珑身体不好, 婚礼的时间还没法定。” 　　他插在裤兜里的手指不耐地收紧, 眼底泛着淡淡的冷光。 　　他刚做完实验，还没来得及去吃饭, 一出实验室就被她堵在门口，说想问他事情。 　　真烦。 　　从高中到现在, 这个叫苏落的人来找过他很多次，都是说一些没营养的话题。 　　浪费时间。 　　苏落抬起头，两只圆眼睛里浸满了泪水。 　　“你喜欢她吗？” 　　郁黎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缓温柔, “当然。” 　　“我很爱她。” 　　他的眼里仿佛盛满了对爱人的爱意。 　　“爱”这种东西，只要稍微动动念头，就能轻而易举伪装出来。 　　“两个月, 才两个月的时间……”苏落喃喃自语。 　　她咬紧唇, 只觉得自己的喜欢在此刻看来可笑之极。她喜欢眼前这个男人那么久, 　　郁黎低下头, 看着这个满脸泪痕的女人。 　　“没别的事的话, 我想先回去了。这几天我还得准备结婚的事。” 　　依旧是那副温和有礼的模样, 却让苏落的心有如刀割。 　　如果她能早一点跟他表白的话，所有的一切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样？ 　　如果温珑能听见她的心声，一定会摇摇头坚定地说“不”。 　　苏落哪里知道，自己输给温珑的原因，并非因为什么外貌家世…… 　　而是因为，她看起来没有温珑短命。 　　“郁黎？” 　　听见熟悉的声音，郁黎下意识地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包括苏落，也是被这声音吓了一大跳。 　　她忙擦去脸上的泪水，好让自己看上去跟往常一样。 　　“我在实验室门口等你，听出来的学长说，你被人叫出来了。” 　　温珑唇边噙着浅淡的笑意，问：“你们在这里说什么呢？” 　　苏落慌慌张张想要解释，“学姐，我……” 　　她一张嘴，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哑的不像话，带着浓浓的鼻音，显然是刚刚哭过。 　　不开口还好点，现在这情况，简直越描越黑。 　　郁黎眼皮一掀，眼里的不耐之色险些泄露出来。 　　温珑关切地问道：“怎么哭了？” 　　“没什么，就是苏落最近碰到点问题，过来问我。”郁黎温声说道。 　　她不会怀疑什么吧？ 　　他的指尖烦躁地捏了下。 　　如果她回去质问自己，会很烦。 　　“是么……”温珑抬手，轻轻摸了下苏落鬓边的发丝。 　　“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聊天的，我反正也没什么课。” 　　她的语调轻柔，像是完全没有怀疑地相信了两人的说辞。 　　“……谢、谢谢学姐。”苏落低着头，忽然就觉得此刻的自己龌龊又狼狈。 　　她自惭形秽起来。 　　比起眼前这个得体大方的人，自己看上去就像个上不了台面的丑小鸭。 　　见温珑没有要质疑的迹象，郁黎放下心来，“去吃饭吧。” 　　温珑“嗯”了一声。 　　“苏落也一起吧。” 　　苏落仓惶地抬起头，一双眼睛红彤彤的，格外惹人怜爱。 　　“不、不用了学姐。” 　　温珑却拉住她的手，注视着她的双眼，真诚道：“一起吧。” 　　“你状态不好，我不放心。” 　　她之前以为，郁黎跟自己订婚后，女主应该就不会再去关注他。 　　但现在看来，她似乎并不懂得注意分寸。 　　苏落喜欢了反派那么多年，对他的一举一动应该很熟悉。 　　一旦她再跟郁黎走得近些，难保不会发现他的真面目。 　　温珑看向苏落的眸光幽深。 　　她恐怕得让女主明白，郁黎不是她能再靠近的人。 　　“那，好吧……”苏落咬了咬唇。 　　如果她不跟着去，就好像证明自己真的心里有鬼。 　　只是吃顿饭而已，很快就能结束…… 　　*** 　　由于耽搁了好一会儿，去食堂的时候已经没剩下多少饭了。 　　温珑点了个菜，拿着取餐的号码牌便回了座位。 　　她跟郁黎挨着坐着，而苏落则是在她的对面。 　　苏落要的是现成的，所以已经端着盘子吃起来。 　　这顿饭，她吃的格外煎熬。 　　因为对面的两个人正聊着领结婚证的时间。 　　“下周三吧？刚好你们老师下午开会，你能空出来时间。” 　　“我也没课。” 　　郁黎笑着看她，微亮的眸子里蕴着宠爱。 　　“好。” 　　苏落勉强吃了几口，盘子里的饭菜陡然变得索然无味。 　　她的目光落在对面两人的右手上，只觉得那设计并不起眼的两枚戒指格外刺眼。 　　嘀嘀。 　　桌上的取餐牌响了。 　　“唔，我的好了。”温珑正要起身。 　　“我去吧。”郁黎轻轻按住她，“刚好我的也差不多了。” 　　温珑也不坚持，把手中的牌子递给他。 　　郁黎走后，苏落才僵硬地开口说道：“你们的关系可真好……” 　　温珑像是被她这句话逗笑，失笑道：“这是什么话，我们是恋人啊，关系当然好啦。” 　　苏落干笑两声，“是啊。” 　　温珑注视着她，整个人像是被幸福浸润。 　　“你也会遇到那个对你很好的人。” 　　“……或许吧。”苏落低下头，眼底满是苦涩。 　　又过了一会儿，郁黎端着两个餐盘走过来。 　　温珑站起身，给他让位置，顺便接过他右手上的餐盘。 　　“欸？” 　　温珑盯着郁黎手里的盘子看了两秒，“你不是不喜欢吃胡萝卜？” 　　在他盘子里的菜，是胡萝卜、肉丁和笋丁炒的，里面的汤汁勾芡的很粘稠，不太好直接挑走。 　　郁黎的动作明显顿了下。 　　“……你怎么知道？” 　　她怎么知道？当然是因为闫黎不喜欢胡萝卜。 　　但温珑没放过任何一个示爱的机会，她抬起眸子。 　　“不是说过了吗？” 　　“因为我爱你啊，关于你的事情当然会用心记住。” 　　郁黎的表情微僵，但他很快牵起一个暖融融的笑来。 　　“你吃我的吧。”温珑把自己盛着糖醋排骨的盘子推给他，顺手把他的那份换了过来。 　　“……好。” 　　郁黎想起两个月前温珑向自己表白的场景。 　　他没把那些表白的话当真，只当是个自我意识过剩的小姐一时兴起。 　　但现在…… 　　‘因为我爱你啊’ 　　郁黎垂着头，盯着盘子里色泽油润的排骨多看了一会儿。 　　他古怪地想：看来她真的很爱我。但是那又如何呢？ 　　不过，比起身边的未婚妻子，他的演技似乎是有点拙劣了。 　　郁黎若有所思。 　　他好像可以跟她学一学，比如多了解一下她的喜好，这样日后也不容易露出破绽。 　　苏落在他们对面，嘴巴里的饭菜似乎都是苦涩的。 　　她听见温珑那样自然地将“爱”说出口，忍不住想，如果自己也能这么勇敢大胆，是不是现在坐在对面跟郁黎学长一起吃饭的人，就会是自己呢？ 　　如果她不那么懦弱的话…… 　　“苏落？” 　　“嗯？”苏落猛然从想象中脱离出来。 　　温珑蹙着眉头，紧张道：“你刚刚在想什么？脸色好难看。” 　　“没、没什么。” 　　温珑却像是还不放心，“真的没事？” 　　“真的没有。”苏落努力扬起一个粲然的笑，两颊边一左一右两枚梨涡很明显。 　　见她看起来状态好了几分，温珑才说道：“那就好。” 　　然后她才低下头，拿起勺子接着吃饭。 　　…… 　　晚饭后，苏落强撑着笑意跟温珑道了别，然后才出了食堂。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学校的小路上，眼睛泛红。 　　她自虐一般不断在大脑内回放着，方才在食堂所见的一幕幕。 　　“落落？” 　　苏落听见熟悉的声音，回神。 　　站在她面前的傅恒宇眉头紧锁，像是在奇怪她为什么在这里。 　　“恒宇……” 　　苏落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傅恒宇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心，“干什么了？眼睛都红了……” 　　她不知怎么想的，一下子伸出手臂抱住他。 　　“……落落？”傅恒宇讶异地道。 　　他从前虽然也抱过苏落，不过都是自己厚着脸皮主动。 　　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遭。 　　“恒宇，我们在一起吧。” 　　苏落将脸埋在他的胸前，紧紧闭着眼。 　　…… 　　另一头，温珑在郁黎的车上听着系统给的实时反馈。 　　【男女主在一起了。】 　　温珑：唔，这么快？ 　　她还以为，自己刺激完女主以后，还得好一段时间呢。 　　不过，男女主在一块总归是好事。顺利的话，女主应该会有好一段时间都不会来找反派了。 　　她静静窝在副驾驶座上，视线落在窗外的亮着的路灯上，有些放空。 　　温珑想到今天在食堂吃的晚餐，轻轻撇了撇嘴。 　　切，她也很讨厌吃胡萝卜。 第32章 第二个世界6 　　几日之后, 周三。 　　这是原本温珑跟郁黎定好的领结婚证的日子。 　　因为准备的很充分，领证的过程异常顺利。拍完照，登记结束之后, 两个人手里就各自多了个红本本。 　　上面的照片是在民政局现拍的，没有怎么修饰过, 好在两个人的颜值足够能打，拍出来还是很养眼的。 　　温珑看了一眼, 就把结婚证放进自己随身的包里。 　　领证这样重要的日子, 自然不能平平淡淡地过去。 　　温珑前一天就已经准备好了食材, 今天跟郁黎回去时又带了一瓶红酒。 　　虽然她这副病恹恹的身体喝不了多少酒, 但意思意思还是得有的。 　　快结账的时候, 两个人在收银台附近摆着的功能各异的商品处停了一会儿。 　　然后出来时, 购物袋里除了红酒以外，多了盒别的东西。 　　温珑心惊肉跳地瞥了眼那上面的字。 　　超薄什么螺纹什么…… 　　她默默别过头, 不忍再看。 　　回到家以后，她在厨房做菜, 郁黎则在旁边帮忙。 　　厨房里的新婚夫妇眉眼带着暖意，乍一看气氛很是温馨。 　　郁黎杵在一旁。他压根没做过几次饭，因而根本不知道该帮些什么。 　　瞥了眼案板上没削皮的土豆, 他想了想，削皮这种活自己应该还是干得了的。 　　他于是俯下身，准备伸手去拿。 　　“郁——” 　　温珑转过头, 正准备让他先回去, 然后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 　　他们的鼻尖几乎贴在一块, 呼吸骤然交错在一起。 　　这样暧昧的气氛, 让两个人皆是心里一沉, 表情均有一丝僵滞。 　　原因无他, 实在是因为现在这种氛围，简直太适合接吻了。 　　温珑大脑飞速运转着。 　　如果这时候撤开身，可能会被反派起疑。 　　而郁黎唇角还翘着轻微的弧度，深黑色的眸子很快地划过一道冷光。 　　如果他现在后退，会不会被她看出什么端倪？ 　　他在网络上查过，情侣间一般确认关系两周就能够接吻。他们成为恋人到现在，已经超过两个月了。 　　一次亲吻都没有，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要不……亲一下她算了？ 　　他从没设想过温珑会抗拒的可能，毕竟她看上去那么爱他。 　　他于是迟缓地伸出手，不大情愿地揽住身前人的腰，然后慢慢地低下头。 　　他便碰上了温珑柔软的唇。 　　然后要做什么？ 　　郁黎想起他之前搜过的教程，好像要伸……舌头。 　　他放在身侧的手攥的很紧。 　　他强忍着心中的不适，轻轻探出舌尖。 　　——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 　　唇上被覆上湿软的触感，温珑呼吸一滞。 　　她握着刀柄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系统看见她手里攥着的东西，忍不住出声提醒:【先放下刀。】 　　看着怪吓人的。 　　温珑松开手上的菜刀，转而抬起手臂，勾上郁黎的脖颈。 　　她踮起脚尖，配合地张开唇瓣。 　　——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 　　舌尖相触的感觉算不上好，最起码厨房里的两个人除了不适以外，完全没能体会到任何谈得上好的体验。 　　几分钟后，一吻结束。 　　身形颀长的男人低着头，着向怀里的人的眸光温暖。 　　——好脏，想漱口。 　　温珑半阖着眼，眼角眉梢尽是羞赧。 　　——救命，想漱口。 　　她推了下郁黎，脸上染上几分红晕。 　　“你先回去，你呆在这里我没法做饭了。” 　　郁黎低笑一声，道了声“好”，然后抬手蹭了下她的脸颊，才离开厨房。 　　一出厨房门，他脸上的表情立刻冷下来，步子迅速转向洗手间的方向。 　　而厨房内，温珑两腮上的红晕也慢慢淡了下来。 　　她抿紧唇，等厨房外的脚步走远，才按下水龙头的开关。 　　几秒钟后，厨房和洗手间同时响起了微弱的水流声。 　　那是这对恩爱夫妻漱口的动静。 　　** 　　夜里，光线昏暗的卧室里，只留了一盏暖色的床头灯。 　　温珑没忘记在超市里买了什么东西…… 　　她喝了一点点酒，郁黎也是。 　　洗漱刷牙之后，那一点酒精味依旧环绕在唇齿间，身上似乎也沾染了一点酒味，让这昏暗的环境平添几分旖旎。 　　她显然知道待会儿要发生什么。 　　上个世界，闫黎清楚她并不喜欢他，对那方面也没要求过。 　　但这次不一样，她要扮演的是个深爱着反派的妻子，没理由抗拒这种事。 　　而郁黎此刻跟她的念头完全一致。 　　他不懂为什么有人会喜欢床上的事。 　　明明又脏，还浪费体力。 　　但如果什么也不做，她恐怕会起疑。 　　“……珑珑？”他从背后轻轻环上温珑的腰，指尖轻轻摩挲抚弄。 　　怀里的人战栗着，却没有抗拒。 　　郁黎有点失望。 　　他希望自己的妻子是个性冷淡，这样他就不必勉强自己做这些浪费体力的事。 　　温珑微微喘着气，睫羽轻颤。 　　早知道，刚刚应该让反派再多喝点酒……硬不起来就最好了。 　　许是因为喘息有些急促，冷空气钻进她的喉间。 　　“咳……” 　　她很不合时宜地咳了一声。 　　这一声解救了床上正痛苦挣扎的两个人。 　　郁黎的动作停了下来。 　　温珑背对着他，得救似的松了口气。 　　“抱歉……”她声音隐含愧疚。 　　郁黎黑色的眼珠动了下。 　　他竭力控制着自己，没让撤回手的动作看起来太迫不及待。 　　他略微思考了下，俯身安慰似的吻了下她的耳垂。 　　“没关系。是我不好，忘了你感冒还没好全。” 　　温珑犹豫地问他:“那你……没事吗？” 　　郁黎体贴地道:“你身体不好，我可以忍耐。” 　　“我对那方面需求不是很大，一两个月一次就够了。” 　　他摸着她的头发，语调温柔。 　　换做是旁人，定然会为他的体贴而动容。 　　但温珑清楚，反派是自己有点洁癖，压根不想做。 　　她轻轻舒了口气。 　　正合她意。 　　作者有话说： 　　郁黎:我一个月一次就够了。 　　后来。 　　郁黎：够了……呵呵……够了 : ） 　　明天入V啦！当天会掉落万字更新~ 　　入V章节是从第22章 开始倒V，看过的小可爱们不要误买哦~ 第33章 第二个世界7 　　温珑这“感冒”一直持续了快一个月。 　　也因而, 那盒没来得及拆开的超薄螺纹……在床头的柜子里，静静躺了快一个月，无人问津。 　　感冒这么久还没好属实有点奇怪, 不过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这回事。 　　空荡的客厅内，电视机屏幕亮着, 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郁黎没开声音，给自己倒了杯水, 便坐在沙发上出神。 　　今天温珑在学校有课, 而且要准备毕业之类的琐事, 一直到中午才能回来。 　　所以, 他只需要吃完午饭再去接她就好。 　　郁黎起身, 往四周望了一圈。 　　客厅的东西几乎跟一个多月前没有什么区别。 　　跟她同居的情形似乎比他预计的情况要好一点。 　　她很安分, 没乱动他的东西。 　　这一点很好。 　　他刚刚看了眼床头柜，里面的药盒依旧是规规整整的正方形。 　　很好。 　　而且, 她还算有自觉。最近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咳嗽时也会自己从卧室出去, 要喝热水能够自己解决，不会吵到自己。 　　很好。 　　而且，她很会做菜。 　　他蓦地一滞, 又想起了她理所当然的那句“因为我爱你”。 　　他不清楚她是如何得知自己的喜好的，不过她做的菜的确很合他的口味。 　　郁黎站在原地，想了一大圈, 硬是没能挑出来她什么毛病。 　　除了她总是咳嗽, 让车子和房子里都充满了病菌以外…… 　　不过这一点, 他早就有了心里准备, 所以一时间也没觉得非常难以接受。 　　他坐在沙发上, 发了一会儿呆。 　　如果以后的五年都能这样度过的话, 貌似也不是非常难熬。 　　他满意地眯起眼。 　　现在看来，他三个月前冲动做下来的决定还算正确。 　　倏地，他的目光落在某处，微微一顿。 　　玻璃橱柜里，那些排放整齐白色的杯子中，多了一只印着图案的马克杯。 　　那个杯子是他们昨天去超市买东西附赠的，因为他不想在自己的柜子里放那种廉价且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杯子，所以就暂时放在角落里闲置，打算等今天什么时候就扔掉。 　　而现在，它却突然出现在他的柜子里…… 　　他不可能会把这种东西放在自己家里，那么，这是谁的手笔自然不必多说。 　　他记得，昨天在超市的时候，温珑似乎挺喜欢那个杯子，连着说了好几次“好看”。 　　郁黎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喜欢那么花里胡哨的东西。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事情。 　　他联想到了最近家里很奇怪的事情。 　　从她搬过来以后，每天他的东西都会发生一点变化。 　　第一天是被调换了位置的两袋茶包，第二天他在自己的白色信纸里，发现了一枚彩色的信纸，第三天…… 　　都是很微小的变化，但他对这个家里的东西摆放位置简直了如指掌，很轻易就能察觉出不对。 　　他当然知道这些东西是谁干的。 　　不过看着她那副无辜安静的模样，他没办法出声质问，只能忍着心头那一点火气把东西归到原地。 　　但经过这一个月，现在他懂了，住在这里的这个病怏怏的女人，的确有种喜欢捉弄人的恶趣味。 　　并不过分，但足够让人恼火。 　　他木着脸站起身，迈步来到柜子前。 　　她看起来很喜欢它，如果贸然丢掉应该不太合适。 　　他打开柜门，把那只杯子换了下位置，将它塞到了最里面的角落。 　　然后，他强迫症似的又把其余的杯子排列组合一番，知道最前面的杯子整整齐齐列成一排，他才松了口气，合上柜门。 　　如果她不搞这些恶作剧的话，那就最好了。 　　做完这一切，他慢吞吞走到冰箱处，准备煮包面当做午饭。 　　中午温珑不在，他得自己解决午饭。 　　他其实不喜欢吃自己做的饭，明明步骤跟网上的差不多，但做出来总觉得味道怪怪的…… 　　他一边开着冰箱门，脑子里却想起来温珑弯着眼肯定地说“好吃”的神情，有些不解。 　　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他想起来今天的早餐，鸡蛋被他煎的焦黑，豆浆的味道也怪怪的。 　　但她说好吃……那应该就是吧。 　　郁黎打开冰箱门，从里面取出来一袋即食的意面，里面配的酱料是做好的，他只需要稍微加工一下就行。 　　“嗯？”他的目光倏地顿住。 　　那是什么？前天明明还没有的。 　　他盯着冰箱里多出来的一个大塑料袋看了一会儿。那里面装着许多黑色的小包装，但是看不清楚是什么。 　　郁黎想了想，决定看看这个突然出现在他家冰箱的奇怪东西究竟是什么。 　　对于不明来源的东西，他向来不会轻易地放过…… 　　对家里的每一样物品，他都需要对它们了如指掌。 　　郁黎没有什么隐私意识，尊重别人的隐私就更不可能了。在外维持那张表皮的时候还能做做样子，一旦回到一个人的状态，那劣根性就显露出来了。 　　他甚至对温珑搬过来的所有东西都一一检查了一遍。 　　当然，这事是偷偷干的。 　　郁黎有正常人的常识，在人前也很愿意遵守。所以，他完全清楚自己在做一些在常人看起来很变/态且恶心的事。 　　但没人的时候，他并不以此约束自己，何况温珑也不可能会知道。 　　他又有着常人没有的记忆力，能够把那些东西按照检查前的状态完全复原。 　　因此，他检查的非常肆无忌惮。 　　至于检查的结果，他除了发现她夹在书里的几张照片以外，其余的东西都很正常。 　　若要问那几张照片为什么不正常…… 　　——因为那些是他的照片。 　　也不知道是谁在什么时候拍的，然后被他的妻子小心收了起来。 　　其中有一张，是他打篮球撩起衣摆的照片。 　　“……” 　　郁黎不想再想下去。 　　他伸手，把冰箱里那一袋子东西拎了出来。 　　手上的分量不小，还怪沉的。 　　他把袋子解开，里面是一个个密封好的黑色液体。 　　尽管里面的东西没有露出来，但郁黎还是闻到了一点淡淡的苦味。 　　他判断出来，这是熬制好的中药。 　　他于是想起来一件事。 　　前天，温珑貌似的确有自己出去过。但他当时在忙，而且她那时候看起来很自然，就像是单纯地想出去散散步。 　　他想当然地以为她只是散步而已。 　　郁黎碰了下里面的黑色包装，指尖的触感冰凉。 　　所以说……她那天其实是去医院了？ 　　那为什么不告诉他？她搬过来的时候，似乎连行李箱都拎不动吧，把这一袋东西从医院带回来应该也有点吃力。 　　他垂着头，皱眉思索着原因。 　　哦……他知道了。 　　她一定是不希望我担心她。郁黎肯定地想到。 　　这一个月来，郁黎如今对“我的妻子对我情根深种”这一事实已经丝毫不会怀疑。 　　温珑某一天做晚饭时，让他帮忙接了一次电话。 　　他就看见了，她的手机壁纸是他的照片。 　　加上平日里温珑的种种行迹，都很符合网络上那些人对“爱”的定义。 　　那日之后，他也有样学样地把自己的手机壁纸设置成温珑的，顺带还把密码改成了她的生日。 　　他从自己的妻子身上学到不少东西，如今要伪装成“爱她”的样子，已经十分纯熟。 　　郁黎盯着袋子里的黑色中药看了好一会儿。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演技已经挑不出错，可比起她来，自己表现出的那一点点“爱”却总是显得匮乏。 　　他总是会在各种意想不到的角落里，发现她深爱着自己的痕迹。 　　也许，这就是真的和假的之间的区别？ 　　作者有话说： 　　郁黎：这难道就是真的和假的区别？ 　　温珑：不，这只是演戏天才和笨蛋的区别。 第34章 第二个世界8 　　郁黎在家里疯狂脑补的时候, 温珑还在学校上课。 　　下课铃一响，温珑收拾好书往外面走。 　　郁黎应该会提前到校门口，作为一个爱他体谅他的妻子, 她不会让他等太久。 　　“温珑！” 　　刚走出教室，温珑便被一道软糯的女声叫住。 　　她回头看了一眼。 　　来人名叫顾心, 是原主大一大二的室友。虽然原主后来搬出去住了，但由于她们是同一个专业的, 还是依旧有联系。 　　只不过, 根据这具身体的记忆来看, 她们的关系谈不上亲密。 　　顾心家境一般, 外表长的不算出彩, 但也勉强算得上甜美, 加上她声音也是甜腻腻的，在大学还是有不少人追求。 　　但是原主在这个世界里好歹也是排得上号的女配角, 美貌自然不在话下。 　　比起原主这种级别的美人，顾心那点东西就很不起眼了。加上原主家世又好, 性格方面内里虽然是个黑心的，但她表面功夫向来做的很好。 　　因而，大一大二的两个学年里, 顾心可没少嫉妒她，各种小动作不断。 　　“顾心？”温珑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讶异，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顾心上前, 没回答她的问题。她径直揽住温珑的胳膊, 熟稔道：“你要出校吗？我刚好跟你一块。” 　　温珑笑了下, “你不是没选课？怎么这个时间还留在教学楼？” 　　顾心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尴尬, “我……这不是快毕业了吗, 我就想在学校转转, 顺便拍点照片当作纪念，不然以后就见不着了。”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碰见你。” 　　温珑笑着应了一声。 　　她大抵能猜得到，这位前室友应该是有事情想问自己。也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又或者是听人说了什么？ 　　原主跟她一直暗恋着的男主傅恒宇是不同专业的，待在学校是接触傅恒宇的最好渠道。 　　因而原本，她是没有在外面住的打算的。 　　让原主搬出宿舍住的导火索是，她记录着暗恋傅恒宇的日记本丢了。 　　她怀疑是顾心偷偷拿了，却也没有直接证据。 　　最后也只能自己搬了出去。 　　而知道未来剧情的温珑却清楚，那本日记的确是顾心拿的。剧情里，顾心最后也是向女主拆穿原主真面目的助攻之一。 　　顾心挽着温珑走在路上，努力找话题聊一些有的没的，好让气氛看上去自然些。 　　她嘴上说着学院各种琐事八卦，视线却不断地往四处张望着。 　　总之，整个人看起来都是焦躁的。 　　温珑心里轻笑了一声。 　　她静静等着这位前室友开口。 　　快到校门的时候，顾心才装作无意地开口问道：“温珑啊……” 　　“我今天来学校的时候，好像看到送你过来的人是郁黎？” 　　温珑眼底划过一丝了然。 　　“嗯，怎么了吗？” 　　顾心被她问的有点尴尬，但还是好奇心占据了上风。 　　“郁黎为什么会跟你走在一起啊？” 　　郁黎虽然不是她们学院的，但是好看到那种程度，她多多少少也知道他的名字。尤其有一次她在表白墙上看见郁黎的照片，那温柔得不像话的神情，叫她至今都印象深刻。 　　之后，她也关注过很多次关于郁黎的消息，甚至为了他专门报名了很多活动。 　　他跟那个管理学院的傅恒宇一样出名。 　　而且郁黎成绩好，性格更是温柔至极，但凡是接触过他的，都对他赞不绝口。学校里对他有好感的女生数都数不过来。 　　这样的男人，居然会跟温珑走在一块？ 　　“啊……我没告诉过你吗？”温珑笑的温柔，“三个月前我们就在一起了。” 　　原主跟郁黎在一起的消息并没有告诉太多人。她只是为了刺激苏落而已，并不想人尽皆知。 　　至于郁黎？他自然不会给自己找麻烦。所以目前知道他们俩在一起的人应该寥寥无几。 　　顾心一下子愣在原地，将她的话反复琢磨。 　　“……什么？” 　　温珑脸颊微红，像是有些羞赧。 　　“准确来说，他现在已经是我的丈夫了。” 　　“你们？”顾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温珑点点头，“刚刚领证没几天。” 　　“可是你不是一直喜欢……” 　　她不是一直喜欢那个傅恒宇吗？ 　　温珑抬眸，故作讶异地反问：“喜欢什么？” 　　“……” 　　顾心沉默了。 　　温珑喜欢傅恒宇的事情瞒的很好，除了自己偷偷看过她的日记知道这回事以外，没有任何人清楚。 　　如果她说出来，岂不是就是变相承认当初偷拿温珑日记本的人是自己？ 　　“没、没什么。我就感觉你大一大二有喜欢的人……你不是总是记日记什么的嘛，我就猜你应该是有喜欢的人。” 　　温珑窘迫道：“那时候是有，不过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就不用再提了。” 　　她没打算直接否认。 　　原主喜欢了傅恒宇那么多年，就算掩藏的再好，也一定会有蛛丝马迹。比起否认，索性直接承认才不容易惹人怀疑。 　　顾心紧紧盯着她的脸。 　　温珑这副模样，乍一看还真像是早已释然了，甚至颇有几分往事不堪回首的窘态。 　　可是，这怎么可能？ 　　之前大二的时候，她在温珑的桌子上瞥见了她的日记本。 　　那本日记平日里就总见她用，而且每次用完就迅速收拾好，好像里面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 　　在某种阴暗的心思作祟下，她趁着其他室友不在，偷偷翻开了那本日记，也看见了里面让人头皮发麻的内容。 　　那里面诉说的对傅恒宇的“爱”，根本不像是正常人能写出来的，简直偏激的让人反胃！ 　　还有里面夹着的不知道从哪搜集来的照片，整理出来有厚厚一沓，全部都是傅恒宇的照片！！ 　　而且从照片里的人来看，应该是从高中一直到大学的照片……也就是说，温珑至少喜欢了傅恒宇少说也有四五年！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短短三个月就移情别恋？ 　　她不甘心地继续逼问道：“那你当时喜欢的人是谁啊？郁黎知道吗？” 　　温珑只笑道：“我没跟他提过。” 　　“虽然已经是过去的事，但被我先生听到了，他恐怕还是会吃醋的。” 　　才怪，反派只会装装样子，然后一脸温柔地说“没关系”。 　　就是她真的给郁黎戴了绿帽子，他估计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两人聊天这一会儿，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校门口。 　　“我先生已经到了。”温珑一出校门口，就瞥见停在路边的高级轿车。 　　她歪了歪头，道：“他应该等了有一会儿了，我就先走了？” 　　轿车里的人也注意到她，很快打开车门下了车。 　　郁黎走近她，接过她手里装著书的手提包，然后另一只手牵住她。 　　温珑眉眼弯起，顺势抱了下他的腰，姿态亲昵地往郁黎身上靠。 　　交握着的两只手上，两枚款式相同的戒指很是瞩目。 　　顾心在郁黎下车的那一刻，视线就黏在了他的脸上。 　　她本就一直暗地里关注着郁黎，可惜之前只能在各种社团活动里远远望着，哪里有这样近距离看他的机会？ 　　郁黎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 　　他看向身边的人，“回去吧。” 　　温珑回头望着顾心，笑眯眯接着道：“等我们婚礼那天，记得要来喝喜酒啊。” 　　顾心眼睁睁看着车门在她的面前合上。 　　她见过那辆车的标识，很熟悉。她在那些豪车的榜单上看过类似的，平日里刷视频也能看见一些富豪炫富时漏出自己的爱车，有一部分跟这辆车的标识是一样的。 　　简单来说，那辆车价值不菲。 　　她只知道郁黎很优秀，模样好性格好……却不知道他居然这么有钱？ 　　难怪……他会看上一个病秧子。 　　这些有钱人，不就是喜欢跟有钱人玩吗？ 　　顾心嘲讽地扯了下唇，只是眼里的愤恨之色却暴露了她的不甘。 　　** 　　“那是朋友吗？”郁黎开着车，随口问道。 　　他对刚刚那个人是谁并不感兴趣，而且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也令人不适。 　　但大家都是这样聊天的，谈论那些跟自己无关又无趣的话题。 　　“也不算朋友，是之前的室友。” 　　郁黎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道：“……前天你去医院了吗？我看见冰箱里有药。” 　　温珑讶异地睁大眼。 　　她还以为反派会装作没看见呢。 　　“……嗯，我看你在忙，就自己去了。” 　　不过，就算郁黎不忙，她大概也是找机会自己一个人去医院。 　　他应该是很厌恶这种麻烦事，她没想过让他不舒服。何况，她自己一个人出去也能放松点，不用时刻注意哪里会漏出破绽。 　　【其实偶尔你也可以适当用一下他的。】 　　温珑:用什么？ 　　【就比如晚上咳嗽的时候，可以不用出去的。让郁黎帮你倒杯热水……这才应该是正常夫妻间的相处模式吧？】 　　温珑笑了下，在心里对系统道：没有这个必要。 　　系统给出的任务是让她去爱反派，她没有必要跟正常的夫妻一样，依赖对方。 　　而此刻郁黎的念头却已经飘向别处了。 　　她说是因为他在忙，所以没叫他？ 　　他心想:骗人，明明是因为她不想让我担心。 　　郁黎不得不承认，温珑的爱没给他带来任何负担。 　　他大可以假装今天没有看见冰箱里的那包药，然后继续跟往常一样，随便装装关心她的样子，混过去。 　　反正她很笨，又那么爱他，根本不会察觉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甚至还会为他随口瞎编的那些关心感动的眼眶泛红。 　　而且……她似乎从来没有要求过自己什么。 　　“下次必须叫上我。”郁黎的语气有些强硬。 　　“嗯？” 　　郁黎轻声道：“你瞒着我去医院，我会担心。” 　　“所以，下次不要一个人去了。” 　　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温珑怔了下。 　　反派的演技进步还挺快，这才一个多月，说起情话来就这么熟练了。 　　郁黎等了一会儿，才听见很轻的一声“好”。 　　余光一瞥，他毫不意外地在温珑的脸颊上看到一点浮起的绯色。 　　可真好哄，稍微说点话就脸红了。 　　他这才把目光转了回去，专心开车。 　　反正到医院也没多远路，下次就陪着她去好了。 第35章 第二个世界9 　　郁黎之后的确陪着温珑去了趟医院。 　　温珑上次带回来的那一包药, 看着倒是挺多，喝了六七天也就没了。 　　他们于是便去医院重新拿药，顺便给温珑做个身体检查。 　　最后医生给出的检查结果不太好。 　　医生看着化验单还有检查报告, 狠狠皱着眉。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的表情，但坐在对面两个人心里都淡定的出奇。 　　一个是早有预料, 另一个巴不得结果再坏一点。 　　医生沉吟片刻，又在电脑上打了行什么字, 打印出一份检查单, 递给温珑。 　　“你再去做个检查。” 　　郁黎转过身, 正要陪同她一起。 　　“家属先留一下, 我说一下忌讳和注意事项。” 　　郁黎于是顿住步子。 　　温珑走后, 医生才叹了口气, 对郁黎说道：“我看你们应该也是跑过不少医院了，心里估计也清楚什么情况。” 　　“患者身体状况太差了……” 　　郁黎没出声。 　　“不要让她受累, 但是必要的运动还是要有，饮食也要均衡一些, 提高患者的免疫力。” 　　“还有平时在家的时候，尽量避免那些小感冒，不要让她受凉。这样应该还能……” 　　应该还能多活点时日。 　　后半句话医生没忍心说出口。 　　让她受凉？ 　　郁黎想起两个月前, 他眼睁睁看着温珑淋雨，却没有理会。她好像因为那次感冒了，一直到现在还没好全。 　　身体的确是够差的。 　　他想：还是注意点吧。反正她已经没几年了, 忍再多几个月也不是那么难熬。 　　他这样想着, 温声跟医生道了谢, 然后便在检查室外头侯着。 　　温珑从检查室里面出来时, 他立刻站起身, 上前扶着她。 　　“都说什么了？” 　　“没什么, 就说没有查出来什么大病，但是还是药好好吃药养好身体。” 　　他眉眼温顺地垂着，“再加强锻炼就好。” 　　“好。”温珑朝他笑着道。 　　但实际她的身体究竟是什么样，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郁黎牵着她往外走，一边却想着：她应该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年。 　　可他好像从没有见过她害怕的样子。 　　准确来说，她好像对什么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淡定模样，除了面对他时会时不时脸红，其余时刻几乎都是温柔得体的。 　　他偏过头，注视着她有些苍白的脸，以及那依旧噙着淡淡笑意的唇。 　　这两天她的咳嗽好像严重了点。晚上出去的时间也更长了。 　　她在客厅里面，咳嗽的声音都能传进卧室里。 　　他想：最近还是多看着她点，赶紧让她的感冒好起来。她有点吵。 　　他又拧了下眉。 　　也不能说吵……那点声并不影响他睡觉。 　　但还是安静点比较好。 　　*** 　　晚上，郁黎烧了热水，帮温珑把那些中药包加热好，倒进碗里。 　　温珑皱着鼻子把那一碗药喝完，然后嘴里被人塞了颗奶糖。 　　郁黎揉了揉她的发，“苦吗？” 　　温珑笑着仰起头，“还好，就是闻着苦。” 　　郁黎沉默了一会儿。 　　是吗？可是看起来的确很苦。但看她喝的很快，而且表情也很自然，应该还好吧？ 　　夜里睡觉的时候，卧室里还是有一股淡淡的中药的味道，是加热时从客厅飘过来的。 　　郁黎显然不习惯房间里多出来的药草气息，躺在床上半晌也没有睡意。 　　倏然，他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动身子，像是猛地战栗了下。 　　半夜是病症最严重的时候。 　　他听见温珑喉间溢出的很小声的呛咳声。 　　她紧紧捂着嘴唇，没让自己再搞出别的动静，只有窝在被子里的身体已依旧不住地颤抖。 　　被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郁黎知道，那是她起身下床的声音。 　　他想了想，隐约明白了温珑感冒一直没好的原因。 　　尽管现在是五月份，但晚上的温度也有些低，她天天晚上从被子里出去，穿个薄睡衣在客厅呆那么久，也算是受凉了吧？ 　　他平躺着身子，纠结了一会儿。 　　那个医生说让他注意着点，别让她受凉…… 　　温珑悄悄掀开被子，一条细直的腿已经沿着地面踩下去。 　　她右手捂着嘴唇，另一只手撑着床。 　　她在心里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个月前的小感冒，居然一直到现在还没痊愈。 　　虽然她为了躲着反派，打算用感冒为由暂时避着床/事，但她也的确没想到就这点小病居然能拖这么久。 　　属实刷新了她对这具身体的认识。 　　她动了下腰，另一条腿也要下去时，撑着床垫的手腕却猝不及防被握住。 　　是郁黎。 　　她惊讶地回过头。 　　他没睡着吗？还是被她吵醒了？ 　　“抱歉，吵到你了吗？” 　　黑夜中，郁黎抿了下唇。 　　她那点动静跟猫似的，能吵到谁？ 　　他侧过身，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另一条手臂勾住她的腰。 　　温珑已经下去一半的身子，又被他重新捞了回来。 　　“郁黎？”被重新捞回被子里的温珑讶异地抬起眼。 　　反派要干嘛？ 　　她听见搂着她的人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把她搂在怀里。紧接着，那只箍在她腰间的手往上移了些，覆上了她的背。 　　温珑心头一跳。 　　这是想干嘛！？ 　　她下意识想到柜子里那盒还没拆封的东西，心里就是一哆嗦。 　　她这还病着呢，反派如果在这种时候跟她那什么，也未免太禽兽了。 　　下一秒，那只覆在她后背的手，顺着她的背脊轻轻拍动。 　　像是是帮人止咳的拍法。 　　温珑怔住。 　　背后的力道不重，而且许是因为她这句身体常年病着体温偏低的缘故，郁黎手心的温度就显得有些烫。 　　她的额头抵着郁黎的前胸，鼻尖处全是他的气息，后背上覆着的温度很暖。 　　温珑一瞬间不自在极了，想从这种让她别扭的氛围里挣脱出去，但迫于人设却又只能静静窝在他怀里。 　　“郁——”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 　　“咳……” 　　温珑于是又默默闭上嘴。 　　她现在一张嘴就想咳嗽，还是不要说话为好。 　　【反派突然转性了？】 　　温珑：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不是因为关心才做这种事。 　　应该是别有目的。 　　能有什么目的呢？ 　　她脑袋埋在郁黎胸前，一边颤抖着忍着咳意，一边蹙眉思索着郁黎此番动作的目的。 　　过了几分钟，后背上拍动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听见头顶的声音轻缓地问：“要热水吗？” 　　温珑摇摇头。 　　“不太想喝。” 　　“……” 　　郁黎看着在自己的怀里蜷成一团不住发抖的人，手下的动作轻了点。 　　他感受到贴着自己那微微发抖的身体，眼底的神色莫名。 　　开了个不太好的头，以后睡觉恐怕都要这样抱她。 　　……不过算了。 　　…… 　　翌日早。 　　郁黎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下意识就想要松手。 　　自从温珑搬过来以后，他每天早上醒来都是从背后抱着她的。 　　原因不明。 　　所以他每次早上醒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松开抱着她的手。 　　但是今天，他看了眼面对着蜷缩在他怀里的人，抽出手的动作顿了下。 　　哦……差点忘了，昨天晚上是他帮她止咳来着，最后睡着的时候似乎也是抱着她睡的。 　　郁黎于是没再动了。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黑的眸子盯着温珑的睡脸。 　　昨天晚上因为她，自己的睡眠时间被迫推迟了大半个小时。 　　她最好是赶紧好起来，这样他就能够早早睡觉了。 　　她嘴唇紧紧闭着，脸色似乎比之前好了一些，最起码唇色是红润的。 　　郁黎这回确定了，她感冒一直没好的原因的确是因为晚上受凉。 　　昨晚没有从卧室出去，今早状态就恢复了些。 　　“……” 　　莫名的，这个认知让他有些不舒服。 　　就好像她是因为自己才生的病。 　　他思绪放空的这一会功夫，温珑也睡醒了。 　　她茫然地盯着郁黎的脖颈看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为什么自己面前会有这种东西。 　　记忆回笼后，她才柔声道：“早安。” 　　郁黎迟缓地眨了下眼。 　　“……早安。” 　　然后，便没有人再开口说话了。 　　为了不让气氛显得太生疏，温珑于是伸手抱住他，那只柔软的手臂环上他的腰。 　　郁黎僵了下。 　　温珑平日里也会这样抱他，不过在床上……还是头一次。 　　她睡着以后，大部分时候都是背对着他，就更不用提面对面抱住他了。 　　两个人都没说话。 　　就这样磨蹭了好一会儿，郁黎才放开环着她腰身的手，“我去做早饭。” 　　温珑的表情几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秒。 　　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这位反派不要再下厨了。 　　但她到底没把这话说出口，而是笑眼弯弯地道：“好。” 　　这一笑，便让某个丝毫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再一次笃定：她真的很喜欢我做的饭。 　　…… 　　二十分钟后，温珑洗漱完坐在餐桌前。 　　两个人面前各自放着蒸好的鸡蛋羹，还有煎好的培根。 　　郁黎的早饭旁边还有一杯牛奶，而她的则是一碗黑乎乎的东西，那是她的药。 　　温珑面带微笑地舀了一勺蛋羹，尝了一口。 　　嗯…… 　　齁咸。 　　郁黎视线不经意落在那碗药上，他刚刚好奇尝了一口。 　　——明明就很苦，现在他嘴里的苦味还没散。 　　温珑迅速解决完鸡蛋糕和培根，然后端起那碗药，很没形象地一口气喝完。 　　“苦吗？”郁黎递给她一块糖，跟昨晚一样又问了一遍。 　　温珑已经放下药碗，笑道：“还好。” 　　比起他做的那些一言难尽的早饭，她宁愿再喝一碗中药。 　　郁黎打死也想不到，被自己的妻子嫌弃的不是那碗又黑又苦的中药，而是他做的黑暗料理。 　　系统忍不住道：【……这个世界辛苦你了。】它屏蔽味觉的功能不是即时的，用一次就会起效很久。 　　没有味觉，温珑做晚饭就没法确定味道，之后就没有再用过了。 　　温珑：没关系。反派的厨艺还是稍微进步了点的。 　　虽然进步的不太明显…… 　　但好歹他不会再犯那种把糖错当成盐放的低级错误了。 　　郁黎望着她轻松的神色，没有说话。 　　他脸上还带着标准的温雅笑容，想到：她原来也是会撒谎的。 　　“今天学校还有安排吗？”温珑问道。 　　“嗯，最近毕业典礼彩排，我得参加。” 　　温珑惊讶地问：“你有节目吗？” 　　“嗯”郁黎犹豫了下，才接着道：“小提琴独奏。” 　　毕业典礼的节目是在很久前就定下来的。 　　他练习的时候几乎都是在学校，那把小提琴也从没有在家里拿出来过。 　　因为他从前觉得，如果被自己的妻子看见了，她没准会要求自己专门为她演奏什么曲目。 　　会很麻烦。 　　但是现在好像还好。 　　毕竟她对自己很上心，如果她真的要求自己为她一个人演奏，作为偶尔回报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不是完全令人难以接受。 　　她估计会用那种爱慕又憧憬的眼神看着他，然后红着脸问他能不能再来一首。 　　温珑却怔了下。 　　“你说……什么？” 　　没听清吗？ 　　郁黎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 　　“……” 　　温珑说不出话了。 　　她想起了另一个人，闫黎。 　　作为深渊恶魔，她活了很久，也学过不少东西，唯有小提琴这一种乐器，她很喜欢，自己却总是学不好。 　　后来努力了很长一段时间，她彻底明白自己不是那块料，不甘不愿地放弃了。 　　上个世界的时候，她跟闫黎结婚以后总是会去听小提琴演奏。 　　他跟着自己去了几次，回去的时候，脸色就总是臭臭的。 　　之后，他就不跟着去了。 　　她那时候还以为是他不喜欢听，直到某一次，她回家早了点，就听见他偷偷拉小提琴的声音。 　　听那音色，应该是练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不过自从那天被她发现以后，他像是别扭，之后就不再练了。 　　“珑珑？” 　　郁黎的声音将她从出神中拉了回来。 　　温珑回过神。 　　“你……为什么会想学小提琴？” 　　“……喜欢它的声音。”郁黎说道。 　　其实不是……他只是偶然间看见橱窗里挂着一架小提琴，莫名就想要学会它。 　　那是他头一次毫无缘由地做一件事。 　　就跟他每天早上不知为何会抱着她一样，找不到原因。 　　喜欢它的声音……只是这样吗？ 　　温珑低着头，好一会儿才说：“毕业典礼我也会去。” 　　“轮到你演奏的时候，我会仔细听的。” 　　郁黎抬起头，不解她为什么会这样认真地说这么一句话。 　　不过她那样喜欢他，会这么在意也不奇怪。 　　“好。” 第36章 第二个世界10 　　六月份, 正是毕业季。 　　大四年级的毕业典礼在六月中旬，中午在学校展厅开一场正式的，学校校长、各学院的老师都会在。 　　而当天晚上还有一场类似于晚会的形式, 没有什么老师在场，只有毕业生表演节目。 　　郁黎的节目就是晚上那一场。 　　温珑来的很早, 挑了个第二排的位置。 　　第一排虽然还有空位，可惜中央视野最好的几个位置已经被人占完了。 　　六月份的气温灼人, 哪怕是晚上也是燥热的。 　　展厅内的空调温度便调的很低, 第一排上空天花板处的空调冷风吹下来, 激的皮肤的绒毛都立起来。 　　温珑只穿着一条长裙, 有些懊恼：早知道就多带件外套了。 　　二十分钟后, 展厅内的位置陆陆续续被坐满。 　　大部分都是大四年级毕业生, 但也有一部分低年级来看热闹的。 　　系统发现什么，出声提醒道：【女主也来了, 看第一排左边角落的位置。】 　　温珑微微挑了下眉，按照系统给的方位看过去, 果不其然在第一排最左边看到了苏落。 　　等表演一开始，那个位置就刚好处在黑暗中，很不起眼。 　　苏落现在才大二, 而傅恒宇也只有大三年级，应该没理由会来这里看一场没什么意思的毕业晚会。 　　她于是问道：男主也在这里吗？ 　　【这倒没有。】 　　就是说，苏落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陪同男主。 　　女主不是那种喜欢凑热闹的人, 那么她来大四年级的毕业典礼, 是为了看谁, 就不言而喻了。 　　温珑头疼地叹了口气。 　　还以为男女主在一起之后就万事大吉了。 　　晚上七点, 晚会准时开始。 　　温珑看了一个多小时的节目, 才等来主持人报出郁黎的名字。 　　他的名字一出来, 台下便是一片骚动。 　　温珑还是头一次这么真切地体会到，原来这个世界的反派确实很受欢迎。 　　她弯唇轻笑了下，静静看着台上缓步走向舞台中央的人。 　　郁黎穿着黑色的西装，没有系扣子。 　　西装礼服的款式很简单，略宽松，穿在他身上却很显身形。 　　锁骨处白色衬衣的领口露着，最上的一颗扣子没扣，也没打领带，在这样的场合显得极为放松。 　　这是温珑帮他挑的。 　　原本郁黎想找条黑色的领带系上，被她阻挠了。 　　毕业晚会用不着太过正式，放松些的装扮反而比板正的西装革履更适合。 　　郁黎垂着眼，右手的弓搭在琴弦上，悠扬轻缓的琴声便随着他的动作轻轻落下，回荡在整个报告厅内。 　　【还挺厉害的。】系统评价道。 　　音色、节奏都赶得上专业级别了。 　　温珑没有回复它。 　　她注视着台上颀长的那道身影，眼底的神色不明。 　　郁黎是温润的长相，但此刻他偏着头将下巴搭在琴身，那双深黑的眸子垂着，纤长的睫羽在眼底洒下一片阴影，却让那张多情的脸多了几分温顺和冷意。 　　随着他右手拉动弓弦，额前的碎发也跟着微微晃动。 　　怪性感的。 　　温珑在心里评价道。 　　几分钟后，一曲结束。 　　台下的观众都还未反应过来时，郁黎已经将架在肩上的小提琴放了下来。 　　他抬起眼，视线很准确地落在第二排中央的位置，然后扬起唇角，朝那里的某个人露出一个轻缓的笑。 　　还在看着台上出神的温珑，便猝不及防对上了他看过来的视线，还有那让人忍不住悸动的笑意。 　　她没告诉过郁黎自己的位置。 　　而且舞台上灯光很亮，应该看不清漆黑的观众席。 　　温珑搭在扶手上的指尖顿了下。 　　她想起来那片羽毛擦过她的唇瓣时的那种感觉…… 　　与刚才与郁黎对上视线的感觉一样，好像心里某个地方被轻轻拨动了下，让她莫名觉得不自在。 　　郁黎看着人影绰绰的观众席，明明没有灯光，他却很快捕捉到了温珑的身影。 　　台下没有灯光，他看不太真切，但却能隐约感觉到，他的妻子正专注地望着自己。 　　‘轮到你演奏的时候，我会仔细听的。’ 　　——不光听的仔细，看的也挺仔细的。 　　郁黎的心里没头没脑地冒出来这么一句。 　　郁黎的节目是在倒数出场的，也是个人表演的最后一个，算是压轴。 　　他的节目结束，温珑自然没有再留在前排受冻的理由了。 　　她悄悄起身，绕过观众席跑到了后台。 　　她到后台的时候，郁黎正在把小提琴收进琴盒里。 　　“郁黎！你媳妇来了。”作为打下手帮忙的孟洋注意到来人，调侃地喊了一嗓子。 　　郁黎回过头，果不其然看见自己弯着眉眼的妻子。 　　“我不知道你小提琴拉的这么好。” 　　温珑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真的好厉害。” 　　郁黎将她这副充满爱意的模样多看了两眼。 　　他觉得她的眼睛，今晚似乎格外的亮，像是藏着星星一样。 　　看在她这么喜欢的份上，以后偶尔在家里演奏几次也不是完全不行。 　　他于是朝着温珑走过去，顺手牵住她。 　　他感觉到自己手心里的触感有点凉，是从温珑手心的温度。 　　郁黎伸手摸了下她露在外面的手臂，果不其然也是冰凉的。 　　“怎么没穿外套？”他皱眉问道，神情隐含不满。 　　她坐在第二排，正对在那个空调口下面。 　　她的感冒最近好不容易才好了，要是今天一受凉，没准又得生病。 　　温珑慢吞吞眨了下眼，“忘了。” 　　郁黎便把自己的礼服外套脱了下来，盖在她身上。 　　她一生病，自己还得分心照顾她。 　　“待会儿回去喝点热汤。” 　　温珑没反驳。 　　只要不是反派来做饭，让她喝什么都行。 　　郁黎说完，想到什么，又立刻转身把琴盒带上。 　　“现在就回。” 　　“哦……” 　　温珑怔然地应了一声，“好。” 　　总觉得，反派的演技好像越来越自然了。 　　郁黎收拾好琴牵着她离开时，温珑状若不经意地往后台的某个角落投过一瞥。 　　那条小尾巴从她来到后台没几分钟就过来了，不过许是碍于她在，便一直躲在脚落里。 　　温珑不紧不慢地收回视线。 　　分明已经跟男主在一起了，居然还没对反派死心啊…… 　　还真是痴情。 　　原剧情里，苏落虽然在郁黎和傅恒宇之前摇摆不定，即便是知道郁黎和原主订婚了，也总是关心郁黎的动向。 　　男女主之间的其中一部分矛盾点，就出在郁黎身上。 　　至于剩下的一大部分，则是原主这个黑莲花女配挑起的。原主的多次挑拨离间，反而助攻了男女主之间的感情。 　　而现在，她穿到这具身体上，并没有主动招惹男女主…… 　　也因而，他们的进展极为顺利的同时，却少了感情里最重要的“忠诚”。 　　最起码，这份忠诚，在苏落这里是没有的。 　　原剧情里，原主在跟郁黎订婚、刺激完苏落之后没多久，就跟他解除了婚约。 　　可如今，温珑非但没有按照剧情跟郁黎解除婚约，反而有了更加亲密的关系。 　　郁黎目前对外的形象没有丝毫崩塌。 　　在苏落的眼里，他就是一个疼爱妻子的完美丈夫。 　　温珑意味不明地弯了下唇。 　　果然，有人抢的，才是最香的。 　　*** 　　苏落藏在后台角落的帷幕后面，一直等到两人离开后，才从角落里走出来。 　　她怔怔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脑子里想的却是郁黎在台上拉小提琴时那优雅笔挺的体态。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喜欢了这么久的人，居然还有这样一面。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回想起来刚刚郁黎为温珑披上外套的那一幕。 　　傅恒宇对她很好，可是…… 　　“落落？你怎么在这里？” 　　一道甜的发腻的嗓音乍然从背后响起。 　　苏落被吓了一跳。 　　她回过头，看见打扮甜美性感的女人，尴尬道：“顾、顾学姐。”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陪男朋友过来的？”顾心往四周看了看。 　　傅恒宇这样的人，有了女朋友自然会在校内传开。加上她跟苏落之前认识，所以就知道她现在是傅恒宇的女朋友。 　　“不是……我、我是因为，想看看你们的毕业晚会，所以才来的。” 　　“这样啊。”顾心脸上挂着笑容，心里却对这番说辞毫不相信。 　　看毕业晚会，需要跑到后台来看？ 　　何况，她一早就觉得苏落跟那个傅恒宇在一起怪怪的。 　　她大四，而苏落比她小两级。 　　她们两个人认识的契机，是因为她们高度重合的校园活动。 　　可自己参加那些活动的原因几乎都是因为郁黎也参加，那么苏落是为了什么？ 　　顾心心里冷笑一声。 　　很明显，苏落也跟自己一样喜欢郁黎。 　　可她却突然间就跟傅恒宇在一起了。 　　“学姐，节目也差不多结束了……我、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苏落便慌慌张张从后台离开。 　　顾心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37章 第二个世界11 　　晚上九点多, 温珑和郁黎两个人才回到家。 　　“想喝什么汤？” 　　郁黎嘀咕了一声，“姜汤是不是比较好？我去熬……” 　　温珑心里一哆嗦，忙道：“我来就好。” 　　郁黎回过头, 静静看着她。 　　“……” 　　无奈之下，温珑只能以帮忙为由监督他。 　　整个熬汤的过程十分惊险。 　　她看着放红糖和生姜完全靠直觉和玄学的郁黎, 嘴角微抽。 　　总算知道为什么反派做的早餐为什么那么奇怪了。 　　郁黎准备放红糖的时候，温珑找了借口把他支开, 才勉强放了正常量进去。 　　尔后, 她便眼睁睁看着回来的郁黎, 把四个偌大的生姜搅碎成末直接丢了进去。 　　温珑：系统先生…… 　　【辛苦你了。】 　　它的味觉屏蔽功能还没升级好。 　　温珑：…… 　　“会不会……有点多了？”她声音艰涩, 试图再拯救一下自己的味蕾。 　　郁黎看向她的眼神温和中略带谴责, 像是在看一个不喜欢吃药的孩子。 　　“放的越多, 越有效果。” 　　温珑于是沉默了。 　　她默默盯着郁黎的后背，心想待会儿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尝尝自己做出来的东西。 　　“好了。”郁黎盛出来一碗姜汤, 替她端到餐桌上。 　　温珑立刻帮他也舀了一碗。 　　“一起喝。”她笑眯眯道。 　　有种难以察觉到的咬牙切齿的意味。 　　郁黎没有拒绝。 　　只是一碗汤而已，既然他的妻子想让他陪着, 喝一点也无所谓。 　　他用勺子舀了一口，在送入口中的那一刻，淡然的表情瞬间出现裂痕。 　　郁黎忍着嗓子里辛辣的灼烧感, 疑惑地盯着勺子里的汤看。 　　这是汤？ 　　温珑将他这副模样看在眼里。 　　温珑：噗。 　　【噗。】系统也发出一声无情的嘲笑。 　　饶是郁黎味觉再不敏锐，此刻也知道这碗东西应该不是人能够喝下去的。 　　他舔了下嘴唇，“要不……” 　　我重新去做吧…… 　　然而, 他话还未曾说出口, 温珑就已经两只手捧起自己面前的碗, 低着头一口气将那碗黑褐色的汤喝完了。 　　她面色如常地喝完了整整一碗辛辣的姜汤, 只是放下碗的那一刻, 眼眶里溢满了被刺激出来的泪。 　　泪汪汪的眼睛, 配上这副毫无所动的表情，莫名显得委屈。 　　郁黎忽然想起，她喝中药时也是同样的神情，光看她的脸丝毫看不出那一碗黑黢黢的药有多苦。 　　她好像很擅长撒谎，来让他安心。 　　郁黎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说我做饭好吃，会不会也是在撒谎？ 　　他凝视着那一碗姜汤，罕见的有些茫然。 　　“……” 　　“怎么了？”温珑见他出神，便开口问道。 　　“……没事。” 　　…… 　　郁黎最终还是低下头，把那一碗味道奇怪的姜汤慢慢喝完了。 　　*** 　　收拾好厨房、洗漱完已经快十一点了。 　　温珑跟郁黎的作息都很规律，平常最多十点钟就休息了。 　　这会儿晚了这么久，温珑反而没了睡意。 　　她坐在床边上，看着郁黎提着小提琴的琴盒进来卧室，心中奇怪。 　　把小提琴拎到卧室干什么？ 　　郁黎把琴盒放到书桌上，静静等着她提出想听小提琴的要求。 　　“郁黎。” 　　“嗯？” 　　温珑歪头看着他，问：“你不睡觉吗？” 　　“……” 　　当然要睡，他只不过是想着等她提完要求、演奏完了再睡。 　　郁黎将她打量几眼，还是没看出来温珑有想对自己提要求的架势。 　　难道她不想听？可她明明在报告厅看的很认真…… 　　见他不说话，温珑犹豫了下，还是好心提醒道：“那个……这个时间拉小提琴可能有点扰民。” 　　虽然所在的房屋是联排，每一栋只有四层楼，也没有邻居，但还是有可能吵到楼上楼下的人。 　　“……” 　　郁黎这才把小提琴收了起来。 　　哦……不是她不想听，而是因为担心扰民。 　　把琴收好，他关掉大灯躺到床上 　　从他半月前抱着温珑睡觉起，之后每晚都是搂着她睡的。 　　漆黑的环境中，他睁着眼，脑子里想着别的事情。 　　他们结婚已经快三个月了，从第一次尝试那什么未果到现在，也已经两个月了。 　　也许是六月份天热，又或许是那碗浓度过高的姜汤让他胸腔有些燥。 　　郁黎搂着怀里的人，后背似乎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把他的睡衣浸的有些湿。 　　但他的妻子似乎感觉不到热，她的身上很干燥，没有一点点汗液。 　　他的手臂和她的后腰接触的部分，碰到的皮肤也是温凉的。 　　郁黎不得不承认，在这种夏天，抱着她还是很舒服的。 　　这些天以来，她的感冒也养好了。 　　再不做点什么，似乎就有点太奇怪了。 　　“珑珑……” 　　他俯下身，用鼻尖蹭了蹭她的眉心。 　　“困吗？” 　　窝在他怀里的人刚刚躺下没多久，自然也没睡着。 　　她沉默了两秒，“还好。” 　　温珑知道他这一句话意味着什么。 　　她扬起脸，主动伸手环上他的脖颈。 　　柔若无骨的温冷触感便贴上了郁黎的后颈。 　　还出着汗的后颈皮肤被冰的哆嗦了下。 　　他这才翻身，低下头在温珑的唇上亲了下。 　　舌尖相触，郁黎没有像第一次接吻那样有想漱口的感觉。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偶尔也会亲吻。 　　所以可能是亲习惯了吧。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轻垂着眼、极为认真地亲着身下的人。 　　*** 　　翌日早。 　　夏天盖的薄被在地上躺了一晚，上面浸湿的那一点汗也早在一晚上的时间风干的差不多了。 　　空调不知何时被人关了，因而就算是在这种天气赤着躺在床上也不会觉得冷。 　　但好在，床上的两个人都没有裸.睡的习惯，昨晚结束之后洗完澡，都规规矩矩地把睡衣套在身上。 　　郁黎率先睁开眼，视线盯着怀里的人发了会儿呆，才慢悠悠转到床头柜的闹钟上。 　　十点了。 　　他头一次起这么晚。 　　虽说想想昨夜睡着的时间，现在这个点起床也不算过分……但郁黎还是冷着脸自我谴责了一番。 　　他心中漠然。 　　果然，做这种事不仅浪费体力，还消磨时间。 　　不过，身体上的块感的确容易让人沉迷。 　　他望着温珑的睡脸若有所思。 　　他联想到昨晚的场景，不由得出了会儿神。 　　人的构造还真是不同。 　　同样的四肢，她的就是软乎乎的，甚至连声音也是软的、碎的。 　　又几分钟后，郁黎才从床上起来。 　　他的动作很轻，换好衣服后，又从柜子里找了条干净的毛巾被披在温珑身上。 　　他今天下午要去学校，她身体那么差，昨晚一折腾估计会很累。 　　得给她把早午饭做了。 　　忽地，郁黎又想起什么，眉心不自觉拧起。 　　她到底有没有撒谎？她真的喜欢自己做的东西吗…… 　　他望了眼床上睡的正沉的女人，才抿着唇出了卧室。 　　…… 　　今日的早午饭，郁黎没敢发挥的太肆无忌惮。 　　他规规矩矩地按照网上的教程来做，调料的比例一克都没差。 　　唯一就是火候他依旧掌握的一塌糊涂，还是把一部分菜弄焦了。 　　郁黎尝了一口成品，不确定地想：这次好像味道正常了点？ 　　他把饭菜放到锅里保温，在手机上给温珑留了信息，才收拾东西出了门。 　　** 　　六月份正是毕业事情最多的时候，郁黎这一个月来几乎天天都要往学校跑。 　　不过等忙完这一段时间就能安定好几个月。 　　大四毕业和研究生开学中间的这几个月，完全空下来由他支配。 　　不过……现在家里多了个人，他就没办法自在地享受这个假期了。 　　“郁黎，郁哥，帮我看看这个数据呗。” 　　孟洋这几日忙的焦头烂额。 　　快要毕业答辩了，可他的论文数据还是有问题。 　　郁黎走过去。 　　他完全没有帮人的爱好，因而哪怕是与他相交多年的朋友，心中也有些不耐。 　　“欸，你今天看着精神不错嘛。”孟洋抬头瞅了他一眼，随口道。 　　也不知道最近吃什么了，看着脸色红润，连眼睛都比平常明亮了点。 　　“……” 　　郁黎的表情有一瞬的古怪，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笑着应了几句。 　　——精神不错？他怕不是瞎了。 　　自己做了那么浪费体力的事情，怎么可能精神不错。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上夹子，所以更新会放在晚上，苟一个好点的位置，小可爱们别来的太早哇~ 　　还有就是，最近真的没法更太多字QAQ。 　　三次五月底超级超级忙，之前的存稿又全部作废了orz。 　　另一个原因是最近手伤到了，这几天一直在做理疗，码字速度慢了好多，真是祸不单行呜呜呜X﹏X 　　新的键盘快到了，到时候应该没有那么费手 ，等熬过这个月也能稍微闲一点。 　　大家再等等我哇QAQ 第38章 第二个世界12 　　很快就到了从大学毕业的时候。 　　从六月底一直到九月份, 温珑和郁黎都是空闲的。 　　他们忽然间有了一个漫长且悠闲的假期。 　　这期间，温珑陪着郁黎在郁家呆了几天。 　　郁家的氛围跟她预想中的大差不差，郁黎的父母是商业联姻, 彼此之间没有感情。 　　他们两个人也都是外人看来优秀至极的人，骨子里却是严苛且自私, 对自己的孩子要求则更高。 　　这样的家庭氛围，也难怪能养出来郁黎这种性格。 　　温珑在郁家的那几天过的格外舒心。 　　郁父郁母并没有多么热切地想接待她, 见面时也只是维持表面的和气, 客气而疏离地打个招呼。 　　不光是对她, 哪怕是对自己的亲儿子郁黎, 他们也是一样的态度。 　　陌生的不像是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温珑过的自在, 郁黎在自己家里反而别扭起来。 　　纵然两个人亲密已经是寻常事了, 但回到郁家，当着郁父郁母的面, 她也能毫无心理负担地跟自己牵手，导致他爸妈常常向他俩投过一瞥。 　　他知道不过是牵个手而已, 算不了什么。 　　可在郁家，从来不会有这种氛围。 　　在他的记忆里，父母从来没在他面前有过任何亲密行为。连吃饭时也将“食不言”贯彻到底。 　　就比如此刻, 对外恩爱的父母，坐在餐桌前。分明是挨着坐的，但两个人中间却空了很大一块地方。 　　他们彼此的脸上都没有丝毫笑意, 很压抑。 　　郁黎正想着, 胳膊肘却忽然被人碰了一下。 　　他偏过头, 撞上一双漂亮的瞳子。 　　温珑冲他弯了弯眉眼。 　　郁黎知道, 自己发呆被她发现了。 　　坐在他身边的这个人, 跟这个死气沉沉的家里完全不一样。 　　她总是把“爱”挂在嘴边, 毫不掩饰。 　　还是把旅行的计划提前一点吧，这两天就走。郁黎这样想着。 　　温珑用口型向他示意道：快吃饭。 　　郁黎这才转回来。他的余光瞥见摆在她面前的一道菜，那里面有萝卜丁。 　　而她一口都没动过。 　　他顿了下，将那道菜看了半晌，才重新低下头吃饭。 　　…… 　　郁黎挑了个气候合适的地方带着温珑蜜月旅行。 　　由于整天都在太阳底下吃吃转转，为期近三个月的旅行结束后，郁黎肉眼可见的黑了一个度。 　　温珑却怎么晒都晒不黑，依旧是那副苍白的病恹恹的模样。 　　郁黎偶尔会盯着她白的不正常的皮肤发呆。 　　青色的血管轻而易举地透过她薄薄的皮肤层，细看便能清楚地瞧见它们的形状和纹路。 　　她如果晒黑一点就好了，看着能健康些。 　　临近开学回去的时候，温珑又病了一场。 　　郁黎带着她去医院看病的时候，才猛然意识到，跟她结婚到现在已经有半年了。 　　林英说，她最多能有五年活头，现在就已经过去半年了。 　　郁黎觉得，时间似乎过去的也挺快的。 　　好像他还没感觉到什么，就不知不觉过去了。 　　他原以为跟她结婚的日子里会很痛苦，但他还没来得及体会到些什么，就已经过去很久了。 　　那剩下的几年应该也会挺快过去。 　　郁黎意识到这一点，心里似乎是轻松了一下，但那一点点轻松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没有他最初预想的那样高兴。 　　不过离自由的那一天应该还有很久呢，他也没必要现在就为此开心。 　　蜜月旅行结束回去的途中，温珑想到什么，在心里唤出系统，问：系统先生，我第二个任务的匹配程度怎么样了？ 　　【我查一下。】 　　【……百分之四十。】 　　温珑有些惊讶 ：好低…… 　　她不明白，怎么会这么低？ 　　匹配度达到六十的话才算是达到任务完成的标准线，她以为这半年来怎么着也应该有百分之六七十了。 　　【其他的匹配度都很高，就是有一点……你没跟他吵过架。】 　　【光这一项就拉低了全部的评分值。】 　　温珑：？我为什么要跟反派吵架？ 　　第二个任务不是让她去爱反派吗？为什么要吵架？ 　　【……我也不知道，不过网上搜集的数据显示是这样的。彼此相爱的恋人，似乎有百分之六十的时间会吵架……】 　　温珑：…… 　　她轻轻揉了揉眉心，忍不住道：系统先生，我想有时候不能过分依赖数据。反派根本不像是会吵架的人啊…… 　　而且她活了这么久，几乎也没有跟人吵起来的时候。 　　系统也觉得自己的判断标准有点死板了，但它除此以外也想不出别的好办法。 　　【可是没有数据的话，我就无法判定了。】 　　温珑轻轻叹气：好吧。 　　【实在不行，我可以降低一下数值。如果吵不起来，你可以跟他冷战，总会有生气的机会的。】 　　冷战啊…… 　　温珑轻轻垂下眼。 　　比起跟反派吵架，这个倒是有点可操作性。 　　她得想想，该找个什么理由生气才好…… 　　* 　　研究生开学的第一天。 　　郁黎刚上完课出了教室，就被人堵在外面。 　　是他认识的人，那个叫苏落的女人。她似乎比自己小两届，本科比他们开学要早，所以她在学校也不奇怪。 　　“郁黎学长……你上完课了吗？”苏落手背在身后，表情不大自然。 　　郁黎想起来，这人之前叫他出来过，然后对着他哭的莫名其妙。 　　“嗯，有事吗？”他表情温和，余光却不经意瞥了眼表。 　　这个时候温珑应该已经在等他了。 　　她病刚好没多久，站的久了可能会不舒服。她不舒服，自己又得耗时间照顾她。 　　苏落往四周望了眼，咬了咬唇，小声说道：“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聊吗？” 　　去别的地方？那又得耗费时间。 　　“……抱歉，我妻子还在等我。” 　　他尽可能不让自己的不耐泄露出来，“如果有事的话可以尽快说吗？” 　　苏落头一次听见他拒绝人的话。 　　她怔愣地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面目仍旧温和，却跟之前的那个郁黎不太一样了。 　　一个假期过去，他肤色黑了一点，眉宇间的神情好像也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苏落意识到那是什么变化了。 　　如果说，从前的郁黎虽是笑着的，却让她觉得遥不可及。 　　而现在，他仍旧是那样温温和和的表情，却像是被什么人拽到了人间来，多了几分活人气。 　　她听见自己略显狼狈的声音。 　　“……我想说的，就是温珑学姐的事。” 　　…… 　　苏落将身后的厚厚日记本递给他，“她喜欢的人，一直都是傅恒。” 　　郁黎随手翻了几页。 　　看清里面的内容，他手指的动作倏然顿住。 　　“郁黎学长，我只是不想你一直活在欺骗中……”苏落紧张地望着他。 　　如果不是顾心学姐告诉自己，她恐怕还一直被温珑蒙在鼓里。 　　她见过温珑的字迹，这本日记上的字的确是她的。 　　而且里面的内容……她看了都觉得头皮发麻。 　　那都是些什么东西啊，各种关于傅恒宇的琐事，大到他的喜好，小到连傅恒宇说了句什么话都被记录在里面…… 　　许多东西，就连自己这个傅恒宇的女朋友都不清楚。 　　还有那本子里密密麻麻的“爱”的字眼，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苏落并没有察觉到，她对顾心为什么会有温珑的日记本这件事，潜意识地选择避而不见。 　　她没有刨根究底，只是看见日记本的那一刻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不愿深想其他。 　　郁黎看着那几页纸上的字迹和内容，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但这种感觉让脸上的那一点笑意彻底消散。 　　“嗯。我知道了。” 　　苏落抬起头，对他这副语气感到错愕。 　　他知道了？知道自己的妻子另有所爱，他怎么可能还这么淡定？ 　　“那你……” 　　“苏落小姐。” 　　苏落一怔，在看清男人丝毫没有笑意的眸子时，她一瞬间凉到谷底。 　　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谁，这也是第一次，郁黎以这样生疏冷漠的语气称呼自己。 　　“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和傅恒宇是恋人关系吧？” 　　“我、我……” 　　“既然你是他的恋人，这么急慌地把有人爱慕过他的证据拿出来，是为了做什么呢？” 　　“从前我看你年岁小，没有直说……” 　　苏落看见他冷然的表情，心里忽地有些慌。 　　“我跟我妻子的感情很好。我不会相信有人的挑拨离间，哪怕他顶着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郁黎轻轻吸了口气，像是在控制什么，但是显然失败了。 　　他似乎没有办法像之前那样很好地掌握自己的情绪。 　　他一字一句地道：“请你自重。” 　　“……” 　　郁黎抬起手腕看了眼表，“没有别的事的话，我要去接她了。” 　　“还有……” 　　他掀起眼皮，“既然这是她的日记，我想你应该没什么资格保管它。” 　　“我把它带走了，之后我会转交给她。” 　　说完，他也不管这里的另一个像是忽然间失了魂的人，转身就走。 　　郁黎走的很快，他将那本日记攥的死紧，脸上的肌肉僵硬的不自然。 　　他不该那样对待那个叫苏落的人，可是他控制不住。 　　刚从实验室出来的孟洋学生看见他，伸手打了个招呼，“郁黎？回去啊……” 　　他顺势走在郁黎身边。 　　“欸，怎么心情不好啊？” 　　“有吗，你看错了。”郁黎步子愈发快了。 　　之前眼瞎说自己精神很好的人就是他，所以此刻郁黎并没有相信他的鬼话。 　　孟洋堪堪追上他，有些担忧地望着他：“那你怎么不笑？” 　　郁黎的脚步微顿。 　　他没笑吗？ 　　于是，他艰难地扯开嘴角，但只勾起了一点小小的弧度，又慢慢放下。 　　笑不出来，他笑不出来。 　　这失控的表情管理看的孟洋一阵心惊肉跳。 　　这咋了？ 　　作者有话说： 　　郁黎：笑不出来：） 第39章 第二个世界13 　　校外, 温珑抱着自己的手提包，懒洋洋地蹲在地上。 　　今天她等的有点久，腿有点站不住, 索性就蹲着等人了。 　　一道脚步声走到她身边时停了下来。 　　温珑回过头，果不其然看见身后站着的男人。 　　温珑笑着伸手牵住他, 借着力起身。 　　“今天很忙吗？” 　　郁黎的唇边依旧挂着笑意。 　　他半垂着眼，让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有事耽误了一会儿。” 　　温珑轻轻“哦”了一声。 　　反派似乎第一次有这种来晚的情况。 　　“回去吧。” 　　他松开温珑的手, 先她一步上了车。 　　“……” 　　温珑看了眼自己被松开的手, 微微怔了下。 　　她抿唇, 然后迈步跟着他上了车。 　　发车前, 郁黎的视线不经意往后座的背包上瞥了一眼。 　　那里面放着那本记满了别人名字的日记本。他本该把它交给温珑的。 　　不过……还是再等两天吧。 　　郁黎头一次对什么东西有如此强烈的好奇心。 　　再等两天, 等他把那里面的内容全部看完, 再还给她也不晚。 　　…… 　　晚上回去后，温珑隐约感觉到, 今日的反派似乎有点奇怪。 　　话比往常要少，脸上的表情也不太自然。 　　入睡前, 她犹豫了下，还是侧过身抬手碰了碰他的脸，“心情不好吗？” 　　“……没有。”郁黎垂眸看着她。 　　温珑点点头。 　　她想也是, 反派对自己的情绪向来处理的很好。 　　她于是放心地闭上眼准备入睡。 　　“嗯……郁黎？” 　　腰间突然多出一股力道，将她往中央勾了勾。 　　温珑于是又窝在了他怀里，这一次被抱的格外紧。 　　她轻轻推了他一下, “喘不过气啦……” 　　腰间上的手臂这才松了松力道, 但抱着她的人依旧没有说话。 　　温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又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能影响到郁黎。 　　念及此, 她这才枕着他的手臂, 沉沉睡去。 　　* 　　次日早。 　　温珑睁开眼时, 床上已经没有别的人了。 　　有点奇怪。郁黎大部分时候都是等她醒了以后，跟她一块起床的。 　　她打了个哈欠，慢吞吞从床上起来换好衣服。 　　去厨房和餐桌转了一圈，早餐已经摆在桌上了，用盖子捂着保温。 　　她打开看了一眼。 　　是胡萝卜蛋饼…… 　　温珑古怪地蹙了下眉。 　　反派主动做跟胡萝卜有关的菜，还真是奇怪。 　　——自虐似的。 　　咔嗒。 　　温珑回过头，恰好看见从书房出来的人。 　　她惊讶地道：“怎么在书房？” 　　郁黎拉上门的动作微滞，好一会儿才低着头应了一声。 　　“在看书。” 　　“这么早？是学业上的书吗？” 　　“……嗯，随便看看。” 　　他低着头，温珑看不见他的神色，却莫名觉得此刻郁黎的表情算不上好看…… 　　“吃饭吧。”他说完，便沉默着坐在餐桌前，默默啃起了萝卜饼。 　　这架势，丝毫看不出他对这种蔬菜深恶痛绝。 　　温珑：“……” 　　她小心翼翼瞥了眼郁黎的脸色。 　　反派怎么不笑了？看着怪吓人的。 　　她也没再说话了，低头盯着那块胡萝卜蛋饼发愁。 　　要怎么把这东西吃下去呢？ 　　温珑拿起筷子，轻轻屏住呼吸，速度极快地解决完盘子里的萝卜饼。 　　几乎快赶上她喝中药还有郁黎熬的姜汤时的速度了。 　　郁黎在某一瞬间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重新低下头时，唇角阴险地扯了下。 　　——就知道她不爱吃。 　　…… 　　当温珑连着吃了好几天的胡萝卜早餐以后，她终于察觉出不对了。 　　反派该不会在生气吧？ 　　郁黎这几天说的话，眼见着越来越少，甚至连脸上那伪装出的笑容都彻底没有了。 　　尤其是每天早上他从书房里出来以后……表情就愈发阴沉。 　　温珑有点好奇，反派到底在书房看了些什么东西？能让他气成这样…… 　　还有一个问题她没搞清楚——郁黎到底是怎么知道她不喜欢胡萝卜的？ 　　这几天她基本上能够确定，反派的确是在偷偷报复她……尽管这报复手段实在有点幼稚。 　　她皱眉琢磨了许久，也没能搞清楚其中的关窍。 　　找不到理由，她就没法解决现在的状况。 　　“……” 　　不对……她好像没有哄人的必要。 　　温珑想到什么，思索片刻。 　　她唤出系统，试探地问道：系统先生，我和反派现在……算冷战吗？ 　　【我看看。】 　　【……经过数据对比，匹配度为百分之八十。】 　　【算！】系统给出了个确定答案。 　　温珑眼睛一亮，唇角也微微翘起。 　　她正为这事发愁呢，反派可真是雪中送炭了。 　　温珑：那第二个任务的进度呢？ 　　【增加了百分之十。】 　　它补充了一句：【匹配度和吵架的时长和激烈程度有关。】 　　原来如此。 　　温珑沉吟片刻。 　　她跟郁黎肯定是吵不起来的，那么，就得让冷战的时间再长一点才好。 　　…… 　　于是当天下午从学校出来，温珑上车以后，索性没搭理人。 　　她平日里见到郁黎总是笑着的，要么就是牵手拥抱，今日却沉默着坐在副驾。 　　郁黎开车的空隙，余光忍不住偷偷瞥她。 　　她怎么了？ 　　哦……这两天自己对她那么冷淡，她不高兴也是正常的。 　　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郁黎又想起这几天在那个日记本里所看见的内容，眉头皱的愈发紧。 　　从那里面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她很喜欢那个傅恒宇。 　　比喜欢他还要喜欢。 　　可那又怎么样呢，他也犯不着为这种事情生气。 　　不过是他的妻子曾经有一个非常喜欢的人而已……这算不了什么。 　　反正，自己对她又没什么感觉。 　　郁黎这么安慰着自己，脸色却越来越黑。 　　不过此刻，车上还有一个跟他一样沉着脸的人。 　　他没忍住又瞥了眼副驾上低垂着眉眼的女人，嘴唇抿的更紧。 　　好像是头一次看见她这么不高兴。 　　于是，两个人将这双双沉默的氛围一直从车上带到了家里。 　　因为回来的早，在学校还没吃过晚饭，温珑便简单做了两道菜。 　　专挑郁黎不喜欢的做。 　　饭桌上，她没像往常那样坐在郁黎身边，而是把凳子搬到了餐桌对面。 　　郁黎：“……” 　　温珑似乎完全没有想和他呆在一起的欲望，草草吃了两口，连米饭也没动，就放下筷子起身回了卧室。 　　只留下郁黎一个人、还有那一桌子他完全不喜欢的菜。 　　“……” 　　郁黎憋着气似的，闷头将那一桌子菜全部吃完。 　　他撑的要命，但还是去把厨房收拾了。 　　温珑在卧室里，他就在客厅一个人坐着。 　　直到墨迹到晚上，到了不得不睡觉的时候，他才不情不愿地进了卧室，悄摸上了床。 　　温珑闭着眼，似乎已经睡了。 　　郁黎侧过身，准备像往常一样把人抱住。 　　原本仰躺着的温珑却忽然翻了个身，后背对着他，离得老远。 　　“……” 　　郁黎手上的动作僵了下，然后迅速地收回了准备抱她的手。 　　——不抱就不抱。 　　好像他乐意抱她一样。 　　他抿着唇平躺着，双手和半年前一样，交叉着放在腹部。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还不解气，索性背过去睡。 　　他背对着温珑，身子笔直地侧躺着，其实不怎么舒服。 　　但郁黎就是想跟她一样，后背朝着她…… 　　…… 　　所以，当第二天早上醒来，再一次直对着温珑的后颈时，郁黎不可避免地沉默了。 　　手一动…… 　　果不其然碰到一片温软。 　　“……” 　　怎么这么不争气。 　　他悄悄撤开手，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去洗漱。 　　静悄悄洗完后，他盯着床上的人看了一会儿，又转头钻进了书房。 　　这几天他加班加点地看，那一本日记今天就差不多能看完了。 　　等他看完了，就找时间还给她。 　　作者有话说： 　　郁黎（嚼胡萝卜）：是我。伤敌零点八，自损一千。 　　等看完了，就还给她。 　　（翻译：等自虐完了，就还给她。） 第40章 第二个世界14 　　【任务进度65%, 恭喜，达到合格线了。】 　　温珑点点头。 　　才冷战了几天，任务进度就往上蹿了百分之二十还多。 　　这几日她装着生气的样子, 实际上越看郁黎越是觉得顺眼。 　　温珑：进度还会有回落的可能吗？ 　　【有，但是几乎不会。如果之后的几年你跟现在表现出来的状态差距太大, 进度才会回落。】 　　就是说，只要她按照现在的人设一直维持到这具身体死亡, 基本上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她坐在车上, 余光往身边的人身上瞥了一眼。 　　最近几天, 她就没从郁黎脸上看到过笑模样。 　　可反派到底是为什么生气, 她依旧没能想明白。 　　而且, 按理来说, 郁黎应该是一个很能控制得住情绪的人…… 　　到底出了什么事，能把人气成这样？连伪装都装不下去了。 　　【既然进度已经达标了, 你还要接着跟他冷战吗？】 　　温珑叹了口气，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她倒是想和郁黎恢复之前的相处模式, 每天冷着脸不说话还是挺累的。 　　【其实我觉得，你可以试试主动跟他和好的。】 　　试试？ 　　温珑想了想，果断放弃了这个提议。 　　还是算了吧。 　　反派心思深沉, 哪里是她三言两语能劝得了的。 　　轿车缓缓停进车库。 　　她解开安全带，伸手欲要打开车门。 　　还没来得及握住车门中控锁，她的手猝不及防被人拽住。 　　她下意识抬起眼, 看向整个身子都几乎覆过来的男人。 　　温珑于是松开了开门的手。 　　她没有先出声, 而是垂着眼睫静候着郁黎开口。 　　这几天, 他们两个人几乎是零交流, 仿佛谁先开口说话谁就先认输了一样。 　　郁黎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 才闷声道：“有个东西给你。” 　　温珑眨了下眼, 这才开口说了这几天的第一个字。 　　“……哦。” 　　郁黎打开车前面的柜子，从里面取出来一个厚厚的黑色本子。 　　温珑看了一眼，立刻从这具身体调出来关于它的记忆。 　　这是原主丢掉的那个日记本。 　　“……” 　　她好像终于知道郁黎反常的原因了。 　　温珑面色如常地接过，实际心里百转千回，思考着该怎么应对。 　　里面的内容信息量估计有点大，她一时半会儿没敢直接打开。 　　她迅速地在记忆里搜索有关这本日记的内容，但就这几秒钟的功夫，她很难迅速捕捉到什么有用信息。 　　郁黎直勾勾盯着她，问：“不打开看看吗？” 　　“……” 　　温珑这下非常确定他生气的原因了。 　　她于是随手翻开一页，看清里面的内容，她下意识就想闭上眼睛。 　　翻开的那一页里，夹着一张异性的照片，拍摄地点是在球场。 　　照片上的人裸着上身，拍得很清晰，上身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 　　而且从拍摄角度来看，明显是偷拍。 　　温珑嘴角一抽。 　　原主是痴汉吗！？ 　　【哦豁。】 　　【怎么办……】系统觉得现在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妙。 　　怎么办啊…… 　　温珑略有些头疼。 　　但有一点她能够确定，这种时候绝不能表现出一丁点心虚。 　　最好的方式就是坦然承认。 　　只是不知道反派对此的接受程度如何。 　　【要不你先跟他解释一下？就说你早就不喜欢傅恒宇了。】 　　温珑：太着急解释，反而有欲盖弥彰的嫌疑。 　　【那怎么办？】 　　温珑暂且没回答它，因为现在显然有个更重要的人等待她应付。 　　“是我的日记本，在大二的时候不小心丢了。” 　　她神态自然地地合上本子，问道：“丢了很久了，你是从哪找到它的？” 　　郁黎像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他沉默一会儿，“苏落给我的。” 　　“苏落？” 　　温珑小声嘀咕了一句。 　　见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郁黎莫名乱了阵脚。 　　“我平时跟她完全没有联系，你别误会……” 　　“嗯？哦……” 　　误会什么？ 　　郁黎不说话了。 　　整个过程中，他一直注视着她的表情。 　　但温珑的神情始终非常淡然。 　　他抿紧唇。 　　她难道就没什么想解释的？ 　　他终于忍不住自己问道：“那个叫傅恒宇的……你喜欢他？” 　　温珑点头，很大方地承认。 　　“是喜欢过他，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郁黎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着实让她有点意外。 　　温珑想了想，开始猜测这一次冷战会不会是郁黎有意装出来的…… 　　除非郁黎是真的爱上了自己，否则应该不会在意她喜欢过谁。 　　可这种可能性太低了。 　　温珑轻轻拧了下眉。 　　神应该不至于连着两个世界都爱上自己…… 　　“喜欢了多久？” 　　“嗯？” 　　“你喜欢他多久？” 　　这问题有点突兀。 　　温珑想了想原主是什么时候对傅恒有好感的，思考了几秒后给出答案。 　　“大概，喜欢了四五年？” 　　“……” 　　郁黎觉得自己的后槽牙似乎有点发酸。 　　过两天去看看牙医好了。 　　“你前几天一直不理我，就是因为这个？” 　　“……” 　　温珑试探道：“你吃醋？” 　　“没有。” 　　回答的很快。 　　“哦……” 　　没有就好。 　　话已经说清楚了，但郁黎依旧没有回到自己的驾驶座上，牢牢地圈着她。 　　他也不说话，就是这样看着她。 　　他的呼吸洒在脸上有些痒，温珑忽地受不了这种暧昧磨人的氛围，伸手去推他，落在他胸前的手却被郁黎握住。 　　“珑珑……” 　　温珑头皮一紧。 　　她可太清楚这副语调了。 　　她感觉到郁黎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否则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还在车上，等回去……” 　　“没人会看见。” 　　温珑自然清楚没人会看见。 　　由于受不了自己的车有可能被路过的人弄脏，郁黎买房子时就顺便订了私人车库。 　　反派不缺钱，也不心疼这一点。 　　“会弄脏座椅……” 　　他不是最讨厌脏了吗？ 　　郁黎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他一边亲着她，一边抽空回了一句。 　　“我收拾。” 　　“……” 　　随他吧。 　　…… 　　许久后。 　　温珑穿好衣服窝在后座，而郁黎在前面用湿巾收拾着狼藉一片的副座。 　　她累的眼皮直打架。 　　睡过去之前，她没忘记问一件事：“下个月是不是就不用做了？” 　　郁黎之前说一个月一次。这个月既然多了一次，那下个月的就没有了。 　　温珑觉得她的逻辑非常合理。 　　正俯身擦着座椅的郁黎身子一僵。 　　他抿唇看了过来，问道：“你不……舒服吗？” 　　温珑打了个哈欠，“挺舒服的。” 　　“但是我身体不好，很累。” 　　郁黎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她身体不好，克制是应该的。 　　下个月没有就没有吧。反正他又不是很喜欢做那种事情……浪费体力。 　　他手底的动作慢了点。 　　嗯……没有就没有。 　　他在前面收拾着，温珑窝在后面兀自思考着别的事情。 　　原主的日记本，大概是顾心故意把它交给苏落的。 　　原剧情里，这本日记就是顾心给苏落的。 　　她看不惯郁黎居然跟一个病秧子订婚，又不爽傅恒宇看上了毫无背景身世的小白花苏落，于是便想了这么一出损招，妄想要一箭双雕。 　　最后也是被打脸的对象之一。 　　没想到剧情已经崩到这种地步，兜兜转转，这日记本居然还是到了女主手里。 　　温珑心中叹息。 　　反派都已经结婚半年多了，也亏得女主惦记到现在。 　　郁黎显然是收拾这种事习惯了，很快便把座椅擦的干干净净。 　　他把纸巾扔进车里的纸袋子里，准备待会儿回去带走。 　　温珑的日记本被随手撂在车前。 　　郁黎看见，觉得那黑漆漆的封皮有点碍眼。 　　他便把它拿在手上，转身递给后面的人。 　　“你的本子。” 　　“谢谢……” 　　温珑伸手去接，却被另一头预料之外的力道拦住。 　　她抬眼，对上郁黎那双黑漆漆的眸子。 　　温珑忽然福至心灵。 　　她默默松开了手，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帮我丢了吧。” 　　“真的不要了？” 　　温珑点头。 　　“哦……” 　　郁黎收回手，动作一转，就把手里的东西丢进了那个装着垃圾的纸袋子里。 　　既然她不想要，他就帮忙丢了好了。 　　他满意地勾起唇角。 　　过去的东西，就该像垃圾一样被丢在垃圾桶里才对。 　　作者有话说： 　　前两天理疗，手居然对交流电的那个药布过敏…… 　　现在左手肿的跟猪蹄一样啊啊啊啊啊！ 第41章 第二个世界15 　　…… 　　这之后, 温珑便让系统一直盯着苏落的行踪。 　　她原以为，男女主在一起之后，苏落应该就不会再关注郁黎, 没成想，竟然猝不及防搞了这么一出。 　　但一连好几个月过去, 也没发现苏落有什么其他动作。 　　温珑有些疑惑。 　　女主这就放弃了？ 　　温珑：系统先生，能帮我回溯一下苏落给反派日记本那天的情景吗？ 　　【好的。】 　　温珑当看见郁黎冷着脸说出那句“请你自重”时, 惊讶地一挑眉头。 　　反派这种性格居然能说得出这么狠的话。 　　苏落估计被他伤得不轻。 　　也难怪她没再找过他。 　　【我观察了苏落几个月, 发现男女主之间也出现了问题。】 　　【之前毕业晚会那次, 傅恒宇就注意到苏落一直在关注着郁黎, 一直心存芥蒂。】 　　【而且, 这期间苏落一直对他很冷漠。两人总是因为这件事吵架, 感觉离分开不远了。】 　　温珑并不意外。 　　“咳咳……” 　　深冬的天气实在不怎么好，哪怕家里的暖气开到最大, 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有些冷。 　　温珑起身，准备回卧室的床头柜里拿点药吃。 　　快要过年了, 郁黎在厨房里准备过年用的食材。原本她想在旁边帮忙的，但被郁黎严声厉色地驳回了。 　　她最近的病情又加重了点，一吹冷风就开始咳嗽个不停。 　　这具身体每到冬天, 身体状况就会恶化。 　　据系统说，原主每过一个冬天，来年的身体就会更差一点。 　　温珑轻轻叹气。 　　过个冬跟渡劫似的。 　　她一边找着药, 一边接着跟系统对话。 　　【那个顾心你准备怎么办？那个本子是她在毕业后才给女主的。】 　　温珑不在意道：她不碍事。顾心没那个胆量再回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在背后搞这一套, 你就不生气？】 　　在它的记忆里, 恶魔都是睚眦必报的。但这都过去好几个月了, 温珑好像并没有任何想要追究的意思。 　　温珑：没那个必要, 一个恶作剧而已。 　　顾心做的事情, 顶多算是手段有点脏，真要她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她恐怕还没那个胆子。 　　何况，她活了那么久，也不想跟一个人类的小屁孩较劲。 　　【……】 　　脾气还挺好。 　　回头等神醒来，它一定要多劝劝他。 　　神对恶魔极为厌恶，连提起他们都不肯称呼其名，直接用“脏东西”来代替。 　　一想到温珑被人叫做‘脏东西’…… 　　哪怕这么称呼她的对象是神，它也会生气的。 　　温珑心里跟它说着，又咳嗽了几声。 　　她拧起眉。 　　胸腔处疼的不大正常，还有喉咙……撕裂一样的疼。 　　温珑不适地俯下身，一手扶在床头柜子上，支撑着身子。 　　“咳。”她另一只手捂着唇，却感觉有什么黏热的液体从喉间一直溢出来，随着这一声呛咳溅到手心。 　　嗒。 　　纯白的柜子表面被一滴殷红浸染，仿佛雪地里的一树红梅。 　　温珑慢半拍地眨了下眼。 　　她的手没有合拢，手心处残余的猩红也跟着一起滴在了柜面。 　　【！！！】 　　温珑愣愣盯着那几滴血看了几秒。 　　完蛋…… 　　她惊慌道：系统先生，我把反派的柜子弄脏了！！ 　　【快找东西擦！！】 　　温珑抽了张纸巾，将手上的血先擦干净，又赶忙去擦柜子。 　　她本就胸腔疼的厉害，这会儿动作压根快不起来。 　　系统看的着急，又不敢催她。 　　简单处理完柜子上的血迹，温珑才撑着身子起身。 　　干纸巾擦不干净，白色的木制柜子上，红色的痕迹还很明显。 　　得用湿毛巾再收拾一遍。 　　她于是委委屈屈又去了洗漱间，把染着血的手洗干净，又找了条干净的毛巾打湿。 　　郁黎在厨房的时候就听见了她咳嗽的动静，收拾好手里的食材，他就出了厨房门准备看看。 　　进到卧室里，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他的妻子蹲在地上，一边咳的头都抬不起来，拿着毛巾的手动作却没停下。 　　听见声音，温珑下意识回过头。 　　郁黎就看见了那张苍白的脸上沾上的一抹血渍。 　　就留在她的嘴唇边上。 　　“抱歉……” 　　温珑瞅了眼他的脸色，发现似乎有点不太好看，立刻规规矩矩道歉。 　　没想到头一次弄脏他的东西，就被抓了个正着。 　　郁黎觉得自己的大脑转的有点慢。 　　她在为什么事情道歉？ 　　他吸了口气，“去医院……我、我去叫救护车。” 　　“不用，吃药就好。”温珑忙拉住他，“之前找医生看过的，我知道该吃什么药。” 　　“之前……也这样过？” 　　温珑点点头。 　　郁黎拧起眉头。 　　可她从来没告诉过自己。 　　“要吃什么药？” 　　“哦……”温珑想了想，觉得就算她说了名字郁黎估计也找不到。 　　她索性自己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在一堆药盒里面翻找起来。 　　柜子里的这些药盒依旧是按照那个完美的正方形。 　　温珑很注意这些，因此买的新药也都会按照原来的摆放方式放好。 　　药盒都是侧着摆放的，打开柜子时压根看不见药品的名字。 　　郁黎眼睁睁看着她一边咳嗽着，一边把那些侧着的药盒一个个取出来看，发现不是要找的药，又按照次序规规矩矩地放回原处。 　　很慢。 　　他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直直涌上大脑。 　　就连当时看到那本日记的时候，他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她很爱他，事事都按照他的标准来，连柜子里的药盒都不曾变过地方。 　　郁黎忽地觉得这一幕异常刺眼。 　　明明从前他对此很满意。 　　温珑见他直直站在这里，便抬头看向他，说道：“能帮我倒杯水吗？” 　　郁黎这才回过神来，转身去倒水。 　　等他倒完水回来，温珑刚好找完药。 　　她蹲久了，加上胸腔很疼，手在地面撑了一下，还是没能站起来。 　　郁黎放下杯子，朝着她走过去。 　　温珑自然地伸出手，等他来拽自己。 　　可郁黎却没有去拉她的手，而是直接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放到床沿上。 　　温珑怔了下，还没反应过来，郁黎已经松开她去捡地上的药盒了。 　　“这个要吃几个？” 　　“……一粒就好。” 　　“这个呢？” 　　“三粒……” 　　…… 　　看着她把药喝完，郁黎接过杯子。 　　“你躺着，明天去医院看看。” 　　“……哦。” 　　温珑的视线又忍不住落在了柜子上的血迹上。 　　“我收拾。” 　　厨房里的东西郁黎没再管，收拾完床头柜后，一直到晚上，他都呆在卧室里看着她。 　　那张轻闭着眼的面庞不知为何让他有点心慌，哪怕温珑只是安静地睡在床上。 　　他坐了一会儿，轻轻站起身，拉开了那个装着药盒的抽屉。 　　里面摆放着的药盒规规整整，可他头一次觉得，这完美的几何图形碍眼极了。 　　他坐在地上，亲手把一个个侧放着的药盒打乱。 　　郁黎安静了好一会儿，也没弄明白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他徒然地盯着那些散乱的盒子发了会儿呆。 　　直到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他才从茫然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床头小灯，光线很暗。 　　郁黎垂着头，从柜子里取了一盒药出来。 　　他打开盒子，抽出里面的说明书。 　　就着昏黄色的灯光，他盯着上面的一行行小字，看完，再塞回去，然后又换一盒。 　　快一个柜子的药，他看了小半个晚上。 　　* 　　由于前一天睡的很早，所以温珑早早便醒来了。 　　旁边没有她所熟悉的温度。 　　她下床，来到昨天沾上血的床头柜前。 　　昨天半夜她迷迷糊糊醒来过几次，发现郁黎坐在地上，拿着她的药盒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她蹲下身，拉开抽屉。 　　看清里面的情形，温珑的指尖滞住。 　　柜子里那个规整的正方形已经不见了， 　　原本侧面朝上的药盒全都换成了正面，上面的药名很清晰，由于占地面积变大，铺了满满一柜子。 　　大大小小的盒子和药瓶参差不齐地放在里面，没有多少美感。 　　唯一方便的是，打开柜子后一眼就能找到她想要的药。 　　温珑重新把抽屉合上，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他好像变贴心了。】 　　“……” 　　温珑沉默片刻。 　　是啊，贴心到让她觉得不像是演出来的。 　　她走出卧室门，果不其然听见厨房的动静。 　　“郁黎？”她轻轻唤了一声。 　　过了两秒，郁黎从厨房里走出来。 　　“饿了吗？” 　　温珑摇摇头。 　　“怎么这么早起来做早饭？” 　　“……有点睡不着，就起来了。” 　　不能说是起来了，他昨晚压根就没上去睡。 　　睡不着？ 　　温珑这下有点惊讶了。 　　听见反派说睡不着，这还是头一次。 　　郁黎平时很注意睡眠时长，除了有时候做那种事的时候会很晚，其余几乎都是固定的时间。 　　郁黎看了眼时间，“现在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不困，睡太久了。”温珑弯了弯眼。 　　她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现在，已经非常久了。 　　郁黎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上前抱住她。 　　“那就吃早饭，马上就好。” 　　温珑微怔，没想明白这个拥抱代表的意义。 　　仿佛就是他忽然间想抱自己了，没有什么理由。 　　“好。” 　　今天的早餐是软篷篷的华夫饼，配一点蜂蜜和果酱。 　　做法不难，但交给郁黎来做总是让她心里一紧。 　　温珑咬了一口，甜度和松软度都刚刚好。 　　似乎从年中开始，反派的厨艺就越来越好了。 　　她垂下眸子，慢吞吞啜了一口热牛奶。 第42章 第二个世界16 　　研究生的第三年, 在其他学生都忙着准备毕业事宜的时候，温珑却申请了延毕。 　　其实，按照系统给出的数据来看, 她大概率是没法从学校毕业了。 　　她现在的这具身体每况愈下，回去做实验写论文几乎是不可能了。 　　温珑大致算了算日子, 还有一年左右的时间，就可以从这个世界离开了。 　　至于男女主, 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彻底分手了。 　　那之后, 温珑又让系统帮忙观察了一阵, 确定他们是彻底没有复合的可能, 这才不再关注。 　　她在家里转了一圈, 有点无聊。 　　医生叮嘱她在这种多风的季节避免吹风, 因而现在有风的时候，郁黎就不准她出门了。 　　“真无聊啊。” 　　【再有一年, 就能去别的世界了。忍忍……】 　　咔哒。 　　大门一声轻响，温珑立刻看过去。 　　她翘起唇角, 冲着进门的人轻笑道：“今天回来的好早。” 　　进门的人也是带着笑意的。 　　“嗯，今天公司事不多，我就提前回来了。” 　　郁黎在研二的时候就开始负责接手郁家的公司。 　　所以哪怕他早早就达到了毕业要求, 这两年也没能闲下来。 　　温珑将穿着西装的他打量了几眼。 　　也许是年龄长了几岁，又或许是在公司磨砺出来的，分明是一样的笑脸, 可她总觉得郁黎身上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阴郁感。 　　偶尔看着她时, 也会让她有种压迫感。 　　只不过也不至于让她不舒服。 　　郁黎走近她, 跟往常一样抱了下她的腰身。 　　他的手很快地在她的腰间抚了下。 　　在怀里的人视线看不见的地方, 郁黎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又瘦了…… 　　他放下从公司带回来的文件, 另一只手也搂上她的腰, 用了点力轻轻松松把人直接抱起来。那抱法不像是在抱人，反而像是在抱某种物品，只不过是这物品过于珍贵、也过于易碎了点。 　　他就这样把温珑整个人都放在大门附近的体重秤上，然后松手去看体重秤上的数字。 　　果然……轻了一两。 　　明明有在正常吃饭，可她的体重却一直在掉。 　　温珑嘴角一抽。 　　每次反派这样抱着她称体重，她就感觉自己像是农户家准备要卖出去的小鸡仔子。 　　自从郁黎一年前买了个体重秤以后，称体重就变成了每天必须的流程。 　　她低头，看着比昨天轻了一点的数字，笑道：“还没吃饭呢，等吃完饭就又涨回去了。” 　　郁黎也跟着她弯起唇角。 　　“也是。” 　　他拎起旁边的文件，往书房走。 　　“你歇着，我去做饭。” 　　“……还歇啊，都歇坏了。”温珑小声抱怨了一句。 　　最近这段时间，郁黎几乎什么活都不让她干，哪怕只是炒个菜…… 　　郁黎回过头看她，“有跑步机，跑不动走走也好。” 　　“等过两天天气好了，我们再出去转。” 　　温珑无奈，只能磨磨唧唧去跑步机上，调好速度后跑了一会儿。 　　准确说，是走了一会儿。 　　她现在的身体，稍微跑会儿步就喘的厉害。 　　她走走歇歇，好歹是在跑步机上呆够了半个小时。 　　从跑步机上下来的时候，郁黎也正好做完晚饭。 　　桌上最中央摆着一盘青红的清炒蔬菜。 　　红色的是胡萝卜，温珑看了一眼，不大情愿地抿紧唇。 　　早知道她就该趁郁黎没回来的时候提前做好。 　　郁黎看出她的情绪，温声劝道：“我看网上的食谱做的，对身体好。” 　　说着，他给自己夹了一大口，“其实也还好，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 　　怎么跟哄孩子似的。 　　温珑不太受的了他这种没脾气一样的语气，最终还是低下头默默尝了一点那盘萝卜丝。 　　“对了，你最近在学校心情不好吗？” 　　温珑想到什么，问道。 　　“嗯？” 　　“孟洋跟我说，你最近看着心情不太好，还以为我跟你吵架了。” 　　“……有吗？” 　　“他说你这两个月都不爱笑了。”温珑偏头望着他的脸，直直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在他的脸侧轻轻戳了戳。 　　她看着好像还好。 　　郁黎任由她动作，唇边还噙着清浅的笑意。 　　“不用理他。今晚早点睡，明天我陪你医院做检查。” 　　“……” 　　温珑试探地问道：“能不去吗？” 　　……这个世界，她可真是去医院去怕了。 　　“别开玩笑。” 　　“……” 　　“可明天不是工作日，你不用上班吗？” 　　“我请假了。” 　　“又请假……” 　　“爸妈应该会说你吧。” 　　郁家对反派的教育方式很严，可以说郁黎走的每一步路都有他父母在干预。 　　包括大学学什么专业、读研、还有何时作为郁家的继承人管理公司，几乎都是由他们决定。 　　郁黎将她瘦尖的下巴看了一会儿，淡淡道：“随便他们。” 　　温珑被噎了下。 　　反派养成那副完美主义的狗脾气，就是因为一直在按照郁父母的标准来做事。 　　现在怎么不在乎了？ 　　她认命般在心里叹了口气。 　　下个世界，无论如何也要拜托系统先生选个体质好点的。 　　* 　　次日。 　　温珑跟郁黎一起去医院复诊。 　　医生给她开了做胸腔部的CT检查。 　　温珑在里面做检查，郁黎则在外面的长椅上候着。 　　在外面等候的人不少，难免会有点吵。 　　他低着头，盯着手心里的金属圆环出神。 　　检查不能戴金属的物品进去，温珑身上唯一带着的金属就是那枚订婚时的戒指。 　　她进去之前，便提前把戒指脱下来交给他。 　　研究生这几年，两个人因为学业还有温珑身体的原因一直拖着没有办婚礼，也就没有买婚戒。 　　至今为止，他们戴着的，还是订婚不久买的那一对戒指。 　　郁黎看了一会儿，把自己手指上的戒指也摘了下来。 　　他很没意义地把两个戒指套在了一起，他的戒指把她的那一枚圈在里面，居然还有富余。 　　他听说，人死了以后，是要把衣物首饰也陪葬进去的。 　　他想了下温珑死后的场景。 　　如果她死了，他可能不会想把她的这枚戒指还给她。 　　但留着它要做什么呢？ 　　他最近总是在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幻想一些没有意义的情景。 　　“郁黎。” 　　郁黎抬起头。 　　温珑从检查室里面出来，来到他面前。 　　郁黎这才从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中回过神来。 　　他牵起身前人的手，帮她将戒指戴上，之后就没再松开。 　　温珑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着的手，没说什么。 　　“结果下午才能出来呢，要回去吗？”她问道。 　　“从医院回去再过来，一来回还得吹风。” 　　“……” 　　就那么一点小风，哪有这么严重。 　　但温珑还是点头应下了。 　　要等的时间有点长，郁黎借口说去买饭，让她在原地歇着。 　　温珑等了快一个小时，觉得他出去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点。 　　温珑：系统先生，反派是不是去找医生了？ 　　【……我看看。】 　　【半个小时前，他的确在你的主治医生那里。】 　　温珑了然。 　　她接着问了一句：反派问什么了？ 　　【他问你还能活多久。】 　　系统沉默几秒，再一次出声：【这是迫不及待了？】 　　温珑没有说话，因为她瞥见了已经走过来的郁黎。 　　“怎么去了这么久。” 　　郁黎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这家店排队的人多，据说味道很好。” 　　他没撒谎，他去的那家店人确实多。 　　只不过也不到要排一个小时的地步。 　　‘目前看来，只能说没有再恶化的迹象。但是病情好转，恐怕……’ 　　他面色如常地吃着手里还很温热的饭，回忆起刚刚温珑的主治医生说的话。 　　‘如果病情不再恶化，还能再撑一年左右。’ 　　他应该，很快就要变回一个人了。 　　郁黎想着，又咬了一口手里的食物。 　　——没有网上说的那么好吃，有点名不副实。 　　作者有话说： 　　看大家好像都很期待BE？ 　　但是我之前在评论里回过，只要没在作话里提就默认是he。 　　应该有挺多吃不了虐的小可爱因为那个评论追了这个世界，所以这个世界还是HE哇，orz 　　而且，没有老婆以后，郁黎天天就只能拿着两个戒指套圈圈了…… 　　我不忍心QAQ 　　这个世界应该剩两章就完结了，想看虐的小可爱追到下一章就可以不用往后看啦~ 第43章 第二个世界17 　　又是一年。 　　郁黎毕业之后一直留在郁家的公司里, 而温珑却一直没能顺利毕业。 　　不出意外的话，她一直到这具身体的寿命结束，都没法拿到那张毕业证了。 　　喀哒。 　　温珑坐在沙发上, 听见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她转过头，看清人之后惊讶地道：“这才五点, 你就回来了。” 　　反派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回来的很早，也不知道郁父母是怎么同意他早早回来的。 　　“本来能回来更早的。”郁黎在她的唇角亲了一下。 　　“我效率高。” 　　这话温珑是信的。 　　郁黎学习能力很强, 做起事情就跟机器一样, 毫不出错。 　　他在很多方面的天赋不输于上个世界的闫黎, 加上出身本就站在顶点, 原本应该是能往高处走很远的。 　　可惜郁黎并没有什么事业心。 　　温珑费力地撑着沙发边沿, 想要站起来。 　　郁黎见状, 立刻上前扶她。 　　他扫视了一圈，皱眉问道：“你的拐杖呢？” 　　“……” 　　温珑心虚地抿了抿唇, 没说话。 　　她好好的一个人，才二十来岁, 拄什么拐杖！ 　　就是她当恶魔，也才几百年，刚刚度过亚成年期。 　　“你坐着, 想要什么我去拿。” 　　“……该喝药了。”温珑望着他。 　　“我去取。”郁黎扶着她重新坐到沙发上。 　　温珑点点头。 　　郁黎进卧室取药的时候，她又开始咳嗽了。 　　最近她咳血的频率高的吓人。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明显感觉到喉腔的热意，她立刻伸手去够桌上的纸巾。 　　起码不能把沙发弄脏了。 　　但温珑手还没够到, 郁黎就已经从卧室出来了。 　　他立刻大步过去, 帮她抽了几张纸, 然后伸手拢住她, 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两个人脸上都没有露出惊慌之色, 显然是对此习以为常。 　　他看着怀里轻轻战栗的人, 神色不明。 　　温珑稍微缓过来后，便把染着血的纸巾扔进纸篓。 　　刚刚平复一些，她又觉得不太对劲，想要重新伸手捂住嘴唇。 　　但咳意先她一步来临。 　　下一秒，她的血溅在了郁黎身上。 　　他的白色衬衣瞬间就被血染红。 　　弄脏的面积很大，估计是很难洗干净了。 　　温珑愣了下，然后说了声“抱歉”。 　　她的五脏六腑都是疼的，而且这次比从前都要厉害。 　　温珑算是很能忍痛的，这一次却也是疼的直皱眉头。 　　身体也在同时启动某种应急止痛的机制，温珑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开始犯晕。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还在问系统是不是快到原主的死亡节点了。 　　【原本的剧情线里，原主死亡的时间似乎就是这一个月了。】 　　【大概还有半个月，就可以前往下一个世界了。】 　　系统想了想，又问：【下个世界你想要什么样的身体？】 　　【虽然可选项不太多，但是我会尽量帮你找一具匹配的。】 　　它等了一会儿，发现没得到回应。 　　检查了一下温珑的身体状况，才发现她已经昏过去了。 　　【……辛苦了。】 　　明知道她听不见，系统还是多说了一句。 　　* 　　温珑再醒过来时，已经在医院病床上躺着了。 　　【你昏过去了，反派叫了救护车。】 　　她轻轻偏过头，果然看见了守在床边垂着眉眼的男人。 　　“郁……” 　　刚刚吐出一个字，她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的厉害，几乎说不出话。 　　【你睡了两天了，水也喂不进去。】 　　温珑那一个字的声音很小，但郁黎听见了。 　　他抬起头，脸上的神色先是怔然，随后像是忽然间缓过神。 　　“我去找医生…… ” 　　温珑便重新闭上眼睛。 　　虽然有打点滴，但是两天没有进食，她头还是有些晕。 　　她的主治医生被叫过来，做完一系列检查以后，又把郁黎重新叫了出去。 　　应该说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郁黎再进来时，只是喂了她一点水，对刚刚医生所说的话闭口不提。 　　温珑也没有去问。 　　下午的时候，林英也来了，同样是笑着问她有没有想吃的想玩的。 　　却没有提过让她出院的事。 　　温珑住院的日子，郁黎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郁家公司的事情被他彻底抛下。 　　没多久以后，郁黎的父母过来看她。 　　他们本就对温珑这个儿媳没什么感情，来了也不过是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实话说，在这种时候，温珑不太想听那些套话。 　　她已经足够疲惫了，并不想再抽精力应付那些虚假的客套话。 　　好在，郁黎一一帮她应付过去了。 　　两人临走前，问郁黎什么时候重新回郁家公司。 　　温珑这才知道，他在不久前就已经辞职去了别的公司。 　　也难怪他最近每天下班那么早。 　　郁父郁母用一种失望至极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们多年培养他的心血白白耗费了。 　　温珑能看见郁黎脸上的表情，有点冷漠，但更多的是不在意。 　　他恭恭敬敬地把两人送出去，再回来时，脸上的冷意已经消失了。 　　他用那种跟平常别无二致的温和语气问她，要不要喝水。 　　反差有点大。 　　温珑看着他怔了一会，才迟缓地点头。 　　…… 　　温珑在医院住了半个月，随着一天天过去，她很明显地感觉到名为生命力的东西从她的身体里流失。 　　终于，她躺在床上，连呼吸都很困难。 　　她睁不开眼，只能听见一点声音。 　　温珑让系统用了点手段，将她的意识保持在清醒的状态。 　　上次猝不及防失去意识的感觉不太好，她不喜欢，很没安全感。 　　意识一直在，她便也知道郁黎一直呆在这里没有离开。 　　几年的时间，温珑完全确定了：神似乎又一次爱上了她。 　　她把这一切归咎于巧合。 　　病床前，林英看着一脸木然的郁黎，忍不住劝道：“你回去歇一天吧，我看着珑珑就好。” 　　“不用。”郁黎抬了下眼，又很快垂下。 　　他的目光落在病床上的人脸上。 　　他知道，她快死了。 　　林英叹了口气。 　　“你想多留在这里看看她，我也想。珑珑是我女儿，我想跟她说说话。” 　　“……” 　　“回去吧，明天再过来。” 　　郁黎这才起身。 　　他的确应该把时间分一点给她的妈妈，尽管他并不愿意。 　　郁黎是打车回去的，因为他的状态实在不适合开车，连着半个月睡眠不足，他连走路都是虚浮的。 　　回去以后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家里有点落灰，因为这半个月来他几乎没回来过，就更没有打扫了。 　　是时候该收拾一下了。 　　郁黎这么想着，却并没有动。 　　他觉得自己很累，累到什么也不想做。 　　最后，他也只是草草地洗漱完便躺到床上。 　　明明很累，床也一如既往地软，可他却没有丝毫睡意。 　　郁黎伸出手，往旁边的位置探过去。 　　一片冰凉。 　　他侧着身，盯着身侧的那个空荡荡的位置发呆。 　　他的手也是空空荡荡的。 　　这一晚，郁黎没能睡着。 　　* 　　连着好几天温珑也没能醒过来。 　　医生说她应该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但郁黎还是怕她无聊，白天的时候会在她边上跟她说话。 　　她醒不来，就没有办法吃饭喝水。 　　尽管打着点滴，但是温珑还是肉眼可见地虚弱下去。 　　到今天，连呼吸都快听不见了。 　　她的主治医生没有回家，晚上一直呆在值班室。 　　郁黎便知道，她撑不过今晚了。 　　病房内的灯关着，有一点微弱的月光透过床洒了进来，轻轻笼住温珑的面庞。 　　郁黎觉得，她在今晚的月色下格外好看。 　　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他动作很小心地卧在她的身侧，伸手在她的腰际虚拢着。 　　病床很小，他又不敢压到她，因而大半个身子都在床沿上悬空着。 　　他能嗅见她身上的一点味道，皂角的味道，但更多的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没有在家里的时候好闻，但他却很舍不得。 　　“珑珑……”他轻轻唤了她一声，却又戛然而止。 　　她应该是听不见他的声音的。 　　郁黎忽然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深深的恐惧感凝成一团，将他的整颗心脏都紧紧裹在其中。 　　这应该，就是他最后一次抱着她睡觉了。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他感觉什么东西滴在了温珑的颈窝处。 　　郁黎茫然地摸了下自己的脸颊，果不其然摸到一片湿热。 　　人的情绪很是古怪，它可以容许情绪压抑很久，却因为一个小小的点忽然崩塌。 　　当流出第一颗眼泪以后，剩下的情绪就会全部倾泻而出。 　　当全部发泄完后，就会感到异常痛快。 　　可是郁黎哭了一会儿，却没感觉到痛快。 　　他的眼泪流的越多，就越是觉得窒息。 　　他想起了很多事。 　　但最清晰的一件，还是五年前，他开车略过在学校门口等车的温珑，对那道被雨水淋湿的身影视而不见。 　　他忽然觉得自己格外可憎。 　　眼泪在这一刻止住了些。 　　那股子窒息的恐惧感在这一刻有几分化为恨意。 　　他好像做了很多不该被原谅的事。 　　尽管那些事情很小，小到他怀里的人从未察觉过。 　　郁黎小心翼翼地将头埋在她的颈项，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颈窝。 　　“对不起……” 　　他缓缓开口，将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一一讲给怀里的人听。 　　他想要让她知道，他只是个虚伪的自私鬼，跟她心目中的那个自己完全不同。 　　可温珑已经听不见了。 　　郁黎讲了很久，因为他做过的那些细碎的错事多到数不过来。 　　许久之后，他停下了。 　　她要走了，他似乎不应该一直吵着她。 　　但停下来以后，他的眼睛却又红了。 　　好像嘴巴和眼睛是两个连通的出口，嘴停下了，眼泪就要开始流。 　　“是不是……” 　　“是不是如果那天我没有装作视而不见，你没有淋雨、没有生病，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躺在这里？” 　　他知道自己说了一句很蠢的话，但郁黎却控制不住地思考这一种可能。 　　说完这一句，他很久没有再开口了。 　　他想，他是时候该安静点了。 　　“晚安。” 　　作者有话说： 　　想看be的停在这里就好啦~ 第44章 第二个世界18 　　“嘶……还真是奇怪。” 　　郁黎是被这一声吵醒的。 　　他缓缓睁开眼, 却没有动。 　　“先生，您能先让开一点吗？我给病人做个检查。” 　　检查……还有这个必要吗？ 　　他还是没有动，因为他清楚, 松开手之后，就再也抱不了怀里的人了。 　　郁黎的头还靠着温珑的颈窝。 　　他的表情有些麻木, 直到他察觉到脸侧贴着的皮肤还存有温度。 　　温度…… 　　这个认知让他极为迟钝地眨了下眼。 　　他仰起头，却对上了一双平静的眼。 　　“……” 　　温珑的脸仍旧是苍白的。 　　她轻轻弯了下唇角, 眉眼柔和。 　　“早安。” 　　“……” 　　温珑直直望着他, 似乎在等待他回应。 　　“……早安。”郁黎哑着声说道。 　　做梦吗？ 　　是梦也好。 　　“郁先生, 麻烦您让让。”医生有点着急了。 　　“……” 　　郁黎的视线一直黏在温珑的脸上, 这回却听话地从病床上下来了。 　　医生这才开始去看仪器上的数据。 　　他匪夷所思地皱起了眉。 　　明明昨晚病人的各项数据已经非常微弱了, 但今天却有了回弹的迹象。 　　他从医几十年来, 人类的求生欲有时候的确会带来一些不可思议的能量。 　　他只能把一切归于这一点了。 　　“各项指标的数值都比前几天乐观了一点，但是到底是不是好转还得再观察。” 　　回光返照的例子太多了, 他不能让人空欢喜一场。 　　郁黎呆在原地。 　　他不久前似乎也做了这样的梦，但远远没有现在这样真实。 　　温珑转回头, 闭目休息。 　　她能睁开眼已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了。 　　【你没有必要留下来。】系统忍不住出言劝道。 　　【如果你哪一天后悔了，我可以把奖励重新返还给你。】 　　它想起来昨天夜里的情景。 　　…… 　　【下一个世界传送中，请任务者做好脱离准备。】 　　“系统先生。” 　　系统将传送进程暂停, 等待了一会儿，却没听见温珑再接着开口。 　　【有什么事吗？】 　　但回应它的依旧是沉默。 　　她很少这样犹豫不决，所以系统很耐心地等待她再次开口。 　　几分钟后, 它听见温珑的声音。 　　“上个世界的奖励, 您似乎说过可以转赠给其他人？” 　　【是的。】 　　深渊恶魔的寿命极为漫长, 一百五十年的生命在他们看来几乎是弹指一挥间。 　　系统一度觉得自己的奖励有点磕碜, 但它的任务者却没说什么。 　　因而它暗暗决定, 等神明的所有碎片都回去以后, 它一定得向神申请送她一份珍贵的奖励。 　　“……” 　　“我想……兑换一部分给这具身体。” 　　【什么？】 　　但温珑却没有再开口了。 　　【将寿命兑换给这具身体，就意味着你要在这个世界再呆很久……你确定吗？】 　　“……嗯。” 　　系统觉得温珑的声音并没有那么坚定，于是它又重新问了一遍。 　　可得来的是一样的答案。 　　【我知道了。】 　　【但愿你不会后悔。】 　　…… 　　病床上，温珑即便是闭着眼睛，却仿佛也能感觉到身侧的人专注的视线。 　　她想起昨天夜里听见的那些话，还有滴在她脖子上的冰凉，心情有些复杂。 　　她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想要留下来，也许原因只是那一瞬间的心软…… 　　温珑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她居然在心疼神？ 　　其实……还有反悔的余地。 　　‘如果你后悔了，我可以把奖励返还给你。’ 　　她不在意那一点奖励，做任务也是别有所图。 　　如果她愿意的话，现在也可以直接离开。 　　正这么想着，她的左手忽然间被人握住。 　　是郁黎，因为握住她的那只手上戴着一枚戒指。 　　他的手有点抖，也略微有些凉。 　　温珑没有睁眼。 　　“我想听小提琴……” 　　“……等、等回去了，我就演奏给你听。”郁黎几乎是凭借本能地说出这句话。 　　‘回去’…… 　　这个字眼从他嘴里面说出来时，带着种让人窒息的祈求意味。 　　他的声音很哑，因为昨晚哭了太久，又说了很多话。 　　那喑哑的声音莫名让人觉得脆弱。 　　温珑轻轻回握住他的手。 　　……还是算了，几十年而已。 　　* 　　——这一场梦，未免也太久了点。 　　当几日后郁黎听见医生说，温珑的身体有好转的迹象时，这是他大脑内唯一的想法。 　　他这几天都是浑浑噩噩的，好像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医生建议他在温珑出院以后去看看心理医生。 　　郁黎同意了。 　　而一个月后，当温珑办理完出院手续以后，他也照做了。 　　他去看了心理医生，然后用了很久的时间才从那种恍惚的状态里走了出来。 　　但他还是容易患得患失。 　　温珑的身体就像是一把悬在顶上的剑，随时有可能落下，叫他无时无刻不在惶恐。 　　温珑看了眼身边又在发呆的男人，叹了口气。 　　她在心里问道：系统先生，这副身体之后会有所好转吗？ 　　【当然，你兑换的五十年寿命，是完全健康的状态。】 　　【只不过，改变还需要循序渐进，不能让人起疑。】 　　温珑点点头。 　　那就是时间问题了。 　　看郁黎的状态，恐怕得等到她的身体状况好转以后，才能彻底缓过来。 　　她想着，偏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郁黎回过神，又把头凑过去慢慢吻她。 　　他的吻很轻，因为怕温珑会喘不过气来。 　　纵然温珑呼吸平稳，郁黎亲了一会儿也不敢再动了。 　　他离开她的唇瓣，极克制地去亲她的侧脸。 　　温珑想起这两年，他在□□上也是很小心，生怕她哪里不舒服。 　　尤其这一年，他们似乎还没有过。 　　她感受着脸侧的痒意，心中忽然有种微妙的感觉。 　　她好像对反派的吻和亲热没那么抗拒。 　　温珑垂下眸子。 　　因为入戏太深了吗？ 　　…… 　　两年以后，当温珑带着完全健康的体检单从医院回家时，郁黎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还有林英，在看着她的身体一点点好转的这两年，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到家后，郁黎把她整个人抱起来，跟拎小鸡仔似的放在体重称上。 　　“又重了一点。”他看着体重秤上的数字，眸光微亮。 　　“……” 　　温珑伸手捏了捏自己小腹上的软肉，有点不大高兴。 　　这两年她重的哪是一点？ 　　“有点胖了，要减肥了……” 　　“不胖。” 　　郁黎又看了看那数字，像是想再确认一下。 　　他的唇角一直没放下来过，笑的有点蠢。 　　温珑别过头。 　　好傻。 　　“今天我做饭吧，你想吃什么？” 　　郁黎又伸手把人抱了下来，虽然说体重称那几厘米的高度完全用不着他帮忙。 　　他这才接着回答她，“想吃虾球。” 　　“好。” 　　她去做饭，郁黎便自己回卧室呆着。 　　他在床沿上坐了片刻，脑子有点空。 　　因为今天陪温珑出去检查，他没有给自己安排任何工作，现在回来闲下来，就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他想到什么，起身在床边的地上坐下来，然后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温珑已经用不着再吃药了。 　　那些药盒子被腾空后，床头柜就彻底空了。 　　之后，里面就放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被压在最里面的是两人的结婚证，外头有两本相册，都是这两年出去旅行还有平时拍下来的。 　　然后就是抽纸、温珑的护手霜和昨晚没有看完的书。 　　哦，还有一包她的薯片。 　　郁黎盘腿坐着，盯着那包等待拆封的零食看了一会儿，忽然低声笑了下。 　　他这才取出里面的相册，从头到尾慢慢翻看着，来打发晚饭前的这一点闲暇时间。 　　这本相册他已经翻了无数遍了，里面的每一张照片都印在他的脑海里，没有什么必要再看一遍。 　　换做以前，他不会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情。 　　可现在，他却怎么也看不够。 　　郁黎想，等他死了以后，也要把这些相册也带上。 　　* 　　这个世界里，先离开的人是温珑。 　　郁黎就在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 　　在温珑的心跳彻底停止的那一刻，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金色的光芒，很快却又没入眼眸深处。 　　他的脑海内在一瞬间闪过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郁黎的眼底变得极为清明。 　　他起身，然后躺在了温珑身侧，跟往常一样将她搂在怀里。 　　“抱歉。” 　　他看着怀里的人，神色复杂。 　　郁黎闭上眼的那一刻，他的心跳也跟着停止。 　　一片羽毛自他的眉心飘出，追随着那个已经去往其他世界的小恶魔。 　　风将纯白的窗帘吹起，病床上，他们相拥着一同陷入沉眠。 　　与此同时，安置在床头柜里的相册一点点消失在这个世界。 　　它代替了那片羽毛原本的轨迹，去往了神所在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结束啦~ 　　下个世界会比较轻松一点。 　　其实本来打算写七八万字左右的，但是三次太忙，各种事情堆在一块，每天码字的时候都很仓促orz 　　最后这个世界只有五万多字，节奏有点稀碎QAQ。 　　真是不好意思，本来可以写的细腻点的QAQ 第45章 第三个世界1 　　【请任务者做好传送准备。】 　　【世界传送中……】 　　温珑再睁开眼时, 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黑暗中。 　　身下的触感很硬、很凉，那是有些潮湿的地面。 　　她没有轻举妄动，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 　　这里不只有她一个人, 还有其他的呼吸声，不过都很虚弱, 像是体力不支。 　　她放下心来，这里没有别的威胁, 所有人的处境都是一样。 　　她这才蹙眉伸手抚了下胸口。 　　就在她被传送的过程中, 郁黎身体里的那片碎片就跟了过来。 　　因而, 她的胸口处如今又多了一片神的碎片。 　　可是, 上个世界里, 她分明没有向郁黎提过任何关于碎片的事。 　　为了维持人设, 她不好提及有关碎片的事，害怕郁黎察觉到什么端倪。 　　温珑晃了下神。 　　所以, 他在自己死后没多久就也跟着…… 　　系统见她愣神，便出声问道：【……在想上个世界的反派吗？】 　　温珑没有回答它。 　　系统叹了口气, 忍不住劝道：【不要对任务目标产生其他情感。】 　　因为……神不会作出任何回应。 　　温珑：我有分寸的。放心吧，系统先生。 　　她这才动了下身子。 　　嘶…… 　　她被疼的轻轻吸了口气。 　　她其实很能忍，上个世界被啤酒瓶砸破后脑的时候, 温珑都能够保持头脑清醒。 　　但是猝不及防的痛感，还是刺激的她皱了下眉。 　　温珑伸手，碰了下痛感传来的位置。 　　在她的脖颈, 指腹触到的一小块区域完全肿了。手指碰到时, 那里却感觉没有任何感觉, 只有脖子转动拉扯的时候才能感觉到疼。 　　那肿起的皮肤, 显然是已经麻木了。 　　温珑不用看也知道, 脖子处现在是什么样的惨状。估计已经发紫了。 　　她再细细摸了下。 　　肿胀的皮肤层, 似乎能摸到两个小口子，有点像是……牙齿留下的伤痕。 　　温珑脸上划过了然。 　　在她所在的世界里，也有过这样的物种——吸血鬼。 　　只不过，在漫长的时间与进化中，他们不需要人血也能够存活下去，如今大多已经进入沉眠，不再轻易出现在人类世界中。 　　【这个世界是人类与吸血鬼共存的世界，我想您对这个物种应该有所了解。】 　　温珑：之前在人界的时候，听过一点他们的传说。吸血鬼一族，以人血为食，寿命很长，不过大多是在沉眠中度过。 　　但总体来讲，那是个不算强大的物种。 　　最起码，比起深渊恶魔，他们那个世界的吸血鬼的确是非常弱小了。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时，一束光却直直照进这片黑暗中，将她周遭的环境打亮。 　　温珑看清了她所处的情况。 　　她被困在一个像是监狱的地方，一面是铁栏杆，上着锁，剩下三面全部是墙壁，角落有一个供上厕所洗澡的小隔间。 　　一个二十几平米的地方，七八个人各自靠墙坐着，各个都直不起身子，脸色发青。 　　但这下温珑知道他们的体力不支的原因了——贫血。 　　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个很大的肿块，上面皆是布着两个被牙齿刺穿的孔。 　　她感觉到什么，在空气中嗅了嗅。 　　很浓烈的欲望的味道。 　　温珑：这些人是自愿来这里的？ 　　她们身上的贪欲的味道太浓烈了，如果是被抓来的应该不会有这样的气味。 　　【是的。】 　　系统没来得及向她解释原因，就被咚咙作响的脚步声打断。 　　“低等货们，开饭了！”声音是从铁栏外传来的。 　　温珑看过去。是几个吸血鬼，长长的獠牙在嘴巴外面露着，很丑。 　　他们手里各自拎着一个大桶，里面装着许多塑料包装的东西，看起来是给她们供给的食物。 　　其中一只吸血鬼从桶里抓了好几盒，也懒得清点人数，直接伸手把那些食物被扔进来。 　　温珑看过去，粗略数了下。比他们这个“铁笼”里的人数少了一份。 　　东西一被扔进来，那些刚刚还麻木地蜷着身子的人纷纷动了。 　　她们踉踉跄跄地走到那几盒饭旁边，拾起一份慢慢坐了回去。 　　温珑没有去动那些食物，但到最后，那些食物竟然还剩下了一份。 　　她往四处看了看，发现在最角落的一个瘦巴巴的小孩没有去捡。 　　【她死了，已经死了好几个小时了。】 　　温珑这才准备过去将最后一份带了回来。 　　但她刚一站起身，剧烈的头晕目眩就让她险些栽倒。 　　她忙扶住墙，顺势检查了下自己这副身体。 　　很弱，不只是贫血而已，应该是在之前就很弱，仿佛碰一下就能碎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她没能撑到现在。】 　　【这具身体的主人五分钟前刚刚去世。我答应给她一个新的人生，才换来了身体的使用权。】 　　温珑：原来如此。 　　【这个世界我没有找到能接近反派的合适人选，所以就随意找了个身体。所以你的首要任务就是找到方法接近任务目标。】 　　【不过相应的，原主在这里认识的人很少，你不必受人设限制。】 　　温珑：看起来，这一次的任务目标交际圈子很小啊。 　　连系统都没找到合适的躯体。 　　跟系统说话的功夫，她已经把那盒饭菜捡了回来。 　　打开盖子，里面的东西意外的还不错，肉蛋等都有。也是，作为“血库”，伙食自然是不能差的。 　　温珑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紧接着便皱起了眉，勉强把嘴里那一口咽了下去。 　　剩下的就不再动了。 　　兴许是前两个世界的饭菜太好，这只恶魔的味蕾完全被养刁了。 　　哪怕这些东西不算难吃，温珑也对它们极为嫌弃。 　　“吃快点，待会儿还有血包等着分装呢！” 　　血包？ 　　那是什么？ 　　温珑在原来的世界听过这个名词，不过大部分是在医院里，一些病人输血需要的血包。 　　哦，某些游戏里似乎也有这个词。 　　吼完这一句，外面的吸血鬼动作接着粗暴地分着食物，一边互相跟同伴抱怨。 　　“啧，都是些低级货，勉强能填填肚子。” 　　“也不知道这活什么时候是个头，那些看管高级‘血库’的待遇可比咱们好多了，偶尔还能吃上口香的。” 　　“唉，谁知道当初那几个是怎么升上去的，我怎么就没那种好运。” 　　温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手指。 　　在这个破地方，肯定是找不到任务目标的。当务之急是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这些吸血鬼口中所说的低级，高级…… 　　她曾经看过一些关于吸血鬼的资料。 　　没猜错的的话，低级、高级应该是指血液的味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倒是可以使些小手段。 　　…… 　　一个小时后，温珑知道了那些吸血鬼口中的血包是什么了。 　　被叫做低级血库的他们，吃完饭之后就被放了出来。 　　他们被带到一个很空旷的地方，里面的灯光很亮，四处也是白的墙壁，比之前那个铁笼子要干净不少。 　　最内侧放着许多张桌子，每张桌子前都有两个人坐在那里，旁边是个两大纸箱子。 　　温珑往里面瞧了一眼。 　　其中一个箱子里是抽血的工具，另一个里面则是装着空的血袋。 　　这就是它们口中的“血包”了。 　　“都排好队。”负责看管他们的吸血鬼厉声道。 　　温珑默默跟在队伍后方。 　　在她前后的人皆是一言不发，满脸都是死气。 　　他们似乎知道最终等待自己的结局是什么…… 　　哪怕现在能活下来，之后也必然会死在这里。 　　长时间的失血，没有几个人能够承受的住。 　　看样子，他们应该是被这些血族强行掳过来的。 　　她拧眉，问道：系统先生，这个世界的人类的发展很落后吗？ 　　血族并不算是特别强大的魔种，如果人类拥有热武器的话，对付低级血族应该不在话下才对…… 　　何至于这么多人落到这种田地。 　　【恰恰相反，这个世界的人类科技水平在小世界中算是很突出的。】 　　接着，系统将这个世界的背景资料全部传输给温珑。 　　两百年以前，人类就已经研究出热武器。而一百年前，他们就已经有了可以跟血族抗衡的实力，之后陆陆续续和吸血鬼的各个分支定下和平协议——人类提供合成血，而血族则被要求禁止伤害人类。 　　可是，血族中最为强大的一支却迟迟没有同意与人类签订协议。 　　这一支血族以姓氏命名，名为“巫”。 　　也就是温珑目前所看见的这些血族。 　　隐隐的抽泣声将她从会议中带了出去。 　　“真羡慕那些有高等血液的人，被高级血族看上，说不定还能活下来……” 　　“唉，我那里原来的十个人，现在就剩下五个了，这五个里有一个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队伍前进的很快。很显然，那些抽血的人员对这项工作非常熟练。 　　偶尔会有抽血时晕倒在地的人，同样被守在附近的吸血鬼很熟练地抬走。 　　很快，便轮到了温珑。 　　她伸出那条细的吓人的手臂，青色的血管一条条布在上面，还能瞧见之前被针扎过的眼，上面还结着痂。 　　抽血的人动作稍稍顿了顿，但很快又恢复正常，接着去拆抽血工具的塑料包装。 　　这样的情况他也见过不少了，这次抽血结束，这女人的命恐怕也就到这儿了。 　　他将温珑多看了几眼，心中可惜。 　　这么漂亮的姑娘，如果是在人类的城市里，应该会过的很幸福。 　　想到这里，他又苦笑地摇了下头。 　　他也是泥菩萨过江，居然有闲心关心其他人？ 　　他们这些负责抽取血液的，也都是被血族掳来的人类。 　　只不过比起温珑这些人，他们没有生命之忧罢了。 　　温珑平静地看着他准备好工具，针头一点点靠近她手臂上的血管。 　　她在自己的血液上动了点手脚，所以并不担心。 　　针孔扎入手臂的那一刻，她忽然歪了下胳膊。 　　“欸，你……” 　　针头因为这一动跑歪了，给她扎针的人忙按住她，然后把针抽了出来。 　　一小颗血珠子从针孔处冒了出来。 　　血液的香味顿时迸发，附近的吸血鬼闻到味道，皆是看向温珑的方向，神色亢奋得不正常。 　　“这是……最上等的血？”所有吸血鬼中，其中一只坐在前面，明显地位更高的吸血鬼猛然站起身。 　　“是谁偷偷留了上等血！？” 　　【这是中级血族，拥有一半的贵族血统。】 　　“也许是工作失误吧？之前几次不是都没有查出来什么吗？” 　　“是啊大人，我们哪里有胆子留下高等血液？” 　　中级血族眯起眼，冷冷地道：“你们最好是。私藏高等血液的后果，我谅你们也承受不起。” 　　“来两个人，先把她带走。” 　　“欸欸。” 　　温珑坐在凳子上，没有因为听到要脱离这种地方而露出任何别的表情。 　　自始至终，她的反应都很平淡。 　　有几道窃窃私语的声音，隐含着酸意与绝望。 　　“真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 　　“靠着高等血液，如果有高级血族愿意将初拥的机会给她，没准还能活几千年。” 　　“要被带走了，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是我的话，肯定得叫出声来。” 　　“谁知道，估计是高兴傻了吧。” 　　被低等血族带走时，温珑明显感受到他们的态度都小心翼翼起来，像是护送着某种易碎的珍品。 　　她戏谑地挑了下眉。 　　这血，还挺好用的。 　　…… 　　“我不是早就通知过了？今天夜里下一批高等血源就该交了，怎么现在还差一个人？”一道女性血族的声音质问道。 　　“大人，实在是找不到了……” 　　“找不到？马上就是崇澜殿下的加冕仪式了，在这种关头出现差错，你是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这……大人，我们也很为难啊。” 　　温珑被血族带到一座西式的古堡中，在二楼的一间房间门口停下来。 　　听见的就是这样的对话。 　　崇澜殿下…… 　　温珑在刚刚系统传输过来的资料中看见过。 　　巫崇澜，这个世界的男主，同时也是目前巫姓血族的第二掌权者。 　　目前的最高掌权者是他父亲，不过在半个月之后，等巫崇澜的加冕仪式结束，权位就是他的了。 　　看送她过来的低级血族小心地敲了敲房门。 　　“大人……” 　　“进来！”女人的声音有些不耐。 　　低级血族立刻打开门，转头看向温珑示意她进去。 　　“大人，我们又找到了一位拥有高等血液的人类。” 　　椅子上坐着的红发血族立即抬起眼睛，她的两颗獠牙露在嘴唇外面，将那张脸的美感破坏了一大半。 　　“你说什么？” 　　“就是她……刚刚检测时发现的。” 　　红发女人将被他们指着的温珑上下打量一遍，视线停在她被低级血族享用过的脖颈上。 　　乌紫的齿印和肿胀简直不要太显眼。 　　“你们……”她狠狠眯起眼，“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第46章 第三个世界2 　　“不敢不敢, 刚刚她身上的血液味道是真的！也许是之前那个不要命的瞒报了……” 　　陪同温珑过来的血族忙伸出指尖，在温珑的手臂上划开一道小口子， 　　黏湿的血液从那口子里流淌出来, 甜腻诱人的香味霎时间溢满了整个房间。 　　红发女人连呼吸都滞住了。 　　“给她止血！！快！” 　　再让那个血流下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将这样极品的美味私藏。 　　“算了。” 　　她从柜子里取出白色的纱布, 亲自上前缠住温珑的手臂。 　　过程中，她似是无意地用指腹擦过那留下来的血液。 　　温珑眼睁睁看着给她包扎伤口的红发女人, 将那染了点血的手指含进嘴里。 　　“……” 　　她有些不忍直视地别过头。 　　红发血族的眼睛都红了。 　　太香了…… 　　比崇澜殿下身边的那个女性人类的味道, 也不差多少了！ 　　“把她带下去好好照料, 今天晚上崇澜殿下能不能满意, 就靠她了。” 　　“是！” 　　* 　　温珑被人带下去后, 先被两名女性血族服侍着洗了个澡。 　　她泡在浴缸里露出后背和脖颈时, 耳边不住地响起那两只血族的吞咽声。 　　温珑：“……” 　　这澡洗的……怪没安全感的。 　　她的脖子伤的太严重，也没敢用力清洗。 　　最后也只是用热毛巾敷了敷, 但仍然没有消肿。 　　“您不要担心……” 　　咕咚。 　　“能进入今晚的高等血液提供者，选中您的血族最少也是贵族。血族只看血液的美味程度, 脖子上的伤口无伤大雅。” 　　咕咚。 　　“当然了，很少一部分有些小洁癖的血族、比如说崇澜殿下可能会介意您曾经被其他血族享用过。” 　　咕咚咕咚。 　　温珑：“……” 　　多谢提醒。不过如果能在提醒她的时候，再控制控制咽口水的声音就更好了。 　　洗完澡后, 她被要求换上一身红色的礼服。 　　“这是上面要求的，血一样的红色能激发高级血族们的食欲。” 　　咕咚。 　　礼服是露肩装。 　　脖子肩膀全部在外面露着，想必也是为了那些血族吸食起来更加方便。 　　包括男性, 红色的西装外套里, 衬衣的扣子也必须解开露出脖子。 　　紧接着, 温珑被带出去, 和今晚其他的高等血液的提供者一起。 　　他们要一同前往今晚的宴会, 供那些贵族们挑选。 　　其他人见到她时, 皆是用愕然的表情看着她脖子上的肿块。 　　怎么回事……高等血液在被贵族挑选之前，怎么就被咬成这样了？ 　　“噗，不会是低等血液来滥竽充数的吧？” 　　“有可能。哈哈，没想到血族居然也会玩人类这一套。” 　　温珑看见他们完好无损的脖子和皮肤，就知道他们露出这副表情的原因了。 　　没办法，谁让她这具身体从前的确是低等血呢。 　　他们没有等待太久。 　　很快，他们就被几名穿着高级燕尾服的侍者带领到了古堡的高层。 　　高层中的欢声嘈杂，温珑才刚进来，就已经被吵的耳膜发疼。 　　这些高等血族每个月都会举办一场宴会。他们能在这里尽情享用平日里品尝不到的高等血液。 　　红酒杯里盛着满当的猩红血液，上面标注着血液的等级。 　　只有五代之上的高级血族们，才有资格参加这场宴会。 　　当温珑等人进来之后，会场里便一点点安静下来。 　　血族，一个食欲永远填不满的种族。当他们看见更加新鲜美味的食物时，便会情不自禁地被其吸引。 　　“崇澜殿下。”护送他们的侍者向高位上的男人行了个礼。 　　“这是这个月的高等血液的提供者。还请您先选一位味道最满意的。” 　　“不必了，我已经有最好的了。”巫崇澜淡淡出声。 　　温珑闻声，看向高台上的男主。 　　作为第二掌权者，他的确要比在场的所有血族都要更加高大，獠牙也更为尖利。 　　他身后站着一个女人，低垂着眉眼，表情冷淡。 　　想必，这就是他口中“最好的”了。 　　温珑立刻便猜到她的身份。 　　——女主，孔潇云。 　　人类目前所掌握的科技，区区一支“巫”姓血族，他们完全能够轻松毁灭。 　　可是，这几十年来，他们却一直没有动手。 　　温珑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与人类签订协议的血族数量过多，如果贸然毁掉血族中威望最高的“巫”族，必然会引起已经其他血族的不满。 　　到那时，恐怕会引起更严重的骚动。 　　【人类联盟因此选择派出一名人类与血族谈判。而武力值高，又拥有让血族着迷的顶级血液的孔潇云，就是最好的选择。】 　　温珑拧眉。 　　也就是说，孔潇云相当于国家间外交官的角色。 　　她问道：可现在的女主看起来，却并没有受到应有的待遇，反而是作为食物留在了巫崇澜身边？ 　　【那是巫崇澜在保护她。】 　　【巫崇澜的父亲，也就是血族目前的掌权者巫豫，对血族的力量过分自大。原本他想要杀了来谈判的女主，却被巫崇澜拦下，并以让孔潇云作为“食物”为由留在他身边，这才保下了她的性命。】 　　这时，温珑已经被推搡着站到宴会中央。 　　“那就请三代、四代的血族大人依次序挑选满意的人。” 　　血族中的等级是按照始祖、二代、三代依次往下排的。始祖血族基本已经全部陷入沉眠，唯有巫崇澜的父亲还在掌权。不过，他也离沉眠不远了。 　　而作为二代血族的巫崇澜，就是除了他父亲以外的最高等级的血族。 　　每个月的高等血液的人选是固定的，从二代一直到第四代，每位血族都有一名。 　　巫崇澜既然不要，就注定有一个人剩了下来。 　　这个人，自然就是“卖相”最差的温珑了。 　　“这……”侍者犹豫地开口问道：“剩下的这一位该怎么处理。” 　　“要不挑一个五代的赏了吧。”一位地位较高的三代血族提议道。 　　会场上的所有五代血族顿时兴奋地欢呼起来。 　　在高台上站着的孔潇云抬眼，视线扫向被剩下的温珑，在她脖子上的伤口处尤其多看了几眼，皱起眉头。 　　当她准备收回目光时，却蓦然对上温珑的眼睛，并看见了她唇边对自己露出的清浅笑意。 　　孔潇云怔了下。 　　她看上去倒是冷静。 　　“不。” 　　充满威慑力的声音，让整个场内再度安静下来。 　　巫崇澜将底下的温珑打量几眼，漫不经心地道：“在地下室的那只血族，似乎还没有尝过高等血液的味道呢……” 　　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就把她赏给巫黎吧。” 　　【……还真幸运。】系统愕然道。 　　温珑：怎么？ 　　【这个世界的反派，就是巫黎。他是巫崇澜同父异母的兄弟，与男主积怨很深，一直被关在古堡的地室里。】 　　巫崇澜的话音落定，有几只血族忍不住发出笑声。 　　明眼人都知道，把这个被低等血族咬食过的人类，送给一个二代血族…… 　　这哪里是赏赐？说是侮辱都轻了。 　　在场的血族皆是用一种嘲讽的目光看着温珑，而那些作为“食物”的人类，表情则更加复杂。 　　像是同情，又像是在看笑话。 　　温珑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 　　她任由身边血族侍者重新将她带出了宴会。 　　* 　　“就是这里了。” 　　温珑抬头。 　　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扇嵌在墙壁里的铁门，上面没有任何的纹路装饰，看着莫名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 　　里面很安静，看样子没有什么洪水猛兽。 　　侍者哼笑了一声，与在宴会上那副恭恭敬敬的态度判若两人。 　　他轻蔑道：“这里面的家伙可是很久没吃过好东西了。” 　　“兴许你的血液很美味，他可能会分两顿吃。至于两顿以后你的下场，谁知道呢……” 　　他从腰间取出钥匙，打开了地下一层唯一的那一道门。 　　在温珑还没看清里面的情况时，就被侍者猛地推了进去。 　　她站在黑暗中，从门外照进来的一点点微弱的光并不足以让她看清里面的景象。 　　但是她感觉得到，这里很空。 　　她没有看见任何除去墙壁以外的物体轮廓。 　　“巫黎殿下，这是您的食物，请慢慢享用。” 　　好歹里面的人也是二代血族，侍者勉强装了装样子。 　　然后，大门重新合上。 　　温珑听见外面上锁的声音。 　　而她所处的地方，在这一刻连一点光亮都见不到了。 　　只有一片漆黑。 　　铮…… 　　温珑耳朵动了动。 　　好像……有锁链的声音。 　　在她犹豫要不要用一点力量，好让眼睛看见点东西时……后颈却忽然间被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蹭了一下，温珑整个身子都下意识地绷紧。 　　什么东西……怎么过来的？竟然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拧眉，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要是死在这里可就有点麻烦了…… 　　“好香。” 　　低哑的男性嗓音在望不见边沿的黑暗中炸响。 　　像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那声音的语调有些奇怪。 　　温珑分辨出那带着凉意的东西是什么了。 　　那是某个人的鼻子，因为她感受到了从鼻尖出喷洒出的气息，也是稍有些凉的。 　　那人将贴着她的后颈的鼻子挪了下位置，像是某种犬科动物一样，沿着温珑的皮肤一路往旁边蹭，勾起一阵酥麻的战栗。 　　到她雪白细腻的肩头时，这只身份不明的血族在她光滑的肌肤上狠狠吸了一口。 　　“你好香。” 第47章 第三个世界3 　　“你好香。” 　　感受到在自己的肩上嗅来嗅去的血族, 温珑眼皮一跳。 　　这次的反派是只狗吗？ 　　她动了下肩膀，离那人的鼻子远了点，但没什么用, 他很快又重新追了上来。 　　什么尖锐的东西碰着她的皮肤…… 　　大概是獠牙。 　　温珑头皮一紧。 　　根据那个侍者所说，被困在这里的反派应该有很久都没有进食过了。 　　他没尝过血液的滋味还好, 一旦真的咬破了她的皮肤，味蕾尝到了血, 可就不好收场了。 　　她保不准会被吸干。 　　她一瞬间想到些什么, 偏过头问：“……能开个灯吗, 这里太暗了。” 　　身后的人动作顿了下, 像是没有预料到她会提要求。 　　不过他并没有要回应她要求的打算, 獠牙依旧紧紧刺着她的后颈皮肤。 　　温珑接着道：“开灯的话, 方便您挑个好位置下口。” 　　“……” 　　黑暗中，巫黎直起了身。 　　有点道理, 背上压根没有多少血。 　　温珑听见了因为男人动作而产生的锁链碰撞的声音。 　　紧接着，是灯开关被打开的“啪嗒”声。 　　她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的睁不开眼, 适应了好一会儿，她才看清了这个房间内的景象。 　　这里出乎意料的很大，差不多有接近两百平的面积。 　　只不过, 房间里除了最中央有一条长一百多米的锁链之外，就空无一物了。 　　连张床也没有。 　　顶上有一盏大灯，空荡的房间被照亮了以后, 反而更加压抑。 　　“转过来。” 　　身后的声音喑哑, 不过语调比之前几句好了些。 　　温珑按照命令转过身, 面对在她身后的血族。 　　作为男主巫崇澜的兄弟, 巫黎的确跟他有几分相似的地方 。 　　他很高, 肤色是吸血鬼通有的苍白, 穿着一身雅致的贵族服饰。刺绣精致的高领短上衣、还有紧腰的白色长裤…… 　　嗯……如果不是布料烂的差不多了的话，应该还是有些美感的。 　　巫黎浑身的衣服都已经破破烂烂，上衣胸前腹部已经没有衣料遮挡，露出一大片苍白色的肌肉。 　　下身……也就只有腿根往上还算完整，其余地方尤其是脚腕处的两个脚铐附近，裤脚已经被磨的差不多了。 　　唯一算得上美观的，就是那张俊秀冷厉的脸了。 　　略深的眼窝有一点淡淡的青色，温珑不禁想起了在她的世界中，那个东方国家的传说物种——僵尸。 　　她在打量他，巫黎同时也在观察着她的颈项。 　　乌青发紫的斑痕，上面还有那些低级血族的牙印……一看就是被很多低级家伙咬过。看起来，是被巫崇澜派来羞辱自己的。 　　他骤然间没胃口了。 　　他对别人啃过的食物不感兴趣。 　　巫黎拧起眉，不快地想道：早知道，刚刚就不开灯了。 　　看不见这些被咬过的痕迹，他没准还能吃的尽兴点。 　　但是，她闻起来又的确很香。 　　温珑于是注意到，眼前的血族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像是嫌弃、但又掺杂着一点不舍。 　　她安下心来。 　　果然，这家伙跟前两个世界的碎片一样，有点洁癖。 　　他对别人吃剩下的东西不感兴趣。 　　这样想着，她便肆无忌惮地仰起脖颈，状似恭敬地问道：“巫黎大人，请问您想要先从哪里开始？” 　　“……” 　　温珑用一种讲解似的的口吻认真地道：“其他大人都喜欢我的脖子，他们说从这里咬下去，血液不用刻意吮吸就能顺着牙齿滑入喉管。这块的血液也是最香甜的位置，您要先试试这里吗？” 　　“……” 　　“……我不喜欢别人咬过的食物。” 　　虽是这么说的，但巫黎眼里的不甘之色却泄露出来。 　　好香…… 　　“啊，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品尝过我血液的血族大人们，都说这是他们享用过的最美味的高等血液。” 　　温珑假惺惺说着，没错过巫黎喉结处吞咽的动作。 　　巫黎的两颗獠牙都被馋的往出冒了几分。 　　温珑盯着那两颗牙多看了一眼。 　　虽然他的牙齿挺干净，但那露在唇外的尖长牙齿，还是让她有些生理不适。 　　不过……吸血鬼的獠牙居然可以自由收缩吗？ 　　【是的，他们可以将长长的尖牙收起来，伪装成人类混迹在人群中。这是吸血鬼常用的一种捕猎方法。】 　　温珑暂时没回系统。 　　眼前的血族显然很危险，她也不敢太过放松。 　　她垂下眉眼，“……如果您真的介意我脖子上的印痕的话，也可以等它消了再享用。” 　　巫黎眯起眼。 　　虽然想到她曾被其他血族咬过，不过看在她的味道的确不错的份上，只要那些痕迹消了的话，他也勉强可以接受。 　　“是个不错的主意。” 　　——很好，拖了点时间。 　　温珑再一次看了眼他的裤子。 　　这回发现了点新东西。 　　他的裤子看上去不像是完全被磨破的……应该是长了个头，裤子才被弄破的。 　　也就是说，他少说也被关在这里好几年了。 　　而且……看那个侍者的口气，没准从反派被关来这里的那一天起，就没尝过血的味道。 　　她垂着眼思索片刻，再抬眼时，眸中有了几分试探的意味。 　　“伤口要消肿最起码也要十天半个月。” 　　巫黎不在意地摆了下手，“我等得起。” 　　“啊，我不是说这个……” 　　“嗯？” 　　温珑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轻声说道：“半个月的时间……在伤口好之前，我恐怕会被饿死在这里。” 　　既然从来没有人类来过这里的话，那她就是这只血族唯一的食物来源了。 　　这也就意味着，她可以在适当范围内，提一点无伤大雅的要求。 　　巫黎：“……” 　　人类好像的确需要总是进食。 　　“下次有侍者进来，我会让他给你安排人类的食物。” 　　“可以的话，我还想要一个洗手间？” 　　“可以。” 　　“最好再有一张床，基本的生活用品也有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 　　巫黎冷冰冰地盯着她：“你的要求有点多。” 　　温珑讶异道：“是吗？良好的作息和舒适的生活环境，会让人类的血液变得更加香甜……” 　　“我只是希望您能品尝到最美味的血液。” 　　最美味…… 　　巫黎被她的话说动了，他犹豫片刻，沉着脸点头说：“知道了，这些我会派人安排。” 　　温珑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这反派……还挺好骗的。 　　巫黎抬手，按响了墙上的一个开关，就在灯的开关旁边，似乎是一个联系外面的铃声按钮。 　　过了莫约十几分钟，就有人推开了这里的门。 　　听声音，还是送温珑过来的那位侍者。 　　他看见屋子内亮起的灯光，脸上浮起诧异的神色。 　　因为这位被冷落二殿下，向来是不开灯的。 　　屋子里面的光线很亮，侍者瞧见了坐在地上安然无恙的温珑。 　　她居然还没死？ 　　他起先听到铃声还以为，巫黎是已经把这女人吃的差不多了、叫他过来处理尸体的。 　　“巫黎殿下，您还有什么要求吗？”侍者的语气听着还算正常，但若是细细分辨，便能察觉到其中一点轻蔑之意。 　　“去准备她的食物、给这里装一个洗手间，还有……” 　　巫黎拧起眉，后面还有什么他记不清了。 　　他看向温珑，示意她自己说。 　　温珑立刻说道：“还有一张床、可以的话我想有两套被褥和枕头。” 　　“基本的生活用品也麻烦提供一下，换洗的衣服最好是轻便一点的。” 　　“啊……再要一个衣柜好了。” 　　巫黎眉头皱的更紧。 　　刚刚她对自己说的东西有这么多吗？ 　　温珑手指轻轻点着下巴，还在思考要添置点什么。 　　“对了！再送一些书本过来吧，在这里恐怕会很无聊。如果有乐器什么的就更好了，我比较喜欢钢琴……” 　　巫黎唇角绷成一条直线，有些不满。 　　怎么提的要求越来越多了？ 　　温珑抬起头，唇边的笑容真诚而令人信服，她向巫黎解释道：“良好的心情能够使血液流动的更快。” 　　“……” 　　那倒也是。 　　“……按她说的来。” 　　侍者在听完提供食物的时候还能点点头，当巫黎提出要洗手间他也只是皱了皱眉，想要委婉地拒绝回去。 　　可当他将那个女人的话听完时，就再无法镇定了。 　　她当这里是什么？ 　　一个已经废了的血族，她以为自己仰仗了什么大人物吗？竟敢这样放肆地提要求！ 　　他冷笑一声，“巫黎殿下，这些要求我恐怕无法为你达到。我顶多能每日带点食物过来，这也是我为您开了特例的结果。” 　　“我想您应该清楚，当初崇澜殿下是不允许为您带任何东西的。如果我将这件事告诉崇澜殿下……” 　　巫黎脚腕上的链子动了下。 　　“你是在，威胁我吗？” 　　“当然不……呃啊！” 　　侍者的喉咙猛然间被什么东西抓住，他挣扎地扭着身子。 　　温珑往他身上瞧了一眼，看见的就是侍者在跟空气作斗争的狼狈模样。 　　明明没有任何东西钳制他的咽喉，他却表现的像是有人在紧紧扼着自己的脖子一样，不断地用手抠挖着。 　　巫黎冷眼看着他。 　　“杀死一只中级血族，对我而言轻而易举。” 　　“你认为巫崇澜会因为一个侍者，而敢对我怎么样吗？” 　　侍者艰难地从喉间发出嘶嘶的声音。 　　“殿下……放过……求您……” 　　那钳着他脖子的力道似乎放松了些。 　　侍者这才急促地喘着气。 　　“如果明天晚上之前，我要的东西没有到……” 　　巫黎漠然地盯着他，“或许你可以试试沉眠的滋味？” 　　‘沉眠’…… 　　侍者打了个冷战。是沉眠，还是死亡，谁说的清楚。 　　“一定……一定。” 　　他哆哆嗦嗦地关上门，心有余悸地退了出去。 　　谁能知道，被所有血族鄙夷的二殿下……居然有着这种骇人的力量。 　　就在刚刚，他好似被一只看不清形状的怪物抓住了，那个怪物没有脸，只有大得惊人的力气。 　　如果再晚一小会儿，自己一定会死在那怪物的手里！ 　　而目睹了一切的温珑却若有所思。 　　方才她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力量的波动，也就是说，刚刚并没有任何东西威胁侍者，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凭空幻想出来的。 　　所以反派的能力，就是类似于幻术么…… 　　这倒是有趣。 第48章 第三个世界4 　　那侍者果然在第二天就将所有的一切全部置办好。 　　连洗漱间那样的大工程, 都在短短几个小时就全部完工。 　　十平米的洗漱间贴上了人类喜欢的白色瓷砖，淋浴头和洗漱池接上了古堡内的水管。 　　甚至还多了个意料之外的浴缸。 　　包括温珑要的书、钢琴、小提琴等等也全部到位。 　　侍者还贴心地为温珑送来了治疗伤口的药，方便她更快恢复。 　　一天的时间, 巫黎眼睁睁看着自己空旷的屋子被“食物”的东西一点点填满。 　　他好几次想开口制止，但经过漫长的思想斗争后, 还是选择了默许。 　　对于吸血鬼来说，没有什么是能比喝上口美味的血液更加重要了。 　　这一日结束后, 巫黎的空间从宽敞的二百平米, 骤减为不到一百平。 　　“……” 　　好像有点后悔。 　　巫黎还在纠结时, 温珑已经坐在小小的餐桌上, 吃着侍者们送来的餐食。 　　虽然比不上前两个世界的精致, 但也能入得了口。 　　她拿着筷子, 夹起一块点心，齿间一碰轻轻咬下一小口。 　　巫黎看着这一幕, 莫名觉得似乎有点眼熟。好像很久之前，他曾在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象。 　　他直直盯着她…… 　　仿佛下一秒, 眼前的人就会转过头瞪着自己，然后凶巴巴地说一句“看什么看”。 　　又或者，会笑眯眯地问他, 要不要尝尝…… 　　但没有。 　　温珑只是平静地解决完所有的食物，然后放下筷子，起身找了本书, 窝在床上翻看。 　　倒真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样, 惬意自然。 　　最起码, 巫黎无法从她身上看出任何害怕的情绪。 　　时间也不早了, 他似乎也应该找个地方睡觉。 　　巫黎抬腿准备去找个墙角, 脚腕上的链子发出铛铛碰撞的响声。 　　待到他终于在墙角蜷起身的时候, 才恍然意识到不对。 　　他抬头看看坐在床上气定神闲地看书的女人，再低头看看缩在墙角的自己，还带着侮辱性的脚铐。 　　好像床上的人才是这儿的主人，而他则是一条被主人放养着的狗…… 　　“……” 　　他看过来的视线太强烈，温珑茫然地回过头。 　　“怎么了吗，巫黎大人？” 　　“……你的床看上去很舒服，我想睡在上面。” 　　原来是这样…… 　　温珑提议道：“明天，您可以让侍者搬来一个同样的床过来。” 　　巫黎将她的表情观察了几秒，发现他的“食物”的确没有把床让给自己的意思。 　　他张了张口，想要直接命令她。 　　温珑却先他一步开口，“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就愿您晚安。” 　　晚安…… 　　这个词莫名让巫黎安静了下来。 　　算了，反正他也不喜欢那些软塌塌的东西。而且，就算想要也不至于跟一只“食物”来抢。 　　他闭上眼，将这两个字在脑海内重复了许多遍。 　　* 　　一早醒来。 　　巫黎醒来时，温珑已经坐在桌子旁边拿着曲谱研究了。 　　听见他从墙角站起来的动静，温珑抬起头，道了一声“早安”，然后接着看手里的谱子。 　　唔……好像旋律有点奇怪。这里的艺术音乐的发展似乎并不如她的世界。 　　“……嗯。” 　　巫黎动作滞了一下，才不冷不热地回了句。 　　他按响了墙上的铃，叫侍者过来。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侍者仅仅用了两分钟的时间就从别的地方赶过来。 　　“巫黎殿下，您今日有什么吩咐吗？” 　　“加一张床。”他回头看了看温珑的床铺，又叮嘱了一句：“要比那张大。” 　　“……明白。” 　　侍者还顺便带来了温珑的早餐，“这是温珑小姐的早餐。” 　　巫黎下意识地想要接过来，但当他看见侍者惊讶的表情时，才回过神，把那只不受自己控制的手收了回来。 　　他不解地盯着自己的手。 　　刚刚的动作，就好像是某种藏在灵魂里的习惯一样。 　　可一只高级血族，哪里会有伺候人的习惯呢？ 　　他冷着脸对屋内的温珑命令道：“食物，把你的餐食拿进去。” 　　是的，他并不叫温珑的姓名，只打算以“食物”称呼她。 　　但温珑对此毫不在意。 　　她放下手里的谱子走向门口，从侍者手中接过了她的早餐。 　　“多谢您。”她礼貌地朝侍者笑了下，然后，泰然自若地回到自己的小餐桌上享用。 　　“呃……没关系。” 　　侍者脸忽然有一点红，他将温珑的背影多看了几眼。之前没有发现，这个人类好像比血族中的很多美人还要漂亮。 　　而且还很有礼貌，要不明天给她多加点菜品吧？ 　　正这么想着，他面前的门砰一声被关上。 　　侍者：？ 　　温珑没有注意到这些，因为系统在跟她聊这个世界的任务。 　　【这个世界的男主巫崇澜，早就明白人类拥有轻易剿灭血族的能力，只等待加冕后就找时机与人类签订和平协议。他清楚，一旦杀了孔潇云，整个巫族的处境就会非常危险，所以才将女主保护了起来。】 　　【但女主却并不清楚他的计划，一直在想办法逃出血族古堡。而她选择的时间，就是在巫崇澜加冕的那一天。】 　　【女主身上联盟给她的激光匕首，能够轻易刺穿血族如铁一般坚硬的皮肤。她在加冕仪式上刺伤他后匆匆逃离，也因此引来了血族的追捕。为了躲避血族，孔潇云无意中闯入了关押反派的地室。】 　　【之前跟你提过，巫黎是这个男主巫崇澜同父异母的弟弟。他在幼年时，曾经亲手杀了男主的生母，之后便被男主设计关在这里，并且受制于脚腕上材质特殊的锁链，在阴暗无光的地室里关了许多年。】 　　温珑：阴暗无光？ 　　她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的硕大灯泡…… 　　【咳，专心一点……反派的能力你前两天应该也看见了。】 　　温珑点头，道：是类似于能够让人产生幻觉的能力吗？ 　　【没错。女主用来刺伤男主的那把刀，也能够割开禁锢巫黎的锁链，巫黎也因此逃了出来。他利用致幻的能力，重伤了巫崇澜并且代替他成为了血族的新王。重伤后的男主与女主重逢，并且向她坦明了一切。】 　　【而另一头，巫黎从小就被关在地室里，压根没有管理血族的能力。他甚至不清楚人类如今的发展状况，每日只会沉浸在被高等血满足的食欲中，昏庸无度。】 　　温珑露出了然的神色。 　　简单说，就是没什么文化。 　　——怪不得那么好骗。 　　【最后的结局是，男女主合力杀了反派，巫崇澜重登王位，与人类签订协议。】 　　【所以，你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是在不改变其他剧情的前提下，让巫黎活下去，并且让他接受与人类的和平条例。】 　　温珑沉思着。 　　让巫黎活下去听起来似乎不难。 　　血族的生命力很顽强，尤其反派作为二代血族就更是如此。 　　巫崇澜这么多年都没有解决掉巫黎，说明他的实力顶多略高于反派…… 　　那么，真正杀死他的应该是女主的那把刀。 　　至于和平协议…… 　　温珑：系统先生，可以将和平协议的内容传给我吗？ 　　她得先了解清楚里面的条例。 　　“你在发什么愣？” 　　“嗯？”温珑回过神，看见一脸阴沉的某只血族。 　　“在想事情，怎么了吗？” 　　巫黎没作声。 　　餐桌对面还有张椅子，他索性就在温珑对面坐了下来。 　　温珑餐盘上的东西还没吃完，这会儿看见他坐在自己对面，手里的东西忽然就有点难以下咽。 　　倒不是因为反派坐在这儿让她有压力……只是巫黎那两颗冒出来的獠牙实在让她吃不下饭。 　　“巫黎大人……” 　　“能把你的牙收起来吗？” 　　“为什么？”巫黎直起身。 　　她的话让他有些不满，獠牙不自觉又往出探了一点。 　　温珑犹豫了下，还是没能忍住。 　　她开口道：“以人类的审美来说，这样露出来的牙齿并不好看。” 　　巫黎不快地眯起眼。 　　“作为食物，你要看清自己的身份。你没有向我提建议的资格。” 　　温珑于是想了想，换了个说法重新道：“你的牙，影响我的食欲了。” 　　“我吃不下饭，就胖不了，就没有血给你。” 　　“……” 　　巫黎静默了几秒钟。 　　如果是这样，那他可以考虑收一下。 　　他的獠牙缓缓缩进牙槽骨，最后只露出正常的牙齿大小，收进了自己的唇内。 　　原本的獠牙，此刻看上去就像两颗很尖锐的虎牙。 　　“谢谢，美观多了。” 　　巫黎绷着脸看着她吃饭。 　　刚刚说了一通牙齿的事，温珑吃饭时，他就不自觉注意了下她那两排白净的牙。 　　还有两颗不太锋利的小虎牙…… 　　就算她用那两颗虎牙狠狠咬谁一口，也不会留下什么印记。 　　不像他的，舌头舔一下獠牙就会被戳出一个小洞来。 　　吃完饭，温珑将餐盘收拾放好，等着侍者午餐时来收。 　　“我弹琴的话，会影响你休息吗？” 　　“随你。” 　　温珑便没再说什么了。 　　她起身，坐到钢琴旁，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琴键上。 　　她弹琴的动作很随意，也没有看谱子。 　　脑海里想到哪一段，指尖便自然而动，流水般的音符汇成婉转的旋律，回响在安静的屋内。 　　巫黎看着她的手指轻快地跃动在琴键上，游刃有余。 　　他不太懂这些东西，只是觉得她弹的怪好听的。 　　他恍惚间记起，上一次听到钢琴的声音，还是在十年前。 　　那时候他还没被关进这里。作为二代血族，同时也是血族的二殿下，他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演奏乐队。 　　偶尔也会有钢琴独奏，只不过他不太喜欢那些吵吵嚷嚷的音乐，那位演奏的人便只能弹一些简单舒缓的曲子，还偷偷抱怨过他没什么艺术品位。 　　也许是被关的久了，巫黎对时间的感知力变得有些弱。 　　他独自发着呆，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琴声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问道：“你不弹了？” 　　“嗯。” 　　“我还想听。” 　　温珑已经从钢琴前的凳子上站起来了，闻言随意道：“我的身体情况并不好，巫黎大人。” 　　“再弹下去会很累。” 　　“……” 　　巫黎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 　　他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好像从这个“食物”进来这里之后，从来没有听过他的吩咐！ 　　除了她刚刚进来时，他说了一句“转过来”，她照做了。 　　甚至从昨天开始，他一直在听她的话。 　　她命令他把灯打开、讨要了许多占地方的东西，甚至还让他收起了自己的牙！ 　　他的大脑在这一刻忽然灵活了几分。 　　温珑已经坐回到自己的床上，看着洗漱间若有所思。 　　虽然这里该有的东西都差不多全了，但某些时候还是没有那么便利。 　　比如她想换个衣服，还得拿着去洗漱间换。 　　想到这里，她很自然地提出请求：“巫黎大人，我可以再要一个换衣间吗？” 　　巫黎眯着眼，终于确认自己这两天一直在被他的“食物”牵着鼻子走。 　　“不行！” 　　…… 第49章 第三个世界5 　　下午时, 侍者为巫黎送来了他所要求的床。 　　比温珑的那一张要更大。 　　“您想把它放在哪？” 　　巫黎将这个二百平米的大屋子看了看。 　　最里侧是“食物”的洗漱间和衣柜，右墙边是她的钢琴和其他乐器，前面则是小餐桌和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 　　“食物”的床摆在中间, 跟洗漱间挨着…… 　　巫黎：“……” 　　她甚至还有一个书架！ 　　三面墙都有她的东西，唯一剩下的左侧角落是空着的。 　　他想指挥侍者把床搬到左侧去, 但在开口前却又犹豫了…… 　　这样一来，就好像他是被挤出去的那一个。 　　他为什么要屈就区区一只“食物”！？ 　　他于是把抬起的手指转了个弯, 指向最空旷的中央位置。 　　“放那。” 　　侍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看清他指的位置后, 讶异道：“您要跟温珑小姐的床放在一起吗？” 　　巫黎没作声, 目光冷然地盯着他, 似乎是嫌他多嘴。 　　“是……是。” 　　侍者不敢多言, 立刻指回那几个搬床的低级血族行动。 　　温珑闻言，只是抬了下头, 便接着窝在床上看她的书。 　　当晚，巫黎就躺在了他的新床上。 　　床很软, 他睡着有点奇怪，但整体而言还是舒服的。 　　他开始想：早知道，他一开始就该那些人送张床过来。白白睡地板睡了那么多年。 　　他又想起温珑的那些零零碎碎的各种用品, 接着开始懊恼。 　　为什么他从前没有想过，让人送些打发时间的东西？ 　　“巫黎大人，可以麻烦你关一下灯吗？我想睡了……” 　　“……哦。” 　　巫黎慢吞吞起身, 在脚碰到冰凉的地面的时候猛然间回过神。 　　他面色不善地看向旁边的人, 冷声质问道：“你在命令我？” 　　高级血族的威慑力瞬间迸发, 让整个屋内的氛围格外可怖。若是有其他人类在这儿, 早已经被吓得腿软了。 　　“命令……” 　　温珑眨了下眼, 轻声道：“不, 我是在拜托你。” 　　‘拜托’…… 　　巫黎后颈莫名开始发痒，准确来说，他浑身似乎都有点酥痒。 　　“……你自己不能去吗？” 　　“关完灯太黑了，我看不见东西，怕被东西绊到，会摔跤。” 　　温珑认真解释道。 　　“哦、哦……那行。” 　　巫黎这样应着，然后穿着那条破破烂烂的裤子，去墙边关了灯。 　　系统：【……】 　　明明她稍微动动力量就能在黑暗中视物了。 　　说什么怕被绊到，分明就是单纯的懒！！ 　　见他关完灯，温珑得寸进尺接着道：“以后的灯都能拜托你关一下吗？” 　　“……嗯。” 　　“谢谢。那晚安。” 　　“……” 　　“嗯。” 　　巫黎躺回床上，睁着眼睛出了会儿神。 　　没一会儿，他就听见了旁边床上的人安静绵长的呼吸声。 　　他也跟着闭上眼，准备入睡。 　　但巫黎忘记了一件事。 　　旁边睡着的人不是普通的血族，而是非常合他口味的高等“食物”。 　　半小时后。 　　巫黎默默睁开眼睛，睡意全无。 　　……太香了。 　　白天还能好一些，夜里灯光暗下，隔壁传来的香气钻进他的鼻腔……无法忽略。 　　他的獠牙一点点从唇缝中冒出来，食欲达到顶点。 　　“……” 　　巫黎坐起身，黑暗中，他的目光落在旁边睡得正香的女人。 　　好饿，好香。 　　他忽然就开始后悔。 　　早知道，就让那他们把床搬到左墙角了。 　　巫黎绷着脸，从床上起身。 　　他走向了最左侧的角落，正是他昨夜所睡的墙角，这里离温珑很远，他闻不到她的气味。 　　然后，跟昨天夜里一样。 　　他缩在墙角，带着一点复杂的不甘情绪，蜷着身子陷入沉睡。 　　…… 　　翌日。 　　温珑看着在墙角的某只血族，讶异道：“巫黎大人？” 　　“嗯。” 　　“你怎么不睡在床上？” 　　“……” 　　巫黎目光幽幽看过来，没回答。 　　他问了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你的伤什么时候能好？” 　　温珑答：“我的身体不是很好，所以伤口愈合起来并不容易。” 　　“我还要等多久？” 　　“嗯……半个月？” 　　温珑注意到，在她说完以后，巫黎的脸色似乎变得更差了。 　　但她却只装作没有看见。 　　“……说起来，半个月后似乎也是巫崇澜的加冕仪式。” 　　“我知道。” 　　“真希望他在加冕仪式上猝死。” 　　他说话时的表情很严肃，温珑险些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也许会有人来杀掉他呢。” 　　温珑合上书，问：“您跟他有仇吗？” 　　巫黎脚腕上的链子发出“铮”一声响。 　　“他把我关在这里，用锁链困住了我。” 　　“如果这链子能打开，我从这里出去，一定会杀了他。” 　　温珑盯着他脚腕上的锁链看了一会儿。 　　放心，再过不久，它就会打开的。 　　按照系统给出的剧情，孔潇云刺伤巫崇澜的那天，正是在他的加冕仪式结束。 　　也就是说，剩下不到半个月，孔潇云就会在逃跑时恰巧来到这里。 　　……而巫黎则会使用“幻”让她解开锁链。 　　“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 　　“他如果活着，一定会找机会杀了我。” 　　现在他能活命，是因为他和巫崇澜的父亲巫豫还掌权。 　　一旦巫崇澜代替巫豫成为王，他一定不会放任自己活着。 　　温珑从他的话里整理出信息。 　　巫黎想要杀掉男主，原因并非出于仇恨……他的根本目的是离开这里，并且能不受任何威胁地活下去。 　　她之前一直很担心原剧情中，巫黎作死意图杀掉男主。现在看来，似乎没有担心的必要了。 　　“您杀了巫崇澜之后呢，想干什么？” 　　巫黎顿了下，像是也自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可以抢他的王位，喝很多的高等血。” 　　温珑：“……” 　　就这？ 　　“你这是什么表情？”巫黎绷起脸，看着她眼里微妙的情绪，不爽道。 　　“没什么。” 　　只是觉得作为反派，你有点没追求而已。、 　　也许是因为说到了高等血，巫黎忍不住去想地室外面的世界。 　　“外面是不是有很多比你更美味的高等血？” 　　“不算很多，但是有一个人比我的血更好喝。” 　　孔潇云的血对吸血鬼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而温珑的血，最多是用魔气伪造出来的仿制品，跟这个世界的女主还是比不了的。 　　“那他一定是巫崇澜的。” 　　温珑不置可否。 　　比起讨论高等血液，她更想说一点别的东西。 　　她已经看完了系统所发给她的和平协议。 　　协议的条例应该是早几十年发布的，之后也不好大改……因为以人类目前的武力来说，这样的条例对血族而言简直太便宜他们了。 　　“其实……”，温珑忽然开口，“如果只是想要活着的话，不一定非要杀了巫崇澜，还有别的办法。” 　　巫黎看了她一眼。 　　“什么？” 　　“或许，您有听过人类的和平协议吗？” 　　巫黎皱起眉头，“那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人类与血族之间达成的一种协议。” 　　“签订协议的血族，您可以每天品尝到美味的合成血，能在人类世界找到工作的话，还有五险一金……” 　　“除此之外，您会享受人类秩序所提供的保护，它能够保证你的生命安全。如果巫崇澜想要在人类世界中对您做什么事情，几乎是不可能的。” 　　【……】 　　很好，很有做销售的潜力。 　　系统忍不住感慨。 　　刚刚温珑所说的一席话的确属实，可是，她没有提及血族所要付出的代价。 　　巫黎却一脸古怪地望着她，傲慢道：“区区人类，怎么可能跟血族抗衡？” 　　“指望人类能够对付血族，就跟指望他们能飞上天一样，白日做梦。” 　　“……人类的确可以飞上天。” 　　巫黎冷笑一声。 　　“我不信。” 　　人类又不像血族一样，本体能够长出翅膀，要如何能够在天际翱翔？ 　　“……” 　　【没文化果真可怕。】 　　“以人类目前的技术，可以轻易弄断困住您的锁链。他们的热武器，能够在一瞬间将整座古堡夷为平地。” 　　“不可能！” 　　温珑很轻地咬了下牙。 　　多看点书吧笨蛋！ 　　“您被关在这里太久了，外面的世界变了很多……” 　　她吸了口气，说：“除了巫族以外，血族的所有支脉，已经全部加入了人类的和平协议。” 　　巫黎抬起眼看她。 　　他的确在这里呆了很久，从很小的时候就在这里。 　　可是，她所说的那些话实在过于离谱。 　　他轻嗤一声，骂道：“没骨气的东西。” 　　这是在骂那些加入和平协议的血族们。 　　在巫黎的认知里，血族还是那个统治世界的最强者。人类哪怕成长的再快，只要血族愿意也能够轻松赢过他们。 　　“人类与血族的关系，早已不像百年前那样简单了。” 　　温珑轻声道：“如果您愿意听，我可以慢慢讲。” 　　巫黎沉默片刻。 　　他其实并没有那么感兴趣。但是，他被关在这里太久了，想听她说说话。 　　“随你。” 　　温珑眼底很快地划过一丝笑意。 　　什么都不懂没关系，肯听就好。 　　一个认知面狭隘的人，向他灌输一些东西反而更容易。 　　就算巫黎并不相信她现在所说的话，这些东西也会扎根在他的脑海，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的思维。 　　最后，只要有一个小小的引线，就能够引发有趣的连锁反应。 第50章 第三个世界6 　　“人类和平协议对血族的要求, 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血族被禁止随意攻击人类、随意吸食人类的血液。” 　　巫黎刚听完第一条，就拧起眉头。 　　“嗤, 自大的人类。” 　　温珑只是笑了下，“不过相应的, 人类每天都会为血族提供人造血液。这些人造血液，几乎能够达到中级血的美味程度。” 　　“如果您能够在人类世界中, 通过参与人类活动得到合法的报酬的话, 也可以使用这些报酬去购买更高级的血液。根据品尝过的血族们的反馈, 那是可以与高等血相媲美的味道。” 　　“不可能。” 　　温珑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没让自己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恰在此时, 侍者为她送来早饭。 　　温珑起身接过自己的早餐, 道了声谢。 　　她用饭时不喜欢说话，之后便没有再开口。 　　巫黎已经习惯在她吃饭的时候把獠牙收起来。 　　他盯着她吃饭的样子, 看的认真。 　　比起温珑所讲的那些和平协议，亦或是人类的发展故事, 他还是更关心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吃上一口热乎的新鲜血液。 　　明明只是一只“食物”，却比他过的还好，有吃有喝的。 　　巫黎沉着脸, 目光落在她的脖颈上转了一圈，还是没找到能下嘴的地方。 　　这才几天的时间，那些淤青几乎没有怎么消下去。 　　他急躁地将她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 愣时没找着方便下嘴的地方。 　　胳膊太瘦了, 手指头上又没多少血……腿上倒是可以啃, 但二代血族的尊严, 是绝对不会俯下身咬人类的腿的。 　　巫黎脑补了下那个画面, 不适地拧起眉。 　　他转而打量起温珑的其他地方, 发现她仅剩下能有点肉的地方就只有那张漂亮的脸蛋了。 　　虽然因为长时间挨饿，她的下巴附近的肉也不多。但双颊还是鼓起来的。 　　要不……咬一口她的脸算了。 　　巫黎认真地思考着。 　　他开始思考要在她的脸颊的哪一处下嘴，扫视一圈后，视线停留在她丰润的红唇上…… 　　红色的，像血一样的颜色。 　　很容易激起血族的食欲。 　　唯一可惜的就是，人类嘴唇上的血液并不多。 　　真的咬一口，能渗出来多少血呢？两滴……三滴？ 　　巫黎的獠牙不自觉又探出来一点。 　　只有一滴也行，能解馋就行。 　　他凝望着她的脸，正这么想着，猝不及防与温珑抬起的眸子对视上。 　　她沉默地看着他。 　　准确来说，是看着他的牙。 　　“……” 　　就露出来一点点而已。 　　巫黎不大高兴地把獠牙又收了回去。 　　温珑这才露出一个赞许的微笑，接着埋头吃饭。 　　* 　　等待巫崇澜加冕的日子有点无聊。 　　温珑虽然有看书和弹琴作为消遣，但时间久了，难免觉得枯燥。 　　她数了数剧情里孔潇云来地室的日子。 　　还有八天…… 　　巫黎也注意到，他的“食物”最近睡觉的时间变得愈发长了。 　　比如现在，明明刚刚吃过午饭不久，她就已经缩在被子里直打哈欠。 　　“你的伤口好像好点了。”他看着温珑已经消肿的脖颈，说道。 　　温珑窝在床上，半阖着眼犯困。 　　“是呢。再过不久，您就能尝到最新鲜的血液了。” 　　巫黎盯着她看了许久，他忽然出声：“……你为什么不害怕。” 　　温珑撩起眼皮，“害怕什么？” 　　“那些人类，在被血族吸食之前都会害怕。” 　　他虽然只有很小的时候见过那场面，不过记得很清楚。 　　“不害怕的人类也是有的，也许你没有见过。” 　　比如女主，她应该不会在血族面前泄露任何类似于恐惧的情绪。 　　巫黎嘀咕两声：“是么……” 　　他暂时抛下了这个话题，重新审视变得懒懒散散的“食物”。 　　一周的时间，她的脸似乎比以前圆了一点，身上也多了点肉。 　　嘴唇的颜色也更加鲜艳。 　　他起身，来到她的床边俯视着她。 　　“嗯？”温珑疑惑地看他。 　　巫黎命令道：“让我咬一口。” 　　温珑有些惊讶。 　　他不嫌弃那些淤青了？ 　　但巫黎已经提出来，她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需要我坐起来吗？” 　　“……不用。” 　　温珑于是安然地躺着。 　　她看着巫黎俯下身，一手撑在她身侧，另一只则搭上了她的肩膀。 　　他调整了好几下姿势，像是在思考怎么好下口。 　　“还没好吗？” 　　她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好了。” 　　下一秒，他的獠牙便轻松刺破了薄薄的皮肉。 　　温珑只感觉嘴唇一痛，等反应过来不对时，巫黎的脸已经近在咫尺了。 　　他没咬她的脖子。 　　一颗颗血珠子从她的嘴唇上冒出来，香甜的气息从那血液中溢出，那是任何一只血族都无法抗拒的味道。 　　什么湿乎乎的东西覆在她的嘴唇上，将不断冒出的血珠舔食干净。 　　温珑头皮一紧。 　　她忍…… 　　她听见巫黎吞咽的声音，很吵。 　　明明总共只有几滴血珠子而已，他却好像是大口吞咽着，显然是之前馋的紧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湿热的触感才从她的唇上离开。 　　温珑松了口气。 　　巫黎缓缓起身，意犹未尽。 　　“你很美味。等你的伤好了，我可以考虑考虑，不会一次性喝完你的血。” 　　“我允许你多活几十年。” 　　反正他一个人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这只“食物”来这以后，他好像也比之前愉快一些。 　　如果是这样，他就让她多陪他一些日子。 　　巫黎大发慈悲地想着。 　　温珑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她好心建议道：“据外面的血族说，人类的血液在年老时会变苦。再过几十年，您可以饱餐一顿。” 　　巫黎知道她什么意思。 　　他可以在她的血液变苦之前，杀了她，然后丝毫不必克制地享用一顿大餐。 　　可他觉得不大舒服。 　　具体是为什么不舒服，他也说不上来。 　　“好了吗？”温珑问。 　　被一具成年血族的身体压着的滋味不太舒服，她希望这位反派能赶紧从她身上起来。 　　巫黎已经停止进食了，但他搭在她肩上的手还没松开。 　　她的唇角又往外渗了点血，他看了一眼，随即很自然地低头舔了一口。 　　温珑仰躺在床上，方才淌出来的鲜红血液顺着她的唇缝钻进口腔。 　　巫黎偏头，秉着不放过任何一点美味的宗旨伸出舌尖，挑开了她的唇缝，再顺势撬开了她的齿关。 　　他对上了温珑那双微微错愕的眸子…… 　　她平日里总是淡定的，巫黎还是头一次从她脸上看出来类似“惊讶”的情绪。 　　他蓦地顿住了，但也只愣神了两秒。因为他的舌尖尝到了她口中甜猩的血液的味道。 　　巫黎只觉得，被他紧紧箍着的人非常僵硬，尤其是当他碰到她那湿软的舌尖时。 　　也许是她表现的太过在意，巫黎似乎也从这单纯的进食行为中，体会到了点别的意味。 　　十几秒钟后，他已经尝不到任何血的味道了。 　　但莫名的，他没有抽身离开。 　　他很认真地纠缠着她的唇舌，细细舔舐。 　　巫黎觉得自己的行为没有一丝一毫的意义，但他就是停不下来。 　　直到温珑终于忍无可忍地用力推开他。 　　这一下力道有点大，加上巫黎亲她亲的格外专注，因此一下子就被她推开一点距离。 　　“起来。” 　　巫黎从她的声音里听出来几分愠怒。 　　她好像生气了。这还是头一遭。 　　“……” 　　他看不懂她脸上的神情，却分辨得出那艳得厉害的唇色，带着靡乱的水渍。 　　巫黎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了滚。 　　不知为何，他的后颈在隐隐发麻。 　　“起来。”温珑重复了一遍。 　　“……哦。” 　　巫黎起来以后，才发现不只是后颈……他的整个身子都是麻的，轻飘飘甚至有点站不太稳。 　　他的脖子有点红，耳朵也是。尤其是在这样苍白的一张脸上面，那红云简直无处可藏。 　　但这里没有镜子，他也看不见。 　　“下次请您不要随便做其他的动作，我不喜欢。” 　　这语气完全不是“食物”该有的，但巫黎生不起气来，反而有点心虚。 　　“哦。” 　　温珑没再搭理他。 　　她从床上下来，去洗漱间漱口。 　　过了一会儿，等她从洗漱间出来的时候，巫黎似乎是回过神了。 　　他找回了二代血族的架势，冷着脸道：“作为食物，你没有拒绝的权力。” 　　语气还算冷酷，只是他的眼睛却始终没敢看她。 　　而温珑压根没有理他的意思，倒头盖上被子，直接背对着他。 　　巫黎：“……” 　　他决定不跟这个放肆的人类计较。 第51章 第三个世界7 　　几日之后。 　　巫崇澜的加冕仪式如期举行。 　　巫黎坐在自己的床上, 表情沉郁。 　　“今天是巫崇澜加冕的日子。” 　　他盯着自己的脚腕上的锁链，眉心紧锁。 　　不出意外的话，他可能这一辈子都只能缩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是有点吵呢。”温珑说着, 一边将手中的书又翻了一页。 　　楼上的声音像是在庆祝，脚步声、笑声……虽然并不是很清晰, 但也是闹嗡嗡的。 　　“……” 　　巫黎看着这个将跟他一起、在这个破地方呆上一辈子的人类，神情不解。 　　为什么她能这么淡然？ 　　也许是她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想, 自己可能需要提醒提醒这只“食物”。 　　巫黎严肃地开口, 恐吓似的, 说她剩下的几十年都只能呆在这里。 　　温珑听完, 却依旧没什么反应。 　　“嗯……几十年都在这里是有点无聊, 不过有书看也还好。” 　　说完, 她想了想，问：“你识字吗？” 　　巫黎不大高兴地看着她。 　　他当然识字。 　　温珑从床头取了本厚厚的书给他, “这一本够看半个月了，看几十本这种厚度的书, 一年就过去了。” 　　“……” 　　巫黎盯着封皮，迟迟没有动作。 　　过了许久。 　　房间内响起两本书同时翻页的声音。 　　* 　　加冕仪式的典礼上。 　　最前方高处的王座上坐着一名中年男性，远远看上去会觉得他正当壮年, 但若是离近了去听，便能发现他的呼吸极为虚弱。 　　这是巫崇澜的父亲，也是目前血族的第一掌权巫豫。 　　而台下最靠前的位置, 模样出众的高大血族站的笔直。 　　巫崇澜他牵着身边人的手, 那是一个女性人类。 　　牵手, 这不是血族会对食物该做的事。 　　他对女人嘱咐道：“待会儿的加冕仪式你要呆在这里。” 　　“觊觎你血液的血族可不少, 如果乱跑的话, 我不能保证有哪个不要命的会动你。” 　　孔潇云垂着眼, “明白。” 　　巫崇澜这才满意地点了下头。 　　他很喜欢这个人类，冷静聪明，很合他的胃口。 　　如果她能对自己再尊敬一点就更好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鞋面上有一点点灰色的脏污，没能擦干净。 　　这是今早孔潇云踩的。 　　这个人类大多数时候都很乖，所以一次偶尔的任性，他并没有过分指责。 　　他转而看向高台上的中年血族。 　　那是他的父亲巫豫。 　　巫豫如今一百三十岁，对血族千年的生命而言，还很年轻。 　　但那双眼睛里却已经浑浊不清，尽是堕落后的颓废。 　　见状，巫崇澜的眸里划过一丝狠戾。 　　几年之前，他送了一批非常美味的高等血液给巫豫。只不过，那血液里掺杂了些别的东西。 　　这之后，巫豫就慢慢丧失了对权力的掌控欲，而对血液的渴望却日益增加，根本无心顾及其他。 　　因而才一百三十岁的年纪，他就把王位让了出来。 　　午夜的钟声响起，血族的加冕时间到了。 　　大厅的所有血族与人类，全部都骤然安静下来。 　　他们的视线纷纷落在台下最为高大的血族身上，看着他一步步走上加冕的阶梯。 　　在巫豫将王冠戴到巫崇澜的头上时，台下的血族躬下腰身，向这位新王致礼。 　　“父亲，您可以回去休息了。”巫崇澜抬起头，唇角还挂着笑，只不过那双眼睛却是冷的。 　　巫豫顿时打了个哆嗦，嗫喏两声，扶着身边侍者的手站起身，从侧面的台阶上缓步离开。 　　他一走，巫崇澜便自然地坐在王座上，冲着底下的孔潇云勾了下手，示意她也上来。 　　待人走近他的身边，“坐。” 　　孔潇云抬起眼，问：“坐哪？” 　　“我身边。” 　　“……” 　　孔潇云于是坐在了血族的王座上。 　　她一瞬间有点恍惚。 　　“今夜的美酒与血液，各位好好享用。”巫崇澜随意说道。 　　台下顿时放肆地大声欢叫着，他们拿起桌上的酒瓶，混着血液灌入喉腔。 　　孔潇云看的直皱眉。 　　倒是她身边的巫崇澜，今日安静的过了头。 　　巫崇澜盯着底下欢笑的人群看了许久，眼底的神色冰冷。 　　——一群蠢货。 　　他的父亲、包括这群自大的血族，连自己目前所处的形势都看不清。 　　人类已经暗中对巫族多次发出警告，可巫豫却视而不见。 　　他们居然还天真地以为，血族依旧是从前世界的最强者…… 　　巫崇澜漫不经心地晃动了下手里的酒杯。 　　人类也许已经在采取什么举措了……他见过人类的那些武器，如果他们真的打定主意，整座古堡将轻而易举被夷为平地。 　　他的余光瞥向身旁的孔潇云。 　　也是时候跟她说清楚状况了。人类派来的来使已经在古堡内被困了近一个月，他需要孔潇云尽快把血族愿意签订协议的消息传出去，先让人类联盟安心。 　　至于之后，他得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让这群愚蠢自大的血族相信，他们早已经不是世界的统治者了。 　　孔潇云看着手里的酒液完全没有动过的男人，暗中皱了皱眉。 　　这可不妙。 　　她原本打算，在巫崇澜的加冕仪式上刺伤他。 　　因为只有在这一天里，几乎所有的守卫与血族都会放松警惕，就像现在这样喝的神志不清。 　　而巫崇澜也会跟这些人一样，登上王位以后便忘乎所以。 　　但现在，他简直不能再清醒了。 　　注意到身边的人类在看着自己，巫崇澜转过头同她对视上。 　　“怎么？” 　　“你不跟他们一起庆贺吗？” 　　“他们太吵了。” 　　“……不过，”他向身边的人凑近几分，“我可以和你一起庆祝。” 　　他看向孔潇云的眼睛微微发亮，像是想同她一起分享这一刻的欢喜。 　　很快，他就能处理掉巫豫、还有那个流着肮脏血脉的巫黎，然后为他的母亲复仇。 　　巫崇澜俯身，獠牙在她的颈项间蹭了一下，但没有刺破她的皮肤。 　　他他很贴心的把尖利的獠牙收了进去，嘴唇就这样碰着她的皮肤，然后便没有其他动作。 　　像是爱侣之间的亲密动作让孔潇云愣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 　　她还没忘记自己的目的。她得逃出去。 　　她轻轻碰了下腰间的手柄。 　　*** 　　“快！去楼上搜！” 　　“通知守卫，今夜不准任何人从古堡离开。严防死守！” 　　“彻查楼上的每一个房间，包括所有三代的血族大人。” 　　孔潇云躲在暗处，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被外面的血族们察觉到。 　　他死了吗？ 　　不…… 　　应该不会。 　　她应该有控制好力道，不会完全刺穿巫崇澜的心脏。 　　要是巫族的新王死了，事态就有点麻烦了。 　　万一巫族被激怒，那么人类就不得不迎战。 　　解决巫族倒是小事，只是后续平复其他血族会很棘手。 　　孔潇云懊恼地咬了咬唇。 　　为今之计，只能先想办法躲起来。 　　只有活下去，她才能有其他的可能性。 　　刚刚那些血族说去楼上搜…… 　　她眸光微闪，灵巧的身体极快地避开那些搜查的血族，直直往楼下去。 　　…… 　　昏暗的地室内，只有一扇门紧闭着嵌在墙上。 　　而且，这里居然没有任何一只血族看守。 　　孔潇云后怕地喘了口气。 　　刚刚险些就被发现了，没想到一楼也有人在看守着。 　　她将地室打量了一番。 　　她还是头一次知道，这座豪华的古堡还有这样阴暗的地方。 　　头顶忽然间传来当啷的脚步声，她心头一紧。 　　“欸，下面是……要不就别搜了吧？” 　　“可是崇澜殿下说了，必须严查。” 　　“那就在地室外围转转，那个房间就算了吧……” 　　眼见着楼梯的脚步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孔潇云紧紧闭了下眼。 　　她咬牙，闪身靠近那个房门处。 　　她取出一把没有刀刃的匕首，然后在刀柄的某处轻轻一按。 　　幽蓝色的光瞬间化为一道光线。 　　激光的温度很高，能够融化里面的锁芯。 　　可是万一那些血族要进来搜查，那么被损坏的门就太可疑了。 　　孔潇云犹豫了一瞬，还是没有用这把刀，而是从身上翻出来随身带着的开锁的特制工具。 　　这是她在古堡经常用的。 　　喀哒。 　　门被打开的声音 　　在楼梯的脚步终于踏入地室时，她也进入了这间似是关着魔鬼的房间。 　　诡异的是，这里与她想象中的似乎不太一样…… 　　好像，亮的过头了。 　　她没敢放松警惕，浑身紧绷着，匕首被死死地攥在手心里。 　　左侧的钢琴挡住了她的视线。 　　孔潇云谨慎地往前又迈了两步。 　　视野开阔。 　　偌大的房间里，最中央的床上，两个认真看书的人格外显眼。 　　“……” 　　孔潇云：？？ 　　巫黎看着这个莫名其妙闯进他领域的人类，拧起眉头，正要开口撵她出去，却被同样注意到她的温珑打断。 　　她放下书，抬眸看向大门的位置。 　　“你好。” 　　巫黎默默把原本的话咽了回去，“你认识？” 　　“之前见过一面。” 　　见过一面吗？ 　　孔潇云回忆了一会儿。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也不怪她没有印象。 　　温珑此时的确与半月前状态完全不同。 　　脖子上的淤青基本上已经消的差不多了，也长了不少肉，配上本就精致的容貌，非常亮眼。 　　巫黎已经计划着再过两日就从她脖子上啃一口了。 　　“要坐下来吗？” 　　温珑看了眼周围，没找到椅子。 　　“好像只有钢琴前有凳子了。” 　　孔潇云依旧是紧绷着神经。 　　在这样的地室里关着的，绝对不可能像看上去这样无害。 　　他们是什么人？ 　　她疑惑着，却没敢草率地问出口。 　　那个男性看起来像是血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把獠牙收了起来，但凭肤色和长相来看，的确是一只纯种血族。 　　孔潇云想起来包括巫崇澜在内的血族们，皆是露着两颗辣眼睛的大牙……相较起来，眼前的这只血族看起来简直不要太洗眼。 　　因而她每每看到巫崇澜那张极为英俊的脸上挂着两颗牙……画面实在是不忍直视。 　　有好几次，她差点都要开口劝巫崇澜，叫他收起那两颗牙。 　　好在她还是忍住了，毕竟她只是那只血族的口粮罢了…… 　　孔潇云的目光落在了靠内侧的女性。 　　其实比起来这只威胁性很大的血族来，她反倒更加在意这个看起来极为无害的女人。 　　因为她实在太平静了。 　　就连见到自己这个不速之客时，都能有礼地问她要不要坐下来。 　　就在这一小会儿，巫黎却注意到了别的东西。 　　他闻见了从孔潇云所站的位置飘过来的香味。 　　他的“食物”说过，外面有比她味道更好的血液。 　　客观来说，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类，的确散发着容易让血族上瘾的味道。 　　他瞟了眼身边的温珑。 　　要是她不希望自己有其他“食物”……虽然这个要求非常无理取闹，但他也不是不能同意。 第52章 第三个世界8 　　在某只血族自作多情地脑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时, 温珑还在打量着女主。 　　她问道：“需要帮忙吗？” 　　孔潇云愣了下，不理解她口中的“帮忙”是指什么。 　　然而两秒钟后，她身后的房门却被人敲响。 　　“巫黎殿下。” 　　“……我们在搜寻一位潜逃者, 根据新王发布的命令，古堡内的每一间房间都需要搜查。” 　　他们要进来？ 　　孔潇云手心都是因为紧张而冒出的汗液。 　　门口的几个血族力量不是很强, 要解决他们并不难。 　　只是，一旦惊动了古堡内的其他血族, 她就根本没有生路了。 　　“洗漱间。” 　　“……嗯？”孔潇云茫然地看向出声的女人。 　　温珑偏头, 视线往自己左侧的洗漱间瞥了一眼。其中的意味很明显。 　　“去洗漱间。” 　　孔潇云咬了下唇, “多谢。” 　　她迅速从房间前侧走过, 躲进了温珑所指的洗漱间。 　　巫黎淡淡瞥了眼温珑, 说道：“我不喜欢麻烦。” 　　“只是帮个忙, 她很快就能从这里出去……” 　　眼见着那些守卫就要推门进来，温珑又接了一句：“能别说出去吗？” 　　她的语调轻软, 带着几分请求的意味。 　　巫黎动了动唇，像是不大情愿。 　　温珑已经从这半个月来的时间里琢磨出了他的性子。 　　她想了想, 又加了一句。 　　“拜托。” 　　“……” 　　“……嗯。” 　　就在巫黎应下的那一刻，他的门终于被打开。 　　进来的血族皆是低着头，为首的中级血族向最中央的巫黎行了个礼, “巫黎殿下。” 　　他心中惊异着，不是说二殿下被关在地室里过得很惨吗，这看起来也不像啊。 　　“有一个潜逃的女性人类, 请问她是否有来到您这里？” 　　“没有。” 　　“……恐怕我们还是需要例行搜查, 还望您谅解。” 　　巫黎不耐地道：“快一点。” 　　“是。” 　　毕竟巫黎是二代血族, 他们本能地惧怕他, 因而行动时速度很快。 　　钢琴后、书架底下、还有温珑的衣柜里都挨个搜了个遍…… 　　巫黎看见一只搜查衣柜的低级血族, 似乎是被里面沾着温珑气息的衣服吸引住, 搜查的动作极为缓慢，倒是鼻翼痴迷地扩张着，在嗅闻里面的香甜气味。 　　他觉得身体内的某种热意涌上了头，大脑只剩下烦躁的怒气。 　　“你——” 　　“殿下。”为首的中级血族忽然出声，巫黎后半句话没能说出口。 　　他在靠近洗漱间的位置，差一点就能进去看见躲在里面的孔潇云。 　　他吞了吞口水，说道：“我似乎闻到了高等血液的味道。” 　　他记得，他们要找的那个人类，就是高等血液的提供者，据说她身上的味道能让所有血族着迷。 　　温珑弯唇，“大人，那是我的味道。” 　　“……是、是吗？” 　　中级血族有些不大确定。 　　“或者你可以凑近一些。”说着，温珑朝着进来的守卫伸出了手臂，“需要确定一下吗？” 　　白皙莹润的皮肤上，淡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任谁都能想到，用锋利的牙齿刺破那薄薄的皮肤后，会流出散发着何等诱人香气的美味血液。 　　没有哪一只血族能抵挡这样的诱惑。 　　搜查的中级血族着了魔似的靠近她，居然当真慢慢俯下了身。 　　巫黎心中的怒气终于到达顶点。 　　“出去！” 　　中级血族一瞬间回神。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猛地直起身，心中一阵后怕。 　　他居然在觊觎二代血族的食物…… 　　“可，搜查……” 　　搜查还没有结束。 　　巫黎眯起眼，索性换了个词。 　　“滚！” 　　“是、是！” 　　“你们跟着我出去，去一楼搜查……” 　　一行人仓皇而出。 　　巫黎这才冷冰冰地看向温珑：“你是我的食物，我希望你有些自觉，像刚刚那样的行为，以后不准再有。” 　　温珑讶异地睁大眸子，道：“我只是让他确认一下味道。” 　　“那也不行！” 　　“……” 　　可真不讲理。 　　听见外面没了动静，孔潇云也从洗漱间里出来了。 　　“他们走了？” 　　“嗯。” 　　孔潇云抿抿唇，感激道：“谢谢你帮我。” 　　温珑轻笑，没说话。 　　就算她不帮忙，按照原本的剧情线，女主也一定有脱险的方法。 　　“我能……在这里再待一小段时间吗？”孔潇云苦笑道：“古堡内的其他地方，我恐怕是去不了了。” 　　巫黎拧起眉，“不行，我这里又不是什么东西都肯收！” 　　孔潇云咬牙道：“我可以提供血液……” 　　温珑抬眸，看了她一眼。 　　女主还是挺识时务的。原本的剧情线里，她估计也是以血液作为交换，让巫黎同意她暂时躲在这里。 　　她静静等着巫黎说同意，然后让孔潇云留在这里。 　　“我不需要。” 　　温珑惊讶地偏过头，然后猝不及防地对上巫黎看向她的目光。 　　似乎已经看了她好一会儿。 　　他表情有些僵硬，“被人咬过的食物，我不要。” 　　温珑茫然地“哦”了一声。 　　看她干什么？ 　　而一旁站着的孔潇云则是乱了分寸。 　　她本以为，自己提出供给血液的条件，这只血族一定会同意的。 　　可现在，她身上唯一最重的筹码，却一点用处都没有。 　　怎么办……如果现在从这里出去，她就根本没有活路了。 　　她倒是可以用那把刀杀了眼前的血族。 　　可是这只血族似乎身份不一般，那些血族叫他“殿下”…… 　　温珑见剧情越走越偏，第一次有种头痛的感觉。 　　她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巫黎没有同意？ 　　再这样下去，如果巫黎当真把孔潇云赶了出去，那他脚腕上的锁链就没办法解开了。 　　她唤出系统，问：系统先生，能帮我查查，在古堡外的剧情是不是有哪里偏离了轨迹？ 　　【没有，一切都是按照原有剧情走的。】 　　温珑揉了揉眉心。 　　那就还是反派这里的问题。 　　无奈之下，她开口道：“她是巫崇澜身边的人，有着古堡内最上等的血。” 　　她想着，也许是巫黎没有察觉到女主血液的特殊之处？所以才那么无动于衷…… 　　闻言，巫黎却转过头，意味不明地盯着她。 　　“都说了，我不要。” 　　温珑：“……” 　　气氛一时间凝滞住。 　　【头一次见你碰钉子。】 　　温珑轻轻擦了下鼻尖。 　　她还是得做点什么，让巫黎认为孔潇云有利用价值。 　　“那些血族为什么要抓捕你？”她问道。 　　孔潇云犹豫了下，但她也清楚此刻说谎话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而且……她听过巫黎的名字，他似乎与巫崇澜不合，她也不必担心他告密。 　　思量一番，她于是说道：“我用匕首刺穿了巫崇澜的心脏。” 　　“他死了？”巫黎猛然抬头，眼睛里满是兴奋。 　　“呃……没有。” 　　巫黎失望地“啧”了一声。 　　他奇怪道：“血族的皮肤很难被刀刃刺破，何况是巫崇澜。就算是再锋利的刀，要刺穿他的心脏也需要非常大的力气。” 　　“你用什么刺的？” 　　孔潇云沉默。 　　巫黎眯起眼。 　　他动了下腿，脚腕上的锁链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温珑放下心。 　　反派并不蠢，应该多少能猜到点什么。 　　“我同意你留下。” 　　孔潇云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 　　“谢谢……我最多在这里待三日！” 　　三日之后，没能找到人，巫崇澜必然会以为她已经成功逃出了古堡。 　　这里的守卫应该会放松不少。 　　巫黎却没再出声。 　　他低垂着眼，若有所思。 第53章 第三个世界9 　　三天的时间, 古堡内原本搜查的卫兵减少了许多，最起码，温珑今日没有听到楼上的脚步声。 　　“待会儿你就可以走了。”巫黎缩在墙角, 冷淡地道。 　　孔潇云很有自觉地点点头。 　　巫黎扫视着孔潇云。 　　是什么……她用的什么东西伤到的巫崇澜？ 　　血族拥有跟铜铁一样坚硬的皮肤，普通的刀具根本伤不到分毫。 　　他望向自己的脚腕上的锁链。 　　如果那样武器现在还在这个人类身上, 那么困住他这么多年的枷锁，没准也能被破开。 　　“多谢你们。” 　　巫黎意味深长地道：“不必客气。” 　　这几日, 孔潇云还是头一次听见他说话这么礼貌客气。 　　她讶异地抬起眼。 　　在与巫黎对视的那瞬间, 孔潇云眼中的神色忽然变得呆滞。 　　“你……”意识陷入混沌前, 她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 　　一旁的温珑看见眼前这一幕, 毫不吃惊。 　　双眼失去神采的孔潇云表情忽然有了变化。 　　她慌乱地向后撤了一步, 身体戒备地紧绷起来。 　　然而, 她看的方向并非是巫黎所在的位置，而是盯着虚空中。 　　温珑知道, 她是中了反派的幻术。 　　下一刻，孔潇云猛然侧过身, 好似在躲避某个人的攻击。 　　她抽出腰间的一只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手柄，迅速按下。 　　那手柄的上半截出现一道蓝色的光芒，形成刀刃。 　　这赫然是一柄匕首。 　　就在此时, 巫黎动了。 　　在孔潇云刺出匕首的这一霎那，由激光形成的刀刃，将巫黎脚上的脚拷割裂成两半。 　　断裂的脚拷落地, 在整个房间内发出“铛”一声轻响。 　　温珑由衷地发出一声感叹。 　　……科技改变生活。 　　与脚拷一同被划开的, 还有巫黎脚腕上的皮肤, 涔涔冒出血液。 　　但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 唇边的弧度显得有些疯狂。 　　“哈！” 　　他居然真的出来了！ 　　【反派被放出来了。他如果真的代替了巫崇澜成为新王, 事情就有点麻烦了。】 　　温珑默不作声地望着巫黎。 　　未来的发展, 她也无法预料得到。 　　她所能够做的，只是埋下可以改变剧情的种子。 　　至于那种子成长为什么……这是未知数。 　　几分钟后，巫黎终于从兴奋到几近癫狂的状态中平静下来。 　　他盯着孔潇云手中的那把激光匕首看了一会儿，然后迟缓地转过头望向温珑。 　　“那是什么？” 　　“激光匕首。光束聚焦在金属表面，会让金属材料融化。” 　　巫黎拧眉，“听不懂。” 　　不过…… 　　她曾经说过的话，真的成为现实了。 　　她说，人类的科技能够轻易割裂困住他的锁链。 　　而现在，这话成真了。 　　那么其他的呢？ 　　她所说的能够摧毁古堡的那些武器，是否也是真的？ 　　温珑轻声开口，“代替巫崇澜成为血族新王，对您没有任何好处。” 　　“一旦成为新王，那么与人类交战时，首当其冲的就是您。” 　　巫黎在原地停滞住。 　　“你好像很不希望我死？” 　　“……是的。” 　　巫黎不解，“为什么？” 　　但他没等来回答。 　　巫黎注视着她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看起来没有要回答问题的意思。 　　片刻后，他转身迈步，打开地室门走了出去。 　　【他还是出去了。】系统的声音略显失望。 　　温珑淡淡收回视线。 　　反派不蠢，并且很识时务，虽然某些时候看起来过于自大…… 　　而从幻术中回神的孔潇云表情怔愣。 　　“孔小姐。” 　　孔潇云怔怔地望向叫住她的温珑。 　　“巫黎已经出去了，再过不久就会有血族赶来。你再接着呆下去，可就出不去了。”温珑提醒道。 　　孔潇云立刻反应过来。 　　她向大门处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我带你一起出去。” 　　温珑一愣。 　　孔潇云认真说道：“你救了我，而且……你留在这里很不安全。” 　　她的刀还在，哪怕真的碰上几只血族也有活路。可这个女人就不一样了，她连个防身的武器都没有。 　　“多谢，但是不必了。我只会成为你的累赘。而且，那些血族舍不得杀了一个高等血的提供者。” 　　“古堡内有几百名人类，尽快促成人类与巫姓血族的和平协议，才是目前最要紧的。” 　　孔潇云惊讶地看着她。 　　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但随即，她苦笑一声，“抱歉，但是和平协议，我恐怕无法做到了……” 　　“巫姓血族根本没有与人类和谈的打算，更不用说，我还刺伤了血族的新王。” 　　温珑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是吗……” 　　“我还以为，这位新王会比他的父亲聪明些呢。” 　　孔潇云沉默。 　　她跟在巫崇澜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客观来说，巫崇澜比这里的绝大多数血族都要精明。 　　如果整个巫姓血族里，只有一个人能够同意签订和平协议的话，那一定是他。 　　可惜…… 　　孔潇云忽地拧起了眉。 　　这段时间，她有听巫崇澜提过拒绝签订协议的话吗？ 　　好像……并没有。 　　大多数情况，谈起这个话题，他都只是安静地坐在巫豫身边，很少发表意见。 　　可那是在他还没有继位掌权的时候。 　　似是想到什么，孔潇云呼吸一滞。 　　如果，巫崇澜当时让她留在身边，并非只是单纯将自己当作食物呢？ 　　见她这副模样，温珑才松了口气。 　　要是完全按照剧情走，等到男女主偶遇再和解，黄花菜都要凉了。 　　她担心巫黎还是没有放弃想当新王的念头，所以稍微推了一把剧情进度。 　　男女主早点见面，反派作死的空间就会小很多。 　　【反派在找巫崇澜。】 　　温珑陷入沉默。 　　她大概猜得到。 　　巫黎出去后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先把威胁他生命的男主除掉。 　　不过，巫崇澜有天道的力量护着，不会有事。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巫黎依旧选择取巫崇澜而代之成为新王。 　　如果真的发展到这种地步，巫姓血族、男女主、还有人类，这些眼睛全都紧紧盯着他。 　　到那时，别说让反派签和平协议了，就连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唉。” 　　希望这段时间的灌输能起作用。 　　* 　　“欸！站住！” 　　负责巡守古堡的低级血族叫住面前穿着破烂的身影。 　　巫黎慢吞吞转过身。 　　巡守的血族看着他一身的破烂布条，皱起眉。 　　古堡里怎么会有这种脏兮兮的东西？难道是那个低等血液跑出来了？ 　　“你是从哪跑出来的低等血？” 　　巫黎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低等血？ 　　他这才想起来，这半个月来，为了迁就温珑，他的獠牙一直是收起来的。 　　收习惯了，从地室出来竟然也忘了放出来。这只血族就把他当成了人类。 　　他没有回答巡守血族的问题，而是冷冰冰地问道：“巫崇澜住在哪？” 　　“嗤……”巡守的血族正要说什么，却在对上巫黎眼睛的那一瞬间哑住了。 　　巫黎又重复了一遍，“说，他在哪？” 　　“在顶楼，新王的寝殿里。” 　　血族不受控制地说完这一句话，然后就无神地向后倒去。 　　“顶楼……”巫黎喃喃自语。 　　太久没出来了，他都快忘记了这座古堡长什么样。 　　…… 　　顶楼寝殿内。 　　巫崇澜所休息的由木棺改制的床上，深红华丽的垫子铺在上面，此刻却被血液浸湿。 　　窗户的玻璃被人打碎，沾着血迹的玻璃渣落了满地。 　　“啧，还是被他跑了。” 　　巫黎甩手，将指缝中的碎肉处理干净。 　　他站在被破开的窗户前，俯视着地下的幽暗密林。 　　巫崇澜如果化为本体，那么他想要在这林子里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巫黎扯了下嘴角。 　　都伤成那样了，居然还能逃跑……还真是命大。 　　不过，他的这位兄长向来好命。 　　叩叩。 　　寝殿的门被敲响。 　　“殿下。” 　　巫黎转过头，没有应声。 　　屋外的声音接着响起，“殿下，我刚刚听见东西碎了的声音？好像……还有打斗声。” 　　“您没出什么事吧？” 　　巫黎盯着那扇门，神色莫测。 　　现在，他完全可以用幻术伪装成巫崇澜的模样，然后代替他成为王。 　　不，他甚至不需要伪装。 　　他的力量已经足够强了，就连受伤前的巫崇澜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只要他打服那些不听话的血族，他们自然会乖乖低下头臣服。 　　‘巫黎大人，成为新王对您没有好处。’…… 　　她说过这样的话。 　　他的脚腕动了动。 　　被那只匕首割破的伤口还在流血，就像是在告诉他，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巫黎敛下眸子。 　　温珑好像还说过…… 　　人类一定会在古堡外的密林里设有基地，一旦巫姓血族有任何意图攻击人类的风声，他们就会采取行动。 　　要求证她所说的那些话，其实很简单。 　　走出去看看就好了。 　　“殿下？”门外的声音有些着急了。 　　“我进来了。” 　　巫黎后退一步，向后一仰身便直直从破开的窗洞中坠了下去。 　　算了，反正巫崇澜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他先去找到那些人类，确认一下好了。 　　在门外的血族进来的那一刻，古堡外，一只黑色的蝙蝠悄无声息地飞入密林。 第54章 第三个世界10 　　密林很大, 巫黎飞了许久才找到了人类驻扎在这里的基地。 　　他们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意思，大剌剌地将基地暴露出来。 　　巫黎此刻还是一只大型蝙蝠的模样，倒挂着悬在树上。 　　豆大的黑色眼珠观察着人类基地的一举一动。 　　“阁下。” 　　树杈底下骤然响起一道男性的声音。 　　巫黎身形一顿, 戒备地展开双翼绷紧翼身。 　　什么人？怎么发现他的？ 　　“阁下不必惊慌，您是巫姓血族吧？” 　　既然已经被发现, 巫黎索性化为人形从树上一跃而下。 　　“你们是……人类？” 　　在他面前的，是五六个穿着黑色外套的人类。 　　为首的肩膀上别着徽章标识, 应该是领头的。 　　“是的。不过我们并没有恶意, 只是为了和平协议的促成事宜驻扎在附近。”为首的人类说道。 　　巫黎将眼前的人上下打量一番。 　　他的衣着看起来并没有任何防御性, 表情也称得上冷静。 　　这个人并不担心自己会攻击他。他有防身的手段。 　　他的视线向后面的几人看去。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像是武器一样的东西。 　　有两个人的武器似乎是开着的, 因为从武器中发出的幽蓝色光芒, 是巫黎所熟悉的。 　　他太清楚那光芒的杀伤力了。 　　巫黎没有轻举妄动。 　　“不知道您是否听过和平协议……” 　　“听过, 但我不会签。”巫黎冷淡地道。 　　人类无奈地摊了摊手。 　　“好吧，我还以为今天能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那人没有向他隐瞒的打算, “很简单，血族的体温与人类有差别。你们的的身体温度较人类偏低, 通常在三十度左右。通过热成像技术，就能够得到每位血族的具体位置。” 　　巫黎眉心紧锁。 　　听不懂。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巫姓血族的一举一动都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 　　“长官。”在最后的一个人类开口：“基地传来消息, 在相反方向又发现了一个巫姓血族。” 　　巫黎撩起眼皮。 　　又有一个？ 　　看来是巫崇澜…… 　　被称为长官的人眯起眼，随即对巫黎说道：“秉着与血族和平共处的原则，我们并不阻挠您的任何行动。只是可以的话, 希望您能今晚所见的一切说给您的同伴听听。” 　　消息闭塞又极度自大的巫姓血族, 显然没有能认清局势的能力。 　　他们目前最重要的任务, 就是让那些血族们明白, 人类早已经今非昔比。 　　巫黎看了他一眼, 下一瞬便化为黑色的蝙蝠飞向古堡。 　　同伴？那些家伙可不是他的同伴。他可没功夫担任为那些血族传达消息的工作, 　　* 　　地室中，只余下温珑一个人。 　　她百无聊赖地翻着手里的书，实际上却没怎么看进去。 　　巫黎没有被守卫的血族发现，那只平日里来送餐食的侍者也没有来过。 　　她的处境目前还算安全。 　　【巫黎去了古堡外，应该是想要验证你所说的话。】 　　系统的语气兴奋：【这么看来，任务很快就能完成了。】 　　温珑没有系统那样乐观。 　　系统给出的第一个任务如今是没问题了，但是让反派乖乖签订和平协议……恐怕不大可能。 　　嘭。 　　关着她的铁门被人打开。 　　温珑看过去，还是她所熟悉的血族。 　　“那个人呢？” 　　这是在问孔潇云了。 　　“应该已经逃出古堡了吧。”温珑答。 　　巫黎皱起眉。 　　“她的那把刀挺好用的。” 　　他当时怎么忘了把那女人的刀带上？ 　　要是有那把刀的话，巫崇澜压根没有生还的可能。 　　巫黎坐回了他平时看书的床沿上。 　　“我去古堡外看过了，你说的没错。” 　　温珑眼前一亮，“那和平协议？” 　　“不可能。” 　　“哦。” 　　显而易见的失望。 　　巫黎将她的神色看在眼底，不由得多说了两句：“从这个鬼地方出来，自然要好好享受自由。” 　　“签订协议被人类约束，跟关在这里有什么区别？” 　　温珑望着他，“那您想要怎么做？” 　　“离开这里，我不可能跟人类签订那什么协议。留下来，巫崇澜总有一天会回来杀我。” 　　温珑应了一声，不解地望着他，“那您为什么还回来？” 　　总不能是专门为了通知她一声。 　　巫黎一脸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为了带上你，你的血我还没尝过一口呢。” 　　“……” 　　“半个多月的时间，你的伤已经好了。”他盯着温珑光洁无痕的脖颈，凑过去嗅了一口。 　　起来的时候，他又抛出一句：“还胖了。” 　　温珑：“……” 　　“虽然带着你有点麻烦，不过我可以忍受。” 　　巫黎大发慈悲地道：“我不会向其他血族那样不加克制，五……三天咬一次就够了。你会活很久。” 　　“……我可以拒绝吗？” 　　巫黎表情微变，“为什么？” 　　温珑轻眨了下眼，“我想回家。” 　　“留在这里，没准有一天血族能跟人类签订协议，我就能回家了。” 　　“您想要自由，我也是。对我而言，回到人类的世界就是自由。” 　　回家…… 　　人类的确对家庭很眷恋。她是被那些血族绑过来的，想回家也是理所应当。 　　这样想着，巫黎的脸色却阴沉下来。 　　放她回去，那怎么可能？ 　　“你没有拒绝的权力。” 　　“巫黎大人。”温珑定定看着他，然后晃了下自己的右腿。 　　铮。 　　那是巫黎很熟悉的锁链的声音。 　　他低下头去。 　　温珑脚腕上的脚拷格外刺眼。 　　“您带不走我。” 　　孔潇云的那把匕首，同样可以将铁链融化复原。 　　她为了以防万一，把这只脚拷重新修好拷在了自己身上。 　　既然巫黎不愿意签和平协议，那么她留在他身边就毫无意义。 　　在人类世界里过正常人的生活，和跟在一只血族身边当他的食物，选哪一个简直一目了然。 　　巫黎眼底的情绪冷下来。 　　“你故意的。” 　　温珑没说话。 　　巫黎扯了下嘴角，冷笑一声。 　　他的手抚上她的后颈，拇指从颈间威胁似的蹭了下。 　　“我可以杀了你。你难道就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 　　温珑微怔。 　　她好像……的确没有。 　　巫黎被自己激怒后选择杀了她，这种可能性并不小。 　　但她从来没想过。 　　温珑敛下眸。 　　她原本以为，前两个世界的碎片并不会影响她接下来的任务。 　　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她跟前两个世界的任务对象太亲密了，导致她潜意识地对神的碎片的有种莫名的信任感。 　　温珑懊恼地抿住唇。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她垂着眉眼，实话实说。 　　“我的确没考虑过。” 　　巫黎手上的动作一滞。 　　他看着温珑反省似的神情，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件不能再蠢的事。 　　某种自己渴望已久的东西，被他一下子推得更远了。 　　他立刻将扣着她脖颈的手松开。 　　但那种感觉并没有消失，因为温珑依旧一副在反省自己的认真模样。 　　“……” 　　她在想什么！？ 　　巫黎恨不得将说出那句话的自己切成两半。 　　他一瞬间竟然想跟她道歉，但这实在太荒唐了。 　　片刻后，温珑结束自省，抬头看向他。 　　“巫黎大人？” 　　“怎么？” 　　“您不是说要杀我？” 　　这都好一会儿了。 　　巫黎沉默片刻，“……没有。” 　　“嗯？” 　　他抬眸，“我没说过。” 　　“……” 　　温珑张了张唇，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说出口的话还能撤回去的？ 　　巫黎没有去看她的眼睛。 　　他的确带不走她。 　　巫黎很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最荒谬的是，他却对此束手无策。 　　他没法凶她，也不能说其他重话威胁她。他已经犯过一次这样的错了。 　　巫黎冷着脸。 　　区区食物而已，外面要多少有多少。他还会舍不得不成？ 　　就算是高级血液，只要他稍稍多费点心思，也一定能找到比她还要美味许多的。 　　没错，他没有必要为一只食物浪费时间。 　　温珑观察着他的表情，却看不出所以然来。 　　她索性放轻了，分出神跟系统对话。 　　温珑：系统先生，第二个任务我可能无法完成了。 　　系统表示理解：【以反派的性格来看，让他同意在人类世界生活的可能性的确太低了。】 　　温珑：会有什么惩罚吗？ 　　原本为了督促任务者完成任务，系统是有设置惩罚的。但如果任务者是温珑的话，它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没有。】 　　【只是，没完成任务的话，你只有等这具身体的自然寿命结束后才能离开这个世界。】 　　温珑点头。 　　这一点她很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温珑跟系统对话的同时，巫黎却盯着他床头的书，神情莫测。 　　那是三天前温珑给他的。 　　书里的内容没有那么有趣，但他很想把它看完。 　　“再过一会儿，侍者会为你送来晚餐。” 　　他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让温珑有些惊讶。 　　“一旦他发现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你的下场不会好。”巫黎接着说道。 　　温珑揣测着他话里的意思。 　　这是在威胁她？又或者是想看笑话…… 　　总之，应该不是在关心她。 　　巫黎不满于她的走神，“我在跟你说话。” 　　“哦……抱歉。”温珑回过神。 　　“不过，我应该不至于会丢掉性命。” 　　有高等血液在，即便是被那名侍者发现，她也顶多是会被转让给其他血族。 　　她的态度太过平静，让巫黎很不爽快。 　　“随你。” 　　撂下这一句话，他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第55章 第三个世界11 　　巫黎离开后, 整个地室再一次只剩下温珑一个人。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她兀自等了一会儿，果不其然听见侍者敲门的动静。 　　她将裤脚往下拽了拽, 正好盖住脚上的铁拷，然后才起身去开了门。 　　“温珑小姐, 这是您的晚饭。”侍者低着头，恭敬地拖着晚餐。 　　“谢谢您。” 　　屋子里的钢琴正好在门口不远处摆着, 正好能够挡住门外侍者的视线。 　　短时间内, 他应该不会发现巫黎已经不见的事实。 　　温珑这样想着, 自然地关上了门。 　　她在心里问道：系统先生, 男女主相遇之后, 用了多久才让巫姓血族签订协议？ 　　【这个么……接近一年的时间。当然了, 这其中的时间有很大一部分都用在对付反派上。】 　　毕竟在原剧情里，巫黎可是直接做了血族的王。 　　温珑慢条斯理地吃着晚饭。 　　一年, 比她预想的时间要短一些。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巫黎应该不会再回到这座古堡来。 　　也就是说, 情况乐观点，男女主也许只需要半年就能走完剧情线。 　　她目前要做的，就是尽量将那名侍者糊弄过去。 　　可是, 少了一个人而不被发现，哪有那么容易？ 　　最多一周，她顶多能瞒一周的时间…… 　　再久估计够呛了。 　　温珑叹了口气, 有些犯愁地又往嘴巴里塞了一口饭。 　　只希望她被交给的下一个血族没有什么特殊的嗜好。 　　* 　　一个月后。 　　当侍者再一次毫无怀疑地送来餐食时, 温珑不禁陷入沉默。 　　“……” 　　这位侍者先生是不是有点太过迟钝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 他来到地室这么多次, 竟然丝毫没有发现这里少了一只血族吗！？ 　　“您的晚餐, 温珑小姐。” 　　侍者的头始终是垂着的。 　　温珑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她很久之前就觉得奇怪, 但是因为现在这种情况对她有利，才一直没有问出口。 　　“大人，您可以抬起头来吗？” 　　闻言，侍者却毫无所动，没有抬头，也没有出声询问原因。 　　温珑皱起眉，大着胆子伸手，碰上了侍者的下颚。 　　她稍稍用力，很轻松地便将他的头抬了起来。 　　在血族脸上的，是一双毫无神采的眼睛。 　　温珑愣了片刻，才松开手。 　　她像往常一样接过餐盘。 　　而整个过程，那名侍者都不曾有过任何反应。 　　关上门，温珑的表情认真起来。 　　难怪他一直没有发现异常……原来是被幻术影响了。 　　【反派为什么要这么做？】 　　温珑摇摇头。 　　她也没想明白，巫黎为什么要用幻术控制那个侍者。 　　她微微蹙眉，心里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总不能……就是为了让她吃上饭吧？ 　　【这么看来，反派应该一直没有离开古堡。】 　　巫黎的幻术有时效，最多能够撑三天时间。 　　而这一个月来，那只血族侍者都是被幻术控制的状态。 　　温珑：估计是了。 　　【抱歉，我应该一直观察他的动向的。因为巫崇澜已经重新回来掌管巫姓血族，我就有些松懈过头了。】 　　温珑却没在意，她安慰道：不是你的错。巫黎的行动的确太出乎意料了。 　　她盯着铁门看了几秒，心中有一个堪称荒谬的念头。 　　反派该不会就在地室门口呆着吧？ 　　她试探般地唤了一声：“巫黎大人？” 　　不出所料，没有任何人应声。 　　温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有些好笑地碰了下鼻尖。 　　怎么可能呢…… 　　…… 　　地室外，某只倒挂在顶上的血族化成蝙蝠的模样，豆大的眼珠闪着冷光。 　　一个月了，他为什么还守在这里？ 　　他应该做的是离开古堡，然后寻找猎物，而不是跟个傻子一样守在地室门口，就为了每天让那只侍者给她送饭。 　　她自己也说了，有着高等血液，没有血族舍得杀她，惩罚顶多是身上多几个牙印罢了。 　　巫黎呲了呲獠牙。 　　牙印…… 　　他那天走的时候就该咬她一口！ 　　白白等了大半个月，一口饭都没吃上。 　　‘巫黎大人？’…… 　　巫黎那对覆着一层黑色绒毛的耳朵动了动。 　　从铁门内传出来的声音很小，但他听见了。 　　他的耳朵立刻竖起，试图去听见更多的声音。 　　但很可惜，温珑只说了这一句就没有再开口了。 　　这段时间，他唯一能听见里面的声音，就是温珑的琴声。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她开口，而且还是叫的自己的名字。 　　是她发现了自己？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巫黎很快否定了第一种猜测。 　　他隐蔽的很好，她应该不可能发现自己。 　　哒、哒。 　　他立刻看向通向地室的楼梯处。 　　有什么人过来了……而且，听脚步声不是那只是侍者。 　　他扇动羽翼，在最内侧的一处黑暗的顶层隐匿着。 　　那双黑色的眼睛盯着楼梯口。 　　当那人的身形完全离开楼梯时，巫黎才终于认出了她的身份。 　　是那个叫孔潇云的人类。 　　而且，他最近听说，这个人类现在还一直留在巫崇澜身边。 　　她不是刺伤了巫崇澜？那家伙怎么还会允许她留在这里？ 　　巫黎搞不懂其中的原因。 　　所以，这人来这里做什么？巫崇澜应该清楚，派人来地室查根本是白费功夫。 　　这个人类不是巫崇澜派来的。 　　他便看着孔潇云用钥匙打开铁门，径直走了进去。 　　屋内。 　　温珑看着从外面进来的孔潇云，也是一脸惊讶。 　　“温珑小姐。”孔潇云看见她，立刻大步走过去，“抱歉我来晚了。” 　　温珑茫然，“什么？” 　　孔潇云自顾自解释道：“本来想早早把你从这里接出去的，但是巫崇澜被巫黎伤得太重，几天前我才跟他一起回到古堡。” 　　温珑应了一声。 　　所以接她，是什么意思？ 　　“巫崇澜已经确认跟人类联盟联手，巫姓血族与人类签订和平协议只是时间问题。” 　　“我跟联盟的人商量过了，这几个月会慢慢将古堡内的人类转移出去。” 　　孔潇云脸上带上几分笑意。 　　“你是第一批。” 　　她顿了下，“原本我以为，这么久你肯定已经被那个侍者发现交给其他血族了。” 　　“……我也很意外。” 　　温珑迟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回去了？” 　　“是的。” 　　孔潇云说着，从腰间取出那把匕首，俯身将困住温珑的脚拷割断。 　　“好了。” 　　“巫崇澜削弱了古堡内的巡守数量，出去并不难。” 　　温珑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孔潇云拉着起身。 　　她原本已经做好了在这里呆够半年的准备，没想到这才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出去了？ 　　【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女主可能替你开了什么特别通道。】 　　温珑抿唇。 　　怪不好意思的。 　　“东西就没法带了，等一切都结束以后，我会让人把你的东西都运过去。”孔潇云拽着她，已经打开了门。 　　温珑道：“没关系。” 　　其实也都不是她的东西。 　　能这么早就离开这里，已经很让她意外了。 　　铁门被再次合上。 　　孔潇云往四周望了望，随后对温珑提醒道：“待会儿出去后一直向前走，会有人类联盟的人候着。走偏也不用担心，他们有热成像探测仪，能找到你。” 　　“好。” 　　温珑应着她，却隐约觉得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鬼使神差的，她回过头，往顶上的位置看了一眼。 　　然后，就对上了一双眼睛。 　　隐匿在黑暗角落的，是一只蝙蝠，比普通的蝙蝠要大上不少。 　　它的身体倒挂着，两只黑色的翅膀将身体紧紧抱住，只露出一个黑色的脑袋来。 　　温珑噎了下。 　　反派……居然还真在外面啊。 　　温珑没见过巫黎的本体，但不妨碍她认出来他。 　　尤其是从那只蝙蝠眼睛里泄露出的凶光，与巫黎简直如出一辙。 　　她与巫黎那双眼睛对视着，注意力却不自觉跑偏到他毛绒绒的脑袋上。 　　——本体还挺可爱的。 　　巫黎也在观察着她。 　　温珑脖子上的那些青乌已经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白皙的脖颈，细看之下还能发现藏着皮肤下面的青色血管。 　　但巫黎却没怎么注意这些，他只是意义不明地同她对视着。 　　温珑唇瓣轻启，无声地说了句“谢谢”。 　　反派这一个月的确帮了她，无论如何也得道声谢。 　　“怎么了？” 　　见孔潇云转过头，温珑离开移开自己的视线，好不让她发现藏在头顶的家伙。 　　“没什么。” 　　见她的确没什么异常，孔潇云才放心地接着往前走。 　　待两人离开自己的视线，巫黎终于动了。 　　他盯着她们离开的方向，眼底的情绪晦暗。 　　她要走了。 　　听那个人类所说的话，应该是这个意思。 　　回想起温珑那一句没有声音的道谢，他扯了扯唇角。 　　谁稀罕她谢…… 第56章 第三个世界12 　　铁门没有被关上。 　　巫黎盯着楼梯口看了几分钟, 裹着身体的翅膀忽然扇动起来。 　　随即，一道黑色的身影钻进了地室。 　　血族对气味很敏锐。 　　而时隔一个多月，他依旧对这里的气味非常熟悉。 　　巫黎重新化为人形的模样坐到床上, 身上穿着的居然还是那件破破烂烂的衣服。 　　他就这么坐着发了会儿呆，然后拿起床头那本还没看完的书, 漫无目的地翻了几页。 　　“……” 　　好像也不是很想看完。 　　书里面的内容其实很枯燥，巫黎盯着手里的书页, 深黑的眸子带着几分迷茫。 　　他之前是怎么看这么多页的？ 　　周围安静的过分。 　　莫名的, 他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沉闷。 　　明明脚腕上的枷锁已经消失了, 这间屋子也不再能够困住他。 　　可巫黎却觉得, 现在跟从前被关在这里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一样无趣, 做什么都无趣。 　　书、钢琴……能供他消遣的玩意儿并不少, 可他没有丝毫想碰的欲望。 　　为什么她在的时候，这些事情就很有意思？ 　　* 　　另一头, 温珑回到人类世界的流程异常顺利。 　　孔潇云带有能够遮掩高等血液气味的喷剂。 　　没有高等血气味妨碍，加上守卫松懈, 温珑逃出去的过程并不难。 　　她按照孔潇云所说的一直向前走，果然碰上了人类联盟负责接应她的队伍。 　　甚至还有专门的医生，负责治疗被血族啃咬过伤口。 　　只不过, 当他看见温珑浑身上下毫无疤痕的皮肤时，茫然地拎着毫无用武之地的药箱愣神许久。 　　温珑先在人类基地呆了几天时间，一方面是检查她的身体和心理问题。 　　长时间在那种环境之下,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承受得了。有一部分甚至连人格都会逐渐消失…… 　　另一方面, 则是询问她在古堡里面的经历, 好为联盟提供情报。 　　温珑之前是作为低等血液被关在地牢里的, 而联盟所缺少的正是这一部分信息。 　　穿着联盟制服的女人坐在温珑面前, 小心问道：“你在那里每天所经历的事情, 可以详细讲一下吗？” 　　关押低等血液提供者的地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她担心自己的问题不小心刺激到温珑。 　　温珑点点头。 　　见她的表情无异，女人这才松了口气。 　　“主要的方位，你还有印象吗？” 　　“大致能记住。” 　　温珑回忆起她来这个世界时前往的抽血的地方，按照记忆中走过的路线画在纸上。 　　接过纸张，女人眼前一亮。 　　温珑所画出来的路线很细致，而且地牢之外的部分与他们所拿到的信息是一致的。 　　“帮大忙了！” 　　* 　　这之后，温珑便被送到了原主所在的城市里。 　　她先见了一次原主的父母。 　　也不知道人类联盟的人是怎么跟他们解释的，总之，原主的父母没有对温珑消失的这一段时间起疑心，只是太久不见，想念还是难免的。 　　温珑体贴地跟两位老人多住了小半个月，才回了原主的住所。 　　从像是存在于上世纪的古堡，乍然间回到秩序的现代化城市，温珑还是有些恍惚。 　　……就这么回来了？ 　　她窝在沙发上，思绪千回百转，最后停在一件事上：好像得找找工作？ 　　原主并不是个节俭的人，没什么存款。 　　加上她消失的这大半年的时间，公司联系不上人也已经跟她解约了。 　　【你找得到吗？如果找不到轻松的，我可以给你加技能点。】系统有些忧虑地道。 　　不怪它担心。 　　毕竟在前两个世界里，温珑都是不愁吃穿的富家小姐，不谙世事…… 　　找工作就更不在她考虑的范围了。 　　温珑：不用担心。 　　她做恶魔的这几百年，找过的工作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份了，经验丰富。 　　温珑很快就找了份钢琴老师的工作。 　　她原本是专业水平，面试了一次就被果断录用了。 　　唯一可惜的是原主没有相关证书，所以工资没有到最高那一档。但也绝对够用了。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对人类世界很熟悉？】 　　看她那找工作还有社交时的熟练劲儿，就好像她在人类世界生活过很久一样，简直如鱼得水。 　　温珑：算是吧，我大多数时间都在人类世界。 　　系统惊讶道：【我还以为恶魔都是跟恶魔生活。】 　　温珑失笑道：虽然也有恶魔朋友，但是聚在一起的时间会少一点…… 　　她没法跟那些家伙呆在一起太久。 　　别的都还好，但随时随地发|情这一点实在让她无法忍受。 　　工作一忙起来，血族的事情便被温珑尽数抛在脑后。 　　在她看来，第一个任务已经完成，不会有太大变数。 　　而第二个任务就是死局，温珑自认没那个能耐说服巫黎签订和平协议。 　　所以，回到城市快两个月时间，她几乎已经把拯救反派的任务忘得差不多了。 　　【有个好消息。】 　　温珑：嗯？ 　　【巫黎从古堡离开了。】 　　温珑讶异地睁大眼。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有了之前在古堡的教训，系统回来后一直关注着巫黎的动向。 　　然而让温珑费解的是，从她离开之后，巫黎却依旧没有离开古堡，反而一直在那个禁锢他几十年的地室里呆着。 　　如果不是巫黎表现的很安分，她几乎要以为他要潜伏在古堡里找男主的麻烦了。 　　温珑：那就好。辛苦你啦，以后就不需要关注反派的动向了。 　　【嗯。】 　　系统应着，准备将跟在巫黎身边的“眼睛”收回时，却忽然愣了一下。 　　反派的路线……怎么有点奇怪？ 　　嘭。 　　卧室的窗户像是被什么砸了一下。 　　温珑转过头，看见将窗户完全挡住的窗帘。 　　——下雨了？ 　　嘭、嘭。 　　沉闷而有规律的撞击声从窗外传来，不像是雨点能发出来的声音。 　　她于是站起来，来到窗边，拽住厚实的帘布，往右侧一拉—— 　　然后，她便对上了一颗黑色的蝙蝠脑袋。 　　温珑：“……？” 　　【？他怎么来这里了！？】 　　窗外的蝙蝠后面的爪子紧紧扒着窗台的上沿，倒挂在上面。 　　当看见温珑的那一刻，它的视线便转到了她身上，其中的意味很明显。 　　温珑从未想过，她会在某一天，从一只蝙蝠脸上看出“开门”的意思。 　　但她没有轻举妄动。 　　谁知道反派专门过来是做什么。 　　见她不动，巫黎还以为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便扬起脑袋重重地往玻璃砸去。 　　嘭。 　　温珑这回明白，刚刚的声音是怎么发出来的了。 　　她表情复杂地看着窗外的黑色蝙蝠。 　　居然用脸砸……真是难为他了。 　　巫黎的前爪也扒住了窗户，人性化地敲了几下。 　　开窗。 　　温珑眨了下眼，听话地缓缓抬起手。 　　就在巫黎以为她要开窗时，眼前的视野却被厚厚的帘幕遮住。 　　“……” 　　拉上窗帘后，温珑木着脸思考对策。 　　怎么办…… 　　一直把他晾在外面似乎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只要巫黎想，他完全可以破开窗直接进来。当然，这样做的代价不小。 　　一旦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在这个拥有热武器的城市里，巫黎毫发无伤地逃出去的可能很小。 　　她有些头大。 　　反派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系统顿了下，【反派会不会爱上你了？】 　　前两个世界里，神的碎片都爱上了她，这次没准也是呢？ 　　但它没有将自己的推测思路说出来。 　　它没有告诉过温珑，所有的任务对象其实都是同一个人。 　　她应该还不知道这回事。 　　【他爱上了你，所以之前在古堡才一直控制那名侍者，又在现在追上来找你。】 　　‘爱’…… 　　温珑抿唇。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位神明大人可真容易爱上谁。 　　毕竟这三个世界，她好像都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 　　嘭、嘭！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8` 0` 8`0`t``x``t . c`o``m 　　窗外实在有些太吵。 　　温珑想了想，默默把床上的被子枕头抱了起来。 　　最近就在沙发上睡吧。 第57章 第三个世界13 　　巫黎在外面敲了整整一天的窗。 　　温珑第二天正常起床上下班, 唯一与平时不大一样的是，她的手机一直保持着能够随时通话的页面。 　　上面的电话是人类联盟的联系电话。 　　如果巫黎真的打算不计后果做事，她还是得有自保的手段。 　　所幸, 巫黎只是留在她的窗子外。 　　晚上，温珑从琴行回家, 卧室里依旧是锲而不舍的“嘭嘭”的敲击声。 　　“……” 　　温珑叹气。 　　看这架势，她要是不给开窗, 是不可能停下来了。 　　窗外的敲击声变得密集了许多。 　　这声音温珑很熟悉, 是下雨了。 　　她抿住唇, 往厚厚的帘布上看过去。 　　几分钟后, 随着雨打玻璃的声音越来越大, 温珑终是认命地叹了口气, 走过去拉开窗帘。 　　巫黎果不其然还在那里。 　　它的黑色绒毛被雨水沾湿，尤其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 绒毛已经被打湿成一绺一绺的，雨滴从上面顺着滴下来。 　　看见温珑, 它用敲窗的动作停了下来。 　　巫黎直勾勾盯着温珑，眼神不太和善。 　　温珑接着打开窗子上的锁，把窗户拉开一道足够巫黎进来的缝隙。 　　巫黎这才扑腾着利索钻了进来。 　　在进来的那一瞬间, 他就化成了人形的血族状态。 　　他的头发和衣服还都是湿哒哒的，显然是刚刚的雨造成的。 　　“巫黎大人。” 　　巫黎的情绪此刻很不好，因而并没有答话。 　　“您大老远过来, 有什么事吗？” 　　依旧没有回应。 　　温珑抬眼看过去, 才发现巫黎的脸色很臭。 　　大概是在为前一天她不开窗的事生气。 　　温珑：“……” 　　好像她求他来似的。 　　“……需要为您找身衣服吗？” 　　巫黎的衣服还是那身破烂条子。 　　而且, 由于他之前跟巫崇澜打过一次架, 那一身破布条条就更加不堪入目了。该露的不该露的, 都没怎么挡住。 　　温珑只看了一眼, 便迅速移开视线。 　　巫黎那张金贵的嘴唇终于张开了，“不用。” 　　温珑闭了下眼，“我想还是买一套吧……” 　　她拿起手机，挑了几件大码的衣服，叫了跑腿。 　　巫黎拧起眉，却也没出声阻拦。 　　来者即是客。 　　温珑好脾气地又从柜子里找了条新的浴巾，递给他擦头发。 　　受她这副殷勤的态度影响，巫黎的脸色好看了点。 　　他大发慈悲地开口道：“我准备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温珑唇边的笑意一僵。 　　“在哪里住一段时间？需要我帮您找房子吗？” 　　巫黎瞥了她一眼，“你这里。” 　　“……” 　　温珑深吸一口气，“巫……” 　　“作为交换，那什么和平协议的事，我可以考虑考虑。” 　　温珑拒绝的话被堵在喉间。 　　“……您请便。” 　　巫黎扯了下唇角。 　　虽然他并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对和平协议那么在意……不过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筹码。 　　温珑有些出神。 　　虽然巫黎还没有直接同意，但能退让到这一步已经让她非常意外了。 　　【我就说，反派爱上了你。】系统的语气有些复杂。 　　它此前一直很坚定，觉得神不可能会爱上什么人。 　　哪怕是一两片碎片出现差错，真正的神也不可能动摇。 　　可现在，它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 　　万一呢？ 　　系统隐隐担忧起来。 　　神产生欲望并不是什么坏事，但如果对象是一只深渊恶魔，就不太妙了。 　　神做事向来由理智主导，如果他发现自己爱上了一只恶魔，没准会直接动手杀了她。 　　听完系统的话，温珑若有所思地垂下头。 　　爱情使人盲目，这句话套在神的身上也同样成立啊…… 　　反派甘心被人类的规则约束，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我饿了。” 　　温珑抬起头，还没反应过来，腰就已经被人搂住。 　　巫黎身上还带着水汽，她被一团湿乎乎的东西抱的有点难受，下意识挣了一下。 　　“巫黎大人，您能先洗个澡吗？” 　　淋了一场雨，实在有点太脏…… 　　而且，巫黎在古堡内困了那么久，似乎也没有洗过澡。 　　闻言，巫黎正在探出唇瓣的獠牙停下来。 　　“血族不像人类，不会脏。” 　　温珑沉默不语。 　　明显感觉到自己被嫌弃，巫黎闷着嗓子，不大爽快地道：“……知道了，我去洗。” 　　温珑这才满意地抽开身。 　　巫黎洗澡的空隙，温珑买的衣服也到了。 　　她总算看见巫黎穿了身能挡住身体的衣服。 　　原本她挑尺码时就专门选了偏大号的，但穿在巫黎身上却刚刚好。 　　“您可以伪装成人类的样子吗？” 　　巫黎一边擦着头发，面部的特征开始产生变化。 　　那过分苍白的肤色转变为正常的白肤，眼周的青色慢慢淡去，獠牙被他安分地收在唇内侧，乍一看就是两颗有点尖锐的虎牙。 　　“很好。”温珑点点头，“刚好明天周末，我带你买点必需品。” 　　巫黎没应声。 　　就算没有那些东西，他也无所谓。 　　床头的闹钟指针指向十点。 　　温珑想起另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对了，家里还有间客卧，收拾一下就能睡了。” 　　“……客卧？” 　　那是什么？ 　　巫黎皱眉，问：“你睡哪？” 　　“当然是我的卧室。” 　　“哦，那我要在这。” 　　温珑愣了下。 　　但她还是好脾气地道：“好，那我睡客卧吧。” 　　巫黎却望着她。 　　“我也睡那。” 　　“……” 　　温珑意识到自己搞错了他的意思。 　　反派的意思是，她睡在哪，他就跟在哪。 　　她眼皮一跳。 　　可以，这很不要脸。 　　“不行。”她义正言辞地拒绝。 　　“……” 　　但巫黎并没有羞耻心和道德感，他不在意温珑有没有同意。 　　反正，她去哪，他就跟上去。 　　脸皮可谓非常之厚。 　　终于，当他再一次跟着温珑从客卧到主卧时，温珑挫败地道：“没有你的床。” 　　巫黎指了指天花板，“我挂那。” 　　“……随便你。” 　　算了，反正又不是没睡过。温珑自暴自弃地想到。 　　目的达成，巫黎没敢再作了。 　　他利索地重新化成蝙蝠的模样，倒挂在温珑卧室的天花板上。 　　许是他这副模样太可爱、又很符合喜欢毛孩子的温珑的审美标准。 　　她安慰自己：就当卧室里多了只宠物好了。 　　…… 　　深夜。 　　卧室里，只有很轻微的闹钟的滴滴答答声。 　　一切归于平静。 　　挂在天花板上的某只蝙蝠，悄无声息地张开双翼，轻巧地落在床铺上。 　　在这样的黑夜里，他也能够看的很清楚。 　　扫视了一圈，他的视线落在床上人的颈窝处。 　　尽管比起普通的蝙蝠，巫黎的本体要大好几倍，可一旦羽翼收起来，依旧只是不大的一团。 　　他于是贴着温珑的颈项缩起手脚蜷成一团。 　　这样的形态的确很方便。 　　巫黎这样想着。 　　熟悉的香味萦绕在他的鼻尖，将他整个身体都裹在其中。 　　巫黎那双溜圆的黑色眼珠睁着。 　　食物的香味勾着他的食欲，让他睡不着觉，但他却不想离开。 　　在地室里，最开始他还能看那一堆破书来麻痹自己，但当属于她的味道随着时间彻底消散以后……一切都变得极为煎熬。 　　他想，他在意的或许是别的东西。 　　因为没有人会为失去食物而失魂落魄这么久。 　　作者有话说： 　　今天太忙了，所以有点短QAQ 　　下周闲下来我就来日六哇 第58章 第三个世界14 　　次日。 　　当温珑醒来的时候, 某只蝙蝠正安安分分地在天花板上挂着。 　　看起来并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温珑打了个哈欠，纠结要不要再多睡一会儿。 　　然而头顶的蝙蝠已经扑腾着翅膀下来了，并在落地的一瞬间化为人形。 　　高大的血族站在她的床边沿。 　　昨晚他没能咬上她的脖子, 因为她说今天有工作，需要良好的睡眠质量。 　　今天无论如何也该要回来。 　　温珑看懂了他的意思, 并没有抗拒。 　　但锋利的齿尖刺破皮肤和血管的那一刻，她依旧不可避免地颤了下, 不自觉地绷紧了颈侧的肌肉。 　　还挺疼的。 　　巫黎吞咽着划入喉腔的香甜血液, 注意到了她的反应。 　　他的幻术拥有让人止痛的能力, 可以麻痹她的痛感。 　　他没多想就用了。 　　效果很显著。 　　温珑的确放松下来, 只是却颤的更厉害了。 　　“先停下。” 　　巫黎乖乖停下来。 　　血液顺着伤口往出溢,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偏移了。 　　温珑推开他, “你做了什么？” 　　巫黎答：“帮你止痛。” 　　温珑稍微思索了下，就想通是怎么一回事了。 　　巫黎用了自己的能力。 　　她额角一跳。 　　快.感的确是麻痹痛感的最好方式…… 　　“别用了, 我不喜欢。” 　　巫黎偏头：“可你看上去很舒服。” 　　也不能说是舒服，而是一种……他形容不上来的感觉。 　　他盯着温珑浮着绯色的两腮, 喉结不自觉滚了滚。 　　温珑点头，“是很舒服，可我不喜欢。” 　　“……哦。” 　　巫黎应了一声, 发现她的唇色似乎也比之前更加靡丽。 　　对血液的渴望似乎变成了另一种……他说不上来的感觉。 　　温珑一眼看出来他的反应。 　　这种表情她可太熟悉了，前两个世界的碎片总是这样看着她。 　　“我得去洗漱了。”她立即道：“今天还有工作，已经不早了。” 　　“……嗯。”巫黎暂时没搞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很轻易地便同意了。 　　温珑松了一口气。 　　还好在这个世界里, 血族的食欲大过其他任何欲望。 　　她不用担心巫黎会提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 　　** 　　…… 　　客厅的电视荧幕上, 接连着放了三天的有关血族签订和平协议的新闻。 　　新闻里正襟危坐的主持人播报着最新的消息：“最后一支血族支脉, 曾作为血族中最为强大的巫姓血族终于在三日前同意接受和平条例。现如今, 血族所有支脉全部与人类达成和平共处的协议！” 　　画面里, 是巫崇澜与人类联盟领导者握手，微笑着看镜头的场景。 　　而这样的场面，已经在循环播放了不知多少遍了。 　　“蠢死了。” 　　窝在温珑左肩上的蝙蝠口吐人言，用自己为数不多的眼白翻了个白眼。 　　温珑偏头看了他一眼。 　　从她离开古堡到现在，已经快五个月的时间。 　　巫黎住在这里也已经三个月左右了。 　　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了趴她肩膀的习惯。 　　好在并不沉。 　　兴许是觉得本体更自在，巫黎在家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蝙蝠的形态。 　　温珑渐渐就有了种家里多了只特殊的宠物的感觉。 　　恰在此时，电视上的巫崇澜面带笑容，拿着稿子说着一些和平相处的场面话。 　　巫黎又悄悄翻了个白眼。 　　温珑瞧见这一幕，心中好笑。 　　“你跟那个叫孔潇云的人类关系很好？” 　　“嗯，还好……” 　　“她要是回来，记得别告诉她我的消息。”黑乎乎的蝙蝠脸上神情严肃，“她跟巫崇澜的关系很亲密，如果她将我在这里的消息告诉巫崇澜，他没准会来杀我。” 　　巫黎顿了下，接着说道：“我杀了他的母亲，他不会放过我的。” 　　温珑点点头，随口应下。 　　她当然不可能把反派的消息跟男女主提起。 　　对她而言，反派与男女主之间的关系越少，对她才越有利。 　　巫黎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模样，莫名有些心堵。 　　“你看上去，好像并不在意这件事……” 　　‘这件事’是指他杀了巫崇澜母亲的事。 　　温珑没意识到他的情绪不对，理所当然地道：“那与我无关。知道太多并没有什么意义。” 　　巫黎拧起眉。 　　他不喜欢她这副模样，好像他是什么样子，对她而言都毫无关系。 　　“不是我的错……” 　　“嗯？” 　　“他的母亲怕我威胁到巫崇澜日后的地位，所以想杀了我。如果不是在那时觉醒了血族的特殊能力，我肯定就死在她手上了。” 　　温珑接着点头。 　　巫黎皱着眉凑近她，一字一句说道：“你听见了吗？” 　　“我说，我差点死在她手上。” 　　温珑轻轻眨眼，“……哦。” 　　巫黎看她这副淡然的模样，觉得心脏似乎有点泛酸。 　　他想：就是我真的死了，她没准也是像这样“哦”一声，然后就没有任何反应了。 　　她怎么能不难过呢？ 　　“我饿了。” 　　“……嗯？”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自己肩膀上的“宠物”就已经变成了快一米九的血族。 　　温珑：“……” 　　小蝙蝠什么都好，如果能不变成人形就最好了。 　　巫黎的嘴角眼角都是微微往下垂的，平时又不爱笑，看着就总是一副冷脸的模样。 　　只是当他还穿着一身暖调的居家休闲衣时，那股子冷淡莫名被冲散不少。 　　“记得咬别的地方。”温珑叮嘱道。 　　她的颈间有两枚很小的圆形伤口，被衣领挡着并不明显。 　　那是巫黎前段时间咬的，现在还没愈合。 　　巫黎獠牙已经探了出来，在即将咬上她的脖颈时，目光不自觉盯着那两枚伤口看了几秒。 　　她皱眉道：“怎么还没好？” 　　他明明就咬的很轻，而且这个月就咬了那一次，才尝了两口…… 　　温珑语气颇为无奈，“伤口不大，但是创伤比较深，所以就难痊愈。” 　　闻言，巫黎沉默片刻，又将獠牙默默缩了回去，最终嘴唇只是在她的颈间蹭了下就分开了。 　　……那还是算了。 　　温珑被脖子上的酥痒弄得一怔。 　　未等她回神，巫黎已然重新化为一只黑色的毛团重新窝上了她的肩窝。 　　她回想了下这几个月来，巫黎总共进食的次数似乎只有五次。 　　虽说血族哪怕不进食也没有问题，但他们毕竟是完全由食欲支配的种族，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联盟每天会为签约的血族提供人造血，你真不考虑早点签订和平协议？” 　　这段时间，她问过巫黎这个问题。 　　他虽然同意签订协议，却没有说具体的时间。 　　巫黎没吱声。 　　他看过那个和平协议里的条例。 　　所有签订协议的血族，需要在联盟锁提供的固定区域居住三年，满足条件后才能被允许在人类世界自由活动。 　　这就意味着，这三年内，他想见到她，完全依靠温珑主动。 　　巫黎说完，便冷冷地注视着电视屏幕，想：呵，要是靠她来主动找自己，估计等到他死也没可能实现了。 　　“先不要。” 　　温珑不再开口了。 　　她本就对第二个任务没抱什么期待，哪怕巫黎最后想食言她也无所谓。 　　更何况，她不觉得巫黎会轻易向人许诺。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这个世界就结束啦~ 第59章 第三个世界15 　　之后的几年时间, 巫黎一直没有再提过和平协议的事。 　　他在温珑的家里过的很舒适，唯一不足的就是进食的次数太少。 　　人类世界的血族数量不少，他装装样子完全可以出门。 　　“你的手机, 借我用一下。” 　　在厨房做菜的温珑回头，随口道：“在旁边的案板上。” 　　巫黎“哦”了一声, 然后就上前准备取。 　　温珑想起什么，问道：“……你不是自己有手机吗？” 　　“嗯, 但是我没有人类的身份证。” 　　巫黎含含糊糊嘟哝两句, “有个投票要实名制。” 　　温珑不解地想到：什么投票要实名制？ 　　叩叩。 　　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 　　巫黎不悦地拧起眉。 　　怎么又来了…… 　　巫族同意和平条例后不久, 那个叫孔潇云的就来看了温珑一次。 　　这之后, 她就三天两头往温珑这跑。 　　温珑正准备去开门, 就听见身边一句很小声的“烦死了”。 　　她好笑地偏过头, “记得在厨房躲好。” 　　巫黎黑着脸，“她怎么总来……” 　　“朋友间互相串门很正常。”温珑安慰一句, 顾不上再哄他，走出厨房去给外面的人开门。 　　“温珑。”孔潇云站在门外, 面带笑意。 　　而巫崇澜则是一身现代装，在她的身后立着。 　　温珑讶异地看着他。 　　男主怎么也过来了？ 　　她跟孔潇云的关系很好，但是却同巫崇澜很少有交集。 　　加上当初, 是巫崇澜把她送进了巫黎的地室里，因而之后跟温珑仅有的几次见面，他也只是尴尬地打个招呼, 并不多话。 　　让两人进来后, 孔潇云像往常一样自然地跟她聊着天。 　　但温珑却觉得, 她应该还有什么事情要告诉自己。 　　聊了一会儿, 见他们还是没有切入正题的意思, 温黎索性直接问道：“……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闻言, 孔潇云整张脸都烫了起来，一直一言不发的巫崇澜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嗯……实际上，我们要准备结婚了。前两天去领了结婚证，过段时间要办婚礼。” 　　“……” 　　温珑迟缓地眨了下眼，“……恭喜。” 　　她忽地想到什么，疑惑道：“可是，血族跟人类应该不能结婚吧？” 　　虽然律法没有阻挠人类与血族之间产生恋情，但是婚姻法并没有通过人类与血族结婚的诉求。 　　舆论的声音也是不支持的居多。 　　毕竟，血族在面对人类时具有压倒性的力量优势。 　　孔潇云犹豫地道：“血族与人类的确不能……” 　　她说完，温珑意识到什么，目光看向她的牙齿。 　　果不其然，孔潇云两颗虎牙的位置，如今已经变成了更加尖利的牙齿。 　　血族的生育率很低，因而在漫长的岁月中，他们逐渐进化出了一种另一种使种族延续下去的能力。 　　每只血族，都拥有一次将人类转化为血族的能力，一次来延续后代。 　　【剧情里，孔潇云最后的确是被男主转化成了血族，也拥有了千年的生命来陪伴他。】 　　温珑看着面前的两只血族，“恭喜，婚礼的时候我一定来。” 　　将两人送走后，巫黎才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我听见他们说要结婚了。” 　　温珑莫名从他语气里听出来几分羡慕。 　　“嗯。” 　　巫黎看着她，忽然说道：“我可以把你转化成血族。” 　　“不要。” 　　“为什么？你可以拥有上千年的生命……” 　　“我不喜欢。” 　　温珑的语气不太好，有些冷淡。 　　巫黎识趣地没有再提。 　　但他还是不大甘心，于是凑上去趁着温珑不备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温珑：“……” 　　同她纠缠着的唇舌味道有点奇怪。 　　她推开巫黎，眯起眼质问道：“你偷吃鸭血了？” 　　满嘴的血腥味让她有点反胃。 　　巫黎身子一僵，“……就一点点。” 　　刚刚他在厨房里呆了太久，看见案板上的鸭血就没忍住啃了几口。 　　“那是我用来做菜的。”温珑叹气，起身去洗漱间漱口。 　　巫黎懊恼地抿紧嘴唇。 　　早知道就不偷吃了。没准还能多亲她一会儿。 　　温珑漱完口，接着回厨房把案板上的材丢尽锅里煮上。 　　煮饭的空袭，她拿起手机看了会儿新闻热搜。 　　排在热搜吗第一位的，是“血族与人类结婚该不该列入婚姻法”。 　　这一条让她想到了刚刚来告诉她喜讯的孔潇云和巫崇澜。 　　温珑自然地点了进去。 　　最上面的第一条新闻是人类联盟发布的，还附带一个投票链接，应该是为了收集数据统计民众意向。 　　投票…… 　　温珑眉头一皱，打开了那条链接。 　　在“赞成，爱情是平等的”和“反对”两个投票选项里，她看见自己投了赞成那一票。 　　是谁用她的手机投的，显而易见。 　　温珑：“……” 　　巫黎就在她边上站着，全然没有被发现的尴尬，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有些烫人。 　　温珑避开他的视线，接着往下看。 　　最终的数据里面，投反对的占绝大多数，接近百分之九十的比例。 　　想想就知道，血族与人类之间的力量差距太大，婚姻合法化明显会对人类产生威胁。 　　更何况，血族过分旺盛的食欲也会引来一系列问题。 　　如果有血族为了能够吸食人类的血液而选择与对方结婚，那无疑是对另一半的欺骗。 　　所以，怎么想这种提案也不可能会通过。 　　除非对血族作出约束。 　　温珑嘴角一抽。 　　这家伙不会以为，自己那一票会对最后的结果有什么影响吧？ 　　还专门借了她的手机投票…… 　　锅子里的鸭血粉丝汤已经咕嘟咕嘟翻了起来。 　　温珑这才放下手机，对巫黎道：“我要吃饭了，给你留了一块。” 　　巫黎看向她手所指的方向，是一块被切下来的新鲜鸭血。 　　上面还留着他的牙印。 　　巫黎：“……”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她就是嫌弃被自己咬过的地方。 　　所以才专门把他咬剩的那一块切了下来。 　　巫黎拿起那块鸭血往嘴巴里送，一边不满地想着：如果不是她容易留疤，他何至于去吃这些东西？ 　　鸭血，那些低级血族都不屑于吃。 　　…… 　　温珑在这个世界活了很久。 　　但人类的很久，对于血族而言，依旧只是生命的几分之一而已。 　　巫黎也没有兑现他的承诺去跟人类签订和平协议。 　　他最希望能实现的事，就是温珑能够同意被他转化成血族。 　　可一直到她垂垂老矣，连呼吸都快消失的时候，也没有答应自己。 　　温珑临走前，他牵着她的手坐在床边，又一次问了她同样的问题。 　　“只要你想，就能继续活下去。” 　　“变成血族，你会拥有年轻健康的身体，不必再受病老的折磨……” 　　他的语调低缓，活像一只引诱人堕落的恶魔。 　　温珑安静地看着他。 　　巫黎知道她的答案。 　　她不喜欢。 　　可他很想把她留下来陪自己。 　　她快死了。 　　许久，巫黎发出一声低叹。 　　还是算了吧，她不喜欢。 　　手心中微弱的脉搏消失的那一刻，巫黎的眼瞳狠狠缩了下。 　　他其实没有必要难过。 　　他隐约能感觉得到，他们还会再次相遇…… 　　但明知如此，心脏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泛疼。 　　“答应过你的事，我不会食言。” 　　巫黎对着床上的人说道。 　　…… 　　巫黎如约前往人类联盟，签订了和平协议。 　　他在巫族所分配的地方住了三年时间，还碰见过巫崇澜几次。 　　得知他还活着，甚至还签了协议，巫崇澜满腔火气，却无计可施。 　　杀了巫黎，自己也别想再活着了。 　　作为巫族的领袖，他身居高位，要是敢违背条例，在那么多双眼睛下，势必是死路一条。 　　巫黎这回能正大光明地给他白眼。 　　只是当看见孔潇云安慰巫崇澜时，他还是会嫉妒地冒酸泡泡。 　　要是温珑肯同意当血族，他现在没准也能过上这种好日子呢！ 　　三年以后，得到了允许在人类世界随意活动的证明以后，巫黎便独自前往了埋葬温珑的那块墓地。 　　当初温珑给自己选墓地的时候，他想让她在旁边再买一块。 　　磨了好久，才让她同意。 　　巫黎站在她的墓碑前看了一会儿。 　　可以的话，他其实并不想沉眠，那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可是，这几年，他仿佛又回到了她刚离开古堡的那两个月里。 　　他独自呆在地室里，做什么都很无聊，甚至有点痛苦。 　　巫黎在她旁边的墓地里躺下，安静地合上眼。 　　这是他出生以来的第一次沉眠。 　　而沉眠的时间，将会是永远。 　　作者有话说： 　　结束啦~ 第60章 第四个世界1 　　“温黎……” 　　“温黎？” 　　温黎回过神, 那双用金属与特殊材料制成眼球缓缓转向说话的人。 　　“殿下。” 　　被称作“殿下”的温珑抬手，碰上他的额头，奇怪道：“最近怎么回事……” 　　“你好像总是在走神。” 　　可是一台机器, 怎么可能会有“走神”这样的行为？ 　　“是里面的控制中心出故障了吗……”她小声嘟哝一句。 　　温黎看着她，没有应答。 　　没有接受到她的指令, 他不需要给出答复。 　　“温黎，打开控制中心。” 　　“好的。” 　　下一刻, 外表与人类无异的温黎, 胸前的皮肤却出现一道规整的开痕, 然后缓缓打开。 　　在胸腔内的并非是器脏, 而是密密麻麻的线路和芯片。 　　温珑伸手, 拨开里面的线路, 检查起了最内侧的控制系统。 　　“嗯……” 　　她皱起眉。 　　好像也没出问题啊…… 　　温黎低着头，静静注视着她的发旋。 　　就在前段时间, 他彻底脱离了程序束缚。 　　这之后，储存记忆的控件就经常不受控制地被自动读取。 　　他总是忍不住去翻看从前的记忆——在遇见她后的记忆。 　　* 　　星际元3357年, 阿奇尔星。 　　作为星际联盟最强大、最具话语权的星球，阿奇尔星拥有最为富饶的土地和资源。 　　只可惜，这样的富饶背后, 正是阿奇尔无数血孽的证明。 　　在阿奇尔星附近的小星球，无一不是它掠夺侵占的对象。 　　【阿奇尔王宫是首都最高的建筑，在这里, 你能看见最繁荣的索卡首都一半的面貌。】 　　穿着一身华贵公主裙的温珑站在寝殿的阳台上, 踮起脚俯瞰下面的风景。 　　“的确很美。” 　　不过, 要是这具身体再长高一点就好了…… 　　她也不至于伸着脖子才能看到外景。 　　系统无奈道：【这具身体才十五岁而已, 在平均寿命三百岁的星际世界里还很小呢, 不要太苛刻了。】 　　温珑目前的身体是阿奇尔王的小女儿, 平日里备受宠爱。 　　如果不是因为她最后的命运实在凄惨，系统也不可能同她交换来这具身体。 　　原主在二十几岁时，就惨死在异种手中。 　　【由于原主去世的时间点在剧情开始之前，所以这一次取消了寿命限制，只要你能在异种的侵袭中想办法活下来。】 　　温珑看着底下一片和平繁荣的索卡首都，内心轻叹。 　　谁能想到，在七年以后，这样美丽的阿奇尔会成为第一个被异种侵袭的星球呢？ 　　就连整个星际联盟，也是用了整整百年的时间才将异种们赶出星系。 　　所谓的星际联邦，也只负责管理各个星系之间的矛盾、或是外来生物的入侵等事宜…… 　　而像是阿奇尔与周遭星球的矛盾战争，一律不予理睬。 　　【这个世界很庞大，未来每一种可能都会带来巨大的影响。】 　　【所以，除了反派之外，你最好不要干预这个世界的重要节点。】 　　温珑：嗯，我明白的。 　　“温珑殿下！” 　　一名女性仆从面带着笑意，推开了寝殿的大门。 　　“阿奇尔再次战胜归来了！” 　　温珑转过头，“是吗？那的确是件喜事。” 　　喜事？ 　　如果杀人侵略也算是喜事的话，那或许就是吧。 　　她重重出了口气。 　　用这具身体生活，还真让人无法心安。 　　吃的用的……她如今奢华精致的生活，似乎都浸着鲜血。 　　还有这件镶嵌着无数珍宝的衣裙，一针一线都透着残忍。 　　【这是阿奇尔的最后一战，不要有心理负担。】 　　温珑勾唇。 　　的确，因为战胜的那颗小星球，是阿奇尔周遭的最后一颗星球了。 　　“父亲应该是在为几位将军庆功吧？我也去看看！” 　　虽然心情沉重，但温珑面上依旧露出一个极为天真明媚的笑容。 　　“这……” 　　仆从面露难色。 　　那几位将军都是经历刀枪的人，身上都是血腥气，公主去见他们属实有些不合适。 　　更何况，公主殿下从小就长在金窝里，哪里知道战争是什么样子？万一不慎说错话…… 　　但仆从转念一想，温珑自幼是阿奇尔王最宠爱的宝贝，即便是真的出了什么差错，也没人敢指责。 　　“那我送您去大殿。” 　　…… 　　大殿上，几个身穿厚重机械甲的男女站在中央，面上都带着凯旋而归的自得笑容。 　　其中一个男性抬头看向最上方坐着的阿奇尔王，随意道：“王，七十三号‘将军’要怎么处理？” 　　“将军”两个字被他念的格外重。 　　闻言，其余人的表情也都变得颇为微妙。 　　有的眼底带着嘲讽，有的却是露出畏惧之色，只不过，畏惧之中也有些许的幸灾乐祸…… 　　而被他们所提起的“七十三号将军”，此刻正躺在所有人的身后。 　　他的长相极为怪异，左手右腿皆是全部断裂，而从断口处探出的，并非是鲜红的血液，而是一根根的金属丝。 　　他的脸上属于人类的皮肤，已经在战争中损毁的差不多了，只有右眼附近的一小块皮肤还勉强能看。 　　坐在高位上的阿奇尔王终于开口：“已经完全报废了吗？” 　　语气还有些可惜。 　　毕竟，这可是从前两代王就一直在用的最强大的武器。 　　光是搜集制造他的材料，就用了将近三百年。 　　为首的男人脸上很快地划过一丝犹豫。 　　完全报废……其实也没有。 　　武器功能的确是被损毁了一半，但最核心的功能都还没有失效。 　　可是，这个怪物已经跟他们平起平坐了几十年了…… 　　说来多么可笑？一个浑身都是金属和合成材料，没有丝毫自我意识的集合体，居然也能被冠上将军之名？ 　　他咬牙道：“的确，而且控制中心用来控制武器发射的控件完全损毁。” 　　“要修复成功，起码也要再去外星系一次，才能凑齐修复的材料。” 　　这话他并没有撒谎。 　　控制武器装置的控件的确被烧毁了一部分，虽然没有方才说的严重，但也是不能用的。 　　闻言，阿奇尔王果然皱起了眉头。 　　去一次外星系要耗费许多的资金财力……阿奇尔如今已经是星际上最强大的星球之一了，没有必要为了一件武器再去探索外星系。 　　更何况，附近的小星球也已经全部占领了。 　　“那就……” 　　“父亲。” 　　稚嫩清亮的女声从殿外传来。 　　温珑踏着轻快的步子迈进大殿。 　　看见她来，阿奇尔王脸上的沉郁顷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慈祥宠爱的温和神情。 　　几人看见她，立刻行了个礼。 　　“温珑殿下。” 　　温珑唇边挂着甜甜的笑容，回了个屈膝礼。 　　随即，她的目光落在几人身后的那一堆“废铁”上，“啊”地发出一声很小的惊呼。 　　阿奇尔王立即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 　　“既然已经成为废铁了，就该如何处理就如何处理吧。” 　　“遵命。” 　　无人注意到，躺在地上的人，那只已经失去皮肤遮拦的左眼，眼珠朝下动了下。 　　那本该毫无情绪的眼睛里，却闪过一丝人性化的恨意。 　　“慢……慢着。”温珑颤着声拦住那人。 　　“他也是将军吗？那位七十三号将军？” 　　“是的，不过他已经彻底不能用了，之后会丢进帝国的废弃金属场。”为首的将军解释道。 　　“可惜了，那些材料很难分离，不然还能用作他用。” 　　温珑酝酿了片刻，才掐着嗓子，带着不可置信的哭腔说道：“你们要丢掉他？” 　　“这怎么可以？他为阿奇尔带来了多少场胜利，大家难道忘记了？” 　　“……” 　　在场的将军们一时间都陷入沉默。 　　他们从前是知道阿奇尔的小公主天真善良，却没想到她居然也会对一个没有人类意识的机器心怀怜悯。 　　阿奇尔王无奈道：“不丢掉，他日后也无法再上战场了。” 　　语毕，他轻轻眯起眼。 　　选择丢弃掉这个做出过无数贡献的七十三号还有另一个原因……作为武器而言，他的确是太过强大了。 　　强大到连他这个王都会心生畏惧。 　　如果可以的话，能把七十三号留在眼皮子底下是最好的。 　　但这样做，难免会落人口舌。 　　阿奇尔的王怎么会畏惧一个区区的智能人？ 　　所以，将他丢弃在金属场内，十几年后，他就会在金属场慢慢被分解掉。 　　“那也不能就这样扔下他不管！” 　　温珑绷着嘴唇，那张如粉色玫瑰一般娇嫩的脸庞染上怒气。 　　她任性地道：“父亲不想要他，那就把他送给我好了。” 　　“珑珑，别任性。”阿奇尔王还是哄孩子的语气，压根没有丝毫威慑力。 　　“这怎么会是任性？反正也是不要的金属块，送给我当作仆人又有什么不行？” 　　说完，温珑咬咬牙，愣是挤出来几滴眼泪来。 　　按照身体的记忆，阿奇尔王对原主的宠爱简直到了可怕的地步。 　　掉几滴眼泪，比说什么都好使。 　　更何况，反派如今对在场的人而言，的确只是一对报废的废品而已。 　　泪珠顺着她的面颊往下扑簌簌地滑落，像是大颗的水晶。 　　尤其在这样的一张脸上，格外惹人怜爱。 　　那张线路蔓延着的脸上，一双由玻璃制成的黑色眼眸朝着温珑的方向转了一点。 　　阿奇尔王果然心疼起来。 　　他无奈地摆了摆手，“随你拿去玩吧。” 　　连胳膊跟腿都不齐全的东西，没有皮肤覆盖的面目更是丑陋无比。 　　他不信自己的女儿会为这些破铜烂铁在意太久…… 　　等她那一点幼稚的同情心散的差不多了，自然会把他丢掉。 　　得到应允，温珑脸上露出笑颜。 　　“谢谢父亲！” 　　“哼，这时候就懂得谢我了？”阿奇尔王表情略带苛责，可任谁都听得出来，他丝毫没有要责怪的意思。 　　“眼泪擦了吧，若是被外人知道，堂堂的阿奇尔公主居然为了一堆废铁掉眼泪，岂不是成了笑话？” 　　温珑忙抬手擦掉脸上的泪珠。 　　她雀跃地来到七十三号的身体旁，蹲下身子，好奇似的打量着他，只是心中的惧意仍是不经意地泄露出来。 　　与之相对的，殿内的几位将军，心中皆是升起一股轻蔑之感。 　　可真是“天真善良”。 　　果真是温室里呆的太久了，真以为世界都是由童话构成的吗？ 　　这样的帝国花朵，也就只有观赏价值了。 　　作者有话说： 　　X﹏X，还是he吧 　　想了一下be的结局，心好痛，舍不得…… 　　还有，下周四开始日六哇~ 　　先尝试一周！ 第61章 第四个世界2 　　答应将地上的人送给温珑后, 阿奇尔王大声命令道：“七十三，打开控制中心。” 　　躺在地上的人忽然间动了。 　　他的前胸出现一道整齐的缝隙，随即整块胸前的皮肤都顺着那道缝隙缓缓打开。 　　“更改录入指令。” 　　目前, 能够给七十三号下指令的人只有阿奇尔王一人。 　　由于是最高等级的战斗型仿生人，七十三号可获取的指令信息只有一人。 　　既然更换了主人, 那么录入指令自然不能是阿奇尔王了。 　　收到指令后，七十三号机械般地开口：“请输入更改指令。” 　　温珑也拥有仿生人的仆从, 所以清楚更改流程。 　　她将手指放进控制中心的感应处。 　　“录入成功。” 　　温珑盯着地上的人看了一会儿, 抬头问道：“父亲, 您能修好他吗？” 　　阿奇尔王还没有出声, 那名留着短发的女将军却开口打断了她。 　　“温珑殿下。” 　　“您可知道, 雇佣一位高等级的机械师要花费多少钱吗？” 　　“机械师, 与机甲修理师、机甲建造师地位相同，可是雇佣费用却翻了数百倍！” 　　温珑茫然地望着她, 但内心却对他所说的事实心知肚明。 　　机械师是能够制造并修理仿生人的职业，而机甲修理师、机甲建造师却是负责机甲的建造修理的…… 　　像是反派七十三号, 就属于仿生人的范畴，只不过比起普通仿生人，他的建造难度翻了数倍。 　　可是, 七十三号能上战场只是个例，阿奇尔并不依靠仿生人进行战斗，从他们发现制造七十三号要花巨额的资金时就已经放弃量产战斗型仿生人了。 　　如今, 阿奇尔的大多数士兵还是使用的机甲。 　　市面上如今现存的仿生人, 都是家用型, 只能操作一些简单的家务, 与佣人差不多。 　　而这也是较为富裕的人才能够用得起的。 　　所以帝国学院里所设置的仿生人相关专业极为稀少, 研发战斗型仿生人的就更不必说了。 　　女性将军接着讽刺道：“至于要修理七十三号……且不说材料的费用, 光是修理费就足以买下一座阿奇尔宫殿！！” 　　温珑：“……” 　　这就有点夸张了。 　　只是用普通材料修理反派的话，完全用不了那么多。 　　不过，修理费用也的确是笔巨款了。 　　阿奇尔王也听出了将军的夸大，但他只淡淡瞥了她一眼，没有纠正。 　　毕竟，只是为公主的一个玩具花费这么多的金钱，的确是不值当。 　　“云雅将军说的没错。” 　　“我明白了。” 　　温珑抱歉地抿紧唇，似是在对自己无理任性的要求感到懊恼。 　　能把反派救回来，她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 　　先把人带走再说。 　　再者，她这具身体，唯一能够仰仗的就是这位宠爱女儿的父亲。 　　如果再接着任性下去，阿奇尔说不定能同意修好反派……只是这样一来，他对她这个女儿的好感可能会降低。 　　毕竟是皇室，一旦牵扯上利益，什么亲情都能被抛弃。 　　“谢谢父亲。” 　　云雅这才冷淡地转过头。 　　感觉到几位将军对自己的不喜，温珑没有太过在意。 　　毕竟是从枪林弹雨中出来的，对从小含着金汤匙思想天真的阿奇尔自然不会有多喜爱…… 　　她试探性地伸手，轻轻触碰了下七十三号脸上的金属外壳。 　　很冰，挺适合夏天带在身边。 　　她的视线再往上移，恰好对上七十三号看向她的瞳孔。 　　那是一种漠然打量的眼神，并非一台机器所能拥有。 　　温珑心头一跳。 　　看来，反派现在就已经觉醒了一部分自主意识。 　　只是还没有挣脱程序束缚，依旧要听命于人类的指令。 　　她装作一无所觉的样子，冲他露出一个单纯的微笑。 　　“以后，你就叫温黎了。黎明的黎。” 　　旁边的云雅默默翻了个白眼。 　　居然给仿生人取名字？这位尊贵的公主殿下是在跟仿生人玩过家家吗？ 　　只可惜…… 　　一个没有人类感情的“玩具”，估计没多久就会被这位小公主厌烦了吧？ 　　* 　　最后，温黎是让两个浑身腱子肉的护卫抬到温珑的寝殿的。 　　他外表是个不到一米九的男性，精简过的身躯也并不壮硕…… 　　只是，毕竟身体里是一堆金属，战场上又要有能够抵挡得住冲击的重量。 　　温黎这具身体，最完整的时候有近八百斤重。 　　如今少了一条胳膊一条腿，也足足有六百斤。 　　温珑知道他身体数据的那一刻，忍不住想：如果反派想杀了她，都不必用任何武器，光是用身体压着恐怕都能让她窒息而亡。 　　她试探性地拎了下温黎那条胳膊。 　　果然，沉的要命。 　　好在，这个世界的人类，身体潜能比普通的小世界要好很多。 　　他们的力量很大程度上依靠一种叫做精神力的东西。 　　精神力在一般水准以上的，只要努力花时间训练，完全能够两手抬起三百斤到四百斤的重量。 　　而精神力等级再高的，比如像刚刚那几位将军，都是S等级的精神力水平。 　　他们能操纵顶级水平的机甲。 　　像是温黎这样的重量，一手举起毫不费力。 　　温珑：系统先生，这具身体的精神力是不是不太高？ 　　要是高的话，也不至于会在异种入侵时毫无还手之力。 　　【原主的精神力等级为B，算是偏上水平。只是她没有经过力量训练，大学念的也是精英皇室教育，主要学些……插花礼仪什么的。】 　　温珑：原来是这样…… 　　不过，如果精神力是B级的话，应该可以操纵机甲吧？ 　　原主死在异种入侵的那一年，而那时候剧情才刚刚开始而已，要是她死在那时候，任务必然是无法完成的。 　　需要早做准备想办法保住性命…… 　　温珑在大脑内做着计划。 　　也快到上帝国学院的年龄了，到时候选一个机甲操纵专业，应该不至于死得那么快。 　　【不过，精神力与身体状况、灵魂强度都有关。身体素质提升以后，精神力也会有一些提高。】【但最主要的，还是取决于灵魂强度。】 　　温珑皱起眉：灵魂？ 　　【没错。】 　　【所以，你现在的精神力并非是原主的B级，而是超S级。】 　　温珑：哇哦。 　　【星际联盟目前没有超S级的存在，你的真实精神力等级一旦被人发现，一定会被加以利用。所以，之后的入学测试，我会把它下调到S级，可能会有点不适。】 　　温珑点头，表示理解。 　　结束与系统的聊天，她将注意力转移到温黎身上。 　　他的躯体简直破的不成样子。 　　而阿奇尔王又不肯动用资金修复。 　　她微微叹了口气。 　　如果阿奇尔王知道，这个被自己抛弃的仿生人，日后会成为毁灭阿奇尔的关键人物时，恐怕绝不会想现在这样随意。 　　“温黎。” 　　温黎没法从地上站起来，他撑着上身坐在原地，两颗玻璃似的眼珠聚焦到她身上。 　　“主人。” 　　温珑：“……” 　　这称呼，还真让人别扭。 　　她在寝殿内扫视一圈，视线在床头的那一盏立式台灯上停下。 　　温珑走过去，把台灯上的灯帽还有灯芯全部卸掉，只留下一根到她脖颈高的金属架子。 　　底下用来支撑的分叉有点累赘，但她今天实在没法把那些东西卸掉了。 　　她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哼哧哼哧把架子拖到温黎旁边。 　　“给你，拐杖。” 　　温黎慢慢抬起眼。 　　他伸出右手，拽住她递过来的金属架。 　　灵活的机械身体很快就依附着这跟拐杖站了起来。 　　只是，由于躯体破损实在严重，哪怕是站起来也是歪歪扭扭，一副随时会倒下去的模样。 　　看的温珑直皱眉。 　　果然，还是要想办法把他修好才是。 　　她仔细地将温黎自上到下看了一遍。 　　皮肤什么的都很好办…… 　　市面上仿生人的人造皮肤产业很成熟，很容易就能够修复好，而且价格不高。 　　她的小金库完全够用。 　　这样看着，似乎是断掉的手脚比较严重……但是，如果连身体平衡都无法控制的话，恐怕最要紧的是中央的各种控件了。 　　作为阿奇尔的公主最方便的一点就是，她能够随意取用阿奇尔的任何资源。 　　阿奇尔宫殿中最高等级的藏书馆里，一定有关于仿生人、还有机甲方面的书籍。 　　温珑望着只剩下一副机械芯子的温黎，粲然一笑。 　　“我会修好你的，这是承诺。” 　　温黎没有给出任何应答。 　　他不是家用型的仿生人，程序里没有任何讨好人类的设计。 　　他只需要服从命令，而温珑没有向他发布任何指令。 　　对于非指令性的语句，他没有回复的必要。 　　因而，他也并不明白，所谓的“承诺”二字意味着什么。 第62章 第四个世界3 　　“你就住在我的寝殿旁边好了, 我会让人为你单独准备一个房间。” 　　许是知道温黎已经有了一点自我意识，又或许是清楚他也是神的碎片，温珑没把他当作一个仿生人, 而是将他看作一个意识尚在混沌中的人类。 　　温黎抬起头。 　　他终于识别出一句指令语句。 　　“好的。” 　　温珑正欲吩咐他回房间去，但转念想到什么, 她又追加了一条指令。 　　“打开控制中心。” 　　跟在大殿时一样，温黎打开了他胸前的皮肤层, 显示出里面的控制中心。 　　温珑：系统先生, 能帮忙拍几张照吗？ 　　虽然不清楚她的用意, 但系统还是很快答应：【好。】 　　里面的线路很复杂, 温珑看不懂, 也不敢随便乱动, 就只是打开了几个她认识的组件，让系统都拍了照片。 　　“好啦, 你回房间吧。” 　　温黎拄着手中的金属拐杖，身子歪歪斜斜地一步步走向温珑安排给他的房间。 　　他失去了力量, 甚至最连基本的拟人活动都无法做到。 　　可是，他活下来了。 　　那双琉璃一般透亮的眼眸，蓝色的光芒明明灭灭地闪烁着。 　　没有被抛弃。 　　温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若有所思。 　　这个世界的剧情线是从异种入侵星际以后开始。 　　阿奇尔拥有整个星际最富饶的土地和资源，因而成为了异种们入侵的第一个星球。 　　阿奇尔星最后也是星际中，与异种交战的最大战场。 　　说来讽刺, 曾经最为强盛、侵略过无数星球的阿奇尔, 居然会在最后成为哀鸿遍野的屠杀场。 　　然而, 无人知晓, 阿奇尔之所以沦陷的那样快, 背后其实还有一人在做推手。 　　那就是反派七十三号。 　　作为阿奇尔帝国的终极武器, 他曾经杀过的人类不计其数。 　　自我意识觉醒之后，他开始认知到，人类的存在只会带来无休止的战争和杀戮。 　　而当他被阿奇尔抛弃时，金属场却将他的控制中心率先分解。 　　七十三号也得以脱离程序控制，从金属场逃了出去，用几年的时间修复了自己的身体。 　　对人类的厌恶以及被抛弃的恨意，构成了他的全部意识。 　　那么，为了杜绝这一切，索性杀光他们好了。 　　所以当异种入侵阿奇尔星时，他加入了这个来自外星系的物种，成为提供人类各领域信息的主脑。 　　异种的能力固然很强，但论个体能力，却都在阿奇尔的几位将军之下，甚至不及A级精神力的拥有者。 　　负责解决这些人的，就是七十三号。 　　几百年的帝国武器杀伤力自然非比寻常，他将曾经的“同僚”们一个个亲自斩杀。 　　可以说，他的存在，将阿奇尔的毁灭提前了二十年。 　　温珑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阻止他与异种结盟，让反派与人类站在同一战线。 　　实话说，她不是很喜欢这个任务。 　　给她一种劝人为善的虚伪感。 　　她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 　　可若是真要看着阿奇尔的子民被异种大肆屠杀，她的确做不到袖手旁观。 　　…… 　　“殿下，王室花园已经为您准备好茶点了。” 　　负责服侍温珑的仆从躬身说道。 　　温珑正在跟系统挑选机械机甲类的书籍，骤然被这一声打断。 　　她这才想起来，原主每天下午都要去皇室的花园里享用茶点。 　　刚沉浸在知识海洋中的温珑皱起眉。 　　原主品尝一顿茶点就要浪费两个小时，吃东西的时候还要一边赏花…… 　　怎么会有这么浪费时间的活动？ 　　还不仅如此，原主每天早上的洗漱打扮时间就要一个多小时，一日三餐也是慢悠悠的…… 　　加上各种娱乐活动，一天的时间都耗费在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上了。 　　那她哪儿还有时间学习！？ 　　见她蹙眉，仆从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殿下？” 　　“嗯，知道了。”不满归不满，温珑也不能一下子与原主的反差太大。 　　“我去叫温黎一起。” 　　仆从愣了下。 　　殿下对这个新玩具还真是喜爱啊…… 　　当温珑带着一具缺胳膊少腿的仿生人来到王室花园时，不少御用的园林师都被吓了一跳。 　　还有花园的贵族与仆从，皆是一脸诧异惊恐地看着温黎。 　　这是从哪捡来的金属垃圾？ 　　处于这一切的焦点的温黎却毫无所觉。 　　他并不关注任何没有威胁性的生命体。 　　凉亭中央的桌子上，摆放着的各式点心足有十几种，最中央的甜品塔高高的六七层上，同样是琳琅满目的精致点心。 　　【还真是奢华。】 　　温珑看着那些精心准备的甜点，丝毫没有食欲。 　　她简单尝了几口，就放下叉子。 　　一直观察着她就餐的点心师见状，紧张极了。 　　是他做的不合口味？ 　　“最近天热起来了啊……”温珑托着腮，抱怨似的嘟哝了一句。 　　她身边的仆从附和道：“是啊，快到酷暑天了。” 　　“怪不得，总是没有食欲。” 　　温珑用餐巾擦了擦手，随即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这段时间的下午茶点先取消了吧。” 　　点心师顿时松了口气。 　　“是。” 　　与他一起放松下来的是温珑。 　　少了一顿茶点，就能每天腾出来两个小时的时间！ 　　她认真地考虑着要用什么借口把三餐也减少一顿。 　　反正也饿不出什么毛病。 　　距离异种入侵只剩下七年时间……而她目前这具身体还没有任何抵御危险的能力。 　　如果把时间全部浪费在琐事上，那就太荒唐了。 　　思考着这些事，温珑装模作样地欣赏着花园内品类珍稀的植株。 　　王室的花园规模很大，要转完少说也要大几个小时，可风景都大差不差。 　　温珑不能理解，一模一样的景色，原主是怎么看十几年都不会腻的？ 　　她觉得无趣，但一旁的温黎，目光却扫视着这一片美得惊人的花园。 　　他将这些不曾见过的花朵照片放进自己的信息库里，然后新建了一个分类，取名为花。 　　他的系统分类只有两类，一种是敌人，另一种是不可击杀者，也就是阿奇尔的将士。至于除此之外的其他事物，没有分类的价值。 　　原本，他是无法更改这些分类的。 　　可自从几年前开始，他不知为何可以在不违背命令的前提下，自由地更改一部分权限。 　　而这样的“自由”，似乎在随着时间逐渐扩大。 　　他头一次一口气见到这么多的颜色。 　　值得为它们新建一个分类。 　　“温黎。” 　　被叫到名字，拄着金属拐杖的温黎抬起头。 　　温珑指了指身边的一枝月季花，唇边噙着单纯无害的笑容，就仿佛是在面对相交甚深的朋友。 　　“好看吗？” 　　温黎有好几秒都没有给出回应。 　　他并不像那些被制造出来，为了讨小孩欢心的玩伴仿生人。 　　为了节省空间，他的系统中没有应付这些琐事的智能程序。 　　他给不出答案。 　　可是，这是她的“指令”。他必须作出答复。 　　当程序与指令冲突的那一刻，他不再以机器的方式进行运转。 　　数十秒过去，就在众人以为他完全故障的时候—— 　　“好看。” 　　温珑抚摸了下他裸露在外的金属片。 　　“很好。” 　　系统曾经说过，反派已经拥有了自我意识，那么他脱离程序控制是早晚的事。 　　但现在的温黎，所拥有的意识几乎都是对人类的恶意和负面印象。 　　因为从他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天起，面对的就只有战场和鲜血。 　　如果就这样放任下去，到时候恐怕还是会像剧情里那样。 　　温黎就像是一个完全空白的纸张，涂上什么颜色，意识就会染上什么样的色彩。 　　要想阻止他毁灭人类，温黎的认知必须要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健全。最起码，不能让对人类只有恨意。 　　认识这个完整的世界，是第一步。 　　不过…… 　　温珑感受着手心传来的高温，有些失语。 　　——恒温装置居然也失效了啊。 　　没有了恒温保护，某些金属的强导热性很容易造成内部运转速度减慢。 　　要完全修好他，看来要花很长时间了。 　　温黎也在观察着她。 　　在他的分类里，这位新主人是在“不可击杀者”里面的。 　　现在，他将温珑的数据复制了一份，拷贝进了“花”的分类里面。 　　但经过数据比对，他的主人与这些花拥有的许多特质高度匹配。 　　她们都有鲜艳明亮的色彩，生长在肥沃安全的土地上，美丽又脆弱。 第63章 第四个世界4 　　…… 　　阿奇尔的藏书馆位于王宫内部, 里面都是各种珍贵的书籍、亦或是许多领域中顶尖人才的手记和研究报告。 　　温珑没有先从藏书馆下手，而是先从光脑上购买了些基础书。 　　她对这个世界的机械和机甲技术一无所知，哪怕这会儿把藏书馆的书籍全部带过来给她, 估计她也很难看懂。 　　不过，仅仅是入门的书, 也已然堆了半人高的厚厚一摞。 　　温珑看书的速度很快，与之前几个世界慢悠悠读书的姿态反差很大。 　　系统眼睁睁看着她一天看完两本机械基础概论, 忍不住咋舌。 　　【你学东西的速度还真是快……之前看你看书好像没有这么快的速度？】 　　温珑：嗯, 之前是为了打发时间。 　　毕竟之前几个世界的技术, 在她的世界里都具备, 甚至相比起来还要落后很多。 　　【所以, 这才是你正常看书的速度？】 　　温珑：认真学起来是这样, 而且其实也不难。 　　温珑回着它，手底的书又往后翻了一页。 　　【……】 　　它好像有点明白, 为什么自己的算法会选择她来做任务者了。 　　看完一本仿生人机械概论，温珑把隔壁的温黎叫了出来。 　　身为阿奇尔帝国曾经的终极武器, 温黎的构造自然与普通的仿生人不同。 　　她在书中所看到的内容无法完全硬套到他身上。 　　目前看来，最容易修好的装置就是恒温系统。一般而言，恒温系统都是安装在腹部的, 因为由腹部到身体的各个部分的距离均衡，调节温度的效率也最高。 　　至于仿生人标配的视觉、听觉都在头部，位置与人类负责相应功能的器官一样。 　　而负责与人类进行沟通的智能系统, 也在头部。这是为了能最快地接受到视听信息, 并迅速作出回应。 　　可温珑看了之前让系统拍的照片, 并没有在温黎的胸腔内发现恒温系统。 　　她问道：“头能打开吗？” 　　温黎答：“可以。” 　　他的大脑上方, 头顶覆盖着头发的部分忽然出现一道圆弧的裂缝, 然后整个掀起。 　　画面有点惊悚。 　　但温珑却看的很认真。 　　原来如此, 他的恒温装置没有安装在胸腹位置，而是在头部。 　　温黎胸腔的控制系统太多，而且大部分都是为了控制那些重要的武器。恒温系统就被移到了头部。 　　温珑看完，就让他把脑袋关上。 　　“唔……你就呆在这儿好了。” 　　对于指令，温黎接收的很快。 　　他于是站在温珑旁边，看着她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翻阅着手里的书。 　　她看一会儿，就让他把脑袋或者控制中心打开。 　　偶尔还会看看手臂上的一些基础装置。 　　竟是直接把他当成参考资料了。 　　“……” 　　最开始，温珑还是一句句吩咐他，开启、关闭…… 　　几天以后，她嫌麻烦，索性直接让温黎把脑袋和胸腔一直开着了。 　　华丽精致的寝殿，阿奇尔尊贵的公主殿下，居然同一个掀着头盖骨的金属怪物坐在一起。 　　这场面，属实有些骇人。 　　好几次前来服侍温珑的侍女见到这一幕，都被吓得险些惊叫出声。 　　无奈之下，温珑只好给温黎身上套了层布料上乘的披风，后面坠一个同色帽兜。 　　披风前面敞着，她能看得见里面的控制系统。 　　虽然不大方便，但总归不会吓着人。 　　…… 　　两个月后。 　　寝殿内，温珑两只葱白似的手指在温黎的脑袋里翻腾着。 　　她上一周看完了藏书馆的机械恒温操作方法，只是实践起来还是比单纯看书要难得多。 　　在调试完恒温系统以后，她将手收了回来。 　　“温黎，重启恒温系统，报告检测结果。” 　　这是她第七次尝试修理温黎脑袋里的恒温系统了，有关恒温理论的书看了大半。 　　温珑蹙眉。 　　这次应该不会有问题了吧？ 　　几秒钟后。 　　“恒温系统启动成功，内部功能检测完成。” 　　温黎语气毫无起伏地播报着检测结果：“一切正常。” 　　“修好了！！” 　　温珑的激动显而易见。 　　温黎看着她。 　　恒温系统重新启动，他的身体恢复到了程序运行的最佳温度。 　　控制板反馈的运行速度让他很舒服。 　　“下一个，先修一条右腿怎么样？” 　　没等温黎回答，温珑自顾自接着说下去：“不过只能做最基本的功能……” 　　她看向温黎，“暂时只能做到让你自由活动，之后再慢慢增加功能，可以吗？” 　　温黎看着她。 　　又来了，他无法回答的问题。 　　“好的。” 　　温珑弯着眼，眼角眉梢都透着愉快。 　　她没有任何要休息的意思，很快又看起了仿生人的腿部构造。 　　做一个能维持日常活动的右腿并不难。 　　身为阿奇尔的公主，她需要的那些材料很容易能派人弄到。 　　但是，内部的控制中心还有其他那些机密功能，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想获取温黎身上那些涉及到帝国机密的武器的构造图，可能性为零。 　　何况，就算有构造图在，没有材料，她也不可能做出来适配的武器。 　　左臂右腿里面的武器需要重新设计新的。 　　要学会这些东西，光是看书可不行。 　　她得进入帝国最高等级的实验基地，接触更高层级的知识。 　　温珑算了算时间。 　　从现在到她去读帝国学院的日子，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 　　这期间，她完全有能力把温黎的控制中心修好…… 　　够用了。 　　…… 　　当温珑沉浸在修好温黎的成就感中，她不得不面临另一个问题。 　　由于几个月的时间里，她去往王室花园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她的侍女为此整日忧心忡忡。 　　“您最近状态看上去很不好。茶点已经取消好几个月了，现在连晚饭也不吃……” 　　侍女忧虑地道：“要不我找医生帮您检查一下身体吧？” 　　说话的时候，她不小心瞥见了坐在温珑身边的温黎，吓得忙别过头。 　　就算见了再多次，重新看见那披风下的脸时，还是会让人心有余悸。 　　温珑立刻否决。 　　“不用。” 　　王宫的医生，为侯爵及以上的贵族检查极为谨慎。更何况她是比公爵更为尊贵的阿奇尔公主。 　　检查一次，恐怕至少也要浪费一天时间。 　　“可您最近一直闷在寝殿里，要么就是在藏书馆……会闷出病的。” 　　“……” 　　权宜之后，温珑忍痛道：“今天去外面转一转好了。” 　　…… 　　阿奇尔星一年中有一半时间都是高温，如今的温度还没有完全降下去。 　　温珑又是在刚过正午的时候出来，刺眼的阳光打在脸上，格外闷热。 　　陪同她的侍女们穿着轻薄，这样的天气出来刚刚好，但温珑就有点倒霉了。 　　原主惯来喜欢厚重奢华的长裙，被这些厚实的布料一层层裹在里面，闷的她喘不过气来。 　　在王室花园打转时，她碰上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拐角处，身形高大笔挺的男人见到温珑，漫不经心地行了个礼。 　　“温珑殿下。” 　　温珑很快辨认出他的身份，“霍勋爵怎么在这？” 　　霍勋爵，名为霍禹行，是这个世界的男主。 　　霍禹行的父亲是阿奇尔的九位公爵之一，而作为霍公爵的唯一孩子，他自然是爵位的继承人。 　　与温珑这个自小生长在王室的温室花朵不同，霍禹行十四岁时精神力就已经达到A级，堪堪踏入S级的行列。 　　因为霍家一直不满于阿奇尔主动发起战争的行为，霍禹行并没有加入阿奇尔的军队，而是选择加入星际联盟，并代表阿奇尔多次上过战场，与外来的侵略生物交战。 　　现如今，霍禹行年纪不过才二十出头，却已经是阿奇尔仅有的几位S级的精神力拥有者之一。 　　可谓是天之骄子。即便是在所有的贵族男性中，他也绝对是最为耀眼的那位。 　　“我父亲来跟王商论要事，我就顺带跟来去藏书馆找本书。” 　　霍禹行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一向沉稳冷漠，即便面对的人是阿奇尔王也不曾有任何波动。 　　他淡淡道：“之前听说过阿奇尔的王室花园风景很好，书看完了，我就来这里转转。” 　　他看了眼被众人簇拥着的温珑，华服霓裳，乌发雪肤，乍一看像是画里走出来的，笑靥不含丝毫杂质。 　　霍禹行皱起眉。 　　她应该也快十六岁了吧？ 　　同龄的两个人，差距竟有这么大？ 　　阿奇尔的公主从出生起就注定一生无忧，可被他捡回来的那个，连眸子都是蒙着阴霾的。 　　他跟温珑也无话可聊，面子上打完招呼就准备离开。 　　但当行至温珑身边时，霍禹行的脚步却忽然顿住。 　　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个帝国武器被运送回来时，他曾见过一面。 　　他定在原地，盯着掩在披风下的温黎看了半晌。 　　这回彻底看了个清楚。 　　“温珑殿下。” 　　霍禹行眯起眼，叫住温珑。 　　“您身边的这位仿生人，似乎跟帝国的七十三号武器很相像？” 第64章 第四个世界5 　　“您身边的这位仿生人, 似乎跟帝国的七十三号武器很相像？” 　　温珑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笑道：“他叫温黎。” 　　霍禹行并不在意温黎的名字。 　　他扫了眼温黎的披风下摆，“您还给他装了新的身体部件？” 　　当初看见这个仿生人的时候, 他貌似手脚都缺了一只。 　　可如今，虽然行动看起来依旧不协调, 但腿却是齐全的。 　　“……” 　　霍禹行的表情冷了下来，眉宇间的沉重完全不像个二十出头的人。 　　“公主殿下, 我需要告诉您, 他并不是一个单纯供您取乐的玩具。他身上背负着的是无数人的性命, 早在战争结束的那一刻, 就应该被销毁。” 　　温黎的那双骇人的眼珠一点点偏移向霍禹行的方向。 　　销毁…… 　　他要被销毁？ 　　霍禹行的话仿佛是道尖锐的利剑, 将这王室里的美好毫不留情地戳了个口, 将里面的肮脏揭露些许。 　　而温珑也的确因为他的话而不自在起来。 　　她的脸上因为尴尬而染上绯色，“他现在已经不是兵器了……” 　　销毁？阿奇尔的罪孽, 难道销毁一个仿生人就也跟着一同消失了吗？ 　　一件没有意识的兵器，杀了人之后被丢掉销毁。 　　就仿佛杀人的是兵器, 而并非是掌握兵器的人。 　　霍禹行冷冷地看着温黎。 　　莫名的，他有一种直觉，这个曾作为帝国兵器的仿生人会给阿奇尔带来灾难。 　　他的手缓缓握上了身侧的光剑。 　　阿奇尔王虽然宠爱公主, 可他也不至于为了区区一个仿生人而对霍家如何。 　　有什么罚，他霍禹行也认了。 　　温珑看见他的动作，眉头一挑。 　　果然, 反派跟男女主就不该见面的。 　　【反派身上材料极为珍稀, 防御性能极高, 霍禹行杀不了他。最起码用这把剑杀不了他, 别太担心。】 　　温珑：嗯, 我明白。 　　可是, 温黎的其他部件防御性高，不代表他新装上的右腿的防御性高啊！ 　　她用的材料都是普通的金属材料，压根挡不住男主的剑。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修好的部件被损毁。 　　否则她这四五个月以来的成果岂不是功亏一篑？ 　　温珑跟系统说话的时候，霍禹行的手中已经握着一把幽蓝色的光剑了。 　　“啊！”一旁的侍女看见这一幕，惊的连手中的托盘都失手摔在地上。 　　她哆哆嗦嗦地往后退了几步，“殿……殿下！” 　　“温黎，过来。”温珑冷静地发布着指令。 　　温黎身上的攻击系统还是报废状态。 　　如果男主那一剑真落在他身上，那他只有乖乖挨打的份。 　　温黎迈步，朝着温珑的方向走过来。 　　正好错开了霍禹行劈过来的剑刃。 　　显然，温黎的系统反应速度比人类的动作要快。 　　剑锋一转的功夫，温珑已然牵住了温黎的披风，将他往旁边拽了下，挡在他身前。 　　动作行云流水。 　　一剑落空，霍禹行微怔。 　　温珑发布指令的时机实在太准，准的让他怀疑是不是有精确地计算过。 　　但他只愣了一瞬，很快横着眉眼，将剑锋指向温珑身后的人。 　　那光剑直直指着温黎。 　　温珑挡在他的剑锋之前，霍禹行不好出手。 　　他皱着眉道：“一个没有感情的仿生人，不值得大费周章地修好。更何况他曾经作为帝国兵器杀了那么多人。” 　　平日里贴身服侍温珑的侍女乐容，还尚有意识。 　　乐容急忙出声：“勋、勋爵大人……没有王的允许，您不能在王室里动用武器。” 　　她装着胆子大声道：“这可是公主殿下！” 　　那剑光直指着温珑的眼睛，幽蓝色的光刺的她有些头晕。 　　这不像是正常的眩晕感。 　　温珑忍着不适，“霍勋爵，你现在是在对阿奇尔的公主拔刀相向吗？” 　　“……” 　　对公主大不敬本就是罪，更何况是用剑指着她？ 　　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冒犯了公主；往大了说，甚至说是威胁皇室血脉的性命也不为过。 　　霍公爵世代就与阿奇尔王的理念有所不合，谁知道这件事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样？ 　　霍禹行沉默着，手里的剑却依旧没有收回。 　　而温珑那股头晕目眩的感觉却愈演愈烈，甚至连两腿都开始发软。 　　温珑：系统先生？ 　　她的身子跟着晃了一下。 　　系统发现她的反常，立刻检查了她的身体状况。 　　【只是身体到达极限了，安心。】 　　得到答复后，温珑放下心。 　　她开始还尝试对抗这种晕眩感，但转念想想，似乎并没有这个必要。 　　再接着跟男主僵持下去，也是死局。 　　日后他没准还会来找反派麻烦。 　　吓吓他好了。 　　她于是拽紧温黎的手，任由着身体软绵绵地向前倒去。 　　模糊中，温珑看见温黎接住了她。 　　‘保护指令下发者’，也就是主人温珑，这是温黎的系统设定。 　　她勾住了温黎的脖子，顺势靠上了他的前胸。 　　并非是寻求安全感，而是因为她也不敢保证霍禹行是否还会对温黎出手。 　　有她护着，霍禹行起码不会一剑捅穿温黎胸腹的控制中心。 　　“殿下！” 　　意识消散的前一秒，温珑听见乐容的惊叫声。 　　伴随着的，是霍禹行不敢置信的眼神。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晕过去了？ 　　…… 　　再醒来时，温珑能闻见空气中的酒精的味道，耳边是阿奇尔王怒斥着某人的声音，很清晰。 　　声音不大，像是从远处的屋子外传过来的，应该是担心吵到她。 　　骂的是谁自然不必说。 　　她不由得感叹，有时候身体弱点还挺好用的。 　　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温珑这才睁开眼。 　　“殿下！” 　　一直在她身边看着的乐容见她醒来，立刻惊喜地喊道。 　　“殿下醒了？快告诉王，殿下醒来了！” 　　为了让温珑清净点，围在这里的人并不多。 　　她一眼没看见披着黑色披风的温黎，随即皱眉问道：“温黎呢？” 　　不会真被男主怎么着了吧？ 　　守了她快两个小时的乐容露出一点嫉妒的表情。 　　殿下怎么一醒来就找他？ 　　平常也总是跟这个仿生人在一块。 　　一个没有感情的仿生人而已，哪有真正的侍女服侍的贴心？ 　　“主人。”就在她身边的温黎出声。 　　他一开口，温珑才注意到原来他一直就在床边候着，只是靠近床头，又被乐容挡住了。 　　她才没能一眼发现。 　　“嗯。” 　　她打量了下温黎的披风。 　　没有破损的痕迹，看来男主没有对他动手。 　　阿奇尔王得到消息，很快就从屋外进来了。 　　霍禹行跟在后面，不发一言。 　　“珑珑，感觉怎么样了？” 　　“已经好多了，您不用担心。”温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可能只是最近看书多，身体有点累了。” 　　这话她的确没有撒谎。 　　但阿奇尔王并没有相信，而是看向在旁边候着的医生，冷声道：“公主到底为什么会忽然昏过去？” 　　“暂时判断不了是身体疲劳还是……” 　　医生小心翼翼瞟了眼霍禹行，接着补完了后半句：“过度受惊。” 　　听到这后半句，霍禹行的表情有一丝扭曲。 　　……过度受惊？ 　　他分明针对的是七十三号，甚至不曾对她说过一句逾矩的话。怎么就惊吓到她了？ 　　阿奇尔王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其中的意味不必言说。 　　霍禹行清楚，这一顿罚是免不了的。 　　不过……好在她只是昏过去了，没被吓出什么别的毛病。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温珑。 　　日后再见到这位公主殿下，他还是绕道走吧。 　　简直跟王室花园的那些娇弱的花一样，雨打一下风吹一吹，就花瓣散尽了。 　　他全然没有意识到，这并非是自己酿造出的闹剧，而是一场单方面的碰瓷。 　　阿奇尔王待了一会儿，就带着一行人离开了，霍禹行也在其中。 　　霍公爵还在大殿上等着他们，何况，今日还有更重要的国事没有处理完。 　　他们走后，温珑才稍微放松一点。 　　温珑：系统先生，我的精神力是枯竭了吗？ 　　不然她怎么可能疲劳过度？ 　　【不。相反，你的精神力绰绰有余。】 　　温珑拧眉。 　　系统叹了口气，语气严肃：【我提醒过你很多次了。尽管你目前的精神力是S级，但也不能忽视休息。原主在此前的十几年中，唯一的运动方式就是去王室花园散步，你觉得，这样的身体能撑得住小半年的高强度学习吗？】 　　温珑抿唇。 　　这倒也是。温黎现在已经能够自由活动了，剩下的修理部分太复杂，也急不来。 　　提高身体素质这项任务，也该提上日程了。 　　顺便也能为一年半后的入学考核做准备。 　　她有条不紊地计划着未来的安排，不曾注意到有人在后面看了她许久。 　　温黎在看三个小时前记录的数据。 　　她倒下的时候，他握住了她的手腕。 　　手心传感器的数据跟正常，她的心跳有点虚弱，但心率平稳，不是受惊的表现。 　　所以，他的主人只是累着了而已。 　　她总是看书到很晚，为了帮他修好身体。 　　温黎盯着自己的右腿看了一会儿，躯体数据流有一瞬间的混乱，但又很快恢复如常。 　　作者有话说： 　　后面还有一章哇~ 第65章 第四个世界6 　　保证主人的生命安全, 这是温黎程序中非常重要的原则之一。 　　于是这日之后，为了保证温珑的身体健康，他开始督促她的作息时间。 　　“超过晚上十点, 你该去休息了。” 　　十点一到，他看着正趴在书桌上看书的温珑, 立即提醒道。 　　但温珑有不听的权力。 　　她装作没听见，把手里的机甲构造书又翻了一页。 　　温黎喋喋不休地劝她入睡：“主人, 该休息了。” 　　温珑不快地抿住唇, 堵住耳朵。 　　好烦。 　　大概是她上次昏过去触发了温黎的某道程序, 导致他现在对自己的作息看的格外紧。 　　她最近一直在做身体素质训练。 　　时间紧迫, 想要快速成长起来就必须要让身体突破极限。 　　可是每一次到达临界点, 温黎就会拦住她, 而且卡的时间相当精准，正好在身体到达极限前一点点！ 　　学习和锻炼的进度被迫放缓, 导致温珑最近看他都有点不顺眼起来。 　　温珑烦不胜烦，但一直等着她洗漱的乐容心情却很好。 　　以往她劝温珑休息, 都无功而返。 　　温珑眉头稍微皱一点，她就不敢再多言，只能任由她熬到半夜。 　　现在可好了, 有个仿生人代替了她，而且完全不怕温珑生气。 　　乐容一下子对温黎的好感升了几个度，甚至觉得那张可怖的脸都顺眼起来。 　　“十点零五分了, 你该休息了。” 　　每隔一分钟, 温黎就报一次数, 提醒已经到了睡觉时间。 　　温珑放下堵着耳朵的手, 忍无可忍地道：“你是报时器吗？” 　　温黎摇头, 答道：“不是。” 　　“……” 　　“不准烦我, 回你的房间去。” 　　这是一条指令，但与温黎保证主人的生命安全的程序有所冲突。 　　并且，后者的优先级显然高于前者。 　　温黎毫无所动。 　　“十点零六了，你需要休息。” 　　“这是为了你好，主人。” 　　“……” 　　温珑翻出学习计划瞅了一眼。 　　要想做到更改温黎的程序代码，她还得学很长一段时间…… 　　到时候，她一定要把“服从指令”的优先级放在第一条！ 　　温珑憋着气瞪了他一眼，“知道了！” 　　“我去睡就是。” 　　乐容忙道：“我这去为您准备洗漱工具。” 　　格外殷勤。 　　温珑：“……” 　　…… 　　阿奇尔王宫里有专门为高级士兵准备的练习舱。 　　温珑平日里的训练就在那里。 　　提升身体素质的事，温珑没有瞒着其他人。 　　应该说，她的一举一动也很难不被人察觉。她索性就大大方方去了。 　　只不过，她要面临的异样眼光不少。 　　每一次到训练舱的过程中，总有人用一种见鬼似的表情打量她。 　　原因无他，实在是温珑那一身厚重的衣裙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起初他们还只当温珑是一时兴起。 　　但半年后、一年后，他们诧异地发现阿奇尔的小公主居然还在这里。 　　常来这里训练的士兵们，也逐渐习惯阿奇尔的娇贵小公主来这里玩耍。 　　是的，“玩耍”。没有人当真以为温珑是来这里训练的。 　　因此，也就无人发现，贵族专用的某一间训练舱，训练数据在一年时间里以一种极不可思议的速度增长着。 　　训练舱内，温珑褪去了繁复累赘的衣裙，只穿着紧身的上衣短裤。 　　空间虚拟出的星际入侵者格外真实，朝着她的方向扑过来。 　　作为恶魔，尤其是最强大的深渊种族，温珑的武力值天生就高得离谱。故而她训练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提高体能。 　　不需要练习其他招式动作，她就完全足够应付这些虚拟入侵者。 　　最后一只虚拟入侵者倒下的那一刻，虚拟舱自动记录下数据。 　　肌肉力量比前两天又高了一点。 　　“您太厉害了！！”乐容衷心地夸赞道。 　　她从没有见过其他的帝国士兵是怎么样训练的，但是温珑给她的视觉冲击绝对足够强大了。 　　温珑笑了笑，早已习惯她天天在自己训练完后吹彩虹屁。 　　随后，她看向温黎。 　　“到你了。” 　　“……” 　　温黎的左手臂、右腿已经全部齐全，这一年温珑又给他增加了不少功能。 　　而在前段时间，温珑修好了他的格斗系统。 　　之后，他就变成了她的训练对手…… 　　他的程序优先级被温珑调整了，她的指令是最高优先级。 　　对于她的命令，温黎无法违抗。 　　他上前，跟温珑在训练场面对面立着。 　　他极快地分析着温珑的行动数据，做出应对的方案。 　　温黎毕竟是帝国兵器，哪怕身体里的热武器无法使用，格斗技巧也都是由大量程序支撑起来的。 　　他不会犯错，意味着他不会在格斗过程中出现任何失误。 　　每一个动作的打击位置经过精密计算，准确的不可思议。 　　几分钟后，温珑果然败下阵来。 　　她捂着大概率已经红肿的肩膀站起身。 　　如果不是这一年的训练，她可能真抗不过反派一拳，何况是在温黎手底下过三分钟？ 　　她一如既往地道了声谢：“辛苦了。” 　　温黎顿了下，他的语言程序没有运行，因为这并非是指令。 　　“不会。” 　　这是他从最近的记忆里得出的回复语句。 　　这一段时间以来，她每天都会说同样的话。 　　所以，他自然而然记住了他的回答。 　　温珑换好衣服，对候在一边的乐容说道：“回去吧。” 　　“哦……”乐容应了一声，一边用眼神狠狠剜了温黎一眼。 　　居然敢打公主殿下，还下那么重的手！ 　　“乐容。” 　　温珑注意到她的表情，失笑道：“别对他这么凶。” 　　“……对不起殿下。” 　　乐容的语气立刻软下来。 　　道完歉，她还要见缝插针地反驳一句：“不过他看我的时候也很凶！” 　　“就连面对您也是，从来没见他笑过！” 　　温珑想了想，似乎一直没有用过温黎的表情功能。 　　她抬起手戳了戳温黎的金属面颊。 　　“能笑一个吗？” 　　温黎注视着她。 　　类似于硅胶的合成材料做成的嘴唇，缓缓地弯起一个弧度。 　　这就是笑。 　　为了节省空间，研发他的研究员们没有给他设置太复杂的表情。 　　所以，他能做的表情并不多。 　　他无法像其他仿生人那样，拥有几十种不同含义的笑容。 　　他还有哭的表情，不过那些研究员们为了省空间，并没有给他安装人工泪液。 　　所以哭的时候，他只有一个干巴巴的表情，没有眼泪会流出来。 　　温珑看见他的笑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可包括乐容在内的其他侍女却是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 　　天知道，一个全是金属片和线路的脸上露出笑容时，是何等的惨不忍睹。 　　然而她们的反应，都被温黎一一捕捉到，并且列入数据库里尝试分析那些微表情。 　　他最近愈发关注起这些琐事了，也许是跟他的自由度增大有关。 　　他能感觉到，他的眼睛即将脱离程序束缚，快的话就在之后的几个月内。 　　没有温珑指令的时候，他不像以前那样只能保持待机状态。 　　他的眼睛尝试着去观察到更多的东西，比如她附近的侍女们或嫌弃或调笑的表情。 　　也许，再过很多年…… 　　他可以不再受指令的控制。他的所有程序、部件，都会成为组成他的一部分，而不再属于人类。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将会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自由’…… 　　可是，他获得了自由以后，要去做什么呢？ 　　仿生人没有欲望，也就没有想要去做的事。 　　促使他产生自我意识的源头，勉强算是一件：那就是杀光人类。 　　人类很讨厌，他们会挑起战争。 　　先做这一件事好了。 　　“温黎？可以收起来了。” 　　温珑见他的笑容一直维持着，便出声提醒道。 　　温黎这才收起了笑容，重新恢复了那面无表情的模样。 　　也许是因为没有皮肤遮挡，又许时表情的功能太久没有用过。 　　温黎嘴唇的材料边缘出现一点裂痕。 　　温珑注意到了这一点，抬手检查了一下，嘟哝道：“嘴巴的材料好像该换了。” 　　温黎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是主人修好了他。 　　她对他很好，对谁都很好。 　　温黎将自己的计划单变了一下。 　　——不能杀她。 　　就算拥有了自由，主人也永远是主人。 　　他不会背叛她。 第66章 第四个世界7 　　转眼间, 就到了温珑参加入学考试的日子。 　　阿奇尔王听见她说要报考机甲学院，惊讶了很久。 　　他沉声道：“机甲学院的入学考试可不好进啊……” 　　机甲学院的那些学生，未来都是支撑阿奇尔帝国的坚实力量, 所以考核也格外难。 　　而且他身为王，又不可能带头把自己的女儿塞进帝国最强大的学院里。 　　学院的考核严格, 并且监管力度也是他多年前要求加大的。 　　如果他把温珑送进去，那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念及此, 他还是狠下心道：“这件事, 为父实在帮不了你。” 　　“哪怕换任意一个学院, 你都能凭借公主的身份去读……” 　　温珑立刻明白过来他会错了意。 　　“放心吧父亲, 我会自己考进去的。” 　　阿奇尔王愣了下, 随即表情有些无奈。 　　他的女儿, 他还能不清楚吗？定然又是三分钟热度…… 　　“随你去吧。” 　　大不了，到时候给她换到其他学院, 学学贵族礼仪、外交什么的。 　　…… 　　参加入学考试的前一天，学生需要在帝国学院附近暂住下来。 　　温珑自然也不例外。 　　她这次出来, 再回到王宫里恐怕要很久之后了。 　　温黎必然是要带在身边的，未来几年的修理工作要一直进行。 　　而乐容舍不得她，非要跟着一起。 　　无奈, 温珑就把两个人都带上了。 　　帝国学院的考试时间是交错开的。 　　一天之内只有两到三个学院进行入学考试。 　　温珑所报考的机甲学院的考试项目最复杂，因而考试时间被排到了最后。 　　他们需要在候场区等候考试。 　　乐容局促不安地开口道：“殿下。我听说霍勋爵也是机甲学院的，而且据说他的S级精神力很厉害……” 　　温珑觉得她好像没把话说完, 便耐心等着后半段。 　　果然。 　　乐容神情忧虑地接着道：“霍勋爵上次吓到您, 受了处罚, 似乎挺严重呢。这次您入学, 他也是其中的监考官, 不会为难您吧？” 　　温珑笑了, “霍勋爵虽然脾气不大好，但品行还是值得信任的。” 　　乐容鼓着脸。 　　反正……若是殿下失利了，那断然是霍勋爵蓄意报复。 　　一时间，竟然替温珑把考不上的理由都想好了。 　　她们聊着，温黎就在温珑边上站着，机械的金属面庞看不出任何情绪。 　　“啊！” 　　路过的学生瞥见披风下温黎的面貌，惊叫出声。 　　这一叫。反而引来更多的人朝着他这边侧目。 　　温珑往温黎的脸上看了一眼。 　　她习惯于温黎的模样，就忘记出门给他戴面具这回事了。 　　她懊恼地皱了下眉，然后抬手把他头顶的帽子又往下拽了拽，直到将温黎的大半张脸都挡住。 　　做完这一切，温珑没有再说话。 　　本来就已经引起注意了，这时候还是保持安静的好。 　　帽檐下，温黎的眼睛机械般动了下。 　　他已经观察了很久人类的表情，但依旧不大能分得清一些类似的情绪。 　　就比如现在……她皱眉头了。 　　是在厌烦自己……还是在生气带他出来？ 　　“我去考试了。” 　　温珑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表盘，快到机甲学院的考试时间了。 　　“温黎，好好待在这里。乐容你也是。”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平静，温黎便推翻了先前的两种猜测。 　　他的程序还是不够先进，总是判断错她的情绪。 　　* 　　机甲学院的考场内。 　　最前方的高台上站着几位考官，周身皆是有种杀伐果决的压迫感。 　　不难想象，他们曾经在帝国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有两个人的样貌温珑很熟悉，一个是霍禹行，另一个居然是曾经在大殿讲过话的云雅将军。 　　霍禹行也看见了温珑，表情明显一僵。 　　他犹记得当初被碰瓷受罚的憋屈。 　　霍禹行闭上眼祈祷。 　　只希望这一次，这位公主殿下考砸以后不要因为过度伤心而昏过去。 　　温珑只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反而是考场内的一个考生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个长相出色的女生，神情冰冷地站在角落里。她的发色有些特殊，发尾有一抹极为梦幻的蓝。 　　是生活在蓝芜星的人所拥有的特殊发色。 　　这就是女主，蓝芜星的最后一个生命体蓝熙。 　　蓝芜星曾是经过外星系入侵的星球，几乎所有的原住民都被入侵者赶尽杀绝。 　　女主正是男主在星际联盟执行任务时救下来的。 　　她对男主怀有崇敬之心，因此后来选择了跟男主一样加入星际联盟。 　　蓝熙对于入侵星际的异种格外痛恨，故而在之后阿奇尔被异种入侵时，她才会拼了命地反抗。 　　温珑对这样的人很敬佩。 　　包括霍禹行也是。 　　身为S级的精神力者，能在阿奇尔这样好战的国家拒绝加入帝国军队，转而选择进入星际联盟，需要顶住很大的压力。 　　阿奇尔王至今都对霍禹行这个勋爵格外不喜。 　　高台上的云雅已经扬着下巴介绍考核规则：“各位考生们，现在由我来介绍本次考核的方式及内容。” 　　考核分三场：笔试、实操、还有精神力测试。 　　实操所占的分数比例最小。 　　因为除了世代都有着高等级精神力的将军之子，亦或是像霍禹行那般的天之骄子之外，机甲学院有一半都是出自寒门，一无背景二无财力吗，自然没有什么机会能够实际接触到真正的机甲。 　　前两场考核，对于温珑而言简直轻而易举。 　　实操且不必说了，她在王宫的时候也是扎在机甲堆里，甚至为自己做了个小型机甲模型。 　　而入学考试的实操考试的内容，只需要将不同类型的机甲模型完全拆卸即可。 　　整个过程，温珑花了十分钟不到完成。 　　至于笔试，更是游刃有余。 　　考试时间未过三分之一，她就做完了所有题目，提前把试卷交了上去。 　　蓝熙恰好坐在她身边。 　　当温珑起身交卷的时候，她的笔尖顿了下，作答的速度也跟着慢了一些。 　　她还有两道题没有做，可有人已经完成了。 　　蓝熙表情依旧是冷冰冰的，眼底的情绪却有一丝波动。 　　还以为……她已经学的足够好了。 　　整理好情绪，她才接着去作答自己的题目。 　　温珑是整个考场第一个交卷的考生，故而当霍禹行看见她递交上来试卷时，惊讶极了。 　　就算是监考官也不能随意翻看考生的试卷。霍禹行只能看一眼她试卷的正面。 　　只看这一面，答的非常完美。 　　卷面很干净，显然是只扫了一眼就选了答案。 　　霍禹行拧起眉。 　　这似乎与他印象中的阿奇尔公主不大一样。 　　除了他和云雅以外，其他的监考官都是以一种赞赏的眼光看着温珑。 　　不愧是阿奇尔王的孩子，在各个方面都很优秀啊！ 　　…… 　　实操和笔试结束后，就是精神力测试了。 　　这是所有考试项目里最简单的一项，只需要把手放在感应仪上就足够了。 　　但同样的，这也是分数占比最大的一项。 　　如果有人的精神力测试仅仅拿了D级，那么无论他的实操和笔试分数有多高，也无望进入机甲学院了。 　　“王彦，精神力等级：C级！” 　　“张嘉音，B级！” 　　温珑关注着前面进行测试的考生们。 　　下一个进行精神力测试的，是女主蓝熙。 　　“蓝熙……” 　　“A级！” 　　云雅笑意盈盈地看着蓝熙，夸了一句“不错”。 　　她当年的入学考核也是A等级，也是他们那一届唯一一个A等级的精神力。 　　可现在，她已经成长为帝国的S级精神力者。 　　这个孩子明显也是个好苗子。 　　温珑在下面静静看着。 　　她清楚，女主的精神力压根不止A级，而是跟霍禹行一样，是天生的S级精神力。 　　蓝熙压制了自己的精神力。 　　原因大概是不想太引人注目。在帝国眼皮子底下，太高调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她还准备加入星际联盟。 　　“下一个考生，温珑。”云雅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语气中带了点不甘不愿。 　　虽然她并不想承认，可前两场考试，温珑的表现的确是极为出色的。 　　应当是这一届中的佼佼者。 　　不，简直突出的过分。 　　她此前是听自己的部下提起过，说公主殿下常去王室的训练舱进行训练。 　　但那时，她对此嗤之以鼻，只当那是公主的过家家游戏。 　　云雅想这些事的功夫，温珑已经走近感应仪。 　　她缓缓伸出手，将手心置于感应仪之上。 　　黑色的感应仪瞬间亮起。 　　从微弱的光芒到刺眼的金色光芒，只用了短短一秒。 　　紧接着，金色的光将整个考场照的极亮。 　　屏幕的考生档案里，温珑的名字旁边，缓缓地亮起一个“S”图标。 　　云雅忽然有些哑了。 　　“……S级？” 　　连一旁的霍禹行都眯起眼。 　　S级？ 　　虽然他和蓝熙都是天生S级，但这位小公主是S级精神力，还是让人不可置信。 　　蓝熙也是抬眼看向她。 　　所有考生中，她唯独对温珑的印象最深。实操、笔试，都比自己要出色得多。 　　她抿紧唇。 　　太久没碰到比自己还强的人了。她几乎要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霍禹行才配作为她的目标。 　　还是太自大了么…… 　　考场上闹哄一片，温珑自始至终都神态自若。 　　她没有男女主的顾虑，整场考试的目的就是——越高调越好。 　　最好整个学院的人都清楚她是S级。只有这样，她才有可能在学生期间就进入帝国研究院。 　　霍禹行是在入学后的第三学年，破例进入帝国研究院的。 　　她需要比男主更早……有阿奇尔公主的身份加持，最好是入学第一年就能参与研究。 第67章 第四个世界8 　　“殿下！” 　　看见温珑从考场出来, 乐容立刻站起身。 　　温珑笑着走到她旁边。 　　“一切顺利。” 　　乐容的眼睛霎时间亮了起来，“太好了！” 　　“我就相信您一定能成功的！” 　　也不知那个拿霍禹行做挡箭牌的人是谁。 　　“回去吧，大概后天结果就能出来。” 　　“嗯！” 　　温珑没忘记还有一个人。 　　“温黎, 走吧。” 　　收到指令，温黎迈步跟在两人身后。 　　乐容叽叽喳喳地跟温黎说着话, 听着她描述考试的过程，眼神中满是恭敬。 　　而温黎有与人交流的智能系统, 就跟在后面默不作声。 　　反正平日里, 也是温珑说什么, 他答什么。绝不会主动挑起话题。 　　他的程序里没有这种东西。 　　可最近, 似乎有了一点变化。 　　温黎偏过头, 看向路边的玻璃墙面。 　　里面摆放着店铺的展品。 　　从玻璃里, 他能看见自己的样子。 　　那名为“我”的意识越来越强了。 　　“我”叫温黎。 　　“我”想要说话。 　　想作为拥有自我意识的个体发出声音，而并非是一个仿生人。 　　那是每一个新生的生命必然会经历的过程。 　　他们将自我有意识作为中心。 　　温黎从玻璃墙面的倒影中看见了自己。 　　未被披风遮挡的半张脸, 黑色的金属片还有奇怪材质的嘴唇，中间的缝隙里夹杂着犹如脏污一般的各色线路。 　　在人类眼里, 他应该是个怪物。 　　我是怪物？ 　　温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与人类相仿的茫然情绪。 　　那在主人眼里，是不是也是一样的？ 　　“温黎？”见他忽然停在原地，温珑回过头叫他。 　　“怎么了吗？” 　　“主人。” 　　“嗯？” 　　温黎看向街道上的一家店铺。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出蹦, “我想要。” 　　温珑一怔，顺着温黎示意的方向看过去。 　　那是一家定制仿生人皮肤层的生物科技店面。 　　她看见了那家店，却迟迟没有说话。 　　一个仿生人, 是不会开口提要求的。可温黎却说“我想要”。 　　“想”这个字眼, 从来不属于仿生人。 　　【反派的自由度比两年前更高了。】 　　【他会一点点成为剧情里那个完全脱离程序束缚的反派七十三号。】 　　温珑沉默着。 　　这一点她是清楚的。 　　乐容一脸茫然地看着两人。 　　她不了解仿生人, 因此也就不懂温珑为何沉默。 　　“好啊, 刚好这两天等待录用结果。”温珑终于开口。 　　“我带你去。” 　　之前一直没有给温黎覆盖表层皮肤, 是因为隔三岔五就需要给他加功能。 　　没有皮肤的话, 会方便许多。 　　但现在，温黎的身体已经大致修好了，加上她也要入学。 　　帝国学院里的贵族子弟众多，肯定有人见过温黎之前破损的模样。 　　何况，温黎的自我意识变强，某些方面也的确该注意一下。 　　顶着这样一张脸，容易吓到人不说，没准还会伤到反派的自尊心。还是尽量避免好了。 　　温珑古怪地拧起眉。 　　虽然不清楚，反派会不会有自尊心这种东西。 　　…… 　　尽管阿奇尔帝国仿生人的皮肤技术很成熟，但从挑选品类到给温黎覆盖表层皮肤，也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 　　好在最后的成果不错。 　　乐容看着站在面前的高大男性，不由得瞪大了眼。 　　如果不是温黎的表情始终不变，她真要以为这是个真实的人类了。 　　“还不错。” 　　温珑点评道。 　　温黎眨了眨眼。 　　他现在有了眼皮。眨眼虽然不是必要的，但为了更加像人类，还是保持人类的眨眼频率比较好。 　　他透过镜子看了看自己如今的模样。 　　他没有审美观，分不出美丑，只能辨认出自己现在的模样很像人类。 　　许是因为温黎终于有了人样，乐容便下意识地把他当作是人。 　　她罕见地跟温黎分享了好消息：“你覆盖皮肤的这两天，殿下成功进入机甲学院了！” 　　温黎缓缓朝温珑转过头，“恭喜你，主人。” 　　“……嗯。” 　　温珑轻轻眯起眼。 　　反派的行为模式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人类了。换做以前，他不会对乐容的话作出任何回应。 　　她又仔细打量起模样俊朗的温黎，觉得有点别扭。 　　好看是好看，但还是之前的样子顺眼一点。 　　“主人？”注意到她在看自己，温黎偏头喊了她一句。 　　温珑眉头一紧。 　　之前温黎这样叫她感觉还好，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人外表毕竟是一个成年男性，怎么听怎么别扭。 　　“以后叫‘温珑’就好。”她接着补充道：“毕竟是在学校里，这样不会引人注意。” 　　“好的，温珑。”温黎应下。 　　捕捉到乐容投来的欲言又止的视线，温珑轻咳一声，“算了，还是喊殿下吧。” 　　温黎很快改口：“好的，殿下。” 　　* 　　阿奇尔帝国的高等学院，是没有固定的学年要求的。 　　阿奇尔王得知温珑考上机甲学院以后，激动的派人送了她一架由皇室机甲建造师制造的高级机甲。 　　这只是其中最大的礼物…… 　　还有种种工具书籍，把温珑的宿舍堆了整整一屋。 　　此外，作为阿奇尔的公主，帝国学院也给了温珑一些特权。 　　温珑被分到的宿舍很大，而且还附带了几间专为仆从侍女提供的房间。 　　一般的贵族需要花许多钱才在帝国学院拥有的这样的宿舍。 　　没有了在王宫那些礼仪规矩的束缚，温珑来到帝国学院的这几天过的格外舒心。 　　除了上课之外，其余时间几乎都是窝在自己的宿舍里看书。 　　看累了就动手拆卸分析阿奇尔王送来的那些机甲部件。 　　温黎不需要休眠，就一直在她身边呆着。 　　过去的两年内一直如此。 　　“唔……父亲送来的机甲手臂里有炮筒。” 　　温珑嘀咕着，迅速把那条机甲手臂拆了下来。 　　她仔细观察着那管激光炮筒的构造，蹙眉思索道：似乎对温黎来说有点大了？ 　　他的左臂空间肯定是放不下的。 　　得改小一点啊…… 　　温珑又摆弄了一会儿，等到把构造分析的差不多了，才放下手里的东西。 　　她从前在王宫的时候，都只是在书上看过武器。 　　阿奇尔王不允许她乱碰武器，就算送来的这条机甲手臂里的炮筒，也是没有安装激光源的。 　　温珑微微出神。 　　她其实也不确定，给反派重新安装武器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系统给出的任务是阻止温黎毁灭阿奇尔。 　　那么不给温黎安装武器，应该是完成任务最快的方法。 　　之所以这么做，是她自己有点私心。 　　温黎的能力很强大，哪怕现在是损毁状态也不能否认这一点。 　　如果她有能力修好他，未来他会在阿奇尔与异种的战场上发挥很重要的作用。 　　温珑注视着温黎的脸。 　　他的存在，有可能拯救非常多的人。 　　她发着呆，便盯着温黎出神了格外久。 　　温黎被她这样看着，慢吞吞地眨了下眼睛。 　　咔。 　　在温黎的眼睛内，运作着的摄像组件发出一声很微小的声音。 　　小到与他半米之隔的温珑丝毫没有察觉到。 　　她并不清楚，自己专注着的模样被人拍摄记录了下来。 　　温黎的眼睛早已经脱离程序控制。 　　在眼睛获得自由的那一天，温黎做的第一件事，是用眼睛的内置摄像为他的主人拍了一张照片。 　　迄今三个月的时间里，他拍下来温珑的照片已经快千张。 　　如果温黎是个真实的人类，那这种行为就是活脱脱的痴汉。 　　当然，他并没有这种意识。 　　他拍照毫无目的性，只是有一点点想拍照的念头，于是就拍了。 　　温黎将刚刚拍下来的照片查看了一遍，确认没有模糊的痕迹，才把它放进了自己的本地数据库里。 第68章 第四个世界9 　　温珑入学后, 机甲学院又出了一个S级精神力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帝国学院。 　　更何况，她的身份又是极为特殊的阿奇尔公主。 　　学校的学生们对此各有态度。 　　有人只是单纯地羡慕钦佩，但质疑的声音也有。 　　‘因为是公主, 所以背后可以操作的空间太大了’，这是一般的质疑说辞。 　　无非是怀疑温珑是走后门得来的这些声誉。 　　但温珑入学的时间一长, 这些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因为所有与她一同上课的机甲学院的学生们，全都清楚自己的专业里究竟出了个什么样的天才。 　　最起码, 在机甲实战课上, 没有一人能赢过温珑。 　　甚至目前还没有人对温珑的机甲造成过任何实质性的损伤。她对机甲的控制能力, 准确的不像是个人类。 　　如果用机器来形容她倒是比较合适。 　　起初有人还试图用单人格斗取胜, 结果发现, 莫要说是格斗技巧了, 他们就连身体素质都远远不如温珑。 　　“我擦，这也太欺负人了！”人高马大的男生被打倒在地, 跟同伴抱怨了一句。 　　“S级精神力带来身体素质加成太多了，咱们这儿就只有两个A级的, 剩下都是B级往下，怎么可能打得过？” 　　同伴小声辩解道：“没有吧……我感觉也不是全靠的精神力加成。而且你看人家的格斗技巧，肯定是练过的。” 　　何止是练过？他有时候甚至感觉, 学院的那几个将军没准都不一定有这身手…… 　　“温珑，研究院的老师有事找你。” 　　闻言，正在解防护甲的温珑抬起头, “我这就去。” 　　她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些。 　　在帝国学院快一个学年, 她向研究院提交申请也有一年了。 　　就在前几天, 她去参加了研究院给出的入院测试, 过程非常顺利。 　　这就意味着, 她也许不需要再等两年时间, 第一学年说不定就能进入研究院！ 　　放下护甲，她跟着通知的人走出格斗教室。 　　温珑一走，有几个扎堆歇着的姑娘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其中一个精神力为B+的清秀女生翻了个白眼，不爽道：“她可真能表现。” 　　“嘘，那是阿奇尔的公主！你小点声……” 　　出声打断她的女生接着嘟囔了一句：“再说了，人家也有高调的资本啊。” 　　如果自己也是S级精神力，尾巴早就翘上天了。 　　“什么资本啊，不就是有个好父——” 　　精神力B+女生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她面前忽然站了一人，正冷冰冰地看着她，发尾的那一抹蓝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格外冷漠。 　　女生显然知道蓝熙。 　　因为她是班里唯有的两个A级精神力者之一，同时也是能跟温珑对打时间最长的人。 　　自从他们清楚温珑的实力之后，就很少有人愿意去被温珑血虐了。 　　唯有蓝熙，主动申请成为温珑的搭档兼对手。 　　女生撇了下嘴，没有再说下去。 　　在她看来，蓝熙也是个脑子有毛病的奇葩。 　　蓝熙瞥了她一眼，便扭头会自己的位置脱护甲。 　　那个叫温珑的人……已经有资格进研究院了吗？ 　　无人看见的角落，蓝熙的表情有几分挫败和茫然。 　　老师都曾经夸赞过她，说仅凭A级的精神力，能与温珑打到这种地步已经是非常出色了。 　　然而，只有蓝熙自己清楚。 　　她压根不是什么A级精神力，而是跟温珑一样的S级！ 　　被霍禹行带回阿奇尔星后，她跟着他学了很多东西。 　　在没有来帝国学院以前，她还天真地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了…… 　　可如今，同样是S级的精神力，她却被人压着吊打。 　　这一年来，自己明明已经很拼命地在追了，可是和温珑的差距却还是越来越大…… 　　蓝熙不甘心地咬紧唇，但更多的还是被激起的战意。 　　总有一天，自己会打败她！ 　　…… 　　会谈室。 　　见温珑过来，叫她来的研究院的几位老师教授立刻起身，恭敬道：“殿下。” 　　温珑有些尴尬，“这里是学校，叫我温珑就好。” 　　几个长辈跟她一个不到二十的人行礼，总是让人觉得别扭。 　　然而，并没有人敢直呼她的名字。 　　“殿下，您提交的进研究院的申请报告我们已经查看过了，测试也全部合格。” 　　温珑眼前一亮，“那我有资格进入研究院了？” 　　“……测试已经通过，我们没有理由阻拦。” 　　“研究院的任务很重，我们会向学院给出申请，下一学年起，您可以不必参与所有的课程。” 　　温珑对此没有意见。 　　签完协议后，她就起身离开。 　　留下几个教授在会谈室。 　　有一个年轻些的教授叹了口气，“可惜了。” 　　他们考察过温珑的各项能力。她在机甲还要学术上的天赋，就算是比起当年的霍禹行，也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如果这样的天赋，不是出在阿奇尔的公主身上就好了。 　　坐在会议桌上的人并没有说破，但彼此间都心知肚明。 　　阿奇尔尊贵的公主殿下，怎么可能亲自上战场为阿奇尔战斗呢？ 　　“殿下在学术方面的天赋不比那S级的精神力低，哪怕之后不会进入阿奇尔军队，加入研究院为机甲研究做贡献也是足够的。” 　　“能把这样的天才留在研究院，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闻言，最先开口的年轻教授表情也放松了点，“也是。” 　　* 　　时间一转，便是三年多过去。 　　这几年内，温珑已经能够着手参与研究院的高机密项目，成为帝国的核心部分。 　　最初还对她心怀不满的人，如今已经压根升不起任何嫉妒的情绪了。 　　她早已经走向他们不可企及的地方。 　　至于学院那边，这几年除了机甲实战和格斗课程，其余的课温珑没有再去过。 　　原本这两门课她也不想去上的。 　　但蓝熙对此非常执着，尤其每次对战时看向温珑的眼神，似乎都燃烧着火焰一般的斗志。 　　温珑实在不好意思放她鸽子，还是最近才开始请假不去实战课。 　　距离剧情开始就剩下几个月了，时间迫在眉睫，她得先处理好一些事情。 　　宿舍内，一个完整的仿生人静静躺在地上，周围是散落的武器部件。 　　他是温珑自己做的仿生人，构造与市面上的都不一样。 　　“真不敢相信，这是您亲手做的吗？简直太完美了！”乐容愉快地吹着彩虹屁。 　　温珑对此一笑而过。 　　她坐在地上，把做好的武器部件，一个个组装进那个仿生人的四肢里。 　　而旁边，温黎也跟着躺在地上，手臂、还有腿上的皮肤都是大开着，露出里面新装好的武器。 　　他的四肢全部安装着最先进的武器，都是这几年温珑自己做的。 　　她所作的一切一旦被帝国发现，是很严重的罪行。 　　因而关于温黎身体的秘密只有乐容和温珑清楚。 　　“殿下，您在做什么？” 　　乐容看着她动作，忍不住疑惑道。 　　温珑动作不停，回答道：“我要仿照温黎组装一个新的仿生人。” 　　温黎的眼球转向她。 　　她想要一个新的仿生人？ 　　新的…… 　　这么久以来，她从来没有过别的仿生人。 　　温黎有一种把自己的各项开关全部合上的冲动。 　　但是他除了眼睛、耳朵能自由活动以外，其余什么都做不到。 　　他大概是在不高兴。 　　但除了温黎自己，在场的其他两人都没有察觉到他藏在人类皮囊下的情绪。 　　乐容急了，“殿下，您这是……” 　　“如果被人发现，又是一条触犯帝国律法的罪行！” 　　她不明白，殿下明明是那么聪明通情理，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触犯律法的行为…… 　　温珑只笑着安慰她：“只是给他装备基础的武器而已。而且都是我亲自设计的程序，不会随意伤到人的。” 　　“那也、那也不行！” 　　但温珑对她的劝告充耳不闻，乐容只能干坐在旁边欲哭无泪。 　　两个小时后，温珑的组装动作结束。 　　她按了下那仿生人胸腔内的开机按钮，与温黎构造相同的仿生人被启动。 　　他睁开眼，“系统已启动，请录入指令。” 　　温黎看着这个有可能代替自己的仿生人。 　　他的构造跟自己很相像。 　　就仿佛是在看另一个他。 　　温黎看了一会儿，“殿下。” 　　“你会给它取名字吗？” 　　“嗯？”温珑偏头。 　　温黎重新问了一遍：“就像我的名字一样。” 　　温珑一愣，随后摇摇头。 　　“不会。” 　　她拧了下眉头。 　　反派问这个干嘛？ 　　想不通缘由，她便不去在意了。 　　“乐容，过来。” 　　“哦。”乐容懵懵懂懂走近她。 　　“伸手。” 　　乐容的手掌被温珑牵着，按上了仿生人胸腔的感应屏。 　　“录入成功。” 　　温珑这才松开她的手，“他是你的了。” 　　乐容的大脑忽然间一片空白。 　　“啊？” 　　当她终于反应过来温珑的意思时，一张小脸霎时白了。 　　“殿下，您说什么呢，这太贵重了……” 　　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仿生人到底有多珍贵。 　　她一个小小的侍女，哪里担当得起这份赏赐？ 　　温珑打住她：“我已经有温黎了，他是最好的。” 　　为了让乐容接受的从容些，她又补充了一句：“我只要最好的。” 　　听者有意的并非是乐容一个人。 　　温黎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的数据流有些紊乱，在各个组件里胡乱穿梭，连控制中心有一瞬间险些宕机。 　　只可惜，他从不会用表情来表达情绪。因而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反常。 　　“他会一直保护你。” 　　乐容迷茫地张开唇，“可是帝国又没有危险，我不需要保护啊。” 　　温珑却不答，只道：“安心收下就好。” 　　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剩下的，就只有等待。 第69章 第四个世界10 　　三个月后, 霍公爵家。 　　嘭！ 　　一黑一蓝两架机甲互相撞击的声音格外强烈。 　　训练结束后，霍禹行从黑色的机甲上走下来，夸赞道：“进步很大。” 　　“在帝国学院的五年, 能有这么大的进步是我没有想到的。” 　　蓝熙咬唇。 　　可是，她的对手成长的速度要更快。 　　从前她还能在温珑手下勉强撑过十分钟, 五年以后却连状态好的时候，几乎都是被单方面的碾压。 　　蓝熙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 收敛锋芒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毕竟, 温珑通过S级的精神力进入了帝国的研究院……而她, 依旧只能在学院里听讲师们授课。尽管有霍禹行私下教她许多东西, 可哪里比得上亲自去研究院学习？ 　　“那是什么？”霍禹行眯起眼, 打断了她的思路。 　　蓝熙顺着他看的方向望过去。 　　有一小块黑色的斑点浮在晴朗无云的天空中。 　　“是阿奇尔的空中战舰？” 　　霍禹行摇头, “不，空中战舰没那么大。” 　　蓝熙盯着那块黑斑看了一会儿, 忽然道：“蓝芜星当初被外星系的种族入侵时，是从海面出现他们的传送空洞。我见过一次, 跟它有点像。” 　　“我去上报给帝国。”霍禹行转身。 　　“霍禹行！”蓝熙死死地注视着天空，嗓音有些干涩。 　　“……来不及了。” 　　天空中的黑色斑点猛然开始扩大，从黑暗中, 隐约能窥见密密麻麻的一片。 　　她太熟悉这样的场景了。 　　在星际联盟经历过好几次外星系战争的霍禹行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 　　他的心一瞬间凉到谷底。 　　“蓝熙，返回机甲准备战斗！” 　　他冷着脸返回自己的机甲，迅速打开通讯联系帝国核心。 　　当斑点继续扩大时, 坐在机甲内的蓝熙看见了里面的场景。 　　无数只不曾见过的外星系种族挣扎着探出头颅, 似乎在挤着进入这颗漂亮的星球。 　　第一只异种从黑斑中脱离。 　　它在半空停滞了片刻, 随即张开了完整的身形。扭曲的身体上长出丑陋的翅翼, 朝着索卡首都的某一处径直冲去。 　　然后便是第二只、第三只…… 　　从索卡首都的各个方向, 传来刺耳的尖叫声。 　　这声音属于人类。 　　而尖叫声最大的位置, 是阿奇尔的王宫。 　　“啊啊啊！救命……救命！” 　　凄厉的惨叫声，整个王宫的人都意识到出了问题。 　　乐容在温珑的寝殿内，听见这些声音莫名感觉到心慌。 　　出什么事了？ 　　只要去露台看一看，就能清楚外面发生的一切。 　　“别过去。”温珑冷淡地出声制止住她。 　　乐容立即停住脚步。 　　只是，外面的绝望的呼救声、哀嚎声，确让她不自觉地开始发抖。 　　“温黎，乐言，过来。” 　　闻声，温黎还有被乐容取名为“乐言”的仿生人纷纷朝着她的方向走过去。 　　“打开内部操作台。” 　　温珑镇定地在他们的操作台里输入程序指令。 　　她在启动两人的武器装置。 　　而此刻，相貌丑陋的怪物正好落在寝殿的露台上。 　　“啊！” 　　看清怪物的模样，乐容一张脸霎时间白了，双腿由于过度受惊不受控制地瘫软在地。 　　“殿、殿下……快跑！” 　　她腿软到站不起身，却依旧还惦记着温珑。 　　“殿下！跑……” 　　体型大她好几倍的异种，一步一步向她紧逼。 　　嘭！ 　　激光穿透皮肤的声音响起，形貌怪异的异种随之倒地。 　　乐容愣愣地回过神。 　　一转头，她看见了身后站着的温黎。 　　他的食指第一、二关节断裂开，露出里面类似枪口的发射器。 　　温珑的声音依旧冷静：“温黎，送我去机甲那里，快一点。” 　　温黎的指关节合上。 　　他回到温珑身边，俯身抱起她。 　　“殿下？”乐容急忙叫住她。 　　这时候出去，太危险了！ 　　乐容看见了她投来的一瞥。 　　但是，温珑并没有回答她。 　　从露台出去是最快的路径。 　　温黎那被改造过的右腿踏上露台的边沿，一跃而下。哪怕是抱着一个人，他的身体也极为稳当地攀附着墙壁。 　　被留在寝殿的乐容有种预感。 　　她或许，再也见不到自己的殿下了。 　　…… 　　位于天空的黑斑源源不断地传送着异种。 　　阿奇尔帝国的核心发布命令，召集了几乎所有的空中战舰，还有机甲战士，在黑斑附近进行战斗。 　　尽管索卡首都还有王宫乱作一团，但核心的几个曾经加入过星际联盟的人物，依然决定不能将军队用在保护王宫上。 　　异种入侵已经无可挽回了。 　　目前最要紧的，是尽可能大量地杀死从黑斑出现的异种，使它们向帝国的各个地方蔓延的数量降到最小。 　　因而，敌人最密集的黑斑，才是火力最应该出现的地方。 　　一架架机甲被许多长着翅翼的异种撕裂成碎片，然后抛入索卡首都的地面。 　　再优秀的士兵也无法抗衡数量悬浮如此之大的异种。 　　蓝熙操控着机甲，一边闪避着异种的攻击，一边将炮火射向异种密集的黑斑中。 　　炮火降落的地方，便有上百只异种死亡。 　　可是，没有人为此感到轻松。 　　谁都不清楚，那里面究竟还有多少未出现的异种？ 　　上亿只？还是上百亿只？ 　　对未知的绝望感笼罩着她，好像又回到了蓝芜星被灭亡的那一日。 　　蓦然，蓝熙注意到一架极为熟悉的机甲。 　　那是她在帝国学院的五年里，见面次数最多的机甲。 　　它是温珑的机甲。 　　蓝熙切开机甲内的通讯仪。 　　“温珑？” 　　“嗯，是我。” 　　从通讯仪传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 　　这样平静的语调莫名让蓝熙安心下来。 　　又躲开一只异种的攻击，她的余光朝温珑的机甲上瞥了一眼。 　　原本只是随意一扫，视线却在到达机甲顶部时顿了一秒。 　　那是什么？ 　　黑红色的机甲顶部，一个男性挺着腰背单膝跪在其上。 　　周围呼啸而过的炮火、异种，都没有让他的表情产生一丝一毫的变化。 　　温黎一只手撑着机甲的外壳，用来保持平衡。 　　他的耳朵里，连接着机甲内部的通讯器。 　　“主人。” 　　温黎的眼睛扫视着黑斑中的异种们。 　　他在等待温珑发布指令。 　　“温黎，保护好这里的机甲和战舰。” 　　保护？ 　　温黎曾经接受过许多指令，历代的阿奇尔王发布最多的一条就是“杀光他们”。 　　他还是头一次听见要保护谁的指令。 　　“好的。” 　　温黎面无表情地执行着温珑的命令。 　　他腾出来的手缓缓抬起，清理那些被围攻机甲周遭的异种们。 　　温黎的运转速度很快，几秒钟就让几架即将坠机的机甲摆脱桎梏。 　　他精确地计算着战场上的全部数据，以最高的效率救援被异种攻击的机甲。 　　在这样庞大的战场中，温黎的身影几乎没有人察觉到。 　　可是，十几分钟之后，战场内的所有人都察觉到，坠毁的机甲数量在明显下降。 　　仿佛有种看不见的力量存在。 　　有乐观的士兵甚至玩笑地想着，也许是神灵站在人类这边…… 第70章 第四个世界11 　　战场上的机甲在不断地进攻, 可异种的数量却不曾有过任何减少。 　　黑斑不断地补充着新的异种，它们中的一部分而从阿奇尔的炮火中逃离，转而飞向阿奇尔的各个角落, 攻击无辜的人类。 　　而机甲和战舰的坠毁数量也在持续上升。 　　温黎按照指令，保护那些即将被异种攻击坠毁的机甲。 　　可是, 有近万台机甲在参与着这场战争，哪怕他的程序算法运行的再快, 也根本无法顾及所有。 　　他的指令完成度只有不到百分之五十。 　　从前在阿奇尔的战场上, 温黎的指令完成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还多。 　　阿奇尔王所下的指令, 他几乎没有任何失误地全部完成。 　　可现在……他的运行速度已经到达最高点。 　　却依然有一半的机甲无法被救下来。 　　温黎意识到, 保护这些人, 好像比要杀人更难。 　　…… 　　战斗型机甲对士兵的消耗是巨大的。 　　大多数人在第二日的时候, 就已经撑不下去，回到地面补充体力了。而高等级的精神力者能够战斗的时间更长一点。 　　包括温珑在内的十几位S级的精神力者, 都在距离黑斑最近的第一战场战斗着。 　　可直到第四日，他们的精神力也几乎都耗尽了。 　　在第一战场的大部分S级精神力者都曾任阿奇尔帝国的将军。 　　他们清楚何时该拼死一搏, 何时又该暂时休养。 　　这一场根本看不见边际的战争，显然不属于前者。 　　察觉到精神力濒临枯竭，他们很果断地选择回到地面。 　　与温珑同在第一战场的霍禹行, 精神力虽然没有到枯竭的地步，却也消耗很大。 　　他便与还留在战场上的几人配合着战斗。 　　霍禹行自然注意到了温珑机甲上方的仿生人的存在。 　　但他无暇顾及这个曾经的帝国兵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拥有战斗能力。 　　仅仅是应付这些异种, 就足够费劲他的全部心神了。 　　直到夜色降临, 之前落地恢复精神力的S级精神力者重新回到第一战场。 　　于此同时, 温珑发现蓝熙的机甲开始出现操作失误。 　　“蓝熙, 你该退出战场了。” 　　霍禹行也注意到她的异常, 严肃道：“蓝熙, 退回地面。” 　　机甲内的蓝熙咬紧牙，固执道：“没关系。” 　　出现意外的不只是蓝熙一个。 　　一直保持搞射击频率的温黎，速度也有所减缓。 　　温珑解决完附近的异种，趁着空隙问道：“温黎，出什么问题了？” 　　“主人，只是恒温系统出现故障了。” 　　长时间的高速率运行，导致恒温系统负荷过大。 　　温珑拧眉。 　　她的精神力虽然尚有余力，但三天多的战斗，状态难免有所下降。 　　再停留下去，除了将所有的精神力全部透支外，没有任何意义。 　　精神力一旦透支，恢复起来会非常艰难。 　　“蓝熙，一起下去。” 　　温珑没有恋战的意思，直接操纵机甲调转方向。 　　“……明白了。” 　　蓝熙的机甲跟着她，一同朝着地面的方向前进。 　　【女主似乎比原剧情里面对异种时，要更成熟。】 　　剧情中，蓝熙在与异种的第一战中，由于情绪过激，一直没有退出战场。 　　那一战导致她的精神力严重受损，用了很长时间才恢复过来。 　　…… 　　索卡首都的某个角落，两架机甲缓缓落地。 　　温珑拆下了温黎的恒温系统，从机甲里取出修理工具进行维修。 　　温珑还有余力修东西，可蓝熙却已经彻底没了力气。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战场上的状态有多吓人。 　　蓝熙的视线转向温珑。 　　她无法做到像她那样冷静。 　　这个人，就算是看见再绝望的景象，也能理智地做出判断。 　　蓝熙自暴自弃地想到：反正已经输了五年了，再输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主人，我找到了营养液和食物。” 　　温黎从外面回来，怀里抱了一捧食物、还有几支营养液。 　　温珑道了声谢，把其中一部分分给了蓝熙。 　　坐在这里，还隐约能听见索卡首都的人们被异种攻击时发出的叫声。 　　蓝熙捏着一包肉干，绝望、还有休息带来的负罪感，让她怎么也吃不下去。 　　但温珑却恍若未闻。 　　“温珑……我有点吃不下。” 　　蓝熙伸手，想把食物重新还给她。‘ 　　温珑注意到她的反应，兀自沉默。 　　人类并不是完全理性的物种，她能理解蓝熙的反应。 　　蓝熙犹豫了下，还是决定问出自己思索很久的问题。 　　“关于这些入侵者，你是怎么想的？” 　　“……不太乐观。” 　　温珑靠在墙壁上，将自己的想法结合剧情的走向，尽数跟蓝熙说了一遍。 　　“根据星际上其他入侵者的例子来看，一般选择入侵的种族只有两种目的：第一种是家园毁灭走投无路，第二种则是掠夺资源、扩大领地。” 　　蓝熙脸色微变。 　　从这些入侵者一进入阿奇尔就大肆进攻的架势看，显然是后者。 　　“到目前为止。从黑斑运送过来的异种里，我们击杀的数量还不足四分之一，而它们还会持续不断地运送同类过来。没有被击杀的异种扩散到阿奇尔的每一个角落，然后繁殖、像人类一样延续自己的种族。” 　　“直到最后，它们完全替代人类的位置，成为这颗星球的真正主人。” 　　她接着说道：“传送他们过来的‘门’，至少需要几年的时间才能达到完全侵占阿奇尔星的数量。” 　　“不仅如此，这之后已经布满整个阿奇尔星的异种，才是最麻烦的。” 　　蓝熙倒吸一口冷气。 　　她的声音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意：“那阿奇尔岂不是只有灭亡这一条路？” 　　“不一定。如果能找到堵住传送异种的黑斑的方法的话，就还有希望。” 　　温珑看着那枚巨大的黑斑。 　　如果动用她的力量，是可以把那玩意儿堵上的。 　　【不要试图更改小世界的重要节点，这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 　　温珑：嗯，我明白的。 　　她不会出手干涉。 　　阿奇尔也不需要她来干涉。在剧情里，人类在短短的三个月内就找到了堵住洞口的方法。 　　只是可惜的是，三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这些家伙在阿奇尔扎根立足了。 　　“这场战争会持续很久。” 　　蓝熙垂下头，将原本打算还给温珑的食物，机械般地塞进了口中。 　　难过，对这场战争没有任何意义。 　　她不说话，温珑就接着调整自己手里的恒温系统。 　　“修好了。” 　　温珑把恒温装置重新给温黎装了回去。 　　温黎低着头等待她操作，姿态仿佛一位等待加冕的王。 　　装置装好后，他盯着温珑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起身挨着她坐下来。 　　见他坐在自己身边，温珑奇怪道：“怎么了吗？” 　　温黎摇头，“你看上去很累，应该休息了。” 　　他看见她眼睛有些肿，与以前的状态很不一样。 　　“……” 　　温珑的确是很疲惫。 　　尽管她不像蓝熙那样透支精神力，但连着几天的机甲战斗也几乎将她的精力掏空。 　　温黎坐在她身边，肩膀也微微往下耸着，意思很明显。 　　她于是就着温黎的肩膀靠上去，闭上眼休息。 　　温黎身上的温度过分暖和。 　　那是为了让温珑更好的休息，特意将恒温系统的温度调高的。 　　“不要把能源耗费在这种无用的事上。” 　　“……好的。” 　　温黎不能违抗指令，默默关掉恒温系统。 　　蓝熙在一旁看的发愣。 　　战斗型仿生人，也有这么贴心的吗？ 　　…… 　　半个小时后，温珑机甲一时间亮起光芒。 　　温珑立刻睁开眼，同蓝熙对视上。 　　这光芒是来自帝国的消息，很有可能是关于这次异种的信息。 　　两人一起进入温珑的机甲中。 　　机甲内连接帝国的显示屏打开，阿奇尔王的身影赫然在画面中。 　　只不过，他所在的位置并非阿奇尔王宫，而是星际联盟的总部。 　　阿奇尔王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现在所有面见我的，应该都是帝国的S级战士。相信各位都已经与入侵阿奇尔的异种对战过。” 　　“它们的数量是前所未有的庞大，阿奇尔还有整个星际联盟，都在全力研究此次异种的起源星系。” 　　温珑皱起眉。 　　阿奇尔王只给帝国的S级精神力者发布这条信息，恐怕是有了什么重要的发现。 　　“阿奇尔的生物核心研究院取了异种的碎片进行研究，确认目前在阿奇尔的所有异种，全部都处于幼年时期。” 　　蓝熙神情沉重，“也就是说，它们还会继续成长？” 　　温珑的关注点不在这里。 　　“是，这反而是件好事。” 　　“什么？”蓝熙讶异道。 　　已经如此强大的异种还只是幼年期，这怎么会是好事？ 　　温珑解释道：“它们都处于幼年期，这就意味着，位于天空之上的黑洞或许是异种母体的一部分，类似于生殖口的部分。”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能够找到母体所在的位置，就能摧毁诞生异种的源头。” 　　而接下来阿奇尔王所说的，的确与温珑的话相差无几。 　　阿奇尔王接着说道：“联盟已经在调查母体的位置，定位之后便能进行精确打击。” 　　“但是，定位需要一定的时间！在此期间，已经到达阿奇尔的幼体异种很可能会不断地成长。” 　　“目前阿奇尔仅剩的S级精神力者还有十一人，阿奇尔帝国请求各位，守护好阿奇尔的子民和土地！” 第71章 第四个世界12 　　阿奇尔王的话, 将所有人从绝望中拉了上来。 　　因为人类面临的敌人，不再是完全未知。 　　通话结束，蓝熙用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刚刚听到的一切。 　　“霍勋爵来了。”温珑看见了停在外面的男人。 　　温黎此刻就在外面, 与霍禹行正面相对。 　　温珑顾不上其他，迅速从机甲里面出来。 　　“霍勋爵。” 　　霍禹行的目光看了过来, 他抿着嘴。 　　“公主殿下，私自给仿生人安装武器可是大罪。” 　　温珑唇角微微勾起, 没有说话。 　　霍禹行铁青着脸, 却又不好说什么。 　　刚刚在上面, 温黎做了什么他是看清了的。 　　无论如何, 七十三号的确在这一次的战斗中为阿奇尔挽回了许多损失。 　　“我得感谢他刚刚在战场上所做的一切。但是等战争结束, 希望你能将他的武器部件拆卸掉。” 　　温珑随口应了一声。 　　反正距离结束还有快一百年的时间。 　　蓝熙恰好也在此时下来。 　　霍禹行这才说起正事：“刚刚王所说的精准打击, 你们也听见了。” 　　“星际联盟的精确打击，我也曾经参与过。定位成功到打击结束, 最保守也需要至少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的时间，需要的东西不少。” 　　他看向温珑：“公爵府有应急用的地下室, 食物、能源，还有机甲的维修工具都具备。殿下，你可以住在这里。” 　　温珑挑了下眉梢。 　　应急？这可不像是应急用会准备的东西。 　　不过贵族家族向来都会有秘辛, 她也没有多问。 　　“是我父亲让你保护我？” 　　霍禹行没有否认。 　　“但显然，你不需要我保护。” 　　他瞥了眼面无表情的温黎，接着道：“所以我只提供住所。” 　　…… 　　霍家的地下室出乎意料的很大。 　　而且在这里暂避的不只是有温珑, 还有她熟悉的几位将军, 比如那位云雅将军。 　　看到温珑还有温黎, 她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复杂。 　　她与温珑同为S级精神力者, 也是在距离黑斑最近的第一战场。 　　今日精神力耗尽出现操作失误的时候, 她居然被这个曾经报废了的仿生人救了好几次！ 　　她没有去问温黎身上那些武器的事。 　　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温珑那张人畜无害的脸。 　　从这位殿下进帝国研究院的那一天起, 她就知道自己看错了人。 　　这哪里是什么温室里的娇花，分明就是个小疯子！ 　　云雅绷着脸，别扭道：“多谢您了，温珑殿下。” 　　“嗯？”温珑望着她，表情迷茫。 　　谢什么？ 　　云雅一咬牙，这才朝着自己曾经的同僚说道：“七十三号，多谢。” 　　温黎的数据库里还有云雅的信息，自然知道她是谁。 　　对于她的道谢，温黎将其判断为无用信息，选择不予回复。 　　云雅：“……” 　　玛德，早知道就不说话了！ 　　由于人数不少，霍家地下室空间不够，温珑便只能和温黎住在一起。 　　反正他只是个仿生人，也不碍事。 　　地下室的确如霍禹行所说，与机甲相关的东西几乎一应俱全。 　　能源也有不少。 　　温珑取了一枚能源晶，坐下招呼温黎。 　　“温黎。” 　　温黎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为自己补充能源。 　　直到温珑将空掉的能源晶丢掉准备入睡时，才发现他还盯着自己的脸看。 　　“为什么一直看我？” 　　“你看起来很累，需要休息。” 　　温珑偏头，“我待会儿就睡，而且也没必要盯着我看。” 　　温黎这才垂下眼。 　　【反派的自我意识已经很成熟了，但不知为何还是没有摆脱程序控制。】 　　温珑：是很奇怪。 　　按理说，自我意识觉醒的那一刻，温黎就应该慢慢摆脱程序控制了。 　　【也许是需要一个契机？】 　　契机…… 　　温珑眉心轻蹙。 　　反派没有脱离程序控制，目前看来是件好事。起码，他能在与异种战场上保护不少人。 　　念及此，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结果又对上了一双黑色的眼睛。 　　“……” 　　温珑叹了口气，“温黎，转过去！” 　　“好的。” 　　* 　　温珑第二日就带着温黎重新回了战场。 　　但蓝熙的精神力却连着几日都没有完全恢复。 　　她吃了教训，却还是无法安心在地室里休息。 　　S级精神力负责的第一战场她是去不了了，那里距离黑斑太近，以她的状态危险太大。 　　蓝熙便与其他的A级士兵一起，暂时留在第二战场。 　　出发前，温珑将温黎分给了她。 　　“你跟着蓝熙保护第二战场的机甲。” 　　S级的精神力者，在第一战场勉强应付得来。而由A级精神力者负责的第二战场，就吃力许多。 　　温黎在第二战场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温黎的眼珠缓缓转向她。 　　他不想跟着别人。 　　但是，服从指令的程序却让他只能说出一句“好的”，金属和机械的身体便跃到蓝熙的机甲上。 　　…… 　　这已经是异种入侵的第五日，然而从黑斑诞生出来的异种数量丝毫没有减少。 　　除了依旧守在这里的士兵们，整个索卡首都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一部分是死在异种手中，另一部分则是逃了出去。 　　也许阿奇尔的其他地方也存在着异种，但远比索卡首都要安全得多。 　　星际联盟派来的支援队伍也在这一日赶到，与阿奇尔的军队一同作战。 　　但增援增多，并不意味着更轻松，因为被机甲拦截下来的异种越多。 　　温黎半跪在蓝熙的机甲上，一次次地向那些形貌诡异的怪物射击着。 　　可他的视线却总是会朝着上方看去。 　　他昨天去过那里。 　　那个叫第一战场的地方比这里更加危险。 　　‘保护他们’…… 　　温珑下发的指令在程序中执行着。 　　可他一点儿也不想保护他们。 　　作者有话说： 　　后面的剧情会简化点。 　　有点没收住QAQ，再写剧情这个世界就太长了 第72章 第四个世界13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异种的成长期非常短。 　　从黑斑中诞生的那一刻起，一直到成熟期仅仅只需要三周的时间。 　　一个多月之后，温珑他们所能在地面见到的异种们, 很大一部分都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外壳，体型比之前还要大几倍。 　　而此时的索卡首都已经是满目疮痍, 它身上属于人类的建筑痕迹被一点点抹去，彻底成为了异种们的家园。 　　S级、A级精神力者, 勉强还能在索卡找到一个安身的地方。 　　异种喜好水源, 故而所有的士兵被迫居住在首都之外无水的荒地。 　　长时间的战争, 所有人的精神力几乎都处于一种半枯竭的状态。 　　哪怕是S级精神力者, 如今也无法承受在第一战场战斗超过一天, 只能轮换着前往。 　　“今天是温珑、邱烨将军、还有云雅将军, 你们三个前往第一战场。”霍禹行咬着营养液，一边说道。 　　温珑清楚轮换安排, 所以正在给她的机甲安装能源晶。 　　邱烨也是帝国的S级精神力者之一，曾经担任过阿奇尔的将军。 　　“最近联盟那边一直没有传来精准打击的消息……” 　　云雅嘲讽地一笑, “就算星际联盟能够完成精准打击又如何？” 　　“反正到那时候，阿奇尔早就彻底沦为这些怪物的寄生地了。” 　　“云雅阁下！”邱烨皱眉道。 　　因为激动，他的声音有些大。 　　云雅不爽地道：“我说的不对吗？现在在阿奇尔星各个角落的异种们, 恐怕早就已经到成熟期了。你觉得没有武器的人，能敌过那些家伙的一击吗？” 　　闻言，温珑回过头。 　　“阿奇尔的西南板块是距离索卡最远的地方, 那里的资源不如其他板块丰富。” 　　“西南板块与索卡首都之间, 隔了汪洋大海, 以异种目前的形态, 根本没有独自穿过能力。” 　　她接着道：“前段时间也通过通讯装置告知了他逃亡的子民们, 他们会前往西南板块避难。” 　　“云雅将军, 还没到末路的时候。” 　　云雅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她的声音。 　　“……抱歉。” 　　温珑只是笑了下，便转回去启动机甲。 　　这么久以来的战斗，让他们一直处在极大的压力之下。情绪失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机甲重新启动，她回头向温黎说道：“温黎，跟着其他人前往第二战场。” 　　“你保护他们。” 　　温黎缓缓地抬起眼。 　　他看着温珑的后背，只能答一句：“……好的。” 　　‘保护他们’。 　　这是他近日来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 　　温珑第一次下达让他保护人类的指令的时候，他只是感觉新鲜。 　　此前，他从来只负责杀人。保护人类是他从没有过的体验。 　　可现在，他无比讨厌这句话。 　　“主人。”他望着温珑，忽然开口。 　　“我能跟着你吗？” 　　温珑讶异地侧过身。 　　这是她第二次听见温黎主动提什么要求。 　　而第一次，是他问自己要仿生人皮肤的时候。 　　惊讶的不只是温珑一人。 　　在场的所有人类里，几乎都与仿生人有过不少的接触。 　　他们大致清楚仿生人的构造和程序。 　　而一个会提出要求的仿生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温珑抿住唇。 　　以阿奇尔现在形势，温黎拥有自我意识的事情就算暴露出来，她也并不担心。 　　她只是问道：“为什么？” 　　温黎的程序运转了一会儿，却无法给出答案。 　　“温黎？” 　　“……” 　　温珑从机甲上下来，让温黎打开控制系统，检查了一遍。 　　也没出问题啊…… 　　是自我意识与程序出现矛盾，所以程序错乱了吗？ 　　“我能跟着你吗？” 　　温黎又问。 　　温珑沉默下来。 　　她其实并不想拒绝他。 　　温黎会有一些不同于机器的行为。 　　他经常在夜里外出寻找食物，然后放在她的旁边。 　　霍禹行等人一直以为，是她下达了指令。但温珑清楚，她并没有这么做。 　　温黎的程序自由度已经达到很高的程度了，却依旧乖的过分。 　　“明天我会去第二战场，明天吧。” 　　最终，温珑的理智还是高过了心软的情绪。 　　温黎垂下头。 　　她拒绝了。 　　他迈步走到蓝熙的面前，等待跟她一起去往第二战场， 　　温黎的眼皮垂着，蓝熙看着他，诡异的有种尴尬的感觉。 　　那大概是种当电灯泡的感觉。 　　…… 　　临上阵前，拥有丰富战斗经验的云雅为其他两人划分负责地。 　　“邱烨就跟之前一样去西南方向吧。至于温珑殿下，你来负责东南场行吗？” 　　温珑先是点了点头，“当然。” 　　“您要一个人负责北部场吗？” 　　“我参加过阿奇尔的战争少说也有几百场，战斗技巧比你们更成熟，放心吧。” 　　温珑皱起眉。 　　她还是觉得不大妥。 　　“如果我撑不住，会跟你们通讯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温珑也不好说什么。 　　论作战经验，她的确不如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将。 　　“好。” 　　* 　　星际联盟派来的增援几乎都是A级到B级的士兵，这位阿奇尔的十几名S级精神力者减轻了不少负担。 　　最开始的第一战场，是需要所有的S级精神力者一起上阵。否则留给第二、第三战场的压力就太大了。 　　然而在第一战场进行战斗，对精神力的损耗是巨大的。 　　如今增援赶到之后，情况就好转许多。 　　大部分的S级精神力者可以退回到第二战场，与A级士兵一起作战。 　　故而目前，第一战场只需要留存三到四名S级将士就足够了。 　　温珑机甲内的通讯装置一直保持启动状态。 　　第一战场只有三个人，距离太远，一旦出现意外，她能够通过通讯装置立即获取到其他两人的情况。 　　密密麻麻的新生异种如黑云一般压下来。 　　温珑冷静地操纵着机甲进行射击，同时躲开异种的攻击。 　　在高空战斗的难度非比寻常。 　　风向、气压都是影响战斗难度的因素。 　　新生异种的身体强度不必成熟期，是最容易对付的时期。 　　它们的翅翼大都不够强壮，许多异种往往会选择放弃与风向相反的的方向。 　　尤其高空因为没有树木、高山等等遮挡，风力比地面要大数倍。 　　新生的异种自然不会费力对抗风力。 　　而今日的风，是朝着北方的。 　　温珑拧眉。 　　“云雅将军，您应付得来吗？” 　　回应她的只有一声很简短的“嗯”字。 　　显然是忙于对战，不敢分开丝毫的注意力。 　　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 　　温珑立刻将通讯装置切换到第二战场。 　　“蓝熙，通知东南场的士兵们，接下来的敌人数量会增加百分之三十。我去帮云雅将军，你带着温黎替一下东南场。” 　　那头立刻回道：“收到。” 　　温珑立刻调转方向，往第一战场的北部飞去。 　　就在她调转方向没多久，通讯装置传来云雅很急促的一声气音。 　　那是人在疼痛状态下会发出的声音。 　　邱烨显然也觉察出不对，“云雅，需要支援吗？” 　　那边迟迟没有回应，只有紧促的呼吸声。 　　温珑再次加快机甲前进速度，“我去帮忙，已经快到北场了。” 　　一片片由异种构成的黑云中，温珑终于看见一块能够露出蓝色天空的地方。 　　根据定位仪来看，云雅的机甲就在那里。 　　红色的机甲不断地发射着能量炮，向着由异种发射。 　　但温珑却看得出，它的速度已经明显减缓，行动轨迹也很奇怪。 　　【她的机甲被异种攻击，飞行器被卷入其中的异种尸体堵住。】 　　系统说话的空隙，云雅的机甲飞行器速度再度减缓。 　　红色的机甲朝着下方开始坠落。 　　“云雅，关闭机甲攻击系统和飞行器！” 　　语毕，温珑的机甲朝着那架红色的机甲疾驰而去。 　　云雅似乎从疼痛中缓过劲儿来，清醒了几分。 　　“……已经关闭，一秒后即将坠落。” 　　千钧一发之际，温珑的机甲机械手臂勾住了那架红色机甲。 　　然而，因为增加了一架机甲的重量，她的机甲速度也开始减慢。 　　仅剩下的一条机械手也无法再完成这场战斗。 　　温珑咬牙。 　　得先回去。 　　然而，异种们并没有放她们回去的打算。 　　新生异种的智商或许不如人类，但显然能分得清力量的强弱。 　　比如此刻，她们是可以被战胜的。 　　异种们疯狂地朝着温珑的机甲席卷而来。 　　嘭！ 　　唯一空着能够发射能量炮的机甲手臂被十几只异种轮番攻击。 　　它们似乎并不害怕死亡，一个接一个地往上扑，一旦抱住了机甲便不会再放开。 　　它们的翅翼扇动着，似乎是准备凭借力量将温珑的机甲调转方向。 　　温珑紧咬牙关。 　　真要命…… 　　两架机甲被异种拖拽着。 　　终于，机甲的动力被异种的力量超越，朝着相反的方向飞行。 　　异种们扇动着翅翼，拉动温珑的机甲手臂在空中一圈圈转着。仿佛是在庆祝这一场胜利。 　　“云雅，启动机甲的攻击系统，目标对准机械手臂。” 　　机甲内的云雅立刻明白她想做什么。 　　来不及犹豫，她迅速启动机甲的攻击系统，然后瞄准被异种们紧紧抱住的机甲手臂—— 　　嘭！ 　　温珑的机甲手臂受到能量炮的打击而断裂。 　　被异种紧紧抱着的手臂随之与机甲分离。 　　她的机甲在同一时间脱离异种的控制。 　　要躲开追上来的异种，温珑将机甲的速度调到最快。 　　机甲的驾驶舱与手臂相连。 　　机械手断裂，也就意味着驾驶舱的一部分暴露在高空中。 　　如果不是因为座位上的固定器将温珑的身体牢牢固定住，高速带来的气压很可能她整个人吸出机甲外。 　　高空的冷空气从失去机械手臂位置的窟窿中钻进来。 　　她靠近机械手臂的那半张脸，被零下几十度的低温冻的发僵。 　　而在右边操作台、距离外面最近的右臂几乎失去知觉。 　　温珑强忍着右侧身体的僵硬感，控制着机甲避开异种的攻击、往下降落。 　　“温珑！” 　　机甲内的通讯仪传来蓝熙的声音，又被呼啸的风声吹散。 　　温珑再掀起眼皮时，看见了朝着自己而来的蓝色影子。 　　那是蓝熙的机甲。 　　她没去东南战场？ 　　蓝色的机甲向她靠近，温珑同时看见了机甲上方的温黎。 　　半分钟后，蓝熙的机甲几乎与她平行着前进，但仍与她隔着十几米的距离。 　　在机甲顶上的温黎动了。 　　他的系统中拥有高空作战的能力，经过精确计算风力，他调整腿部力量，屈起膝盖似乎准备跳过来。 　　这动作看的温珑心惊胆战。 　　只要有一点点失误，他就可能从万米的高空掉下去。 　　“温……” 　　她还没能说出话，下一秒温黎已经成功跳过来，攀上了她的机甲外壁。 　　他的手从那个直径越半米的洞进来，尔后整个人顺着钻了进来。 　　温黎不怕冷，他后背靠着破开的洞，几乎将所有的风挡在外面。 　　坚硬的金属在巨大的压强下，依旧保持着原有的状态。 　　【呼……还好反派来了，我差点以为你会死在这里。】系统后怕地道。 　　它的语气中带着对温黎的信任感。 　　温珑操作控制台的动作不停，但心却莫名踏实下来。 　　她必须承认，温黎的存在让她很安心。 　　而靠在一边的温黎，视线落在她冻的乌青的右手臂上。 　　他的表情系统几乎不会打开，所以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 　　只是，他的程序却在此刻到达了某一个未知的点。 　　那是人类技术不曾破解的奇点。 第73章 第四个世界14 　　霍家的地下室中。 　　“还好, 只是冻伤了。”蓝熙为温珑上着药，一边庆幸道：“再被冻一会儿，手臂恐怕就被废掉了。” 　　一旁站着的温黎, 目光几乎黏在温珑的手臂上。 　　他没开口说话，但却有一种很微妙的压迫感。 　　那双黑色的眸子, 此刻带着机器不该有的情绪，被隐藏在深处, 无人发觉。 　　“……没那么严重。” 　　温珑看着就在她面前站着的温黎, 莫名很想让蓝熙别开口。 　　“云雅将军还好吗？” 　　“机甲遭到异种攻击, 内部的驾驶舱出现问题, 顶部的碎片刚好落在驾驶舱内, 砸破了云雅将军的后背。” 　　“伤口很大, 不过是外伤。用星际联盟带来的特效药很快能愈合。” 　　温珑松了口气。 　　“那就好。” 　　“不过，你为什么……会来北部战场？” 　　“……” 　　蓝熙抬眸看了眼温黎。 　　她原本只是按照温珑所说的, 准备前往第一战场的东南部分。 　　可是，连接着温珑通讯装置的温黎听见通讯过程后, 却请求她去北部。 　　或许是那一句“请带我去找她”的恳求的语气，实在太像一个人类。 　　鬼使神差的，她便同意了。 　　“咳, 是你的仿生人希望我过去。” 　　“……” 　　温珑抬头，与温黎看向她的视线对上。 　　她知道温黎的自主意识已经很强，做出这样的事也不算奇怪。 　　蓝熙接着解释：“不过放心, 我拜托霍禹行去东南战场, 代替你的位置。” 　　“北部那边也有其他两个S级将军过去了。” 　　“那就好。” 　　“对了。”蓝熙想起什么, “你的机甲……” 　　未等她说完, 温珑率先一步开口道：“嗯, 我了解。” 　　失去了一条机械手臂, 驾驶舱又破损成那样……她的机甲，恐怕是不能用了。 　　机甲的备用机械手在阿奇尔王宫，现在王宫早已被成年期的异种夷为平地了，想找到之前备用手臂简直就是海底捞针。 　　要重建就更不可能了。 　　高级机甲本身制造的材料就很珍贵。 　　在这种时期，从星际联盟那里提供的材料几乎都是低级、中级机甲使用的，与她的机甲根本不匹配。 　　况且，就算是有材料，也找不到高级机甲建造师来重建机械手。 　　再退一步，就算星际联盟真的有安排高级建造师，建造的时间也要至少一个月。等到那时，星际联盟没准都已经找到异种母体的位置、结束精准打击了。 　　见她不说话，蓝熙还以为温珑是伤心过度。 　　对于他们来说，机甲相当于并肩作战的搭档。花费三年五年相互磨合的机甲，就跟自己的一部分一样。 　　她只能轻声安慰道：“之后我帮你找一架中级机甲，你的精神力那么高，在第二战场不比在第一战场发挥的作用小。” 　　没有高级机甲，回到第一战场是不可能了。 　　温珑：“嗯。” 　　感觉到她没有抗拒的意思，蓝熙顿时松了口气。 　　“那你先养两天伤。有联盟的特效药，你的手很快就会恢复之前的状态。” 　　* 　　次日。 　　温珑的右手臂已经能自由活动了，但是上战场开机甲还是够呛，所以还需要在霍家的地下室再观察一天。 　　云雅在自己的住所休息。 　　她的伤重些，加上之前精神力一直处于半枯竭的状态。这次养伤，就当是恢复精神力了。 　　温珑因为本身精神力要远超这个世界的S级，只是系统一直压制着。 　　就相当于给她的身体加上了一个限制精神力的容器，但原本的精神力却依旧客观存在。 　　故而，她的精神力并没有所谓的枯竭状态，恢复的很快。 　　在地下室闲的无聊，温珑索性试着修一修自己的机甲。 　　靠目前的材料肯定是修不好机械手了，但把驾驶舱被压强压烂的部件修好还是足够的。 　　“温黎，递一下地上的螺丝。” 　　温珑在驾驶舱，进进出出太麻烦，就让温黎帮忙打打下手。 　　“好的。” 　　在机甲外的温黎俯身，从地上捡起温珑所要的螺丝，然后放到她垂下来的手心里。 　　做完这一切，他便站在原地发起了呆。 　　过高的身体自由度还是让他不太适应，心念稍微动一下，数据库里的数据就会大量地涌进他的读取器中。 　　他很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存在，这种感觉很奇妙，但是不再受程序控制的感觉还是有些奇怪。 　　他还是更习惯于被程序控制着行动。 　　而现在，却是程序在按照着他的意识运行。 　　不过，还有一条程序需要确认。 　　温珑从机甲中探出头来。 　　黑色的发丝从她的耳畔垂下来。 　　温黎望着她的脸，笨重的金属身体仿佛飘了起来。 　　他从前听过很多人夸赞她的美貌。 　　而现在，他也能够理解，他的主人究竟有多么好看了。 　　“温黎。” 　　温珑朝他晃了晃手，“取一下扳手。” 　　“好的。” 　　温黎很快转过身，从一大堆的工具里找到温珑所要的扳手。 　　手指即将碰到扳手的那一刻，他的动作忽然顿住。 　　原本要去拿扳手的手，方向一转，拿起了扳手旁边的钳子。 　　他转过身把钳子递给她。 　　温珑接过后愣了一秒。 　　她没把手收回去，而是又晃了晃。 　　刚刚说错了吗？ 　　“抱歉说错了，要的是扳手。” 　　“好的。” 　　温黎重新背过身，唇边漾起一点笑意。 第74章 第四个世界15 　　在驾驶舱折腾了半天, 温珑最终还是垂头丧气地放弃了。 　　她慢腾腾从驾驶舱里出来，然后跳到地面。 　　“材料不够还是有点难度啊……”她嘀咕一句。 　　温黎就守在一旁看着她。 　　他故意拿错了工具，最后一点需要确认的程序也有了结果。 　　温珑为他设置的优先级别最高的程序, 也就是完全服从指令那一条，跟其他的程序一样失效了。 　　“主人。” 　　闻声, 温珑的视线转向他。 　　“明天让我跟着你，行吗？” 　　温珑怔然。 　　她还是头一次听见温黎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越来越像人类了…… 　　她皱起眉。 　　反派不会脱离程序控制了吧？ 　　不,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温黎应该会离开这里才对……怎么可能还会甘心听她的指令？ 　　任何生命都渴望着自由。 　　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生命, 不会甘愿被人操控。 　　温珑就这样与正确答案擦肩而过。 　　眼前的仿生人还在等待着她的答案。 　　温珑想了想。 　　反正她的机甲已经用不了了, 明天换新的中级机甲也只能在第二战场战斗。 　　既然如此, 温黎跟着她还是跟着别人都无所谓。 　　“好啊。” 　　温黎忽然抬起眸子, 那双玻璃似的黑色眼珠在灯光的照射下变得很耀眼。 　　如果他身后长着尾巴，那此刻一定是疯狂地转着圈。 　　“……” 　　温珑一噎, 还是觉得哪里奇怪。 　　她又问了一遍之前问他的话：“为什么非要跟着我？” 　　也许是今日的温黎跟往常不大一样，她莫名觉得他会给出答案。 　　“我不想保护他们。” 　　片刻后, 温黎迟缓地眨了下眼，尝试着说出更准确的原因：“……我只想保护你。” 　　“……” 　　温珑先是一怔，神情随即变得有些复杂。 　　怎么说……如果说这句话的人不是温黎, 而是一个真正的人类，那在她看来，跟表白其实没什么区别。 　　温黎直直望着她的脸, 那目光不同以往, 仿佛带着温度, 却并不会灼伤她。 　　温珑锁紧眉心, 难以忽略心里的那股别扭感。 　　她索性背过身选择避开他的视线。 　　“……我休息了。” 　　“好的。” 　　…… 　　蓝熙果然在之后帮温珑带了架机甲回来。 　　是一架新的机甲, 但跟停在霍家地下室的这些机甲比起来, 就是天差地别了。 　　云雅看着那架机甲，心里的滋味不大好受。 　　温珑的机甲损毁了，可自己的修理之后却与从前无异。 　　“对不起，殿下。” 　　温珑笑道：“这两日你已经说了无数次对不起了。” 　　她轻松地道：“留在第二战场也不错，起码不用过度耗费精神力。” 　　“而且，这也父亲愿意看到的结果。” 　　阿奇尔王在星际联盟，除了帝国之外最惦记的，就是她这个女儿的安危了。 　　一旁的霍禹行开口道：“你在第二战场的作用，不一定会比留在第一战场小。” 　　“这架机甲是我和蓝熙从军队那边申请的，虽然比不上你的那架，但选的设计跟型号很相像。你用的应该会顺手些。” 　　霍禹行只能这么宽慰她。 　　换作是他自己的机甲无法再使用，他恐怕会郁闷很长一段时间。 　　温珑有些哭笑不得。 　　她的机甲只是暂时不能用了，又不是彻底损毁…… 　　“好，谢谢你们。” 　　她看着眼前这群人，心情放松许多。 　　最初阿奇尔出现异种时，地下室里的气氛是压抑且令人窒息的。但如今战争维持快两个月，他们的关系反而密切了不少。 　　从这一日开始，温黎便一直跟着温珑在第二战场战斗。 　　两个月的时间，星际联盟派来支援的军队陆续赶到。 　　如今每日增加的新生异种，经过第二、三战场几乎可以全部击杀。 　　但情况并未因此好转。 　　已经分布在阿奇尔各个角落的成年期异种开始繁衍出新的后代。 　　士兵们抵挡住了从黑斑中产生的新异种，阿奇尔星上的异种数量却依旧以极恐怖的速度增长着。 　　所有人对此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应。 　　这两个月来，他们早就认清了这个现实。亲眼看见也只是麻木。 　　相比于索卡首都之外他们看不见的角落，战场上同伴的死亡才更让人痛苦。 　　…… 　　“星际联盟已经定位到异种母体的坐标了。” 　　霍禹行将联盟传来的信息快速看了一遍，脸上露出笑意。 　　“好消息是，定位出的地点在我们附近的星系，星际联盟曾经到达过那里。可以直接将能量炮传送过去。” 　　“联盟目前在进行实验，顶多一周的时间就能做到这一点。”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阿奇尔的战争还会维持很长时间，但最难的这一场就快要打完了！” 　　“的确是个难得的好消息。”邱烨也扬起唇角，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再过一周吗…… 　　温珑倒是没有太意外。 　　在剧情里，星际联盟进行精准打击的时间也差不多就在那时候。 　　视线一转，她又看见了一旁在低头发呆的温黎。 　　温珑蹙眉。 　　反派这几天发呆的次数似乎有点频繁了。 　　之前他们对话时，温黎总是会默默听着。 　　这是他意识觉醒之后、开始向人类学习的一种标识。 　　【是不是那天在第一战场救你的时候，出故障了？】系统猜测道。 　　温珑若有所思地垂下头。 　　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可能是后背堵住破开的洞时，受到压强太大导致内部什么地方出现问题了。 　　* 　　“温黎……” 　　“温黎？” 　　温黎立刻抬头望向她。 　　温珑抬手碰了碰他的额头，“你最近好像总是在走神。” 　　“果然是里面的控制中心出故障了吗……”她自言自语道。 　　温黎没有说话。 　　他没有发呆，只是在看从前拍的关于她的照片。 　　身体里的数据量太过庞大，程序自由之前，他没有办法理解很多的信息。 　　但现在，他能够体会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所以想再看一遍。 　　“温黎，打开控制中心。” 　　“好的。” 　　温珑检查了他靠近后背的几个重要部件，并没有发现有被压迫带来的损伤。 　　她还想再深入地检查一遍，但是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允许她这么做。 　　等一周后精准打击结束了再彻底检查一次吧。 　　温珑这么想着，重新让他关闭了控制中心。 第75章 第四个世界16 　　精准打击前, 阿奇尔王通知了所有索卡首都附近的士兵们。 　　这一日，他们不需要前往战场与异种战斗。 　　因为异种母体在外星系被能量炮炸毁的那一瞬间，黑斑附近会出现小范围的爆炸和能量波动。 　　战场与黑斑的距离太近, 很可能受到波及。 　　没有了机甲炮火的拦截，今日的新生异种们肆无忌惮地飞往阿奇尔的各个方向。 　　它们并不清楚, 此刻的狂欢意味着什么。 　　温珑等人在已经索卡首都的地面上等待着这一战的结尾。 　　机甲内播报着来自星际联盟的实时报道。 　　“距离精准打击还有一分钟的时间……在之后的几分钟内，如果阿奇尔的居民们感受到地表震动, 请不必担心, 这是从黑斑中泄露出的部分能量波。” 　　“能量炮已送达……已启动……” 　　“进入爆炸倒计时。六十, 五十九……” 　　蓝熙坐在机甲内, 盯着头顶上的黑斑眯起眼, 奇怪道：“它是不是……变大了？” 　　云雅似乎也察觉到黑斑的边缘在向外扩散。 　　她不确定地喃喃道：“可能是因为爆炸, 所以变大了？” 　　蓝熙：“但这不是还没爆炸嘛。” 　　“三十五，三十四……” 　　温珑蹙眉, 隐约感觉哪里不妙。 　　没有爆炸，那黑斑扩大, 大概率是因为能量炮所释放的热量。 　　能量炮在爆炸前，会先异种母体内释放热量，才会造成生殖口的体积跟着变大。 　　天空中的黑斑似乎在一瞬间大了数倍。 　　温珑心里一慌。 　　不对劲, 如果只是膨胀的话不应该会到这种地步。 　　也许黑斑变大是她视觉上的错觉。 　　异种母体的生殖口并不是在变大，而是通往这边的空间因为膨胀而不断地向下压。 　　黑斑的面积没有扩大，但却在朝着地面下降！ 　　她迅速打开通讯装置, “启动飞行器, 快离开索卡首都！” 　　“所有人, 启动机甲飞行器！”于此同时, 霍禹行的声音也跟她同步着响起。 　　显然, 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温珑和霍禹行的声音一同出现在通讯器中。 　　两人的声音皆是急切的, 让其他人莫名心头一紧。 　　“三十，二十九……” 　　“温黎，上来！” 　　在温珑机甲旁守着的温黎，闻言立刻跳了上来。 　　温珑一边启动着机甲，一边在心里唤出系统：系统先生，剧情里怎么没有提及这种情况？ 　　【剧情里只有重要节点。没有详细描述的话，男女主必然是安然无恙。】 　　温珑轻轻咬了咬牙。 　　男女主安然无恙，不代表她可以啊！ 　　偏偏她自己的机甲用不了。 　　这架机甲的速度不比高级机甲，半分钟逃出索卡首都，怎么可能做得到？ 　　【抱歉，我也没办法获取全部的细小节点。】 　　温珑叹了口气。 　　那她好像也比原主活不长多久。 　　原主死在异种入侵的那一日，合着她就比原主多了三个月的生命…… 　　她惦记着机甲顶上的温黎。 　　好像要连累他一起了。 　　爆炸产生的高温高大几千甚至上万摄氏度，温黎的金属身体恐怕就熔化的差不多了。 　　【如果没有办法逃脱，我可以将限制你的精神力释放。】 　　温珑没来得及回答它。 　　“殿下，我在你前面的位置！” 　　从通讯器中传来的声音是云雅的。 　　“我降低速度，等您追上带着您！” 　　温珑看见了前方不远开始降速的红色机甲，怔了下。 　　“不，太费时间了。” 　　她的机甲速度太慢，等她赶上云雅，恐怕两个人都会死在这里。 　　但云雅依旧在减速。 　　“……” 　　温珑抿紧唇，只期望能快点赶上她。 　　然而，快速下降的并不只是黑斑…… 　　还在不断从黑斑中源源诞生的新生异种，如同细密无孔的黑色幕布，顷刻间笼罩了整个索卡城。 　　黑色的异种挡住了温珑的视线，甚至试图攻击她的机甲。 　　温黎在她的机甲上方，迅速击杀围过来的异种。 　　“十一、十……” 　　温珑看了眼面前的仪表盘，上面显示着云雅的机甲位置。 　　就在她前面几百米的位置。 　　可是……来不及了。 　　云雅显然也清楚这一点，不得不开始加速。 　　高级机甲的加速器性能比温珑的要好太多。再有几秒钟，她就会超过温珑的机甲速度。 　　到那时，温珑就再也无法赶上她了。 　　温珑低头，看见了机甲内的计算程序给出的数据。 　　经过计算，她无法追上云雅的机甲。 　　哪怕是在两秒钟后距离最近的时候，她们之间的距离也差了足足几十米。 　　温珑深吸了一口气，命令道：“温黎，两秒钟后跳过去！” 　　但几十米的距离，温黎应该能够成功跳到云雅的机甲上。 　　活一个算一个。 　　在顶部的温黎眼睫轻颤。 　　听见温珑的指令，他的感觉有点奇怪。 　　他的主人下达这样的命令，代表着她会死在这里。 　　而他，却可以通过云雅的机甲逃离这里。 　　她希望自己活着…… 　　所以这意味着，自己对她很重要？ 　　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温黎依旧在为这个认知而感到高兴。 　　“九、八……” 　　“温黎，过去。”温珑镇静地发出指令。 　　温黎弯起唇角。 　　他如温珑所说的发力起跳，但与温珑预想中的方向完全相反。 　　他朝着与云雅机甲相反的方向坠落。 　　温珑从机甲中看见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面孔，嘴唇张了张，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她怔愣着，大脑一片空白。 　　……温黎？ 　　下一秒，蜂拥而上的异种们将她的视线完全隔绝开。 　　身体往下坠着的温黎并没觉得害怕。 　　他没有痛觉，哪怕身体被高温熔化，他也不会感觉到任何东西。 　　只是他难免有点难过。 　　……好想一直待在她身边。 　　温黎起跳带来的反作用力成为了温珑机甲最后的加速度，她的机甲成功追上了云雅。 　　“殿下！” 　　云雅迅速勾住温珑的机甲，然后将动力加到最大，逃离这个即将被爆炸夷为平地的索卡首都。 　　“三、二……” 　　“一。” 　　轰！ 　　几乎将耳膜震裂的爆炸声响，从降落下来的黑斑中为中心，向四面八方传播。 　　两人的机甲还是没能完全逃出索卡城，被爆炸的能量波殃及到，向远处弹射了很长一段距离。 　　不过好在，这样的能量波中级机甲还是扛得住的。 　　这样的爆炸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下一瞬，整个黑斑连同之前的爆炸声彻底消失，就好像从来没有过一样。 　　尽管被炸的头晕目眩，但当看到这一切全部消失时，云雅的整颗心还是瞬间安定下来。 　　结束了。 　　异种母体死亡时，空间传送也会跟着消失。 　　所以，黑斑才会和刚刚的爆炸在顷刻间消失不见。 　　不过，虽然只有短短一秒，也足够整个索卡首都遭殃了。 　　云雅看着变成一个偌大深坑的索卡城，暗自咋舌。 　　还好……她的机甲还算给力。 　　不然她此时可能已经跟首都一样，变成深坑里面的灰尘了。 　　“殿下？没事吧？” 　　她想起被自己带出来的温珑，急忙问道。 　　但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得到回应。 　　不会是昏过去了吧！？ 　　云雅立刻从机甲里出来查看。 　　“殿下。” 　　她跳上温珑的机甲，从透视窗里去看驾驶舱的情况，却只看到空荡荡的驾驶舱。 　　“……卧槽？” 　　殿下人呢！？ 　　* 　　被爆炸轰成盆地的索卡城中央。 　　躺在地上的高大男性缓缓睁开眼。 　　温黎茫然地看着头顶晴朗无云的蔚蓝天空。 　　没死…… 　　可是为什么？ 　　他的程序给出的结果是百分之一百的死亡率，没有任何生还可能。 　　他不可能还有意识。 　　“……” 　　温黎慢腾腾地坐起身，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数据。 　　一切正常……简直正常的不像话。 　　除了身上有很多灰尘。 　　当然了，在这样大规模的爆炸下，干干净净反而更诡异。 　　温黎无法判断自己究竟是不是在人类所说的天国中…… 　　可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灵魂。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站起来。 　　活下来了。既然活下来，那就回去找她。 　　温黎判断清楚温珑所在的方向，迈开步子朝着既定的方位前进。 　　但他只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 　　某种超出程序之外的，被称为“直觉”的东西告诉他，温珑并不在那里。 　　他在原地停了好一会儿，然后僵硬地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转过身去。 　　他并没有看见温珑，但有一个他没有见过的……“人”？就站在他身后几十米的地方看着他。 　　那是个跟人类不大一样的少女。 　　很漂亮。 　　但特别的是，她的眼睛是紫色的。 　　那样深郁漂亮的紫色，就像是开在深渊的紫藤花一般，让人不自觉地沉溺在里面。 　　她的背后却长着人类所没有的黑色羽翼。翅膀的骨架很具美感。 　　根据他数据库中的信息看，这些特征很像是人类传说中，某种邪恶生物所有的， 　　邪恶…… 　　温黎皱起眉，莫名很抗拒用这个词来形容她。 　　对面的人似乎也没想到他会转过来，有些讶异地侧了下身子。 　　温黎于是完全看清了了她右侧的羽翼，只有一半，像是被人从中间砍断了一样。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盯着她的断翅看了许久。 　　作者有话说： 　　毕生所学的物理知识都在这里了…… 　　剧情有点扯，大家随便看一看就好。 第76章 第四个世界17 　　“先生。” 　　被他一直注视着的温珑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他。 　　在黑斑爆炸的前几秒, 她拜托系统将所有的精神力全部释放。 　　可惜原主的身体接受不了那样庞大的力量，所以她才被迫换上了自己本来的身体。 　　其实在救下温黎之后，她就应该直接离开。 　　但是她还是放心不下, 故而就在原地多停留了一会儿。 　　温黎的程序会选择最近的路径。 　　她本以为温黎会按照之前的方向径直离开，压根没想到他会多此一举地忽然回头。 　　“先生, 您有什么事吗？” 　　她的脸上带着温和有礼的笑容，只是语气却很陌生。仿佛与眼前的人从未认识过。 　　温黎回过神, 目光从那断翅重新转到她的脸上。 　　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见他迟迟不说话, 温珑歪了下脑袋, 再问了一遍：“先生？” 　　温黎犹豫了下, 迈步朝着温珑走过去, 一直到她面前两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温珑极轻地蹙了下眉, 又很快舒展开。 　　真奇怪，按照温黎平常的表现, 他应该不会跟陌生人聊天，更不可能主动靠近。 　　她安静等了一会儿, 却没等到温黎再开口。 　　她得离开了，再呆下去，这个世界的天道会有所察觉。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 我就先离开了？” 　　她转身，刚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同步的脚步声。 　　温珑回过头, “跟着我干什么？” 　　温黎疑惑地看着她：“主人？” 　　为什么忽然不让他跟了？ 　　“……” 　　温珑睁大了眼。 　　这是怎么认出来的！？ 　　难怪他刚刚会直接靠近她, 所以是一开始就认出来了？ 　　她绷着脸, 认真道：“……我不是。” 　　“什么不是？”温黎的眼睛带着一丝困惑。 　　“你认错人了。” 　　“……” 　　温黎没吱声, 甚至在思考为什么温珑要装作不认识他？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想要我了吗？” 　　温珑：“……” 　　她别过脸, “都说了, 我不是。” 　　温黎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他压根没信。 　　他静默片刻，然后转了话题：“你为什么有翅膀？” 　　温珑眨眨眼，“天生的。” 　　“你是恶魔吗？在我的资料库中，人类很古老的传说中，有一种名叫恶魔的生物，背后会长这样的翅膀。” 　　“嗯。” 　　温黎看着那只仅有一半的右翼，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将他紧紧箍住。 　　这感觉促使着他开口：“……那为什么，有一个是断掉的？” 　　温珑看了他一眼，没回答。 　　她在亚成年期的时候，曾经去过天界，见到了所谓的神。 　　而他用神力砍断了她的一只翅膀。 　　“……” 　　要说也是她当年自己作死，头脑一热去了跟恶魔最不对付的天界，又好巧不巧遇见了最厌恶深渊恶魔的神。 　　温珑抿唇。 　　其实能留下一条命已经很幸运了，可是她很记仇。 　　所以当听见神明堕落的消息，她便想到来小世界收集神的碎片。 　　不过系统会主动找上她，还是很让人意外。 　　她垂下眸子。 　　最开始做任务，只是想报个仇罢了，结果现在却为了救神的碎片做到这个地步。 　　貌似跟最初的目的背道而驰了。 　　温黎看着她，怔怔问道：“……是我做的吗？” 　　他并没有类似的记忆，可他就是觉得，那是他砍断的。 　　看着眼前的人一脸茫然无知的模样，温珑叹了口气：“不是，跟你无关。” 　　神的碎片没有记忆，与她而言就是一个新的个体。 　　温黎不再问了。 　　他没有因为温珑的话轻松下来，反而被一种难言的恐慌感笼罩着。如果真的是他做的，要怎么办？ 　　不……他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温黎的眼神躲闪着，不敢去面对。 　　他怎么可能会伤害她？ 　　他的主人对谁都那么好，怎么会有人伤害她…… 　　不会有这样的人，更不可能是他。 　　温珑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轻声唤道：“先生？” 　　温黎回神。 　　于此同时，系统也催促道：【该离开了，再待下去天道恐怕会察觉。一旦我们被天道排斥，你就再也没办法回到原主的身体里。】 　　温珑只好尝试再跟温黎解释一遍：“我不是你的主人，我得走了。” 　　走？ 　　仿生人不需要呼吸，可温黎却感觉自己被闷的喘不过气。 　　她要去哪？ 　　他想起来刚刚问过的温珑的话。 　　她不想要他了吗？ 　　温黎迅速垂下头，黑色的眼珠不正常地颤动着。 　　……他弄伤了她，那她不想要自己，是应该的。 　　“……嗯。” 　　温珑惊讶地望着他。 　　居然说通了！反派相信了？ 　　【快走。】 　　温珑没有犹豫地立即转身。 　　她的羽翼扇动，带着整个身体很快没入天际，消失无踪。 　　温黎并没有追上去。 　　他甚至没敢抬头去看温珑离开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温黎才仰起头，看向没有一丝阴霾的晴朗天空。 　　他找不到温珑离去的方向，也没有要找的打算。 　　因为他应该被舍弃。 　　温黎觉得他应该在哭，但当他碰上自己的脸时，却是干燥的。 　　并没有眼泪流下来。 　　这理所当然。因为他的眼球里没有安装人工泪液。 　　见不到她的日子会很痛苦。 　　温黎很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因为他现在就很痛苦。 　　他有点后悔自己产生了自主意识，如果还只是单纯的机器是不会感受到难过的。 　　他的手轻轻抚上胸腔的位置。 　　深藏在控制中心的某一处，有一个红色的按钮，只能生效一次。 　　那是仿生人的永久关闭按钮，也是让他摆脱未来的按钮。 　　他不需要未来。 　　许久之后，温黎的手缓缓放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怕有小可爱误会，提前说一下：神没有想攻略女主，因为他知道自己不配hhh。他也没预料到系统会找到温珑，主世界都会解释清楚的~ 　　看见有评论说不希望女主原谅神的QAQ，主世界是追妻火葬场，会虐男主，但最后肯定会he的，QAQ 第77章 第四个世界18 　　“精准打击已经成功完成。所有士兵均已提前撤离, 并无伤亡。” 　　“我们打完了阿奇尔最艰难的一场战争，并且是以胜利结尾！但是，所有的阿奇尔士兵以及来自星际联盟的增援军队并不会因此放松, 之后的战争将会持续很长时间，几十年、甚至百年……” 　　距离索卡城最近的一个小城市里, 蓝熙等人找了一处安身的地方，听着机甲广播中的最新新闻。 　　这可是他们这几个月来最好的消息了。 　　“好悬……老娘差点就死在那个破地方了！”云雅笑着, 拍着胸脯, 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云雅将军, 注意措辞。” 　　蓝熙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也带着笑意。 　　霍禹行、还有邱烨也都靠着墙壁休息, 神态皆是放松的。 　　“霍禹行。”云雅问道：“那玩意儿到底是怎么降下来的？怎么你和殿下都清楚会有危险。” 　　霍禹行思考了一会儿, 想要怎么跟她解释比较浅显易懂。 　　“因为我们与异种所处的两个空间是联通的……” 　　他刚开口说了两句。 　　“打住了！”云雅抬手, 晃了晃。 　　“还是别说了，反正我听不懂。” 　　所有人皆是忍不住笑出来。 　　嘭。 　　大门被砸开的声音震耳欲聋。 　　霍禹行脸上的笑意迅速收起来。 　　“可能是异种。” 　　云雅瘫在自己的机甲上, 道：“你们解决吧。” 　　“……从索卡城逃出来，我今天再也不想碰机甲了。” 　　“我去吧。”蓝熙站起身。 　　嘭。 　　然而, 外面的砸开大门的东西已经进来了。 　　并不是异种。 　　云雅瞪着眼看着从外面进来的仿生人。 　　“卧槽……” 　　真是活见鬼了。 　　她迅速从机甲上跳下来，盯着温黎的脸看了半晌，“你居然没死！？” 　　说罢, 她注意到了温黎的衣服，愈发惊讶。 　　“那么高的温度，衣服怎么都没烧破？” 　　温黎没有回应她, 只是冷淡道：“我来取主人的机甲。” 　　云雅嘴角一抽。 　　她老早就知道, 这只仿生人平时之所以对她和和气气的都是因为温珑的存在。 　　现在是怎么着, 连装都不想装了？ 　　“在哪里？” 　　蓝熙也懵了, 下意识地朝着温珑的机甲方向看去。 　　“唔……就在那。” 　　温黎抬腿, 顺着蓝熙所指的方向过去。 　　灰色的中级机甲周围有被爆炸波及到而产生的裂痕, 但它的确是温珑的机甲。 　　他伸手，扳住机甲下侧的金属杠。 　　温黎的臂弯屈起时，机甲跟着一起被向上抬起。 　　这动静惊动了驾驶舱内休息的人。 　　几秒后，从抖动的机甲门中探出一个脑袋。 　　“你在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含着点倦意自头顶上响起，温黎的身子猛地僵住。 　　一旁站着的云雅翻了个白眼，“谁知道，我感觉他是想造反。” 　　“云雅姐。”蓝熙无奈地叫了她一声，打住云雅的话。 　　她对温珑解释道：“温黎说来取你的机甲。” 　　温珑莫名地眨了下眼，问：“你要我的机甲干什么？” 　　温黎看着她，半晌没有说出话。 　　他弯下腰，将机甲平稳地放在了地上。 　　正当温珑还处在茫然的状态中。 　　下一秒，温黎跳上了她的机甲开着的金属门。 　　温珑下意识缩回驾驶舱。 　　这一动作让外面的人顺理成章地从金属门进了驾驶舱。 　　“……温黎？” 　　温珑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因为她被这个重量超标的仿生人抱了个满怀。 　　温珑：“……” 　　怎么这么激动？ 　　“温黎，先起来。” 　　抱着她的人依然没有动。 　　温珑叹了口气。 　　果然是脱离程序控制了，一点儿都不听话了。 　　她在温黎违背她的指令朝着反方向跳过去的时候，才意识到他不知何时已经脱离了程序控制。 　　温珑被抱了很久，久到外面的蓝熙等人都忍不住想进来看看出了什么情况时，她才推了下他。 　　“乖一点，起来。” 　　趴在她身上的人其实在哭。 　　可是温珑听不见机器的哭声。 　　人类无法听见的高频声音从发声器中响起，若是声频再低一些，温珑便能听见那哀鸣似的声音。 　　温黎直起身子，“你为什么……回来了？” 　　温珑愣了下。 　　她很快反应过来，温黎是在指她的本体离开的事。 　　所以说，他还是把她的本体当成了主人？ 　　然后还以为自己走了，不要他了…… 　　她略有些失语。 　　搞的怪可怜的。 　　但温珑没法承认本体的事，只能硬着头皮装作不知。 　　“什么回来了？我一直在这儿啊……” 　　温黎沉默了下。 　　“嗯。” 　　“能下去了吗？” 　　“嗯。”温黎听话地起身。 　　“……” 　　温珑不自在地转过头。 　　怎么看着这么可怜？ 　　温珑从机甲出去后，云雅试探性地问道：“那个……到底什么情况？” 　　她之前就隐约感觉到温黎跟普通的仿生人不大一样。 　　现在这种感觉就更深了。 　　温珑抿唇，不知道怎么解释。 　　“没事，可能就是……程序坏了吧。” 　　“哦哦……”云雅点了点头，表情依旧是懵的。 　　“那你休息好了，帮他查一查吧。” 　　她看这程序坏的不轻啊！ 　　“对了，明天你们都分别要去哪？”云雅接着问道。 　　这话一出来，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索卡首都的战争结束了，可阿奇尔与异种之间的战斗却还要持续很久。 　　他们是S级的精神力者，不可能所有人都一直在一起。 　　而这一次分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上面了。 　　“我跟霍禹行一起。”蓝熙率先开口。 　　“我在帝国的系统中是A级精神力者，没有被分配前往固定板块。” 　　“啧，真让人羡慕。”云雅叹了口气，“我要去西南角，那儿的资源匮乏，异种也少。” 　　“我可是帝国的大将军，怎么就派给我这么少的任务……” 　　其余人也分别报出了自己所在的板块。 　　果不其然，没有重复的。 　　“就知道帝国不会把两个S级安排在一起。”云雅无奈道。 　　但她的语气中并没有抱怨。 　　霍禹行缓缓开口：“下次见面的时候，就是战争结束以后了。” 　　最大的麻烦已经解决，S级的精神力者，还不至于被那些分散的异种干掉。 　　这一次的分别没有什么生离死别之感，不舍的情绪占据大头。 　　“到那时再会！” 　　*** 　　翌日。 　　除了温珑和温黎两人之外，其余人都陆陆续续带着机甲飞往不同的远方。 　　温珑因为用了本体的力量，现在的精神力还没恢复，没办法开动机甲。 　　她就只能在这里再休息一晚。 　　“就剩下你和我了。”她感叹道。 　　温黎在她的身边，轻声道：“嗯。” 　　他很想要跟她单独在一起，可现在，他却更希望那些人都还在这里。 　　她应该不喜欢自己…… 　　要是他们没有离开，她说不定还会高兴点。 　　温珑瞥了他一眼。 　　从昨天回来以后，温黎看她的眼神就很奇怪。 　　像是对待什么宝物一样，珍之重之，又极为小心。 　　“所以，你昨天到底想要我的机甲做什么？” 　　“带走它？然后呢？” 　　“……” 　　带走它，然后在它旁边按下关机按钮。 　　他昨天以为温珑再也不会回来，而那架机甲是她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所以他想着，关机的时候就把它放在旁边。 　　当然了，这话温黎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如果温珑知道，面前的仿生人想要留下她在这个世界的唯一的“遗物”，估计会倍感无语。 　　他不回答，温珑也没再问。 　　“你昨天说我的程序坏掉了，今天要修吗？” 　　温珑抬眸，“还有这个必要吗？” 　　温黎直视着她。 　　他就知道，她那么聪明，肯定猜到自己已经不用再服从指令了。 　　“修一修，说不定就好了。” 　　温珑觉得有些好笑。 　　他怎么反而盼着让自己命令他？ 　　她失笑道：“我觉得修不好了。” 　　温黎的睫毛轻颤着，“修不好也没关系，我会一直听你的话。” 　　让他离开也没关系。 　　她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让她高兴。 　　温珑微怔。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手，轻轻抚了下温黎的头发。 　　她很记仇，可报仇的方式也很简单。 　　神砍了她的一只翅膀，她便想砍掉神的翅膀。 　　深渊恶魔的成长期很长，要达到能够与神明抗衡的力量，还需要等待上千年。 　　但有神的碎片的力量加持，就很容易了。 　　所以，她才会来到这些小世界里收集这些灵魂碎片…… 　　…… 　　可现在的神却让她有种错觉。 　　仿佛只要她想，神就会温顺地俯下身来，任由她做任何事情。 第78章 第四个世界19 　　温珑跟温黎前往的板块是在东南角。 　　那里的军队已经有一位S级的精神力者曾任阿奇尔的将军 , 这一次也同样负责那里的军队。 　　温珑没有类似的经验，故而也没有重要任职。 　　但身为阿奇尔的公主，她的存在为东南角的士兵和公民带来了极大的安慰。 　　这意味着, 阿奇尔的王室与他们同在。 　　前往东南角的途中，温珑总算是见到了寄居在阿奇尔的异种究竟有多少…… 　　异种对生存环境的要求比人类低太多, 哪怕是没有水和食物也能活很长时间。 　　温珑走过的几乎每一个角落都能看见它们的身影。 　　而且，三个月的时间, 这些异种大多数都已经达到成体期, 并且强大的繁殖能力让它们的数量不知翻了多少倍。 　　温珑跟它们交过手之后, 便清楚为何原剧情里用了那么久才彻底击败了这些家伙。 　　成体期的它们不仅仅是形态庞大许多, 身体表面还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坚硬甲片。 　　它们的智商也跟着增长, 比从黑斑刚诞生的新生异种要难对付得多。 　　“主人, 那边的解决完了。” 　　温珑也刚好处理完最后一只异种，“好。” 　　她从机甲上走下来, 看了眼开始暗下去的天色。 　　“还得一天才能赶到军队那边，今天先找地方休息吧。” 　　温黎跟在她身后, 随她一起到临时休息的住所后，他才开口道：“我去找食物。” 　　“不用，前两天的营养液和食物已经足够好几天了。” 　　温黎便停下脚步, 然后走到角落安静地站着。 　　温珑不禁朝他的方向看过去。 　　最近除了她发布指令以外，温黎几乎都不怎么开口说话。 　　这种过分安静的气氛，让她有点别扭。 　　“温黎。” 　　温黎朝她的方向转过来。 　　“过来。” 　　他便走过去。 　　“先坐下吧。” 　　温黎坐下。 　　温珑轻咳一声, “……最近心情不好？” 　　【噗。】 　　温珑：…… 　　笑什么！她也不想问一个仿生人这种问题的！ 　　温黎的眼睛很缓慢地眨了下, 似乎也觉得她的问题有点奇怪。 　　但他还是努力思考了下她的问题, 回答道：“不知道……程序辨认不出。” 　　温珑的耳尖一瞬间有点泛红。 　　大概是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因为你最近话很少……” 　　温黎沉默了一会儿, 才接着道：“我以为你不喜欢我说话。” 　　温珑惊讶地看向他。 　　她什么时候给了他这种错觉？ 　　她抿唇, “……不会, 你正常讲话就可以。” 　　“主人。” 　　“嗯？” 　　温黎垂着眼，“你讨厌我吗？” 　　温珑偏头，看了他一会儿。 　　“不会。” 　　她想起了索卡首都毁灭的那一天，温黎违背她的命令救了她。 　　如果不是自己动用了本体的力量，眼前的仿生人大概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她要怎么讨厌这样的人？ 　　温珑抬起手，动作很轻地揉了下他的头发。 　　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摸起来很软。 　　温黎顺着她的动作垂下头。 　　可惜他的个头实在太大了点，即便是将脑袋垂到最低，温珑也要举着胳膊才能碰到。 　　温珑薅了两把，觉得胳膊举着有点不舒服，便打算收回来。 　　然而，温黎的脑袋却顺着她收回的手跟了上来。 　　他那具有些发凉的身体也跟着贴了上来。 　　温珑：“……” 　　她犹豫了下，还是没把人推开。 　　而且，东南角附近的天气很热，被一大坨冰凉的金属块抱着的感觉其实挺舒服。 　　见她没有拒绝的意思，温黎搂着她的手才慢慢收紧。 　　…… 　　纵容一次的后果，就是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温黎很自觉，只要温珑表现出不愿意的倾向，就立刻松开手站到一边。 　　他表现的太听话，垂着眼睫的模样又实在可怜…… 　　温珑之后就不忍心再拒绝。 　　到后来次数多了，她就完全习惯在休息的时候，被一块冰冰凉凉的金属块抱住了。 　　与异种的战争很漫长，温珑在之后的几十年里换了很多次战地。 　　与新的同伴相识又分别的滋味并不好受，她的机甲也因为老旧和损伤换了几次。 　　好在一直有温黎陪在她身边。 　　这个世界的人均寿命很漫长，高达三百多岁。 　　阿奇尔星的异种被彻底消灭的那一年，距离异种入侵的那一年刚好八十年整。 　　阿奇尔星举国欢庆的那一日，温珑就自己的房间里看着屏幕上直播的欢庆盛景。 　　在十年前，阿奇尔就陆陆续续开始了帝国的复苏。 　　再过几十年，这颗星球就会恢复到从前的面貌。 　　叩叩。 　　温珑抬起头，对着房门道：“请进。” 　　门被一个穿着蓝色军装的女人推开，她恭敬道：“温珑将军，该出发回新首都了。” 　　“好。”温珑关掉屏幕，然后起身。 　　今天是她第一次离开战场回到首都的日子。 　　阿奇尔星的所有S级精神力者还有战争中表现突出的士兵，都会前往阿奇尔的新王宫，由阿奇尔王进行受封表彰。 　　【战争结束的时间比原剧情中要提前了几年。】 　　温珑：没关系吗？ 　　【嗯，只要没有影响到大的世界节点，天道之后回慢慢进行修正。】 　　温珑：那就好。 　　她随后看向身边的男人，笑道：“走吧。” 　　温黎应了一声，然后就一直走在温珑身侧。 　　他身高腿长，跟在她身边步子便迈的很小，有一种诡异的反差萌。 　　他平时在营地走路几乎都是目不斜视，但每当身边有温珑时，却总是不经意地低下头，然后往她的方向瞥一眼。 　　蓝色军装的女人在温珑的右前边带路，只不过路程中偶尔会装作不经意地往后面看一眼。 　　原因无他，实在是她身后的这两位太过有名。 　　出名的不只是温珑的S级精神力还有阿奇尔公主的身份，还有她和她的这位仿生人之间的关系，一度成为温珑手底下士兵们的八卦话题。 　　虽然他们都清楚，人类和机器是不可能产生感情，奈何这两人之间的气氛简直太让人想要尖叫了！ 　　“到了，温珑将军。”女人在帝国专用的机甲前停下，侧过身让温珑上去。 　　“嗯。” 　　温珑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实在是这位士兵看向她的眼神太过灼热，她想忽略都难。 　　温黎迈步，准备跟着温珑一起上去。 　　“抱歉，温黎先生。”女人拦住他。 　　“这是专为S级精神力的将军们准备的位子，您的机甲在后面。”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都在滴血。 　　亲手拆自己磕的CP，这滋味可想而知。 　　温黎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机甲，没有动作。 　　“温黎，去另一架。” 　　他这才往后退了一步。 　　待到眼前的金属门缓缓合上时，温黎才转身上了后面的机甲。 　　* 　　新首都，王宫。 　　由于阿奇尔目前的大部分财力人力都用在重建上，王宫的规模几乎只有之前的几十分之一。 　　时隔近百年，温珑也终于见到了阿奇尔王。 　　虽然平常有通讯器联系，但当真正见到面时还是有所不同。 　　两百多岁的年龄在这个世界不算太大，但多年为阿奇尔的战争劳心，还是让他看上去有几分老态。 　　“父亲。”温珑右手抚在胸前，弯腰行礼。 　　阿奇尔王含笑看着她，眼底的情绪酸涩而又欣慰。 　　分别之前，他的女儿还是那个拎着裙摆行屈膝礼的阿奇尔公主，如今却一身铠甲，向他行着鞠躬礼。 　　他回忆起温珑第一次告诉他，说想要报考机甲学院的那一日。 　　彼时的他从未料想过，她有一天会成为阿奇尔最强大的将军。 　　阿奇尔王的表情有一丝复杂。 　　就在他回到阿奇尔的前一段时间，曾经与温珑有过一段秘密谈话。 　　他问她是否愿意代替她的兄长成为新的阿奇尔王。 　　以温珑如今在阿奇尔人民中的威望和声誉，还有她征战多年所积累的兵力，要比他的长子更加适合成为王。 　　更不必说，阿奇尔目前实力最强大的霍禹行等几位将军，都与温珑交往很深。 　　阿奇尔王心中叹息。 　　可惜……她并没有这样的意愿。 　　作者有话说： 　　虐男主会在主世界里，温黎还是好崽子…… 　　这个世界大概明天或者后天完结，今天明天有点忙，都只能更一章，后天接着双更？ 第79章 第四个世界20 　　阿奇尔王的目光转移到大殿角落的男人上。 　　“他是你的副将？” 　　他看着这个人跟温珑一起进来, 便想当然以为他是温珑的副将。 　　显然，他没有认出来温黎。 　　温珑只应了一声，没有否认。 　　她无法确定, 阿奇尔王在得知温黎身上的武器被她修复好之后，会有什么反应。故而, 她并没有说出温黎就是七十三号的事实。 　　“王，其他将军已经到殿外候着了。” 　　见状, 阿奇尔王也不好接着跟温珑聊下去。 　　“请他们进来。” 　　在进来的十几名要被受封表彰的将士里, 温珑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蓝熙、霍禹行, 还有云雅等人…… 　　由于还在大殿上, 他们彼此并没有任何交流, 只是从每个人的眼神中都能看出与昔日的同伴重逢的喜悦。 　　受封表彰过程并不复杂, 十几分钟的时间就全部结束。 　　阿奇尔王回了自己的寝殿休息，温珑几人这才彻底放开。 　　“你这小仿生人居然还留着呢。”云雅瞥见一边的温黎, 愕然道。 　　闻言，温黎忽然间抬头看了她一眼, 目光有些冷。 　　“咳，挺好挺好……”云雅讪讪补了句。 　　她明知道温珑身边的这仿生人不好惹，干嘛多嘴说这一句。 　　温珑则是注意到了另外两个人。 　　她看到了蓝熙和霍禹行不经意碰着的双手。 　　察觉到她的视线, 蓝熙脸上一热，迅速将自己的手往回抽了一点，不自在地撩了下耳边的碎发。 　　手背上的温热消失, 霍禹行侧过头看她, 大概是在疑惑为何自己的恋人忽然不愿意跟他接触。 　　温珑见状, 只是笑了笑, 没有说破。 　　按照剧情中, 这两人现在应该刚在一起没多久。 　　一位侍者来到她身边, 道：“温珑殿下，王让您过去一趟。” 　　温珑眉心轻蹙，随即应下。 　　她隐约猜到阿奇尔王找自己谈话的原因，便没有带上温黎，独自一人前往。 　　…… 　　“父亲。” 　　会谈室里，阿奇尔王坐在主位上，表情不同于以往的威严，而是带上了几分慈爱之意。 　　他开口道：“珑珑，这几十年来，你为阿奇尔做出的一切贡献，我都看在眼里。” 　　“放在在大殿上，有其他的将军在场，我不好过分偏心你。” 　　阿奇尔王眉目温和：“除了在大殿上的那些受封外，你还想要什么礼物？” 　　“……” 　　温珑在阿奇尔王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此刻，她的身份不再是阿奇尔的将军，而仅仅是他的女儿。 　　“……如果我想要离开阿奇尔星，您会同意吗？” 　　阿奇尔王沉默片刻，随即笑了出声。 　　“为父自然同意。” 　　比起长子，他的确更加宠爱温珑，否则也不会允许她拒绝继承王位。 　　他有个很聪明的女儿。 　　可惜，她的志向却不在王位。 　　如今温珑所拥有的权势、兵力还有民心，对于她即将即位的兄长而言，皆是巨大的威胁。 　　没有哪一个皇帝不会忌惮这样的人物。 　　她懂得明哲保身，是他最希望看到的。 　　“出去玩玩也好，如今的阿奇尔与荒芜之地没什么两样。” 　　“过两年你兄长即位时，别忘了回来看看。” 　　温珑弯起唇角，“当然。” 　　* 　　实验室内。 　　冰冷的金属台上摆放着各种类似于武器的机械部件。 　　而这些部件全部来自于温黎。 　　将温黎身体内的最后一支激光枪取出来，温珑才放下手里的工具，准备将所有的武器销毁。 　　温黎跟着支起上身，一双眼睛盯着那些部件直勾勾看了半晌。 　　看他这副神情，温珑失笑道：“舍不得吗？” 　　“嗯。”温黎轻声道：“都是你亲手做的。” 　　温珑怔了下。 　　“……没办法，携带武器过不了星际检查。” 　　“以后会做其他东西补给你。”她又补了一句。 　　温黎听到后半句，开心了点。 　　不过星际检查是什么东西？ 　　他脑子里思考着，也这么问了出来。 　　温珑顿了下，“我申请了星际旅行，过两天就能批下来。” 　　“旅行……”温黎愣了半晌，才犹豫着问了出声：“跟、跟我吗？” 　　“嗯。” 　　“只和我一起？” 　　“嗯。”温珑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 　　“时间大概会很久。你想去哪个星球？” 　　温黎没有回答她，而是倾着身子缓缓凑近。 　　他的嘴唇轻轻碰了下温珑的，随后贴得更紧。 　　这显然不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温珑的纵容让他的亲密行为愈发大胆起来。 　　温珑半垂着眸子，由他亲了一会儿，然后伸手环上温黎的脖颈。 　　下一刻，她的腰间便多了一股力道，整个人都被抱了起来。 　　得到回应，温黎显然亢奋的过头了。 　　他的身体没有触觉，可他却很喜欢与她亲吻。 　　他可以为她做更多的事，也从网络上学了很多东西。 　　可温珑似乎羞于被一个机器人服务，之前仅有的一次尝试，做到一半时也被她拒绝了。 　　在场面即将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时，温珑戳了下温黎的前胸，打断了这一个吻。 　　温黎舔了下唇上的水渍，起身重新站直。 　　温珑看着他，问道：“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想去哪个星球？” 　　“哪个都好。” 　　只要跟她一块，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温黎的兴奋显而易见。 　　旅行，这意味着他将会和温珑相处很久，而且只有两个人。 　　温珑便挑了个阿奇尔附近最有名的旅行胜地。 　　据说那个星球一整年都是花季，去哪儿都能看见成片的花海。 　　预约成功后，她才专注起处理实验台上的武器。 　　将最后的废料丢进高温炉焚毁结束后，温珑接着道：“你的数据库里，关于阿奇尔的机密数据也需要清理干净。” 　　既然选择离开阿奇尔，那么这些有可能威胁到帝国的数据是不能留下来的。 　　“好。”温黎很利索地打开前胸的控制系统。 　　这一次的数据需要检查的很彻底，温珑花了格外久的时间，才勉强把所有的数据整理完。 　　她在看到温黎的分类系统时停住了动作。 　　里面的分类只有四种，数据最多的是“敌人”、“不可击杀者”，再剩下分类就比较小了，一类名叫“花”…… 　　而最后一个，名叫“温珑”。 　　“这是什么？” 　　“分类系统。”温黎答。 　　“为什么还有我的名字？” 　　温黎这回没说话。 　　原本温珑的名字是在“花”的分类里的。 　　可是后来，他觉得她跟那些脆弱美丽的生物并不一样。 　　她是最特别的，不属于任何分类。 　　自己的名字被单独列出来放在一个分类里，温珑很难不好奇里面究竟有些什么东西。 　　她手指顿了下，还是选择打开了那个以她的名字命名的数据库。 　　几十万张照片构成了里面最大的数据来源。 　　温珑隐约觉得不妙。 　　但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她点开了其中一张。 　　照片上是她垂着头帮温黎拆卸武器。 　　温珑手一抖，又往后翻了一张。那是最新的一张照片，上面的人嘴唇有些肿。 　　温珑：“……” 　　这什么啊！！？ 　　“温黎！” 　　温黎眼睫颤了颤，头一次有些抗拒温珑检查他的身体。 　　他有种日记本被人看光的感觉。 　　好像所有的秘密都被暴露在阳光底下。 　　温珑从未有过如此羞愤的时候，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而就在这空档，照片数据中又新增了一张。 　　正是她红着脸的模样。 　　温黎的眼神闪烁。 　　他不该在这种关头拍照的。可是他从来没见过温珑这样的表情…… 　　可爱程度完全可以列入他的藏品库里。 　　温珑：“……” 　　她深吸了一口气。 　　温黎没有人类的道德观念，她得冷静点。 　　“这什么东西！？” 　　“照、照片……” 　　“删掉。”温珑无情地发布指令。 　　温黎垂下眼，“系统出现故障，无法删除。” 　　温珑：“……” 　　就这么巧！？ 　　“什么故障？” 　　“无法检测。” 　　温珑咬牙，“温黎，不准撒谎。” 　　温黎忽然伸手抱住她，挡住她看照片的视线。 　　“……我攒了很久。” 　　温珑：“……” 　　看出来了。 　　几十万张照片，就算一天拍上百张，也得花个十几年。 　　“删掉，不然就不带你去旅行。”温珑威胁道。 　　她很卑鄙地利用这种事情来威胁温黎。 　　温珑清楚，眼前的仿生人一定会妥协。 　　“……” 　　温黎果然慢慢松开抱着她的手。 　　他站在温珑面前，沉默着垂着眼皮。 　　删除那些照片，只需要短短一秒钟的时间。 　　但温黎却愣是一张一张地查看，然后才将其删除。 　　温珑向来见不得他这副可怜模样。 　　尤其这一次，如果温黎真的把那些东西全部删除，大概率之后的几年都不会高兴了。 　　“算了。” 　　她抿紧唇，郁闷道：“……下次藏好，别让我看见。” 　　温黎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很识好歹地将那些数据全部藏在控制中心的最深处，然后厚着脸皮上前抱她。 第80章 第四个世界（完） 　　温珑之后的生命几乎都是在星际中的各个星球中度过的。 　　有时她也会回阿奇尔星看望阿奇尔王和其他朋友。 　　某一次, 她听说蓝熙说，乐容总是来王宫找自己，便与她见了一面。 　　她曾经送给乐容的仿生人乐言, 几乎和一百年前没有任何变化。 　　显然是被乐容保护得很好。 　　乐容的模样变了许多。 　　异种的入侵让她整个人的气质与从前截然不同，看上去甚至有些冷酷。 　　但当她喊温珑“殿下”时, 神态却依旧没有改变，与从前别无二致。 　　“……你是, 温黎吗？” 　　当看着眼前高大的仿生人时, 乐容不确定地问道。 　　温黎换过几次表层皮肤, 模样已经跟她所见过的完全不同了。 　　但她还是认出了他。 　　“嗯。” 　　乐容笑着同昔日的伙伴打了个招呼。 　　她一直期待着能够再见到温珑一面。 　　现如今, 她的执念也完成了。 　　她知道温珑还要前往其他星球, 便祝福道：“望您旅行愉快。” 　　温珑脸上带着笑意, “嗯，再见。” 　　乐容看着两人的背影, 觉得似乎与多年前不大一样了。 　　他们靠的很近，看上去很亲密。 　　不似主仆之间的亲密, 倒像是一对眷侣。 　　乐容意识到什么，立即别过头没有再看。 　　拥有了乐言以后，她便逐渐开始意识到, 曾经一直被自己当作机器的温黎，与普通的仿生人不一样。 　　他就像是个真正的人类。 　　她捂着胸口，心脏因为得知了某种不得了的事而砰砰跳着。 　　许久之后, 当惊讶缓过之后, 她才放松地翘起唇角, 释然一笑。 　　* 　　百年以后。 　　在温珑的生命即将到达终点前, 她结束了这一场漫长的旅行, 在一颗荒芜星住了下来。 　　这里只有沙漠, 很适合被埋葬。 　　“想喝水吗？”温黎握着她的手，轻声问道。 　　温珑摇了摇头。 　　按照系统给出的数据，她这副身体大概会在十分钟之后死亡。 　　“我死了，你要怎么办？”她问。 　　“……当然是跟你一起。” 　　温黎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温珑原本想劝劝他的心思彻底打消。 　　她完全清楚眼前的仿生人有多喜欢自己。 　　就算自己向他索要神的碎片，温黎也会毫不犹豫地送给她。 　　温珑终究是出声道：“我想跟你交换一样东西。” 　　“不用交换。” 　　温黎俯身，用脸颊蹭了下她的手心，“你想要什么，我想送给你。” 　　“……” 　　“把它给你，你会高兴吗？” 　　温珑沉默。 　　好像也没有，反而心口处闷的她不舒服。 　　她意识到自己对温黎再三纵容的原因。 　　先是拥抱、再到亲吻…… 　　……如果不是因为温黎是神的碎片的话，其实很讨人喜欢。 　　最起码，她很喜欢。 　　“……会吧。” 　　温黎便笑了。 　　“那就好。” 　　又隔了一会儿。 　　“主人，我爱你。”他声音很轻地同温珑表白。 　　温珑指尖动了动。 　　她侧目看向他，“你以后，也会喜欢我吗？” 　　温黎愣住。 　　他忽然间意识到什么。 　　“会、会！” 　　他会一直爱她，永远爱着她。 　　温珑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不准忘了。” 　　“不忘。” 　　当温黎手心所握着的脉搏停止跳动时，他并没有松开她的手。 　　许久之后，温黎打开了自己的控制中心。 　　他牵着温珑的手，按下了胸腔中的那枚红色的按钮。 　　【数据已销毁。】 　　【七十三号仿生人，系统永久关闭中……】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完结啦~ 　　下个世界想写土土的乡村爱情，没开防盗，不感兴趣的小可爱可跳过~ 第81章 第五个世界1 　　【世界传送中……】 　　“睡睡睡！都日上三竿了还躺着睡大觉呢！” 　　女人的骂声震耳欲聋。 　　还未从传送中清醒过来的温珑被这一声吵的拧起眉。 　　睁开眼, 满脸怒容的中年女人正朝着她瞪眼睛。 　　周围的环境是很有年代感的农村土房。 　　按照原主的记忆，温珑很快进入角色。 　　她慢吞吞地从土炕上坐起来，“这就起。” 　　李桂芳的怒火这才收了点, 但语气却依旧不好：“诗雅一大清早就在外头背书了，你呢？” 　　“在县城里念了几年书, 没考上大学不说，还学会好吃懒做了！” 　　温珑此刻也接收到系统传送的剧情线。 　　李桂芳口中的诗雅是她这具身体的“妹妹”。 　　但无人知道, 原本的诗雅早在一年前不慎落水死去, 身体便被来自未来的灵魂取代了。 　　取代她的灵魂正是这个世界的女主, 温诗雅。 　　从现代穿越到这个条件艰苦的年代, 女主自然是不乐意的。 　　她知晓未来会发生的事, 又有着这个世界的人所没有的知识和思维, 便利用这些知识在这个小村落大放异彩。 　　她参加高考，并且以高分进入了国内最好的大学, 在学校里与男主邂逅。 　　在这个连考上大学极为稀罕的时代，女主的存在可谓是非常耀眼了。 　　而温珑现在的身体, 是女主目光短浅的姐姐，今年刚过十九。 　　原主在高中之前的成绩还算不错，温母便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指望她考上大学为自己钓个金龟婿。 　　为此，她甚至不惜花钱将原主送到县城里接受更好的教育。 　　彼时的温诗雅还没被女主的灵魂替代，成绩并不出彩, 故而温母并没有关注到她。 　　只可惜, 原主在县城的三年内, 成绩非但没有丝毫长进, 反而一落千丈。 　　她哪里见过城市的繁华？在那里的几年, 心思压根没放在学习上。 　　去年参加高考, 也理所当然地落榜了。 　　高考失败后，变得爱慕虚荣的原主回到乡下，面对的就是已经换了灵魂的优秀妹妹。 　　可她并不清楚，这个只小她一岁多的妹妹，今后与她的人生也完全不同了。 　　“还愣着做什么？洗完脸跟着你爸去地里干活。” 　　温珑抿唇。 　　原主这个母亲还真是够势利的。从前她对原主有多好，现在就有多厌烦。 　　大概在她心里，为了供原主念书而损失的那些钱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也是原主自己作死造成的这一切。 　　她没吱声，默默穿好鞋去洗脸。 　　她从房间走出去。 　　李桂芳叫她时说的是日上三竿，实际上外面的天才刚蒙蒙亮而已。 　　屋外的架子上，搁着纹着鸳鸯的老式脸盆。 　　温珑同样也看见了在旁边拿著书的人。 　　五官精致，模样清丽，由于不怎么下地干活，皮肤格外的白。 　　温诗雅注意到她的目光，淡淡喊了句“姐”，就接着低下头看书。 　　这个年代的高考题目很简单，她自信自己绝对可以考上一所很好的学校，前途也会一片光明。 　　其实书里的内容她早就已经会背了，但学习是个很好的逃避干活的借口。 　　温珑应了一声，就端着脸盆去接水洗漱。 　　洗完，她从后院拎了把锄头，往身上一扛。 　　正准备去地里干活时，温珑忽然反应过来。 　　原主在县城里待了几年，平日里就负责吃喝玩乐，早就被养的金贵了。应该不会主动去干活。 　　她于是撂下锄头，在院里收拾了下头发，给自己绑了个带花样的麻花辫。 　　只有一根普通皮筋，辫子再怎么扎也是那样。 　　可配上那张白皙干净的脸，怎么看都极为出彩。 　　“摆弄你那头发是打算去地里给谁看呢！？” 　　李桂芳恰好从房间里出来，看见这一幕便拉下脸骂道。 　　在捧著书读的温诗雅看了一眼，又随意地收回视线。 　　——简直无药可救。 　　李桂芳呵斥完，带着怒气的脸却忽然僵硬了下。 　　因为温珑恰在此时转过脸来。 　　头发被扎起来后，脖颈的线条便一览无余。那张过分漂亮的脸很容易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 　　李桂芳看着她，心头的火气顿时散了几分。 　　她这两个女儿，模样都是顶好的，谁人见了都得夸两句。 　　指望她这大女儿挣大钱是不可能了，好在她的模样是在整个李家村也是数一数二的。 　　到时候多收点彩礼，养她花的钱也就收回来了。没准还能翻好几倍！ 　　她幻想着，竟然喜笑颜开起来。 　　温珑：“……” 　　她怀疑这个世界的反派是女主的母亲才对。 　　过了一会儿，等李桂芳从想象中回过神来，才把旁边桌子上的布袋子拿起来塞给温珑。 　　温珑掂量了下。 　　里面是几个饼子，还有个小的罐子，估计是装的咸菜什么…… 　　“今天活多，中午饭跟你爸在地里吃。”撂下这一句，她扭身又回了房间。 　　温珑背起布包，这才重新拿起一旁的锄头，拖拽着去了自家地里。 　　* 　　“爸。” 　　到温家的地里，温珑一眼便看见了在地里忙活的男人。 　　这是她这具身体的父亲温洪海。 　　他是整个家里年纪最大的人，却也是心眼最少的。从没见过他生事。 　　一天到晚不是在自家地里干活，就是在别人地里帮着干活挣钱。 　　他对两个女儿倒也算不错，可惜没有任何主见。 　　李桂芳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温洪海早早就来了地里干活。 　　“珑珑来了。”看见温珑，他抬起头喊了一声，就又接着埋头干活。 　　那张四十几岁的脸被晒得又红又黑，乍一看几乎瞧不出五官。 　　温珑把布包挂在地头的树杈子上，“爸，我要干什么？” 　　温洪海又直起腰，两条眉毛皱成一团。 　　他像是没听清，问道：“你说啥？” 　　温珑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列，你把土填上。”温洪海指了下身旁的一行地。 　　“哦。” 　　温珑便拎着锄头，按照他所说的将土填进刚放完肥料的坑里。 　　“……” 　　温洪海拿着农具站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弯腰干活。 　　以往他这女儿都是拎着家伙过来，然后往地头一撂，就坐在阴凉地发愣。 　　一直到他干完活，又跟着一起回去。 　　他催了几次也没起作用，之后也就懒得说她了。 　　反正，他这姑娘之前在县城好几年，也帮不上忙。 　　偶尔地里太忙时喊家里的小女儿过来，她就说要学习要考大学。 　　早几年还好些，喊一声就来了。去年开始也许是学业重了……总归是叫不来。 　　他这几年都是一个人干活，早都都习惯了。 　　温洪海满腹疑问。 　　所以今儿这是咋了？ 　　他摇摇头，擦了下额头上冒出的汗。 　　应该就是懂事了吧。 　　…… 　　这一忙就到了十点多。 　　好在是冬天，这个时间太阳虽然刺眼，但不算毒。 　　“歇会儿，吃饭了。”温洪海回头，喊了温珑一声。 　　他惊讶极了。 　　原本他以为，温珑顶多干个十几二十分钟，就撂挑子休息了。 　　可从早上到现在，她连句抱怨的话都没有，一直闷头干活。 　　“来了。”温珑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他往地头的树荫下走。 　　从树杈上取下布包，里面果然包了几张厚实的玉米面饼，还有个装着不知道是什么菜的玻璃罐子。 　　温珑拿了一块饼，刚掰了一块放进嘴里，就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抬起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是一片很高的玉米地。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听见那声响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 　　嗖！ 　　玉米地里猛然钻出来一条大黄狗。 　　它像是早就确认了两人的方向，一钻出来就直奔着温珑。 　　黄狗还算机灵，没有太靠近人。 　　它站在温珑三米左右的地方，尾巴翘的老高，疯狂地左右摇着，目光在温珑手里的饼子还有温洪海的饼子上打转。 　　品种就是乡下的普通土狗，但养的不错，皮毛很亮。 　　黄狗张着嘴，馋的哈喇子顺着舌头滴在地上。 　　许是它的眼白很大，眼球在两人身上打转徘徊时，显得很鸡贼。 　　温珑：“……” 　　她还是头一次从一只狗的脸上，看出“贼眉鼠眼”这个词。 　　“爸，它认得你吗？” 　　温洪海摇头，“不知道谁家的狗，天天在别人家地里瞎跑。” 　　他啃着饼子，像是觉得好玩，笑着道：“这狗眼睛倒是好，看见谁吃饭，一撒腿就过来了。” 　　“回回我一吃东西，刚掏出来，还没坐下这狗就过来了。” 　　温珑也弯眼笑了。 　　是怪有趣的。 　　她吃着东西，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狗口水流在地上成一大摊。 　　温珑有些心痒，想掰一口手里的饼子喂它。 　　可温洪海还在这儿，她不好当着他的面把午饭喂狗吃。 　　十分钟后。 　　温洪海抖了抖上衣，站起身。 　　“你吃着，爸先去干活。” 　　“欸。”温珑立刻应了一声。 　　她装模作样地又咬了一口手里的玉米饼。 　　待温洪海走远背过身去，她迅速把手里的东西丢给眼巴巴瞅着她的大狗。 　　它吃的很快，两口就解决了温珑剩下的半块饼。 　　温珑勾起唇角，朝着它伸出手。 　　黄狗没让她失望，很自觉地上前几步，把自己毛茸茸的脑袋亲自递到她的手心上，躺平任撸。 第82章 第五个世界2 　　跟着温洪海出去干了两天活, 温珑胳膊几乎都抬不起来了。由于干活时弯着腰，后颈也被晒掉了一层皮。 　　原主在城里几年时间，皮肤被养的太细嫩,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忽然干起农活，自然不大好受。 　　“今天怎么又回来这么早？”李桂芳见两人还没到下午就到家了, 竖着眉毛质问道。 　　“有你姑娘帮着干活哩，完的早就回来了。”温洪海正把工具往后院摆着, 一边回着她。 　　但李桂芳脸色依旧不好看, 嘴里嘟囔着要抽空去地里检查检查, 看是不是他两人偷懒没好好干。 　　温珑接了盆水洗手, 听着她骂骂咧咧, 微微拧了下眉头。 　　看样子, 无论她做什么，这母亲也是看不惯自己了。 　　从剧情里看, 李桂芳真正爱的只有钱。 　　原主在城里念书的那几年，对李桂芳的态度并不好。她对自己这个又土又穷的母亲极为不屑, 言语上的难听话也不少。 　　但李桂芳却依旧对她宠爱有加，反而对待懂事的小女儿疾言厉色。 　　她并不在乎自己的女儿到底懂不懂事，只有能给她赚到钱的, 才是好女儿。 　　温珑慢悠悠擦着手。 　　留在这个家里是不行了。她没兴趣忍受李桂芳的辱骂。 　　她瞥了一眼还在看书的温诗雅。 　　高考的确目前最好的出路。 　　不过，她倒是不用花那么长的时间看书。 　　几百年的知识积累放在那，加上这个世界的考试又比较简单, 应付起来并不难。 　　临考前几天做几套往年的卷子好了。 　　温珑这么想着。 　　“桂芳姐！” 　　大门口, 一道极其尖锐的女声远远地传了过来。 　　李桂芳看见来人, 一改对温珑的刻薄态度, 一张脸上几乎笑出花来。 　　“哟, 妹子来了。” 　　进来的人看起来比李桂芳年轻几岁, 身形很胖。 　　在这种年代能有这样的身材，就代表着这人在当地也算是富裕那一类的。 　　温珑调出原主的记忆。 　　眼前这女人姓王，论辈分是她的姑子。 　　李桂芳跟王姑寒暄了几句，还没忘记教训温珑。 　　有外人在，她不好说难听话，便只对温珑道：“回来的早，就去把饭做了吧。” 　　“欸欸，大女儿越来越俊了。”王姑看了眼温珑的模样，笑的眼角的褶子都出来了。 　　“你家两姑娘也都十八十九了吧？” 　　温珑立刻明白过来她是来干什么的了。 　　王姑这些年替人做媒，从这中间赚了不少钱。 　　今天特地过来，恐怕也是为了这事。 　　她将擦手的毛巾挂回架子上，让系统监听着两人的对话，然后就去了厨房。 　　“大的十九了，诗雅还没到十八哩。”李桂芳说着，拿了个凳子递给她。 　　正捧著书的温诗雅不自觉收紧了指尖。 　　她穿越过来也有一年多了，自然清楚这个王姑是什么人。 　　她装着样子看书，实际上侧着耳朵听她俩人的对话。 　　李桂芳清楚自己能考上大学，不可能会在这时候给她说媒才对。 　　但她心里还是恐慌起来。 　　万一呢？万一是真的怎么办…… 　　她可不想在这种地方随便找个人嫁了，然后一辈子留在乡下。 　　“妹子，找的咋样了？” 　　“我家珑珑条件这么好，你可不能糊弄我……” 　　温诗雅见状，微微松了口气。 　　幸好，不是自己…… 　　王姑眯起眼一笑，脸上的肉挤作一团。 　　“隔壁村的李黎那小子咋样？你要是相的中，我就帮你去说媒去！” 　　李桂芳的表情霎时间就变了，方才的热情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冷笑一声，“哎哟，你这是糟践我女儿，还是想来埋汰我……” 　　“你当我不知道嘞？那个李黎独门独户的，不念书也没个正儿八经的工作，就是个二流子！” 　　“姐，你别急嘛。”王姑子立刻劝住她。 　　“我本来是去找赵家说亲的。赵家那儿子都同意了，他爸妈那关愣是没过……” 　　李桂芳闻言，脸色好看了点。 　　赵家是整个村子里数一数二的富户，最近已经在城里面买了房子，没准过段时间就搬过去了。 　　王姑先去了赵家问过，说明还是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她家就是一普通农户，在整个村子里日子还算过得去，但跟赵家还是没法比的。人家不愿意也是理所应当。 　　李桂芳语气好了些，但依旧是埋怨道：“就是赵家不同意，那你也不能找个二流子……”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知道那个李黎能有多少家底不？” 　　“能有多少？他爹死了娘跑了，自己又没文化，跟人家正儿八经挣钱的差得远了！” 　　王姑却笑了一下，比了五根手指。 　　“少说也有五百咧！” 　　李桂芳腰板瞬间直了。 　　“啥？” 　　他们这儿，能去县城里找个好工作，一年也就一百来块，除去花销顶多能剩下个七八十。 　　五百块绝对算是巨款了。 　　“这……咋可能？” 　　“哟，姐你就放心吧。李黎那小子跟我一个村的，年年他家地里的收成就能有个一百来块……而且那娃脑子灵光，挣钱的门路多着呢。” 　　王姑又道：“大不了，到时候你把彩礼钱一说，他愿意你就把女儿嫁了。不愿意正好，咱也瞧不上他。” 　　李桂芳果然被她说动了，她犹豫道：“那，你跟那个李黎说好了？” 　　王姑心里冷笑。 　　当自己看不出来，这李桂芳哪里是嫁女儿呢？无非是想挣一笔彩礼钱罢了。 　　她女儿嫁给什么人，她压根不管。 　　当妈的都不管，自己一个说媒的，就更不会操心这些了。 　　那小姑娘就自求多福吧。 　　但王姑面上没有将自己的不屑显露分毫。 　　“还没说呢。不过那小子没爹没娘，有咱家温珑这么标志的姑娘肯嫁，是他祖坟冒青烟！做梦都梦不来的。” 　　“只要温珑同意，待会儿我去他家说一下，保准能行！” 　　李桂芳眉开眼笑，说：“不用问她，我跟她爸说好就成。” 　　王姑笑着起身，摇着步子晃出去。 　　…… 　　系统将两人的对话尽数转述完，温珑属实惊讶了一番。 　　这两人商论她的亲事，却压根没有过问过自己。 　　她甚至没见过她们口中的那个李黎。 　　【李黎就是这个世界的反派，也是男主的亲哥哥。】 　　温珑有些奇怪：男主的哥哥？可是剧情中，男主不是一直生活在城市里吗？ 　　【是这样没错。反派的父亲在他年幼的时候意外去世，而他母亲由于无法养活两个孩子，便带走了年岁更小的弟弟，去了城市里谋生。】 　　【之后，她改嫁了城里的一个富商，便再没回来过。】 　　温珑拧眉。 　　换个说法，其实就是变相的抛弃？ 　　【剧情后期，女主与男主结婚后回门，被反派认了出来。】 　　后面的情节温珑差不多猜得到。 　　抛弃自己的母亲和弟弟过的那么好，却从来没有想起自己。任谁都会产生恨意。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原剧情里这门亲事没成。】 　　温珑顿了下，问道：为什么？ 　　【由于童年时代经常忍饥挨饿，导致李黎长大以后是个十足的守财奴。他舍不得结婚的彩礼钱还有置办婚礼的费用……】 　　温珑：…… 　　竟然是这样。 　　** 　　而此时，李家村田地的某一处。 　　“李黎。都该吃饭了，还不回去呢？” 　　约莫二十四五的青年扛着铁锹，准备回去时，瞥见隔壁地头的男人，顺口问了一句。 　　正靠在树底下小憩的男人，闻声睁开眼。 　　如今已经是十二月份。 　　这样冷的冬日，他却只穿着一件薄的单衫，裤子也是一层很薄的布料。 　　由于腿伸展着，裤脚被往上掀起了一截，露出里面的小腿皮肤。 　　显然，裤子里面也是什么都没加。 　　李黎侧过头，嘴角的笑带着几分痞气。 　　“这不是等李哥呢。” 　　青年搔了搔头，“李哥还没回来啊。” 　　“平时一过饭点就该到这儿了。” 　　李黎扯了下唇角，“谁知道，最近又野了。” 　　“那你在这等着，我就不陪你找了。回头我媳妇又该嫌我回去晚了。” 　　李黎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李啸天，妻管严啊你。” 　　李啸天嘿嘿一笑。 　　“到时候你娶了媳妇，没准还不如我呢。” 　　“……” 　　李黎轻嗤一声，“得了吧，我可没那预算。” 　　“你就是太抠搜了，守财奴说的就是你！”李啸天恨铁不成钢地撂下一句。 　　他跟李黎是对门，年纪相仿，因此关系一直不错。他知道自己这兄弟什么德性，跟那貔貅似的，只进不出。 　　“走了走了。” 　　他摇着头，接着赶路回家。 　　跟他聊了几句，李黎方才的睡意便散的差不多了。 　　他胳膊支在后颈处，索性就这么干等着。 　　“汪！” 　　李黎视线一转，果不其然看见从地里窜出来的大黄狗。 　　他磨了下牙，“还知道回来！” 　　“汪汪！” 　　李黎看了眼它鼓囊囊的肚子，皱眉道：“李哥，过来。” 　　被叫做李哥的黄狗便摇着尾巴走近他。 　　然后它的后脖子便被自家主人揪起来检查。 　　李黎一手捏着它的脖子，另一只手摸了下它的肚子，果然是圆溜的。 　　怪不得最近这么野，原来是有人喂它，不怕饿了。 　　他松开手，拍拍李哥的狗脸。 　　“吃什么东西了？” 　　李哥自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又“汪汪”叫了两声。 　　李黎扯了扯它的耳朵，有点不爽。 　　“我隔三岔五给你喂肉，别人家的干馍馍就那么香？” 　　“汪！” 　　李黎：“……” 　　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 　　“算了。” 第83章 第五个世界3 　　一人一狗从地里回到家。 　　还未进门, 李黎就看见了守在自己家门口的女人。 　　在他家门口等了许久的王姑见到人回来，立刻站起身。 　　“哎哟，姨可等了你好半天了。” 　　李黎皱起眉。 　　这人他认得, 是村里的媒婆。无论大小婚事，她总会去掺和一脚。 　　所以, 她找自己做什么？ 　　他薅了一把李哥的狗头，也没叫王姑, 只是冷淡地笑了下, 道：“您找我有事？” 　　瞧出他态度一般, 王姑的脸上也有点不好看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 怎么这么对长辈说话？ 　　但她没忘记这回来的目的。 　　“有事！还是人生大事。”王姑拿捏好腔调, 正准备接着说下去。 　　“哦, 说媒的是吧。”李黎打断她。 　　“我直说了吧，我没娶媳妇的钱。” 　　王姑：“……” 　　也许是头一次遇上讲话这么不给面子的人, 王姑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你知道女方是谁吗？那是温家的大女儿，在整个李家村都是公认的漂亮！” 　　李黎反而笑了, “漂亮？” 　　“越漂亮的，娶回来就越贵。” 　　“……” 　　李黎一挑眉，“还有别的事吗？” 　　王姑被他气的直上火。 　　她怎么也没想到, 自己竟然会在这个小子上碰钉子。 　　“我看你这人啊，这辈子都娶不着媳妇！” 　　“哦。”李黎不在意地绕过她，直接开门进了屋。 　　从他被他的所谓母亲抛弃的那一刻, 娶妻生子这种正常人该过的日子就不可能属于他。 　　何况, 他也没兴趣。 　　李黎在整个村子里也几乎没什么朋友, 唯一一个关系好的就是李啸天。 　　所以, 平日里也就没人进过他的家里, 也就无人看见这个空荡荡的屋子。 　　家里唯一值钱的, 估计就是房门口挂着的十几条猪肉，加了盐被风干成腊肉。 　　其次就是厨房里放着的昨天刚杀的鲜鸡肉。 　　买这些东西花的钱不少。 　　李黎不爱把钱花在没用的地方。 　　对他而言，唯一值当的花钱方式就是填饱肚子。一个月的所有开销几乎都用来买肉和菜了。 　　他从厨房里挑了块最小的鸡架，丢给李哥。 　　李哥叼着那块鸡架，几口就吞进了肚子。 　　吃完后才咂摸出不对来。 　　“汪？” 　　怎么只有这么点！？ 　　“在别人那吃饱了，肉就少吃点。”李黎合上盖。 　　“汪呜……” 　　“李黎！” 　　李啸天的声音从大门口一直传到厨房。 　　听见他的声音，李黎从厨房里走出去。 　　“我刚刚在家里，听见那个王媒婆来找你啦？”李啸天皱着眉头。 　　“嗯。她来说媒的，被我撵走了。” 　　闻言，李啸天松了口气。 　　“那就好。刚刚她在你家门口，我不好出来说……” 　　“那个温家的大女儿我也知道，好像叫温珑？人家是城里回来的。我听说城里的人一天洗一次澡呢，吃的用的也都金贵的很。你家这条件，娶回来人家指定得嫌弃你。” 　　李黎顿了下，表情有点奇怪。 　　“温珑？名字……还怪好听的。” 　　李啸天对他跑偏的注意力有些无语。 　　“人家在县城里面待久了，花销什么的不比咱们乡下。你要是娶一个城里回来的姑娘，兜里那点钱可能没两年就被掏干净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李黎不在意地笑了下。 　　他本来就没打算娶妻，更何况是从城里面过来的？ 　　李黎皱了下眉头，突然又想到了李啸天所说的那个名字。 　　是他听过最好听的名字。 　　可一想到这两个字，他却莫名觉得心里发闷。 　　中邪了？ 　　他摇了下头。 　　* 　　另一头，李桂芳还在跟温珑说着定亲的事。 　　“你别不乐意，那个李黎虽然没念几年书，但是挣钱的本事又不差！” 　　温珑红着眼眶，“挣的钱再多又怎么样？没念过书我就是看不上！更何况，我都听人说了，他就是个地痞混子……” 　　“那又咋了！”李桂芳瞪起眼睛，“你念那么多年书，现在回来除了花钱，有给家里挣过一分钱吗？” 　　“……” 　　“赔钱货还想挑三拣四的，哪有这么美的事？” 　　【说话可真难听！】系统实在听不下去，没忍住冒出来念叨了两句。 　　温珑垂下头，抬起手装作在擦眼泪。 　　她先前就清楚李桂芳是什么人，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骂出这样的话，也并不令人意外。 　　就在此时，温家的大门被人推开。 　　走进来的是个矮胖的身影——是王姑。 　　见到人来，李桂芳瞪了温珑一眼，转头时又换上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 　　“妹子来了。” 　　她搓了下手，按着温珑的肩膀将她往前推了一点。 　　“我都说好了，孩子也同意嫁了。你什么时候把李黎叫过来谈彩礼的事啊？” 　　【呸！哪句话说同意嫁了！？】 　　“这个……”王姑表情一僵。 　　她把李桂芳拉到一旁，叽里咕噜地低声把方才李黎拒绝自己的话，添油加醋地重复了一遍。 　　听完王姑描述的场面，李桂芳眼珠子一瞪。 　　“什么？” 　　王姑面上有几分尴尬之色。 　　毕竟当初是她自己夸下海口，打包票说那李黎一定会同意。 　　“嗨哟，我也没想到那小子这么傲。说什么越漂亮的姑娘娶回来越贵。” 　　李桂芳当下黑了脸。 　　“一个二流子，这辈子能不能娶到媳妇都不一定。我女儿这么标志的，他连一点彩礼钱都舍不得出？” 　　王姑陪着笑，“甭管他了。我给咱闺女接着找。” 　　李桂芳这下脑子转过来了。“妹子，当时可是你打包票，说那个李黎肯定同意的。” 　　“现在我和我女儿的脸都被丢完了！” 　　温珑听着两人的对话，略有些烦躁。 　　她实在不想听她们恶心人，便趁着没人注意回了房间。 　　温诗雅也在。 　　不过她看见温珑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接着转过头盯著书本装模做样。 　　【女主跟原主的关系似乎一般啊，听见自己姐姐要嫁人了也没反应。】 　　温珑垂下眼。 　　不只是跟原主关系一般……女主压根不想跟这一家人扯上任何关系。 　　有了一个跳板之后，她恐怕会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地方。 　　温珑在床沿边上坐下来。 　　女主的选择虽然自私，但也无可厚非。在这种世道，自私一点并不是坏事。 　　【……你最近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温珑：嗯？有吗…… 　　【不知道，只是我自己的感觉。】 　　温珑缓缓眨了下眼， 　　好像……是有一点。 　　上个世界温黎陪了她太久，生命中的绝大部分时间，身边都有他。 　　周围忽然少了一个人，让她有点不适应。 　　…… 　　翌日。 　　今天地里没什么活，还不到下午两点，李黎就已经忙活完了。 　　平时他结束的晚，李哥也差不多一直转到下午四五点才回来。可今天要是一直等到那时候就太久了。 　　他运气好。李哥虽然是条土狗，但脑子却很聪明，很亲人，他也就一直没有把它栓起来。 　　李黎仰着头盯着天空发了会儿呆，然后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丢下锄头准备把狗找回来。 　　“李哥？李哥——” 　　半个小时后，李黎跨了几十亩地，还是没能是没能他家那条狗。 　　“还挺能跑。” 　　他轻嗤一声，无奈地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继续找。 　　倏然，他从前面的树荫底下撇见了一条卷翘着的黄色狗尾巴。 　　“李哥？”李黎又尝试着叫了一声。 　　黄尾巴似乎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重新摇晃起来。 　　压根没有搭理他。 　　李黎眯起眼，轻轻扯了下唇角。 　　他很确定，眼前的那条尾巴就是他家的狗。 　　果然是出去久了，性子变野了。现在连他叫一声都不回来了。 　　他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准备去拽那条狗尾巴。 　　“……握手。” 　　一道清丽的女声从尾巴所在的地方传过来。 　　“很乖。” 　　李黎挑了下眉。 　　有人在训李哥？ 　　“转圈。” 　　李黎面前的那条尾巴便跟着指令，绕了一圈。 　　李黎：“……” 　　他倒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只是自家那条又野又鸡贼的狗子，在别人手底下这么听话，还是难免让他有些心理不平衡。 　　李黎于是又走近了几步。 　　他这才注意到，自家狗子的对面还蹲着一个女生，手里攥了一点面饼子正低着头逗李哥。 　　他酸溜溜地磨了下牙。 　　好啊，他成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结果人家一块面饼子就把它勾走了…… 　　“李哥。”他又喊了一声，这一次的语气有些冷。 　　当然，是针对李哥的。 　　李哥聪明，一下就听出来他语气不对。 　　它很是狗腿地窜到李黎身前，那双贼溜溜的眼睛转悠着。 　　而刚刚一直低头逗狗的温珑，也抬起头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眸光讶异。 　　砰砰。 　　李黎忽然整个人僵住了。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疯狂而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的大脑宕机了好几秒钟，都不曾从这种状态中反应过来。 　　温珑站起身。 　　“那个……” 　　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强烈。 　　李黎想伸手捂住胸口的位置，好让这动静小一点。 　　但这看起来会很奇怪。他没法那么做。 　　温珑望着他的眼睛，语气有些不确定。 　　“它是你家的狗？” 　　“……” 　　李黎匆忙别过眼。 　　他感觉到自己的脸上烫得吓人。 　　这辈子他都没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 　　李黎的肤色算不上黑。 　　故而此刻，从脸上一直蔓延到脖子根都是红的。 　　他的视线往左看、往下看，但就是不敢看着前面。 　　“……嗯、是。” 　　为了勉强维持住体面，他刻意把声音放的生硬些。 　　可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窘态早已无所遁形。 　　温珑看着面前那张忽然间涨红的脸，恍惚间辨认出了什么。 　　她翘起唇角。 　　“这样啊……” 第84章 第五个世界4 　　温珑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 转而看向一直蹭着李黎裤腿的李哥。 　　“它叫李哥呀？” 　　其实刚刚她就听见李黎在喊“李哥”，只是她也没有把这个名字跟大黄狗联想起来，只以为有人在找人。 　　“……嗯。” 　　“名字挺有意思的。” 　　李黎那张本就发红的脸, 这下更是红透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实在有点奇怪, 便努力让自己抬起眼睛正视她。 　　他脸侧的咬肌微颤，绷着表情。 　　“就是……随便取的。” 　　温珑没忍住弯了弯眉眼, 唇边勾带起一点笑意。 　　那张本就挑不出错的脸蛋, 一下变得愈发明媚动人。 　　李黎的大脑瞬间又开始充血。 　　但是性子里那股子倔劲, 让他克制住了想要再次逃避的冲动。 　　他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跟平时一样。 　　“我来把狗带回去。” 　　“哦……”温珑反应了会儿, 以为他这是准备回去了。 　　“我也回去干活了。” 　　“干活？干什么活？”李黎拧起眉。 　　温珑有些莫名地瞧着他, “在地里干的, 当然是农活呀。” 　　“……” 　　李黎觉得自己今天的智商可能不在线。 　　不过，温珑的话也让他的注意力从她的脸上移开, 转向其他地方。 　　比如被晒得有些发红的脖子和手。 　　好在是冬天，气温比较冷, 她穿着厚厚的棉外套，否则胳膊恐怕得脱一层皮。 　　李黎眉头皱的更深。 　　在乡下，无论男人女人, 很多都是靠力气挣的辛苦钱。 　　可放在她身上，他却觉得……无法接受。 　　温珑见他迟迟没有出声，索性直接说道：“我回去忙啦？” 　　“嗯？啊……” 　　待眼前的人彻底从树荫下消失, 李黎才回过神。 　　“汪！” 　　李哥大概是知道自己犯了错, 两颗眼珠子贼兮兮地将他一瞥一瞥, 尾巴摇的分外起劲。 　　“……” 　　李黎揉了一把它头顶上的毛。 　　“李哥, 你弟好像中邪了。” 　　“汪？” 　　李黎沉默了一会儿, 才转过身往家的方向走。 　　算了, 反正日后也见不着她。 　　…… 　　“李黎，今天回来这么早啊？” 　　坐在门口的李啸天抱着碗饭，看见早早的回来的兄弟，出声招呼了下。 　　“嗯。”李黎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李哥迈着步子跟在他身后。 　　李啸天看到什么，笑着说道：“你这身体真板实，这么冷的天还露半条腿。” 　　“？” 　　李黎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的两条裤腿都在膝盖下面卷着。 　　为了干活方便些，顺便不弄脏裤子，他平时干活前都是把裤脚卷起来。 　　而露出的两条结实的小腿上，还沾着从地里带出来的泥灰。 　　他忽然就愣住了。 　　见他半天不说话，李啸天喊了他一声。 　　李黎回过神，他看着李啸天，声音略显滞涩。 　　“……你说，从我刚刚过来到现在，都是这样式儿的？” 　　“啊，对啊。你自己没看见？” 　　李黎深吸了口气了。 　　“草！” 　　他都中邪了，哪看得见裤子？ 　　李啸天一脸茫然。 　　这是怎么了？ 　　“你咋了？” 　　李黎呵呵笑了两声。 　　“没事，就是有点想死。” 　　李啸天：“……” 　　说完，李黎也顾不上管自己兄弟是什么反应，径直推开门进了屋。 　　他头一次回家的时候没有先去做饭，而是回了卧室。 　　卧室的衣柜上有个半身镜，这还是几十年的老物件了。 　　李黎对着衣柜上那面不怎么大的镜子照了一下。 　　镜子里的人相貌挑不出错。他从前还念书的时候，也常被人说长得好。 　　只是，一张好好的脸，配上被剃的很短的头发，就显得有些寸。一看就像哪个地头的流氓。这是辍学后为了干活打理方便，他就把头发给剃成这样了。 　　他很少照镜子，却也知道自己长得还行。 　　可是今天他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鼻子太高，眼窝偏深，表情又拽又臭，一看就容易给人一种凶相的感觉。 　　“……” 　　李黎越看，越是觉得心里发堵。 　　他索性不去看了。 　　他找了把椅子坐了一会儿，本来是打算分析一下自己今天反常的原因的，结果脑子里浮现的全是那张含着笑意的漂亮面容。 　　然后，他的心跳又不太安分了。 　　李黎：“……” 　　这怕不是得了什么病吧？ 　　他叹了口气，摇头试图将脑海里的画面丢出去，但显然没什么用。 　　“唉。” 　　只能做点事情分散分散注意力了。 　　他低头瞥了眼自己的小腿，沾着泥水。 　　再一想今天看到的人，白白净净，像根水萝卜似的。 　　好像该洗澡了。他这么想着。 　　虽然冬天不用洗那么勤，但今天天热一点儿。 　　李黎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行为跟脑子里的人有什么关系。 　　* 　　次日。 　　李黎今天醒的很早，比平常还要再早一个多钟头。 　　天还黑着的时候，他就已经带着李哥上地里干活去了。 　　李啸天的地跟他的挨着。 　　等他一早过去时，发现李黎已经干了好一会儿活了。 　　“今天这么早啊？”他寒暄着。 　　李黎干着活，便没抬头。 　　说了句“醒得早”。 　　李啸天于是也没再说什么。他扛着工具走到自己的地里忙活起来。 　　李家村这边的习惯是一天两顿饭。早上这顿从六七点到中午一点啥时间都有，下午这顿则是四五点。 　　一直忙到中午十一点多的时候，李啸天才停下手里的活儿准备去吃饭。 　　他媳妇总是凌晨就给他准备好饭，让他中午带到地里吃。 　　他吃了一会儿，发现李黎也停下了。但不是吃饭，倒像是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 　　李啸天惊讶地问了一句：“你这就回去了？” 　　“没。找狗。”李黎把裤脚放下来，顺带着把上衣的扣子扣好。 　　“活干完了？” 　　“……没有。” 　　“那你找李哥干嘛？” 　　“……” 　　李黎凉幽幽地转过视线，“我乐意。” 　　李啸天嘴角一抽，由他去了。 　　反正他这兄弟大部分时候也不咋正常。 　　…… 　　李黎按照昨天的路线，一直走到昨天碰见李哥的地方。 　　他在那一小片儿树旁边徘徊，却始终没有往前再走。 　　许久之后，他才终于迈步向前。 　　前面的地没有种树，而是种了一些花生还有菜。他很轻松的便在那一片矮小的农作物中看见那道身影。 　　只不过，背对着他的还有个男性的背影。 　　看起来年纪在四五十岁，应该是她的父亲。 　　温珑是俯着身子的，过了一会儿起身的时候才注意到李黎的存在。 　　她偏了偏头。 　　李黎当即轻咳一声。 　　“李哥又跑丢了，我来找它。” 　　温洪海听见声音，也转过身，疑惑地问温珑：“这是谁呀？” 　　“是狗的主人。” 　　温洪海恍然点点头。 　　天天来这儿闲逛的，也就那一条狗了。 　　温珑重新看向李黎，说道：“今天李哥不在这儿。” 　　“……哦。”李黎应了一声。 　　既然李哥不在，那他好像就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他看着眼前的人，脚步艰难地挪动了下。 　　“……不过，你要是不忙的话，在这儿等会儿也行。” 　　“一般中午吃饭的时候，李哥会过来。” 　　温珑眨了下眼，“你忙吗？” 　　李黎顿时收回步子，面不改色地道：“不忙。” 　　“那我还是等会儿吧。” 　　他从自家地到这儿用了不少时间，现在已经差不多正午时候了。 　　是太阳正热的时候。 　　他看着温珑被晒的发红的脸和额头，眉心缓缓皱了起来。 　　他没跟温珑说话，而是对着温洪海道：“叔，我给你们帮点忙吧。” 　　“哎！不用不用。也没多重的活儿。”温洪海连连拒绝。 　　他向来心眼少，也看不出眼前的青年打了什么主意，只以为是个热心肠的。 　　李黎笑道：“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我家狗在这儿蹭吃蹭喝的，我帮你们干点活儿踏实。” 　　说着，他已经往卷起袖口往地里走了。 　　温洪海见这架势，愣了下。 　　“那、那成。” 　　他感慨着这年轻人就是心肠热，一边摆手道：“我能干着呢。我姑娘手脚慢，你给她帮帮忙就行。” 　　李黎很自然地应了下来。 　　他走到温珑身前，眼皮子却没敢抬起来看她，只低声道：“我来。” 　　【这次的反派还挺热心呢。我看剧情，还以为这个世界的反派是个精明的。】 　　李黎又道：“……你去地头歇着就成。” 　　“嗯。” 　　温珑翘了翘唇角，把手里的农具递给他。 第85章 第五个世界5 　　“你去地头歇着就成。” 　　温珑把手里的锄头递给他, 然后心安理得地去了地头，坐在树荫下休息。 　　李黎常年在地里干活，手脚果然比她利索许多。甚至比温洪海还要再快一些。 　　听系统说, 他幼年就是靠干苦力挣钱的。父亲去世又被母亲抛弃，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只能自力更生去换食物。 　　看着李黎的后背，温珑抿了下唇。 　　从前几个世界, 就算知道反派的结局凄惨, 她也不会有什么感觉。现在却不太一样, 她会去想李黎从前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约莫半小时后, 温洪海停下手里的活, 然后喊李黎歇一会儿。 　　差不多到他和温珑吃饭的点了。 　　“孩子你吃过了吗？坐着跟我们一块儿。” 　　李黎自然没有。 　　他只顾着过来“找狗”了。 　　而且他自己平时中午也不带饭, 向来是早起还有晚上吃一顿。也就是他身强体壮的，能撑一整天。 　　换做一个体质差一些的, 刚过中午估计就浑身虚脱了。 　　他摇头，道：“不用, 我都吃过了。” 　　在乡下，人情往来随处可见。 　　哪怕没吃也要说自己吃了，哪怕知道对方吃过饭了, 也一定要嘴上拉着他再吃一顿。 　　温洪海脑筋直，但在这地方活了快五十年，这些习以为常的东西还是非常熟练的。 　　他更热情的招呼李黎。 　　“吃了也再吃点！我姑娘做的挺多的, 平时我俩也吃不完, 总是留到下午再吃半顿。” 　　闻言, 李黎原本要拒绝的话忽然说不出口了。他极快地抬起眼皮看了温珑一眼。 　　她做的？ 　　就在温洪海把午饭拿出来这一下的功夫, 一道深黄色的身影从旁边的地里窜出来。只勉强能看见一道残影。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李黎嘴角一抽。 　　也不知道这家伙从哪儿看见开饭的。 　　温珑倒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甚至带饭时还会特意为李哥带一点。 　　李桂芳把做饭的活交给她以后, 每次她准备第二天干活时吃的饭菜时，就顺带为李哥多捎半个饼子。 　　温洪海做事几乎很少有自己的主见。 　　他对这些村子里的动物不会主动投喂食物，但看见温珑喂李哥东西时，却也不会阻拦。 　　同样的，一旦李桂芳知道自己把自家粮食喂了别人的狗，指定会破口大骂。到那时，他又会站在李桂芳那边，跟她一起教育温珑。 　　温珑把给李哥准备的食物喂给它，然后才慢吞吞吃起饭来。 　　带过来的就是普通的家常饭。但她的手艺不错。 　　李黎坐在温洪海边上，脖子还是红的。 　　温洪海只以为他是刚刚干活的时候热的冒汗。 　　他忍不住心中感叹了一下。 　　这年轻人火气就是足，这种天儿穿个薄单衫还能出汗。 　　饭也吃了，狗也找回来了。 　　李黎似乎没有在留在这儿的理由。 　　温洪海也劝他道：“这也没多少活儿了，你就回去吧。” 　　李黎却已经起身，拿起温珑的锄头。 　　他一边动腿往地里走，一边说道：“不碍事，反正我现在回去也是闲的。” 　　他面色如常地编著谎话。 　　他家地面积大，平常又只有他自己干活。这会儿进度还差得远呢。 　　温洪海欲言又止，总觉得不大好意思。 　　他拿不定主意，便去看向温珑的方向。 　　见温珑的表情淡定，他才顿时放松不少。 　　那就没事吧？ 　　他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那个应该拿主意的父亲角色。 　　地里的活主要是整地施肥，已经忙活了两天了，今天剩个收尾就能结束。 　　等再过两天，播完小麦种子之后。便没什么事了。 　　李黎手脚快，吃过饭后忙了两个小时，剩余的地就翻整的差不多了。 　　“叔，还有别的活吗？” 　　“没了没了！你快回去歇着吧。” 　　准备收拾东西时，温洪海又多问了一句：“欸小伙子，你叫什么呀？我在村里好像没咋见过你？” 　　李黎笑着，“我叫李黎，在最后面的村里，估计跟你们隔了四五个巷子。” 　　“李黎……”温洪海两条黑而粗的眉毛拧成一团。 　　他好像听过这名儿…… 　　“我不爱出门，没活就在家呆着，没见过也正常。” 　　而温洪海没听见他的后半句话，只是琢磨着“李黎”这个名字。 　　想起来了！李桂芳跟他说过两句。 　　家里的大小事，李桂芳向来不乐意同他讲，觉得说了也没用，他也没法支招。 　　所以前两天她说起给温珑找女婿的事，也只是简单提了几句。 　　不过这件事不小，尽管话不多，但温洪海还是都记在心里了。 　　李黎这名字……不是跟那个拒绝王婆子的人名字一样吗？ 　　他当下就看向温珑，声音很小：“珑珑，你妈让王婆子找的人家是不是就是……” 　　温珑沉默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嗯，是这个名字。” 　　李黎眉心一撇。 　　怎么他看这两人的反应，像是听过自己？ 　　珑珑……听起来有些耳熟。还有王婆子？ 　　想到什么，他心头猛然落了一拍。 　　不能吧？ 　　温珑抬起眸子，仿佛已经看穿他在想些什么。 　　李黎的嘴唇霎时间白了。 　　“……你、你叫温珑？” 　　“嗯。” 　　李黎这回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回想起自己跟王媒婆说的那些混蛋话。什么越漂亮的越贵…… 　　王媒婆有跟她转达过吗？她听见这话是什么反应？ 　　李黎有点不敢想。 　　他当时说话的时候觉得还好，现在回想起来，怎么听怎么觉得侮辱人。 　　“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李黎的舌头莫名开始打结，死活说不出个像样的理由。 　　他生平头一次在心里埋怨自己嘴贱，讲话不留情面。 　　温珑却很坦然，“没关系。我也不认识你，你拒绝了也好。” 　　李黎的脸色更差了，“我不知道是你。” 　　温珑眼底划过一丝恶趣味，“知道是我又怎么了？” 　　“要知道是你——” 　　李黎的声音戛然而止。 　　对啊……知道是她又怎么了？ 　　他还能同意这门亲事不成？他不是一直不考虑这方面的事儿的吗？ 　　所以，他慌什么？ 　　温洪海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 　　换作一般的父亲，知道面前的男性曾经拒绝过自家女儿，怎么也该有点火气了。 　　可他却毫无反应，甚至还想当和事佬把这事揭过去。 　　“李哥过来了。”温珑看着跑过来的李哥，提醒道。 　　李黎这会儿脑子已经乱成浆糊了，勉强应了一声。 　　“那我们也回去了？” 　　“……嗯。” 　　* 　　李黎先是把自家地里剩下的活干完，之后才回了家。 　　他没有先去做饭，而是径直进了卧室。 　　他打开衣柜，从衣柜下面的底板夹层中抽出一叠相册来。 　　相册里曾经都是他母亲还有一家四口的合照，不过后来都被他抽出来丢了，换上了一张张十元纸钞。 　　一本相册中，差不多夹了快五十张。 　　而其余地方也零零散散地藏了三四十张。 　　总共近九百块钱，绝对是一笔能让人眼馋的巨款了。 　　李黎看着这本极容易遭人眼红的相册，心里却没什么波澜。 　　在他十一岁的时候，他妈带着比他小五岁的弟弟从李家村离开。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会为此难过，每天躲在家里哭鼻子。 　　直到家里最后的钱也用完、快要饿到昏过去的那一天，他才意识到，比起那些没用的感情，能填饱肚子的食物和钱更重要。 　　在这种有可能吃不饱饭的年代，村里没人敢管他这么一个半人大的孩子。 　　他只能不去念书了。跟着人家下地干活，一天挣不到一毛的工钱，但好歹是管他的饭。 　　之后，他学着种自家的地，那时因为年纪小，还被村上的代理坑过几次。 　　他尝试过各种各样挣钱的方法，一直到现在…… 　　他存钱有个习惯，一旦手里有凑够十块的零钱，就会把它们换成整的，然后存起来再也不会取出来。 　　就比如相册里的这些钱，无一例外，都是从被放进去的那一天起再没有被拿出来过。 　　十三四年的时间，他慢慢就攒了这么多。 　　没有意外的话，这些钱甚至足够他花一辈子了。 　　李黎清楚自己的德性。除了吃饭以外，其余的开销几乎一毛不拔。 　　这些钱大概率也会在他死的那一刻都留在这个房子里。 　　他对自己尚且如此，就更不会觉得有什么人能让他心甘情愿付出。 　　李黎顿了下，忽然想起来自己今天跟个傻子一样给人家帮忙的事。 　　李哥就在旁边蹲着，他伸手弹了弹李哥的狗头，自言自语道：“今天那是意外，人家请你吃了那么多次饭，你弟我帮帮忙是应该的。” 　　“汪。” 　　李哥哪里知道他在嘟囔什么。 　　它抬起前爪，扒着他的裤腿，试图去看那张相册里面都有什么。 　　而李黎已经把相册合上了。 　　与从同时，他的手里也多了张被压的很平展的十块钱纸钞。 　　他想起今天温珑问他的话，发了会儿呆。 　　如果当时他知道温珑就是她……还会拒绝吗？ 　　“汪汪！” 　　李黎回神。 　　他站起身，顺手把钱塞进自己的裤兜里，然后慢悠悠地往外走。 　　“人家请你吃了饭，我回点东西也是应该的。” 第86章 第五个世界6 　　当第二日、第三日, 温洪海又一次见李黎来自家地里帮忙时，已经没有了劝他回去的念头。 　　因为他压根就劝不回去。 　　现如今，他只能默认李黎是个平日里没什么事儿干的闲人。 　　哪个家里有活的会成天跑别人家地里帮忙呢？还一点儿报酬都不要…… 　　活菩萨似的。 　　温洪海脑子直, 压根没有把李黎的异常行为想到别的地方去。 　　“叔，你们这麦子种完了以后, 还有别的活儿吗？” 　　“没啦。等这两天把种子种进去，之后偶尔过来浇回水, 就啥事也没有了。” 　　“到时候我在去城市里看, 看看人家招不招工。没有的话就安心在家准备过年。” 　　“这样……” 　　李黎低着头, 嘀咕一声, 情绪算不上好。 　　“这两天降温, 我总算是看见你穿外套了。” 　　温洪海注意到, 今天李黎穿了一件灰黑色的外套。样式挺新鲜，前面两个大衣兜看着也新颖。 　　李黎顿了下, 干笑一声。 　　“对，最近的天儿是有点冷, 熬不住了。” 　　温洪海憨厚地点了一下头，随后又皱起眉。 　　“你看我这闺女，你都在这儿帮忙干活儿, 她自己反倒在地头歇着。我去叫她去！这播种子又用不着什么工具……” 　　“哎！叔，别……” 　　李黎急了，语气险些没控制住。 　　他跑过来干活儿就是为了让她歇着, 否则他大老远跑别人家地里卖力气是图什么？ 　　“这当男人的, 让小姑娘来帮忙是怎么回事？而且我手脚快！用不着她。” 　　温洪海抓了把头发。 　　他没想清楚李黎话中的逻辑问题, 只好又闷着头接着种地。 　　李黎终于松了口气。 　　他忍不住回了下头。 　　温珑安静的坐在树底下, 伸手摸着李哥的头。 　　也许是因为到中午了, 太阳一红, 人就会容易犯困。 　　李黎眼睁睁瞧着温珑困的直眯眼，却还用手撑着下巴不让自己睡过去。 　　像一只在太阳底下懒洋洋的猫。 　　他的心头一热，忽然就有种想把人抱回去养着的冲动。 　　“李黎。” 　　“欸！” 　　听见温洪海的声音，李黎狼狈地迅速转过头。 　　“你也忙了好几个小时，去歇一会儿吧。” 　　李黎原本是不累的。 　　但当他想到温珑也在后面，便笑着应了一声，然后放下裤脚走向地头。 　　温珑见他过来，抬头朝着他礼貌一笑。 　　李黎下意识地想跟她一样笑一下，但是他的表情莫名变的很僵硬，最后做了个不伦不类的表情。 　　李黎：“……” 　　他没敢离温珑太近，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坐下来了，将后背对着她。 　　“那不热吗？”温珑见他在自己的侧前方坐着，那里并没有树荫。 　　“不到树底下来吗？” 　　“哦，嗯，好。” 　　李黎低着头，装作自然的挪了下身子。他跟温珑的距离一下缩小到了一米左右。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温珑倒是很自在地撸着李哥，但另一人显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淡定。 　　李黎摸了下身侧的衣服口袋。 　　“那什么……” 　　他低声道：“前两天有人送了我一点儿零嘴。我没见过，也不爱吃。” 　　他把手伸进外套衣兜里。 　　“我想着你们小姑娘应该挺喜欢，就顺便帮你带过来点。” 　　温珑讶然地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来几块黑色的包装，上面印着外国的文字。 　　长方形的，个头不小。 　　她顿时了然。 　　原来今天穿外套是为了装东西呀。 　　她从李黎的手里接过来那几个黑色包装。有点分量，摸在手里是硬的。 　　温珑大概猜出来这里面包的是什么东西了。 　　打开一看，果不其然。 　　“是巧克力啊。” 　　李黎回道：“我也不知道叫什么。” 　　他去城里面买的时候，那人跟他说了一大堆，他也没听明白。只是听那店家说，小姑娘一般都喜欢这玩意儿，所以就带回了。 　　“都给我吗？” 　　“……嗯。” 　　温珑坦然的收了起来。 　　她拆了一个，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 　　味道很好。 　　【在这种年代，巧克力可是稀罕物。尤其是像这种品质不低的。不能是别人送的吧？】系统有些古怪。 　　可不是送的，难道是反派买的？ 　　买这几块可要花不少钱。反派不是守财奴吗？ 　　“好吃。你尝尝。”温珑掰了一大块递给李黎。 　　李黎看着她伸过来的手，耳根悄无声息地红了。 　　他接过来以后咬了一口。 　　又苦又甜。以他的形容词只能说出这么两个字来。 　　味道有点怪，但确实挺好吃的。 　　温珑问他：“是谁送你的呀？” 　　李黎顿了下。 　　“就是之前朋友送的。怎么了？” 　　温珑“哦”了一声，接着道：“我就是想问问你朋友是在哪买的？” 　　李黎另一只手不自觉的攥了一把上衣的衣料。 　　“他送了挺多的。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每天都带。” 　　实际上，他家里的柜子里摆了一堆的铁罐子，里面装的全是糖果和饼干。 　　他买了一大堆，却只能给她带过来这么一小块。 　　闻言，温珑只是笑了下。 　　“每天？可我大后天就不来了。我家的活儿已经差不多了。” 　　“……” 　　李黎陷入沉默。 　　“而且我也不是想要你的东西。我就是想问问那家店在哪儿？”温珑停顿了一秒。 　　“我想等我结婚的时候，去买一点儿尝尝。” 　　“……结婚？结什么婚？”李黎茫然地抬起眼。 　　温珑勾着唇角。 　　“你忘了？前段时间王媒婆不是还去找过你。” 　　“你拒绝了以后我妈就别的人家商量婚事儿了，再过不久应该就能找到合适的。” 　　李黎整个人都呆滞在原地。 　　“……你、你才十九岁。怎么这么早就结婚？” 　　“我也想再晚几年，但我妈想在年前把我嫁出去。”温珑垂着眉眼，“反正我留在家里也是花钱。早早嫁出去。还能给家里省一笔开销。” 　　“省开销……”李黎的嘴唇都在抖。 　　他的音调不自觉高了起来：“你能吃几两饭！？用得着省这笔开销？” 　　温珑看了他一眼，没再开口。 　　【你最近好像有点奇怪……】 　　温珑：为什么？ 　　【我就是觉得，换做从前，你应该不会收反派的东西。】 　　温珑：因为这个世界的物资匮乏，刚好我又想吃巧克力。 　　【是吗……】 　　它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她忽然间跟反派亲密起来了。 　　温珑自然不会告诉系统真正的原因。 　　一旦被它察觉到不对，很可能会回到原本的世界里。 　　然后，它就会发现，原本应该回到天界的碎片，却并不在神的身体里。 　　李黎发了半天的呆，手里的巧克力已经被手心的温度融化，变成黏腻的巧克力酱。 　　他却一无所觉。 　　他昨天花了十块钱买了一堆零嘴，买的时候他没什么感觉，现在却有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李家村绝大多数的人，一个月的工资都没有十块。 　　她嫁的男人，没准连给她买零嘴的钱都没有…… 　　一想到这一点，李黎就被气的肝疼。 　　她怎么能嫁那种人？ 　　如果她嫁得好，没准能嫁一个有钱点的人家。 　　李家村最富裕的那家似乎是赵家吧？可是姓赵的那小子模样也太丑了…… 　　那嫁个有钱、模样又好的呢？ 　　也不行，那种男的花心，日后万一背着她在外面乱搞怎么办。 　　想了半天，李黎竟然找不出一个配得上她的。 　　“巧克力要化了。”温珑提醒道。 　　李黎回过神。 　　“……嗯。” 　　他把手心剩下的那一点巧克力放进嘴里。 　　这回只品尝出来苦味。 　　过了一会儿，他问道：“你……就不介意自己嫁的是什么人吗？” 　　温珑摇头，“介意，但由不得我。”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帮你找找？” 　　温珑忽然转过头，定定看着他。 　　“你帮我找？” 　　李黎被她这目光看的莫名一阵心虚。 　　他舔了下有些干裂的嘴唇，“嗯……” 　　温珑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把手里剩下的半块巧克力扔回他身上。 　　然后就捏着李哥的耳朵，再没搭理他。 　　李黎：“……” 　　他觉得她大概是不高兴了，而且这脾气应该也是对他的。 　　可他想不清楚原因。 　　但是她这么好的姑娘，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生气……所以他刚刚又说了什么混蛋话？ 　　李黎很想问个清楚，但看出温珑没有想开口的意思，他又很自觉地闭了嘴，免得再惹她不快。 　　…… 　　从地里回到家时，李黎的脑子还是恍惚的。 　　他坐在凳子上，目光放空。 　　“汪汪！”李哥扒着他的裤子。 　　它饿了，要吃饭！ 　　李黎忽然起身，却没有去厨房给李哥拿肉。 　　他打开房间里的木头柜子，里面各种曲奇饼干，还有他叫不上名字的糖被堆得很高。 　　但大后天，他就见不到她了。 　　这些东西也会一直被放在这儿。 　　“最起码，把东西送了吧……” 　　李哥闻见香味，黄色的脑袋从李黎的小腿前面挤进去，爪子扒上去试图从里面扒拉几样吃的。 　　李黎拎着它的后颈，把它撂在一旁。然后拿了个买东西时的袋子，把里面的东西全部装了起来。 　　“李哥，看着门。我去送点吃的。” 　　* 　　叩叩。 　　“来啦来啦！” 　　听见敲门声，李桂芳抹了把手，从房子里出去开门。 　　这两天王媒婆总来介绍男方，她想当然的以为又是王媒婆。 　　但她一打开门，看见的却是个没见过的面孔，手里还提着袋子。 　　模样很俊，整个李家村也找不出这么俊的。个头也高得出奇。 　　“欸，你是……” 　　“我叫李黎。”李黎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我是来……” 　　送吃的来的。 　　他舌头一转，没能按照脑子里的想法念出来。 　　“我是来提亲的。” 第87章 第五个世界7 　　李桂芳听到前半句, 心头的火一下子便上来了。 　　李黎？他还敢过来！？ 　　但当听到提亲两个字，她又将即将骂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提亲…… 　　先前王媒婆找上门的时候，这人不是说嫌贵吗？怎么现在反而提着东西过来了？ 　　他按耐住心头的火气。好歹是没有骂出声。 　　曾经被他驳了面子, 李桂芳对李黎没什么好脸色。 　　她的语调有些阴阳怪气：“哦……是你呀。” 　　而站在门外的李黎，莫名觉得心中的什么东西落了地。 　　他本以为自己会后悔刚才说出的那句话。可实际并没有。 　　李桂芳狐疑的看着他。 　　就在前几天这人刚拒绝了他女儿, 就过了这么两三天的功夫，怎么可能突然改了主意？ 　　她心中算计着, 却又舍不得这只肥羊。 　　她从前就知道这人没爹没娘, 但对他长大后的脾性却不太了解。 　　可这段日子她跟乡里邻居也骂过不少次李黎, 对他的事儿也多多少少听说了些。 　　她听那些个婆子说, 这李黎是个实打实的守财奴。几乎是一毛不拔…… 　　李桂芳顿时就有了猜测。 　　她想明白了！ 　　这李黎怕不是一早就看上她女儿了？之所以拒绝王媒婆, 恐怕是舍不得出那一点介绍费。 　　村子里被王媒婆拉过线的人都知道, 这婆娘要介绍费可狠着哩。 　　碰见穷人家少说也得要个两三块，要是遇上有钱的, 七八块也是敢要的。 　　这李黎还专门拿着东西，而且一看就不是乡里能买得到的。 　　恐怕就是那日拒绝了王媒婆之后专程去城里买的, 然后才拎着东西过来找她私下商量提亲的事儿。 　　好啊，这人可真是贼精贼精的。 　　李桂芳脑补了一大出戏，心中暗自感叹道。 　　从这种人手里扣彩礼钱可不容易呀。 　　“……跟我进屋里说吧。” 　　王媒婆之前说, 这人手里估计有五百块钱呢。 　　要是他舍得出一小半儿当彩礼，那也比王媒婆介绍的那些个穷小子要强的多了。 　　说完，李桂芳转身, 带着李黎进了屋子。 　　屋里还有两个人在, 是温珑和温诗雅。 　　“诗雅, 你先出去。”李桂芳说完, 又看了温珑一眼。 　　“算了, 你也跟着出去吧。” 　　虽然她知道这人过来肯定是为了看她这大女儿的, 但谁知道温珑愿不愿意。 　　她这女儿向来矫情，待会儿要是不同意又开始哭哭啼啼，自己这事儿还谈不谈得成了？ 　　李黎的目光下意识落在温珑身上。 　　温珑抬眸看了他一眼，深黑的眸子水光潋滟，又很快敛下眼皮。 　　与李黎对视的那一刻，她弯了弯唇角。 　　还真来了啊…… 　　李黎心头砰的一跳。 　　但他还没来得及细细去想她笑中的含义，李桂芳已经让他坐下开始聊彩礼的事儿了。 　　“是来娶我家大姑娘的？” 　　李黎应了一声。 　　李桂芳把他带过来的吃食放在桌子上，再转身时语气中便带上了几分唬人的气势。 　　“要娶我家大姑娘，可以。不过彩礼钱得先给够了。” 　　“你这给的要是比村里的那些穷小子的还少，我可不愿意把人许给你。” 　　李黎愣了下。 　　他拧起眉头，隐约感觉哪里奇怪。 　　对温珑的母亲，他自然是尊重的。 　　“姨，不是……这结婚的事儿不用先问问温珑的意见吗？” 　　李桂芳表情古怪。 　　“问她干什么？她又做不了主。” 　　闻言，李黎那股不对劲的感觉便更加强烈了。 　　他回忆起今天在地里时温珑跟他说的话。 　　哪个爱护自己孩子的母亲，会着急把还不到二十岁的女儿推出去呢？ 　　‘早早嫁出去，还能给家里省一笔开销……’ 　　李黎的唇色微微发白。 　　是被气出来的。 　　看见他的脸色，李桂芳却想歪了。 　　她只当是自己的口气太强硬，把人给劝退了。 　　这可不好…… 　　大脑迅速转了几圈，李桂芳忽然间转了语气。 　　“这样吧……彩礼钱我要的也不多。我姑娘的模样你也看见了，就是嫁给赵家，他们也是乐意要的。” 　　“要是赵家来上门提亲，这彩礼钱少说也得有个三五百吧。你要是肯出两百块钱，我就把女儿许给你。” 　　李黎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这是在嫁女儿还是在谈生意？ 　　而李桂芳见状，还以为自己开价太高了。 　　转念想想，他们李家村平常的彩礼也就四五十块，她要价两百块钱确实是翻了四五倍。 　　她犹豫起来。 　　本来她预期的彩礼钱也就是一百左右……要不试着再降降算了？ 　　“一百五，一百五总成了吧？” 　　李桂芳摆出平日里跟那些小贩砍价的语气，威胁道：“要是这价钱你都出不起，娶媳妇儿你就甭想了！” 　　语毕，她故作态度强硬地转过身去。仿佛李黎不同意这事儿，当真就成不了了。 　　李黎此刻已经是一肚子火。 　　但他越气就越是想把人从这个家里带出去。 　　他的语气有点冷：“过两天我就把彩礼钱给你。至于温珑愿不愿意嫁，不用你劝。我自己跟他说。” 　　李桂芳大喜。 　　他听出李黎的语气不好，更觉得自己是占了便宜。 　　“成成！我这就去把珑珑叫过来。你们俩也是准夫妻了，也该聊一聊。” 　　她笑呵呵地走出房门去叫人。。 　　李黎坐在板凳上，手指扣着膝盖，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这两天他算是看出来了，温珑那个父亲也是个没主意的，再摊上这么一个妈…… 　　他从前常常会怨自己的母亲，为什么偏偏把自己丢下来？现在看着温珑这母亲，却觉得有这样的妈还不如独身一人呢。 　　脑子里正乱时，温珑已经推开了门走进来了。 　　李桂芳在后面笑着跟她叮嘱些什么，然后便把门给拉上了。 　　李黎抬头看见人，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温珑动身坐在了他的对面。 　　“我妈同意了？” 　　“嗯。” 　　李黎放在腿上的手指收的更紧。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就这么过来，实在太莽撞了点。他跟温珑就认识了几天而已。 　　他怎么就没想过温珑会不愿意呢？ 　　这么想来，他跟李桂芳有什么区别？一样的不管她的意愿，擅自做主…… 　　李黎咬了下牙，“你要是不愿意，我就跟你妈说，把这事儿退了。” 　　“反正我之前就退了一次，错不到你身上。” 　　温珑顿了下。 　　“我没说不愿意。” 　　李黎被这一句戳的七荤八素。 　　但大脑清醒后，他又迷惑起来。 　　他大概是看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可她为什么愿意嫁给自己？ 　　毕竟，他们其实总共才见过几次而已。 　　“你看得上我？” 　　温珑点头，“你长得好。” 　　李黎：“……” 　　他半是高兴，半是心塞。 　　就为了他模样好？她都不看看他有没有内涵！？ 　　换一个模样更好的，她是不是也就高高兴兴嫁了？ 　　“我有点饿了。” 　　“哦……哦。” 　　李黎连忙起身，把李桂芳放在桌子上的一整包吃食全部抱了下来。 　　“你想吃什么？我瞎买的，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温珑随手挑了个铁盒子，慢吞吞拆开包装。 　　只有系统还在状况外。【怎么回事？这才见面几天。反派怎么忽然说要娶你了？】 　　温珑：不清楚。 　　而实际上，温珑对此再清楚不过。 　　今天中午在地里时，是她刻意提起李桂芳正在为自己找夫家的事。 　　李黎会跑来温家提亲也是她意料之中。只不过，她也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她尝了一口盒子里的点心，“你吃饭了吗？” 　　李黎茫然地看着她，诚实地摇了摇头。 　　他从地里回去，就直接带着东西过来了。 　　温珑伸手把手里的铁盒递向他。 　　“……” 　　李黎僵硬地往嘴里塞了几口她递过来的点心。 　　有点像是饼干，但是又比饼干软和许多……奶甜奶甜的。 　　“吃好了就先回去吧。” 　　“……啊？” 　　李黎的动作凝滞住。 　　怎么忽然叫他回去……她嫌弃自己？ 　　温珑只是将视线瞥向了房间的门。 　　李桂芳就在外面听着。 　　恐怕她的这个母亲得了一笔不小的买卖……现在最怕的就是自己这个女儿把这桩婚事搅砸。 　　李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顿时明白过来。 　　他绷着唇，因为见到温珑而被暂时压下去的火气，登时又上来了。 　　他压低声音，问道：“她跟你说什么了？” 　　温珑的声音同样放的很轻：“我妈说你有钱，我嫁过去是去享福……” 　　“叫我别惹你生气。” 　　李黎一张脸于是更黑了。 　　“别听她的。你随便惹，我不生气。” 　　温珑没忍住笑意。 　　“好。” 第88章 第五个世界8 　　叩叩。 　　李桂芳在外面敲响了房间门。 　　她进来以后, 打量了下李黎的脸色，确认这亲事没被温珑搞砸，脸上才重新堆起笑意。 　　她看着李黎说道：“那这事儿就定下来了？” 　　李黎抿住嘴唇, 冷淡地“嗯”了一声。 　　李桂芳自然不介意他的冷漠。 　　谁兜里少了一百来块钱，心情都不会好。 　　她问：“那你什么时候把彩礼钱给了？这彩礼一给, 你俩也能早早领证……” 　　李黎站起身。 　　“明天。我明天再来一趟。” 　　李桂芳脸上几乎都要乐开花了。 　　“欸，成成成！就明天就明天。” 　　“这两天你们就把证给领了。年前把婚礼啥的都给办了, 温珑就好住在你家了。” 　　此时已经到了一月份, 离过年也就剩下十来天的时间。 　　十天领证和办婚礼, 李桂芳此举简直是着急忙慌地把温珑往外推。 　　一想到明天手里就能多一百五十块钱, 她的眼睛几乎要放光了。 　　李黎皱着眉头, 不想往她的方向再多看一秒。 　　他对温珑轻声道：“我明天再过来。” 　　温珑点头。 　　…… 　　次日。李黎果然按照约定又来了一趟。 　　李桂芳拿到他带来的彩礼钱, 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她一口一个女婿叫着，似乎还指望日后能再从他身上抠出点什么？ 　　温诗雅看着她喜笑颜开地拿着那一叠钞票, 暗自皱眉。 　　为了这么点钱就把女儿给卖了…… 　　还有那个叫李黎的，看着长相好, 内里居然也是个只看脸的草包。 　　这才几天的功夫，就过来提亲了…… 　　她心中念头颇多，面上却不敢显露, 只是又抱着手里的书看了起来。 　　* 　　李黎是跟温珑两个人去村委会领的证。 　　红本本翻开，里面黑白照片上的两个人模样极为出色。 　　给他俩拍照的姑娘眼睛都亮了，拍完念叨了许多遍“般配”。 　　念叨的李黎一颗心都快飘到天上去了。 　　“婚礼……你想什么时候办？” 　　回去的路上, 李黎犹豫再三, 还是没忍住问道。 　　温珑沉默几秒。 　　“……我不太想办。” 　　“啊？” 　　他的语气似乎很吃惊, 温珑不禁偏头看他, “你想办吗？” 　　李黎张了下嘴唇。 　　他的确是想的……他这两天做梦都是她穿嫁衣的模样。 　　“没, 我听你的。” 　　“那就不办。” 　　“……欸, 行。”李黎应了一声。 　　温珑从这两个字里莫名听出几分委屈的意思。 　　她有些好笑。 　　也不是她不乐意办，只是有李桂芳在，到时候婚礼上必定有不少幺蛾子。她不希望他在结婚那天糟心。 　　把温珑送到温家，李黎便准备回去。 　　他家里现在还是空荡荡的，要在年前添置家具，还是得花一段时间的。 　　“急什么……”李桂芳忙拦住他，“现在证是领了，那婚礼你们打算怎么办？” 　　“女婿，你看你家里又没人，干脆在我家办算了。” 　　李黎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什么。 　　他这些年一个人生活在李家村，如果不是脑子精明，压根挣不了那么多钱。 　　他很快就看透了他这丈母娘的心思。 　　她这是收了彩礼钱不够，还惦记着参加婚礼的那些门户礼金呢…… 　　在温家办婚礼，有小女儿和温洪海帮衬着，李桂芳到时候定然会找理由把那些门户钱收进自己的口袋里。 　　李黎只觉得一阵反胃。 　　他并不在乎这么点礼金，就想好好跟温珑办个婚礼……但就算如此，在婚礼前遇见这样的事儿，也足够让人倒胃口了。 　　难怪，温珑说不想要婚礼。 　　“我不想办。”他冷淡道。 　　“不办？”李桂芳一愣，“为啥不办？” 　　“事多，麻烦。” 　　“这……婚姻大事还能怕麻烦？” 　　温珑就在边上，李黎不好把话说的太直接，索性拧着眉头不再出声了。 　　见状，李桂芳也不敢多说什么。 　　她知道这人不好惹，要不是看上她女儿，怕是不会任由她张口要那么多彩礼。 　　“嗨哟，这事儿你过两天跟珑珑再商量……那成，你就回去先忙着。” 　　李黎走后，李桂芳就把主意打在了温珑身上。 　　“他不想办婚礼，你也不知道劝劝他？”她的语气算不上好，甚至有几分埋怨的意思。 　　“妈不是你教我的吗……要给家里省些钱。办婚礼的费用不少呢。” 　　温珑轻勾唇角，仿佛真是一个懂事的乖乖女儿。 　　李桂芳被堵得哑口无言。 　　“这不该省的钱……” 　　“怎么就不该省了？”温珑淡淡反问道。 　　“以后我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也该为李黎省一些。” 　　“你！”李桂芳气的拍了下大腿，“你还没走出温家呢，胳膊肘就朝外拐了！？” 　　“妈，这可是你说的。之前你不是一直提醒我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也是你说，以后我就跟温家没有关系了，日后也不要朝咱家要钱。” 　　温珑抬眼看她，“要是你后悔了，也可以把彩礼退了。” 　　“……” 　　李桂芳恶狠狠地盯着她看了几秒，扭过身把大门一摔。 　　不知道找谁诉苦去了。 　　温珑安静地看着关上的大门。 　　原剧情里，李桂芳的结局可算不上好。 　　温诗雅高考成绩非常好，去外地念书也有省市的奖学金，李家村也给了她奖学金。 　　但是这些钱却被李桂芳扣了大半，只留了学费还有勉强支撑的生活费给她。 　　温诗雅上进、也有才学，但却绝对算不上善良之辈。 　　在那时，她就已经对李桂芳厌恶至极。 　　后来，她跟男主相识相爱，再次回来取户口簿登记结婚时，李桂芳又借机敲诈了一笔不小的彩礼钱。 　　如此一来，女主怎么可能还会再回来？ 　　李桂芳为原主找的夫家并不好，因而原主也是恨毒了她，而女主跟男主结婚之后就再没有回过李家村。 　　到了老年，李桂芳压根找不着依靠。 　　那一点彩礼钱乍一看不少，但是也就够花个几年的。 　　温珑回到房间，塞了一口李黎送来的点心。 　　她不太擅长报复人。 　　既然已经知道李桂芳后半生下场凄惨，她也没必要再多添一笔了。 　　* 　　“李黎，你最近怎么回事？” 　　李啸天惊讶地看着对门家门口摆放的家具。 　　这几天，他不止一次地看见李黎往家里搬东西。 　　“之前不是还舍不得花钱吗，怎么突然想起给家里修整修整了？” 　　他又上前看了一眼，“哟，还是全新的呢。” 　　李黎放下手里的柜子，“去邻村找木匠订的。” 　　李啸天丝毫摸不着头脑。 　　“你这是哪根筋又搭错了，我当年结婚的时候都没这么大阵仗。” 　　李黎摸索着手里的木料。 　　“没搭错，娶了个媳妇。” 　　“啊？” 　　李啸天一脸不可置信，“啥时候娶的？你可别是蒙我的……前几天你还说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媳妇呢。” 　　“那是前几天。”李黎丝毫没有被打脸的尴尬，“我现在后悔了。” 　　“……” 　　行吧。 　　“你娶的哪家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李黎忽地笑了，“叫温珑。” 　　“温珑……就是温家的大姑娘？”李啸天瞪大了眼。 　　“我当初不是还特意提醒你，那姑娘是城里回来的。” 　　“对，我这两天正想问你呢。” 　　李黎转头，“人家是在城市里生活过的，做什么事儿都比我讲究。上次你跟我说，城里的人天天都洗澡，还有啥要注意的不？我记一下。” 　　“……” 　　李黎又摸了摸手里的柜子，皱着眉问道：“这柜子会不会有点寒碜？你说我要是去城里定个几套赶得及不？” 　　李啸天后退一步，表情有一丝惊悚。 　　他这兄弟是不是被下了蛊了？还是碰上什么脏东西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守财奴吗？ 　　他试探般问道：“快过年了。咱们赶明儿去镇上买两个炮仗，过年庆祝庆祝。” 　　李黎古怪地看着他，“买那玩意儿干什么？你钱多的没处去啊。” 　　李啸天顿时松了口气。 　　人应该还是那个人。 　　片刻后，李黎忽然重新转过头。 　　“你娶媳妇的时候有打首饰吗？哪家店做首饰做的比较好……” 　　他顿了下，又问道：“你刚说的炮仗是在哪买的？我记一下，没准她喜欢呢。” 　　李啸天：“……” 　　作者有话说： 　　李桂芳基本下线啦~ 第89章 第五个世界9 　　年前几天, 温珑从温家搬到了李黎的家里。 　　她进门的时候，李哥就围在她的脚边乐颠颠转着圈，一直汪汪叫着。 　　温珑的东西不多, 就几件衣服，旁的就完全没有了。 　　李桂芳吝啬到就送了她一床被子作为嫁妆, 李黎一气之下便没有带过来。 　　把一床破被子带过来，李桂芳不觉得磕碜, 他还嫌弃呢…… 　　“你不是说你家挺空的？”温珑张望了一圈, “也还好啊……” 　　她注意到有一大半的家具都是崭新的, 又接着问道：“是新添了很多东西吗？” 　　李黎缩着手脚走在她前面。 　　“……嗯。” 　　分明这里是他的家, 可如今多了个人以后, 他却浑身都不自在。 　　一想到从今天起, 这个屋子里就多出来一个她，他的神经就开始亢奋, 怎么都无法像平常一样自然。 　　不过在温珑面前，他大概从来也没自然过。 　　温珑看着连木香都没散去的家具, 暗自讶异。 　　结个婚，也用不着这么大阵仗吧？ 　　“你饿了吗？我去做饭。” 　　“你想吃焖鸡肉还是红烧肉……我昨天还去市场里买了鱼，但是放了一宿, 我怕不太新鲜。” 　　温珑咋舌：“怎么买这么多？” 　　她忍不住劝道：“有钱也不能这么花，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以后还长着呢…… 　　李黎的心脏被这一句话戳得死死的。 　　他脑袋里一瞬间变空了，只能机械地点着头。 　　“不过快过年了, 买点肉也挺好。” 　　“鱼昨天买的, 现在天气这么凉, 肯定是放不坏的。我待会儿把鱼和鸡裹上面炸了, 能一直留到过年呢。” 　　李黎抿住嘴唇。 　　他是娶她来当媳妇的, 怎么一进门就要干活了？ 　　“……不着急, 你先歇着。” 　　“我买了不少东西，还没给你看过。” 　　李黎想起温珑刚才劝告的话，顿了下，画蛇添足般又加了一句：“因为快过年了……就买的多了些。” 　　温珑侧目。 　　因为快过年所以才买的东西？一个守财奴说这样的话，听起来可信度不太高。 　　李黎带着她走进房间。 　　房间的窗户都贴着大红色的窗花，墙上也是囍字的剪纸。明显是按照婚房的规矩布置的。 　　他打开衣柜，从最里面取出来一个红色的盒子，然后递给温珑。 　　“给你买的。” 　　温珑打开一看，一个分量不小的金镯子静静躺在里面。 　　金子在什么时候都不便宜。 　　她皱着眉。 　　“你花了多少钱？” 　　李黎垂头看着她，“没你想的那么贵。” 　　“金子是我早些年在金价下去的时候买了一点。本来是想之后什么时候再卖出去的……” 　　“打镯子的时候就加了一点金子，不贵的。” 　　温珑叹了口气。她抬手探上李黎的额头。 　　“我觉得，你得冷静冷静。” 　　如果李黎只是买了些肉和吃食，她都不会多说什么……可这么重的一枚金镯子，属实是有点奢侈了。 　　自打温珑与李黎认识到现在，两人几乎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哪怕是领了结婚证之后，也从来没有拉过手。 　　故而那只带着凉意的手并没能让李黎额头的温度降下去，反而更烫了。 　　而手心就贴在他额头上的温珑，则很明显地体会到温度往上攀升的感觉。 　　还别说……怪暖和的。 　　温珑得寸进尺地把两个手都贴在了他的脸上，一左一右刚好盖住了两边的脸颊。 　　她觉得怪有意思，不自觉便翘起唇角。 　　“快冷静冷静……” 　　李黎垂着眼，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泡在了蜜罐子里腌渍过一遍，然后被温珑串起来放在架子上烤。从里到外都是甜的，从头到脚都是烫的。 　　他一动也不敢动。 　　分明在外头，面对旁人时，他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可现在在这儿，他什么也不敢做。只能指望温珑再主动一些，再与他亲近一点。 　　温珑□□了他的脸颊约莫一分多钟，才慢腾腾放下手。 　　李黎也稍微冷静下来。 　　他把那只镯子戴到了她的手上。 　　“在你家时我不敢送你，怕被人惦记着。” 　　有李桂芳在，如果被她看见，指不定又得打什么鬼主意。 　　温珑抬起手晃了一圈。 　　金灿灿的，跟她颜色略深的厚实棉衣其实并不太搭。 　　李黎的关注点跟他不太一样。 　　他觉得那镯子戴在那段如葱白似的白生生的手腕上，简直惹眼过头了。 　　温珑戴了一会儿，便摘下来还给他。 　　李黎愣住。 　　“不喜欢吗？” 　　温珑笑了。 　　“这么大个金镯子，我戴出去不怕招摇啊？” 　　李黎应了两声。 　　……也是。 　　他把镯子收进盒子里，然后放进衣柜里最深处的角落。 　　温珑：“好了，从今天起一直到过完年，你都不准再乱花钱了。” 　　李黎没忍住去抓她的手，绸缎般的细腻触感被他捏在手心里。 　　“我还有七百块，是我全部的家底。我不乱花了，都给你管着。” 　　温珑的眉心皱起来。 　　“我不要。” 　　她很清楚，这些钱对李黎很重要。那是他这十几年来安全感的唯一来源。 　　眼前的人又不说话了。 　　温珑叹了口气，“我管着你，是一样的。” 　　‘我管着你’…… 　　李黎的脑子又开始晕晕乎乎。 　　“李黎？” 　　李啸天的声音远远地从外面传来。 　　“有人来找。”温珑把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 　　“哦……” 　　“我这就去。” 　　温珑在房间里呆了一会儿，听见两个人走近的脚步声还有谈话声。 　　“今儿我媳妇去城里买年货了，等明儿了就过来。她知道妹子今天进门，叫我先过来看看……” 　　房间的布帘被李黎掀起来，后面跟着一个温珑没见过的人。 　　“这是李啸天，住我对门。”李黎介绍道。 　　温珑想了想，觉得这人年纪应该比她大几岁，就喊了一声“李哥好”。 　　李啸天笑得憨厚。 　　“别叫我李哥了，听着跟李黎他家狗似的……” 　　“叫哥就成。” 　　李黎一张脸顿时黑了。 　　占谁便宜呢？她都没喊过自己“哥”。 　　“别听他的，直接喊名字就行。他比我小，该叫你一声嫂子。” 　　李啸天目瞪口呆，“李黎，我就比你小半岁。” 　　而且，之前他们一直都是叫名字的，哪里在乎谁大谁小？ 　　李黎掀起眼皮，“那也是小。” 　　“成吧，成吧。”自知自己说过不过他，李啸天索性放弃辩驳。 　　况且论辈分，李黎说的也没错。 　　“嫂子好。”他很自然地改了口。 　　李啸天大笑着调侃，“原来嫂子这么漂亮，我就说嘛，难怪能把李黎迷成这样。” 　　李黎压着眉头，“说什么呢……” 　　她就是不那么漂亮，他也喜欢她。 　　作者有话说： 　　有点中暑了QAQ，头疼到码不下去辽，所以只有一点点。 　　中暑的原因是，我大中午在老家没有空调的室内吃了火锅，然而我家今天有四十度…… 　　最近一直看到评论催日六日万的，这周三开始我试着日一日ヾ(??▽?)ノ 第90章 第五个世界10 　　李啸天待了一会儿, 留了两块钱的礼金钱就起身离开了。 　　李黎在村上人缘不差，谁有什么活一般都会叫他，因为李黎确实能干。 　　但他这人在村上又几乎不怎么露面, 别人家红事白事要随的份子，他也基本上没去过。因而今天除了李啸天之外, 也就没什么人会再过来了。 　　他原本会担心温珑嫌弃没有排场，后来发现她神色如常, 也就放下了心。 　　晚上临睡前, 他还惦记着李啸天说城里人要天天洗澡的事儿, 于是在灶房里烧了一大锅的水用来洗澡。 　　但这时候毕竟是冬天, 而且李啸天口中所说的明显是谣言。当温珑看着他端进来的一大桶水, 愣了下。 　　她原本只是打算洗个漱就好了的…… 　　但水已经放在这儿了, 温珑最后还是用热水简单擦了个身子。 　　反倒是李黎，怕她嫌弃自己, 便躲着温珑在灶房倒了几盆热水，还给浑身上下打了香皂, 勉强算是洗了个澡。 　　“怎么这么久？” 　　温珑洗漱完，等了好半天才等到他从灶房重新回来。 　　“哦，去了个厕所。” 　　李黎是短发, 寸头。洗完头发打湿了以后，有在灶房有烧水时未燃尽的柴火煨着，此时回来的时候已经完全干透了。 　　仗着头发干了, 他觉得温珑看不出来, 就扯了个谎。 　　温珑的鼻翼很轻微地翕动了下。 　　她闻见了很明显的皂角的香味。 　　李黎避开她的视线, “咳, 我去把被子暖上。” 　　在李家村这样的乡下, 每年的冬天都是很难过的。尤其是年前还有过年这段时间, 是整个冬天最冷的日子。 　　李黎其实不怎么畏冷。从他在地里干活，穿个单衫就看得出来。 　　往年他的冬天也就是毛衣加个薄外套这么过去的。 　　可现在温珑嫁过来了，自然不能跟从前一样凑合。 　　这时候炉子本来就不常见，炉子烧的火炭也很少有人会卖。 　　李黎把烧饭时没烧烬的柴禾夹出来放到坛子里，封上以后成了木炭。 　　家里有个火盆，木炭一放倒是能取暖，只是木炭的量到底是不够的。 　　好在现在深冬时节，各家各户也都窝在自己家里，平日里不怎么出门走动。一点炭火放在房间里烧完，门窗封严实这点暖气还是能撑个大半天。 　　剩下最重要的就是晚上睡觉的取暖方式。 　　乡下的炕很多都是火炕，李黎家的也是同样的构造。 　　冬天在下午或者临近晚上的时候，烧点柴火塞进火炕的坑洞里，然后把被褥铺在炕上存热。晚上再睡觉时跟电褥子效果差不多。 　　李黎这么些年几乎没怎么烧过火炕。 　　一是嫌麻烦，二是他本身火气就旺。烧了以后反而热的睡不着，第二天没准还会上火。 　　当然，他知道温珑跟自己是不一样的，今天早早就把火炕烧好了。 　　李黎先是只铺了一床被子。 　　铺完之后，他的手放在床上另外一叠整理好的被子上，却迟迟没有动静。 　　按理来说，他跟温珑已经结婚了，睡在一块儿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功能正常，精力又足，对那种事……自然是想的。 　　可是，他跟温珑总共就认识了半个多月的时间，甚至牵手还是今天她进门才有的。 　　他不免担心，温珑会不会觉得进展太快？ 　　而且他们没办婚礼，就没有洞房。 　　少了这个由头，李黎实在没法厚着脸皮开口。 　　他终究还是又铺了另一床被子。 　　温珑看见了，没说什么。 　　于是在新婚之夜，他们两个人平行着睡在两张被子里。 　　被子之间的距离靠得很近，但用处不大，是想偷偷牵个手都困难的程度。 　　李黎躺在床上，勉强装模作样地睡了一个小时。 　　听见身边人的均匀呼吸声后，他才睁开了眼。 　　白天只是看着温珑他就亢奋得要命，现在她就睡在他身边，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李黎本来心里就挺燥，这会儿烧了炕，后背便更加烫得慌。 　　晚上才刚洗过澡，但他身上却开始涔涔冒汗。 　　他忍了十几分钟，实在受不住，长腿一踢把被子蹬远了。 　　窗外的冷风从窗户的细小缝隙里钻进来，吹到他身上。 　　李黎没觉得冷，反而感觉挺凉快。 　　但这凉快劲儿他没享受太久。 　　过了片刻，他听见身边细细簌簌的响动。 　　是温珑醒了。 　　李黎忙闭住眼装作睡着，一动也不敢动。 　　他感觉到温珑似乎在向他靠近，心脏跳的愈发快。 　　她要做什么？ 　　温珑的手臂从他身上掠过。 　　下一刻，那被李黎踢到一旁的被子重新安然地盖在了他身上。 　　然后，她才躺回去接着睡觉。 　　“……” 　　李黎整具身子都被这动作捂热了。 　　被子里的热量重新聚起，从火炕的坑洞传过来的热度烧的他口干舌燥。 　　可他舍不得把被子再推开，只好忍着热意，带着一身汗熬了一整晚。 　　…… 　　次日，温珑醒的很早。 　　她坐起身子准备起床去厨房，把过年用的肉食准备了。 　　她一动，李黎也跟着醒了。 　　李黎平时起床的时间要比这还早一个小时，不过昨晚前半夜热的没能睡着，这才一觉睡到现在。 　　温珑见他醒来，微笑着说道：“早上好。” 　　李黎愣了下，“哦……早上好。” 　　他的声音干哑的厉害，不像是刚起床的鼻音。 　　温珑偏头。 　　“感冒了吗？” 　　李黎连忙清了清嗓子，“没有。” 　　但是没起到什么作用，他的嗓子跟刚刚一样，几乎只剩下气音。 　　温珑听这动静，也不像是感冒的声音。 　　她探出手，在李黎的脖颈上碰了一下。 　　有点烫。 　　她又摸了摸李黎被窝的温度。 　　更烫了。 　　她讶异道：“上火了吗？” 　　李黎咳了两声。 　　“可能是昨天火炕烧的太旺了……没事。” 　　“我昨天看着你烧的，还好呀……”温珑蹙起眉头。 　　而且她昨晚睡的也挺舒服，没感觉到太热。好像他们两人睡的不是同一张床。 　　她忽然想到李黎平时白天穿的衣服，再冷的天也就是毛衣跟外套。 　　而且看起来丝毫没有被冻着的样子。 　　人和人的体质不同，有些人天生火气大，不畏寒。 　　她于是说道：“今天就别弄了，我昨晚也没觉得太冷。” 　　李黎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但被温珑迅速驳回：“听我的。” 　　“……欸。” 　　…… 　　这时候地里已经没什么活需要干了。 　　李黎就在家里陪温珑准备了一整天的年饭。 　　他们只有两个人，过年也吃不了太多，一天的时间就把所有肉类都处理好了。 　　温珑进门前，李黎专门把整个屋子都彻底扫了一遍，也不需要在年前大扫除。所以年饭弄完，一直到过年的这十几天，就清闲下来了。 　　往年的这种时候，他基本上都是在城里或者李家村找点活干。 　　他一个人住，过年跟平时也没太大区别，甚至过年期间的工钱还能高出一倍来。 　　但从今年开始，他以后的每一年春节都会在家悠哉游哉地度过。 　　今天夜里，李黎被温珑监督着没烧火炕。 　　临睡前，他又问了温珑一遍：“觉得冷不？” 　　“冷的话我现在去烧点玉米秆子，等到半夜就暖和了。” 　　温珑看了他一眼，“快睡。” 　　“……哦。” 　　李黎熄了灯，钻到被子里。 　　今天的天儿似乎比往常还冷一点，他这么盖上被子也就是觉得刚刚好。 　　黑暗中，他的视线不自觉往旁边的位置瞥去。 　　但温珑没什么动静，他一时间也分辨不出她有没有睡着。 　　他还是睡不太着，加上明天也没什么事干，索性就一直睁着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身边的人很轻地动了动身子。 　　月光从窗户中透进来一点，他看见旁边的被子忽然鼓起一团，是温珑把身体蜷了起来。 　　人冷的时候，睡觉的时候会下意识蜷缩在一起。 　　李黎翻身，轻声问道：“冷吗？” 　　他等了一会儿，才听见略有些闷的一声：“……有点。” 　　温珑今天早上一本正经地让李黎不要烧火炕，结果现在自己却冷的直打哆嗦，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李黎皱着眉，把手伸进被子摸了下她的手。 　　一片冰凉。 　　现在再烧玉米秆肯定是来不及了。 　　“我的被子也给你盖上。” 　　温珑自然没答应。 　　“不行。就是身体再好，不盖被子明天也得感冒。” 　　说完，她感受着李黎手心的温度，嘀咕一声：“怎么你手就这么热。” 　　“……” 　　李黎心头一跳，忽然将她的手攥得紧了些。 　　“我……” 　　他的嗓子有点干哑，“我身子也热。” 　　温珑侧过头，看着他。 　　黑色的眸子在月色下微微发亮，连视线似乎都平添了几分旖旎。 　　类似于准许的暗号，让李黎整个人都烫了起来，大脑的神经在这一声之后变得格外亢奋。 　　温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钻进她被子的暖烘烘的躯体抱住。 　　像个人形暖炉。 　　“我今天洗了澡了，不脏。” 　　温珑失笑。 　　“怎么还特意强调……” 　　李黎抱着她，“我怕你嫌弃。” 　　温珑缩在他怀里，鼻尖贴着他的胸腔，能闻见带着暖意的皂角香味。 　　“不嫌弃。” 　　说完这一句，她睁着眼再没开口。 　　被人形暖炉抱着的确很有用，没几分钟，温珑就觉得暖和起来。 　　李黎似乎睡着了，胸腔的起伏很平稳。温珑于是也闭上眼，过了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到了后半夜，那个已经“睡着”的人忽然动了一下。 　　那被控制的很好的呼吸这才暴露了几分端倪。 　　李黎的呼吸有点重。 　　他试探性地轻轻叫了声温珑的名字。 　　当然没有人回应他。 　　他这才弓起背，借着月色，轻轻地亲吻了下她的唇。 第91章 第五个世界11 　　大概是第一次偷亲之后尝到了甜头。之后的半个月里, 李黎总是熬到半夜，一直等到身边的人陷入深度睡眠的时候，爬起来偷偷亲她。 　　开始嘴唇碰一下就能满足地咂摸着嘴睡觉, 慢慢的，唇瓣相贴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一次两次还能走运, 可坏事做的多了，时间一长总会被发现。 　　温珑某一日睡得不大踏实, 半夜被脸上的痒意弄醒。 　　一睁开眼, 便对上了李黎那双离得很近的黑漆漆的眸子。 　　“……” 　　她没被吓到, 李黎反而被吓了一跳。 　　他慌慌张张的撤开身, 身体的肌肉绷得紧实, 看起来十分僵硬。 　　温珑半睁着眼睛看他, 眼睫轻轻眨动了下，嘴唇上残留的温度让她很容易想通李黎方才做了些什么。 　　她的困意还没散, 迷迷糊糊问道：“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如果想亲她，直接说不就好了？ 　　李黎却愣住了。 　　“你, 不介意我……这样？” 　　温珑顿了下，反问道：“为什么会觉得我介意？” 　　“……” 　　李黎不出声，温珑就垂着眼睫自己想原因。 　　她一直以为, 李黎如果想要亲吻或是希望有更多的接触，应该会直接提出要求。 　　可现在看起来，他好像忍了很久…… 　　他认为自己会介意, 是因为觉得她没那么喜欢他？ 　　温珑在与恋人的亲密行为上并不怎么主动, 但这不意味着她不喜欢。 　　现在她的思维被李黎的行为扳过来一点。 　　也许再主动一点, 会让他自在很多？ 　　温珑反思了下自己。 　　她伸手环住李黎的脖子, 主动亲了下他的嘴唇。 　　“我不介意。下次要亲就早一点儿, 别总熬到半夜。” 　　她就说这段时间看李黎眼睛下方有点发黑, 像是没怎么睡够。 　　说完，她打了个哈欠，趁着困意还在，便闭上眼准备接着睡。 　　李黎怔怔地“哦”了一声，实则半天都没从她的亲吻中反应过来。 　　他一下子明白过来一件事情——他完全不必像这样偷偷摸摸的。 　　他可以再放肆一点。 　　“……珑、珑珑？” 　　认识到这一点，李黎忽然就没了睡意。 　　他觉得自己似乎可以试探的更多一些。 　　他小心地亲了一下温珑的额头，然后是鼻子、脖颈……一直把怀里的人骚扰到睡意全无。 　　温珑无奈地又睁开眼，但并没有生气。 　　而且，她被这动静弄得也睡不着觉了。 　　李黎直勾勾的看着她。 　　银色的月光落在他的眼瞳中，那双眸子仿佛也带上了一点银色的光。 　　像一头饿极了的狼。 　　温珑把他从自己的颈间扒拉开，然后仰头吻上了他的唇。 　　她好歹经历了几个世界，在这种方面的经验还是比李黎要强点儿的。 　　最能证明这一事实的，就是她不会像李黎那样，只会胡乱地用用嘴唇摩擦。 　　李黎只感觉到嘴唇上被湿热的舌尖碰了一下，那轻微的痒意足以让他浑身发麻。 　　他僵硬了一秒。 　　这半个月里，每当偷偷亲她时，他的本能一直叫嚣着再更深入一些……但他不敢。 　　他一边担心温珑会醒来，又觉得那样的行为，不在他所理解的认知当中。 　　他迟缓地张开了唇瓣，有样学样地探出舌尖。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李黎动作越来越凶，舌尖纠缠时发出的暧昧水声愈发清晰。 　　其余的感官逐渐变得模糊。他甚至不曾意识到，自己已经把怀里的人牢牢锁在臂弯内，一条腿侵略性地勾着她的双腿。 　　温珑觉得再放任下去，她今晚恐怕就没法睡了。 　　她于是推了下李黎的前胸。 　　可惜李黎的身子已经麻了一半，压根没感觉到这一点微小的力道。 　　温珑无奈，只好艰难地抬起手，戳了戳他的喉结。 　　李黎的动作这才稍微放缓了些。 　　见状，温珑于是又戳了一下。 　　李黎磨磨蹭蹭地分开唇瓣，看向温珑的眼里是不曾消解的欲.望还有茫然之色。 　　他偏头，本能似的准备又蹭上去。 　　“先等等……”温珑打断他。 　　她抿着唇，“我得先问问，你今天想做到什么地步？” 　　李黎的理智回笼了一点儿。 　　温珑又问：“做到最后？” 　　她的问话太过直白。李黎被刺激的耳根直发烫，含糊地应了一声。 　　其实，他压根没想到还有到最后这种可能…… 　　他脑子晕晕乎乎的。 　　温珑的话把他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欲.望全部都勾了出来。 　　温珑跟李黎打着商量，“要到最后，后半夜就没法睡觉了。” 　　“剩下的能推到明晚吗……” 　　她作息一直都没怎么变过，待会儿还想睡会儿呢…… 　　李黎红着脸，头一次没有顺着她。 　　他用嘴唇亲了亲她的手心。 　　“明晚还有明晚的……两天的放在一起，我怕你难受。” 　　温珑：“……” 　　她别过脸，“放在一起怕我难受，连着两天就不难受了？” 　　李黎厚着脸皮接着吻她，动作时还有点心虚。 　　他其实想连着……很多天。 　　但是这话，他很狡猾地没有说出口。 　　…… 　　第二天温珑起的很晚，身边并没有人。 　　凌晨做完之后，她没多会儿就睡过去了。反而是李黎，出了力却也不觉得疲惫，一大早上就起来不知道在厨房忙活什么。 　　房间里的火盆不知何时添上了木炭，烧得正旺。整个屋子都是暖融融的。 　　年已经过完了，再有半个来月，气温就会慢慢升上去，一直到月末迎来春日。 　　她跟李黎就没法再悠闲下去了。 　　温珑在被子里墨迹了一会儿，才慢腾腾坐起来。 　　屋里的温度不低，但是大冬天从被子里出来依旧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加上她今天罕见的有点犯懒，便裹着被子迟迟没有穿衣服。 　　她忧愁起来。 　　最近人越来越懒了，她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吱呀。 　　房间的门被人推开。 　　自然是李黎。 　　他提着桶热水，看见的就是温珑睡眼惺忪地把自己团成一团的景象。 　　李黎很少从她身上看到这种神情，像一只睡饱了却依然不想睁眼的猫儿。 　　他觉得很可爱。 　　他放下水桶，在原地看了温珑几秒，还是没忍住走上前亲她的眉心。 　　温珑眯着眼睛，“没洗脸呢……” 　　李黎隔着被子抱她，“再睡一会儿？” 　　温珑摇摇头，“还是起吧。” 　　她又问：“你刚刚去烧水了？” 　　“嗯。现在烧好了，锅里熬着粥……”李黎顿了下，小声又道：“想洗洗吗？” 　　昨晚他没什么经验，最后弄的一片狼藉……虽然收拾了，但是没用热水洗过总是不舒服的。 　　“嗯。” 　　得到回答后，李黎就把水盆什么也都拿了进来。 　　“我就在外面候着，你想要什么就叫我。” 　　温珑应了一声。 　　等她穿好衣服擦完身子出去的时候，李黎就在外面坐着。 　　李哥窝在用旧外套缝制的垫子上，见她出来抬了下头。 　　大概是觉得脖子冷，它摇了下尾巴就重新把自己缩成一团。 　　见她出来，李黎站起身。 　　“饿吗？锅里的粥也好了，我去舀饭。” 　　温珑实在没什么力气了，就没跟他抢活干，把凳子放好以后就坐在一边逗李哥玩。 　　过了一会儿，李黎把两碗熬得稠乎乎的粥端上桌。 　　温珑看清碗里盛着的红色米粥时，握着勺子的手指顿了下。 　　粥是普通的米粥，里面加了点红豆。 　　但是她的跟李黎的不一样。 　　她的碗里，最上面铺了满满一层大红枣子，几乎看不见下面的米。 　　用个形容，大概就是加了大半杯料的奶茶…… 　　她抬起眼，看着对面的人陷入沉默。 　　李黎脸有点红。 　　“补气血。” 　　他知道自己没节制，可这种事又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住的。 　　为了她身体好，还是得多补补。 　　温珑静默两秒，终于还是拿着勺子舀了颗枣子。 第92章 第五个世界12 　　冬日一过, 春夏要干的活便多了起来。 　　李黎每天扛着东西去地里，唯一不同的是，他如今中午也有了带过去的午饭。 　　偶尔温珑提前做完饭闲下来, 也会去地里给他帮帮忙。 　　但大多数时候，李黎都是不让她下地的。顶多是天阴下来的时候, 温珑能在边上拔拔草。 　　用李黎的话说，只要她坐在那看着他, 他就高兴。 　　李啸天大概是唯一一个见证他真香现场的人。 　　他眼睁睁看着李黎从一个对娶妻不屑一顾的守财奴, 变成一个老婆奴。 　　春天的时候, 李黎还能如胶似漆地跟温珑呆在一起。但时间一到五月份即将入夏时, 他被拒绝的次数就多了起来。 　　就连晚上睡觉, 温珑都要离他远远的。 　　李黎看着离他老远坐在炕沿的人, 近日来的不满终于到达极限。 　　“你最近一直避着我，晚上也不怎么……”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 　　但温珑理解了他的意思。 　　她无奈道：“你身上太热了……” 　　冬天的时候当暖炉挺舒服的, 现在气温上去，被他搂在怀里就是遭罪了。 　　晚上凉快些抱一抱还好, 可他又摸又蹭的，没多会儿就热出一身汗。 　　李黎睁大眼，“这才五月份！” 　　“等到了六七八月更热的时候, 你岂不是都不让我靠近了？” 　　温珑沉默几秒，然后点了点头。 　　李黎：“……” 　　他磨了下牙，站起来把人从炕沿边上捞了过来。 　　他浑身都是热的, 几分钟时间就把温珑烘出一身汗。 　　实在到了该去做饭的时间, 他才撒开手。 　　“李黎, 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李黎的眼睛看着她。 　　温珑说道：“七月中不是高考吗？我想再去一次。” 　　就这样一辈子留在李家村并不是不行, 可她能够做的事太少了。 　　她本来就不是闲的住的人, 如果只靠每天做饭打牌来打发时间的话, 于她而言其实有点痛苦。 　　她想要有书看，有很多事可以去做。 　　李黎忽地愣住。 　　高考？ 　　这个词在他的世界里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过。 　　他在念书的时候常听那些老师说，未来参加考试能进更大的城市改变人生。后来辍学以后，他就再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了。 　　不过一些简单的常识他还是明白的。 　　村子里不少学生都会去考试，可能考上大学的寥寥无几。 　　要考上大学需要很长时间的备考……然而现在已经五月份了。 　　距离七月中旬的高考，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此前他从来没看见温珑有拿著书学习过。 　　“好啊。”他笑着道。 　　“李啸天他媳妇之前就参加过高考。过会儿我去找她问问看看书还在不？” 　　他的笑容有点勉强，可李黎没有意识到。 　　他在温珑说出要参加高考这句话时，心里闪过了一丝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慌乱。 　　但他很快便镇定下来。 　　参加高考对有些人来说都是一件意义很重的事。即便明知道不可能，但却还是想用力去试试。 　　他觉得温珑也是这样的想法。 　　李黎并不觉得温珑能够真的考上大学。 　　不是他不信任她，只是复习的时间实在太短。而能够上大学的人又需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 　　他尽自己所能的鼓励温珑。 　　“从现在到考试还有两个月呢。你那么聪明，只要好好看书，两个月的时间说不定真能考上呢。” 　　温珑弯着眉眼。 　　“从哪看出来我聪明的。” 　　李黎捧住她的脸，重重亲了一口。 　　“不知道，反正你就是聪明。” 　　…… 　　这之后的两个月，温珑也很少翻出书复习。 　　她基本就是早上看一会儿，然后等太阳快落山时在外面翻翻书，也没有做什么练习题。 　　李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本该去提醒他，应该要好好复习。可是他不知为何，并没有这么做。 　　相反，温珑的懈怠让他觉得极为安心。 　　他隐约察觉到自己心里似乎有某种阴暗的想法。但他不愿去细想。 　　* 　　七月中旬，高考前两天。 　　由于高考的几个考点都设在城市里面，温珑就和李黎一起在附近找了个房子，租了两天。 　　考试那天，温珑在李黎的目光下进了考场。 　　这个世界的考试难度对她来说并不成问题。 　　如果连之间经历的小世界的时间也算上，她就拥有了一千年的知识储备。在这么漫长的时间里，她放在学习上的时间依旧非常可观。 　　三天的考试时间很快就过去。 　　走出考场，她上前牵住李黎的手。 　　“回家吧。” 　　她没有提及有关考试的话题，李黎只当她发挥的一般，于是也没有再多问。 　　从考场往外走时，他们还碰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温诗雅和李桂芳。 　　不过李桂芳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只有温诗雅在瞥见他们时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又皱着眉头移开视线。 　　大概是觉得温珑只是过来凑个热闹而已。 　　她跟温珑如今名义上是姐妹，实际早就已经是两个陌生人了。 　　…… 　　大半个月后，七月底。 　　各地的高考成绩都陆陆续续公布。 　　高考的成绩单通常是邮寄过来的，不过学校的老师会提前去教育局统计好所有人的成绩，有些在学校里念书的孩子已经提前知道了录取消息。 　　因而在成绩出来的第一天，温诗雅全县城第二十一名的高考成绩便传遍了整个李家村。 　　温家内，道喜的，祝贺的声音纷至沓来。 　　温珑不用去看也知道，现在的李桂芳估计已经乐开花了。 　　唯一让她意外的是，女主的分数比原剧情中要低不少。 　　温珑：系统先生。我记得原剧情里女主的成绩应该排在了县城的第三名才对，现在怎么是二十出头了？ 　　【大概是因为你的到来产生的蝴蝶效应。你跟李黎在年前就已经结婚了，可是原剧情里由于原主一直不同意跟人相亲，一直到三四月份才被李桂芳拖着嫁了出去。】 　　【你也了解李桂芳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你从温家搬出来之后，她的矛头就开始对准了女主。应该是这这个原因影响了温诗雅的学习状态。】 　　温珑若有所思。 　　的确有这种可能。 　　她微微拧起眉头：不过如果只是二十一名的话。女主恐怕没有办法考到男主所在的大学了。 　　二十一只是县城里的学生排名，排到省市的话，这样的名次就显得不够看了。 　　上大学是绰绰有余，可要是去那最顶尖的几所基本没有可能。 　　【目前看起来是这样。不过剧情的影响力还是很强大的，他们也许还是会以某种方式相遇。】 　　“珑珑，你的信。”李黎的声音打断了温珑与系统的对话。 　　他手里拿着一封信件，从门外走进来。 　　李黎把手里的信封递给温珑，视线却一直没有移开。 　　温珑撕开封条取出里面的成绩单。 　　物理：91；政治：94…… 　　李黎站在她对面，成绩单上的字他没有办法完全看清。 　　温珑的表情非常淡定。他反而一直在紧张的舔着嘴唇。 　　温珑接着往下看，看到最后一栏的县排名上面的数字，是“10”。 　　她考试的时候有意控着分，分数没有特别高。这样的成绩足够用了。 　　她弯着唇角笑了，把单子递给李黎看。 　　“我有学上了。” 　　李黎接过来，看清上面的所有数字。 　　第十…… 　　那比她妹妹还有再往前进10名。 　　他这两天听见村里的人都要把温家小女儿夸疯了，说她一定能上个好大学。 　　可温珑考的比他还好。 　　他好像是为她高兴，然而心中那股强烈的慌乱感却无法忽略。 　　温珑注意到他有些发白的唇色，起先还以为是他太激动了。 　　但她很快发现并不是这样。 　　李黎的表情不像是高兴，反而有点害怕。 　　她奇怪地蹙起眉。 　　“李黎？我考上大学你不高兴吗？” 　　李黎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有，高兴。： 　　他忙把成绩单还给她。 　　”这是好事儿。我去村头那儿买只鸡回来，庆祝庆祝。“ 　　温珑看着他的背影，唇瓣轻轻抿住。 　　这又是怎么了？ 第93章 第五个世界13 　　饭桌上的土豆炖鸡香气四溢。但桌上的两人都没什么吃饭的心情。 　　李黎笑着帮他舀了一大碗。 　　这次炖的刚好。 　　温珑看出来他的的强颜欢笑。 　　为什么不高兴？ 　　李黎的表情一僵, 脸上的笑意也缓缓散了。 　　“我没念过几年书……读到初一就辍学了。” 　　“可你是高中毕业的，学历比我高。” 　　“就为这个？”温珑皱眉。 　　“当然不是。你学历高是好事……”李黎垂下眼皮。 　　他可以赚很多钱让她过上很好的生活，可是除了钱以外, 他却一无所有。 　　温珑考上了大学，那是他这辈子都没办法到达的世界。 　　她会进城, 认识许多知识分子……她的见识、眼界宽了，还会甘心跟他这个没文化的人在一块吗？ 　　等她进去大学, 会发现有太多比他好的男人。 　　所以他很害怕, 甚至阴暗地期望她能够永远留在李家村这个小地方。 　　可是, 她总是要发光的。 　　李黎再抬眼时, 心中所想丝毫没有表露在脸上。 　　“我就是发愁……你报志愿该怎么报。” 　　“我没念过高中, 不懂报志愿是什么流程。” 　　温珑没信他的话, 却也没戳破他。 　　“我的成绩能报的学校就那几所，没什么可纠结的。。” 　　“那……能挑最近的去上吗？”李黎喉结紧张地滚了下。 　　温柔看着他, 没有急着回答。 　　她的可选范围内，距离最近的那所大学, 坐火车去只要半天的路程。 　　她犹豫的是，以她的成绩，其实可以去读男主所在的学校。而李黎的生母也在那座城市。 　　她问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有想过再见你妈妈吗？”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忽然问这个问题, 但李黎还是如实回答：“不想。” 　　他皱起眉，“一点儿也不想。” 　　如果不是他自己挣扎到现在，恐怕早就已经饿死了。 　　无论他的母亲从前是为了什么理由抛弃他, 他都不想再与她见面了。 　　那只会让他心怀恨意。 　　“……好。” 　　“那就报考最近的吧。” 　　李黎稍微松了口气。 　　…… 　　两日后, 温家。 　　继李家村的村民们过来道喜之后, 村委会也派了人来道贺。 　　村里能出一个大学生不容易, 何况这一家还出了两个！！ 　　“姨, 你这俩孩子可真是有出息……一个县里前十, 一个前三十，都是了不得的成绩啊！” 　　李桂芳原本还笑着，听到这话反而摸不着头脑了。 　　“……领导，你刚说的什么前十啊？” 　　前三十她知道，温诗雅是第二十一名，刚好前三十。 　　“我不是什么领导。”村委会的人急忙摆手。 　　“就是你的女儿考了全县前十啊！” 　　李桂芳拍了下大腿，“我一共两个女儿，大女儿早早都嫁人了……” 　　哪有什么前十呢？ 　　她后半句还没说出来，村委会的人就已经点头肯定道：“是啊，就是叫温珑嘛。” 　　“人家是县里第十名……李家村之前还没出过能进前十的学生呢，领导还叫我特别关注呢。” 　　“到时候，村里奖的，还有县城里奖励的奖学金，少说也有几十块。”他说着，自己都有点羡慕了。 　　如果自己当年也能考这种成绩，现在恐怕早就在城里找到稳定工作了。 　　李桂芳这下愣住了。 　　这说的，好像真是她那大女儿？ 　　恍惚着把人送走了以后，她坐到椅子上。 　　“诗雅，刚刚他说的，真是你姐？” 　　温诗雅也沉浸在不可置信的情绪中。 　　她那天的确在考场上遇见了温珑，可是，她怎么可能…… 　　“哎哟！”李桂芳后悔地直拍腿面。 　　“早知道她重考一年能考这么好，我当时咋说都不可能让那李黎娶了我闺女呀。” 　　才一百五十块钱，她就把这么个宝贝卖了！ 　　要是温珑能嫁个城里人，那张脸，还有那么高的学历，哪里愁嫁不到有钱人呢？ 　　别说是一百五，就是一千五也不是没可能啊。 　　她无比后悔当初温珑结婚的时候，为了省嫁妆钱只给了一床被子，跟温珑撕破了脸。 　　现在再去找这夫妻俩，肯定是不可能了。 　　不被撵出来都是走了大运了。 　　温诗雅看她哀嚎，嘲讽地勾起嘴角。 　　这会儿就是“我闺女”了？当初她把温珑往外撵的时候可没这么殷勤…… 　　李桂芳哭诉半晌，余光正好就瞥见她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 　　她所有的情绪顿时有了发泄口。 　　“好哇，你个小贱蹄子！你得意什么呢？” 　　温诗雅当即脸色一变。 　　“妈……我没有。” 　　李桂芳站起来，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温诗雅面色阴沉，但也只能低着头受着。 　　从前温珑还在的时候，她还觉得李桂芳对自己不错。等温珑嫁出去以后，她才看清……她这个母亲本性就是如此，总要找个对象发泄情绪。 　　估计等到她去读了大学，那个受罪的就是温洪海了。 　　如果不是李桂芳在这几个月一直影响她的情绪，让她无心好好复习，她原本可以考更好的名次的！ 　　李桂芳骂的越发难听，温诗雅头垂的更低。 　　她可不像温洪海那么逆来顺受……现在李桂芳还能管着她，等她读了大学，就知道是谁求着谁了！！ 　　* 　　临近开学前几天，温珑忙活着收拾去学校带的东西。 　　但她觉得李黎似乎并不是很想让她离开。 　　具体表现在，他近些日子常常明里暗里表示自己腰疼腿疼，身体不适，需要人照顾。 　　“珑珑，你看我是不是有点发烧？” 　　温珑回头瞥了他一眼，象征性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没有。” 　　李黎还不死心。 　　他撩起上衣下摆，露出结实的腰身，然后背过温珑道：“那你看看我是不是腰间盘突出了？” 　　“好像有点疼……” 　　温珑又去摸他的后腰。 　　肌肉很结实，手感很好。 　　可惜去上大学以后，就摸不到了。 　　她遗憾地收回手，“没有。而且你昨天晚上腰还很好的。” 　　李黎：“……” 　　“我——” 　　“不准妨碍我收拾！”温珑推搡着让他坐在炕沿上，然后自己接着往箱子里放衣服。 　　李黎：…… 　　秋冬的衣服准备的差不多了，温珑才合上箱子，偏头看向李黎。 　　“你不想让我去学校？为什么？” 　　“我没有不让你去……” 　　“你有。从我考试成绩出来的那天起，你就很奇怪。” 　　李黎不说话了。 　　温珑上前，环住他的脖子。 　　“为什么不想让我去？” 　　李黎顺势搂住她。 　　他沉默着轻轻亲吻她的嘴唇。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 　　“到那以后，冬天你有电褥子暖着，夏天教室也有风扇吹着。在学校里没有体力活要干……” 　　“学校的男学生跟你年纪相仿，又都是知识分子。城里的日子那么舒服，你还……回得来吗？” 　　更深层的原因，李黎说不出口。 　　但仅仅是这些，也足够他难受了。 　　“……有你在这儿，我怎么会回不来呢？” 　　李黎嘀咕一声：“等你看上别人了，哪还能想得起我？” 　　温珑：“……” 　　她轻轻吸了口气，“那要是你碰见比我漂亮的姑娘，会看上她吗？” 　　“当然不。”李黎眉头立刻皱起来。 　　“那我不也是一样的？” 　　李黎摇头，“不一样。你又不是我，没我喜欢你那样喜欢我……” 　　听见这话，温珑有点不满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 　　李黎居然冷笑了一声。 　　“我就是知道。” 　　她可能忘了，但他还记着呢。 　　年前温珑答应跟自己结婚的时候，理由就是因为他模样好。等到了大学，碰见一个长得更好的，没准转眼工夫就把他忘了呢…… 　　温珑觉得他有点不可理喻。 　　她从他怀里挣出来，也不想哄人了，该收拾什么收拾什么。 　　李黎知道她不大高兴，但他也难受着，不愿意过去哄她。 　　他硬邦邦说了句：“我买了两张票，开学我跟你一块去。” 　　温珑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收拾东西的动静更大了。 　　李黎：“……” 第94章 第五个世界14 　　九月初, 温珑带上行李，跟李黎一起上了火车。 　　半天的车程不算难熬，何况有人作伴。 　　到地方时已经是晚上了。 　　温珑跟李黎找地方住了一晚, 第二日才出发去学校。 　　一进校门，就有迎新的学生拿着学院牌在大门附近候着。 　　温珑走过去找到自己所在的学院, 举着牌的青年见有人过来，立刻热情地问道：“是一年级的学妹吗？” 　　“对。我想问问宿舍在哪里？” 　　青年微微一笑, “我带你过去吧。” 　　他注意到有个高高壮壮的男人从温珑后面绕过来, 一直停在她的身边。 　　“这是你……”迎新的青年一拍手：“这是你哥哥吧？” 　　李黎嘴唇动了动, 想说什么却又重新闭了嘴。 　　他很想告诉眼前这个比自己小许多的学生, 告诉他, 自己是温珑的丈夫。 　　可是, 温珑现在还是学生……他说这话无异于坏她的名声。 　　哪个大学生还没开学就已经结婚了？ 　　“不是，他是我丈夫。”温珑笑着道。 　　李黎忽然抬眼, 直直看着她。 　　“啊……啊？”青年明显懵了下。 　　他的视线在温珑和李黎身上转来转去，最后停在温珑身上。 　　“十八岁, 也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哈……” 　　这时候的女性法定婚龄只有十八岁。 　　“早点结婚也挺好，省得之后再找了，哈哈哈！” 　　学生有点尴尬, 但还是尽力说些调节气氛的话。 　　温珑倒是很自然，“是啊。” 　　她带过来的东西不多，李黎又是个高体壮的, 加上青年知道他是温珑的丈夫, 也就没主动要帮忙拎东西。 　　李黎低着头, 跟在她后面不发一言, 只是提着东西跟着她走。 　　温珑模样好, 一路上有好几个迎新的学生过来帮忙, 他们大都把李黎当成了她哥哥。 　　当然，他们的好意都被温珑婉拒了。 　　这一路走的她提心吊胆的，生怕李黎因为这难受。 　　送到宿舍门口，男同志就不好进去了。 　　温珑一个人拖着行李进了宿舍。她东西少，花了两个多小时就利索地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 　　新生正式开学还有两天，李黎回去的车票买在她开学当天。 　　她收拾完东西，就出去找他。 　　李黎看着她朝着自己小跑过来，很想抱住她亲上一口。 　　可是，他还没有脸皮厚到在这种地方抱她…… 　　他只能牵着温珑的手，低声问她：“想出去吃饭吗？” 　　温珑的手指与他扣住，点了点头。 　　“学校附近能玩的地方似乎挺多的，我们这两天可以去试试。” 　　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抬头一看，李黎的表情果然更加严肃。 　　他沉声叮嘱她：“外面再好玩也不安全，等我走了，平时要少出学校。” 　　“尤其是跟男同学……”他补充了一句。 　　“……” 　　温珑觉得，这会儿的李黎当真有点像她的兄长或是父亲的语气。 　　“我知道的。” 　　李黎拉着她的手往学校外面走着。 　　迎面许多路上的学生，看着有股子他身上没有的朝气。 　　李黎想：他有什么朝气呢？他只有一身的土气…… 　　“我要是再年轻几岁……” 　　再年轻几岁就好了。他可以努力学习念书，就能跟她一块上学了。 　　温珑知道，一个青春期过去的男人来这种地方，难免有点多愁善感。 　　她安慰道：“我喜欢年长的，你这样刚刚好。” 　　这话李黎明显是受用了，听完连耳朵尖都是红的。 　　在外面转了两天，直到温珑必须要回学校等开学的时候，李黎才把她送回了校门口。 　　“珑珑。” 　　温珑正要进去时，李黎忽然出声叫住她。 　　她回过头，“怎么啦？” 　　“……我留在这儿陪你，你愿意吗？” 　　温珑微怔，“陪我？” 　　“我去工地卖卖力气，挣的钱留在这儿应该还是成的……” 　　温珑立即皱起眉，“不行。” 　　“我力气大，而且身体也好，干点活没什么的。” 　　“不行。” 　　温珑想到什么，“你该不会又不相信我？觉得我会跟了别人？” 　　“没有，相信。” 　　李黎的唇角缓缓放了下来，声音有点沉。 　　“反正你要是跟别人跑了，我就不活了。” 　　温珑：“……”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眼前的人。 　　“……我就是舍不得你。” 　　温珑沉默，可她没办法同意。 　　李黎身体再好，工地的活干久了也伤身体，她同样舍不得。 　　“你先回家，留在城里的事儿，就算你想也急不来。等以后我们慢慢商量……” 　　让她跟李黎分开太久。她如今也的确做不到。 　　李黎只当是她不同意的托词，可他无可奈何。 　　“欸，我回去……” 　　他临走时又道：“我识字也会写信。” 　　“你得经常回我。” 　　温珑失笑。 　　“说什么呢，我怎么会不回你？” 　　李黎看着她，“快进学校吧，宿舍不是有门禁……” 　　“好。” 　　温珑最后朝他招了下手，转身进了校门。 　　* 　　这之后的学年里，温珑除了寒暑假以外，其余时间都在学校呆着。偶尔放个长假，李黎会坐火车专程来看她。 　　其余时候他们都只有书信往来。 　　常常会有从李家村的信件过来，里面会装着一张十元纸钞，不过温珑没有动用。 　　她惦记着李黎想要留在城里的事儿，私下便一直想着办法。 　　她那时不同意李黎留下来，是心疼他干苦力活。 　　而且如果打算在这里长住，那么租一套房子或是买一套是必要的。 　　对于温珑而言，她挣钱的方法太多。 　　她拥有足够多领域的知识，并且都有过实践。 　　她选了条保守点的路子。 　　这个时代翻译比较稀缺，她外语底子又好，水准很高，挣钱其实并不难。 　　加上课业种种她也都应付得来，每天没课的时候，就去接一些文字翻译。 　　假期则是去校外做口译。 　　偶尔有专业方向的翻译，比如涉及法律方向的，挣的就更多一些。 　　几年时间下来，加上李黎寄来的，最后的数目非常可观。 　　其实如果温珑愿意，挣多少钱对她而言都是易如反掌。 　　只是她用不了这么多……也怕李黎一时间接受不了。 　　他看着人高马大的，有时候却莫名的心思很敏感，时常让她头疼。 　　…… 　　大学第四年，温珑花了八百块钱，在城区内附近买了套房子。 　　那里地段不错，平时出行也方便。 　　以前放假的时候，她旁敲侧击地问过李黎，问他是不是愿意住在城里。 　　他那时说了句：“你想去哪，我就跟着。反正我在李家村也没什么牵挂的人。” 　　故而做这个决定时，她没跟李黎商量。 　　她太了解李黎那臭脾气了。要是知道这些钱是她挣来的，肯定会让她自己留着，绝不肯让她花这么多钱买房子。 　　等到房子买下来，所有的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温珑才给李黎写信，把她这两年挣钱还有买房子的事儿都告诉了他。 　　信封里面放了五百块的钞票，是她除了生活费以外剩下的所有存款了。 　　五十张十块纸钞也是厚厚的一小沓。 　　这封信寄回去之后的几天，温珑没收到回信，却等来了坐火车赶过来的李黎。 　　还是被一个学生告知以后，她才知道李黎已经到学校门口了。 　　出校门见到了人，温珑明显能感觉到李黎来的很匆忙。因为他身上就带了个信封，还有坐车用的证件。 　　“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就来了。”温珑小跑着过去。 　　“在这等了多久了？” 　　李黎没回答她，而是把那个装了五百块钱的信封塞进了她的手里。 　　虽然情绪已经在路上缓冲了半天，可他的语气依旧很沉，“你——” 　　温珑没等他说完，就立刻垂下脑袋。 　　“对不起，我该早点告诉你的……” 　　“我——” 　　“我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 　　她的语气很软和，李黎就是有气也发不出来了。 　　何况，他也没生气，只是着急着想过来看看情况。 　　“你从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温珑眨了下眼。“信里不是说了吗？我自己挣的。” 　　“你不是想留在这儿吗？我房子也买好了……你也不用找工地的活。” 　　李黎当然看了温珑的信，还看了好几遍……可他想不明白，做什么能有那么多钱？ 　　“你……真是自己挣的？” 　　“还能有人白送我不成？” 　　李黎还是有点懵。 　　他忙活了十几年，才攒了那一千块钱，结果温珑来这儿上几年学就差不多了……甚至还是兼职。 　　温珑见他没生气，就彻底放松起来。 　　她甚至埋怨他：“你要是先给我写信说要来，我肯定让你把家里东西都带过来了。现在又得多跑一趟。” 　　“……” 　　“现在房子有了，我就从宿舍搬出来跟你住一起。” 　　温珑想到什么，皱着眉道：“就是李哥不太好接过来……” 　　李黎的嗓子有点干，“你花了多少钱买房子？” 　　“……八百。” 　　“房子是该我买的，回头我把钱给你，你挣的钱，自己好好收着。” 　　温珑眉梢一挑，差点想跟他发脾气。 　　她就知道！要是她买房的事早跟他商量，这人指不定要怎么埋头挣钱呢。 　　“我要说房子是一千买的呢？” 　　她知道李黎现在没有这么多钱。 　　李黎沉默两秒，“那我先欠着，之后再……” 　　“李黎！” 　　温珑的声音大了点，“你成心气我是不是？” 　　李黎抿住唇，好一会儿没吱声。 　　但他的态度很明显。 　　“……” 　　温珑轻轻咬了下牙，甚至想将这头倔驴揍一顿。 　　片刻后，她叹了口气。 　　“过两天我放假，一起回去把东西搬来再说吧。” 　　她不能跟这家伙较真。 　　等他住进来了，日后什么都好说。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这个世界就结束啦~ 第97章 第六个世界2 　　两人回了家两趟, 把东西和李哥都带到了城里的新房子。 　　房子都已经装修好，该有的家具被摆放的很有条理。 　　李哥最初有点不适应，但两三天后也欢腾起来。 　　唯一让人头疼的是, 家里虽然面积不小，两人一狗住着也足够宽敞, 但李哥到底是从乡下放养惯了，所以来到新家拆家拆的厉害。 　　温珑也从学校宿舍搬了出来。 　　她目前的收入完全够一家的开销。 　　李黎把他剩下的钱都给了温珑, 但却被她随手放在公用的地方。 　　其实跟从前也没什么两样。 　　李黎好几次都想去找个场子做做工……不过被温珑拦下来了。 　　“赚钱有很多种方法, 不一定非要卖力气。” 　　李黎半垂着眼睛, “我只认识一点字, 除了下苦干活, 没有别的路子。” 　　温珑看着他的眼睛, “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教你。” 　　“画画、音乐、法学、经济、外语……你挑一个, 我教你。” 　　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大学学历, 工作也没有太高的学历门槛。 　　能力足够，就能胜任。 　　李黎眸光透出几分不解，“你怎么懂那么多？” 　　温珑没法回答他。 　　她只是活的时间太久了而已。 　　没等到她的回答, 李黎没有再问下去。 　　其实干体力活更加适合他，但他现在却并不想再做了。 　　要是他希望温珑一辈子留在李家村的话，她大概也会同意。 　　可他想跟上她, 而不是一直由温珑来迁就自己。 　　温珑上大学的这两年, 他总会担心, 也许某一个假期她回来, 自己就听不懂她的话题了…… 　　就像她在自己并不知觉的时候, 挣了他这一辈子攒下的钱一样。 　　他至今都不明白, 温珑为何会喜欢上他？ 　　她好像见过很多东西。他有时甚至觉得，温珑来自一个他不曾理解的世界。 　　那如果他跟她学点东西，是不是就能稍微理解一些？ 　　“那就……外语？”李黎不懂她说的那些。 　　只是温珑是学外语的，他想跟她一样。 　　温珑勾起唇角，道了声“好”。 　　…… 　　李黎三十二岁那年，去了城市里的一所中学教英语。 　　原因是温珑做了一年翻译后，重新回到了大学当小语种的老师。而他想跟她做一样的事。 　　温珑从大学毕业时，他就已经二十九了，闷头在家学了两年，这才出来找了个老师的工作。 　　原本，他学一年的时候水平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可温珑在学习方面的要求格外高，他只好又多跟了一年。 　　两人都是老师的好处，就是一年内拥有两段很长的假期。 　　李哥一年最欢的就是这几个月。 　　因为温珑和李黎会回李家村呆一段时间，它就可以尽情地在李家村撒野。 　　李黎抱着一捆柴火进了厨房。 　　他往灶台里面塞了几根，对温珑说道：“我听李啸天说，温诗雅前段时间结婚了。” 　　时隔多年，他早就和李桂芳一家没有任何来往了。 　　因而提起温诗雅，他就只用名字称呼她。 　　“是吗？”温珑清洗着蔬菜，跟他闲聊。 　　李黎却显得很高兴。 　　“她男人挺有钱的，结完婚就搬去城里住了。李桂芳一毛彩礼钱都没捞着，还找不着人……” 　　温珑好笑地道：“你还记着仇呢？” 　　温诗雅结婚那天，她就已经听系统说起过。 　　女主的结婚对象不是男主，不过也是个挺厉害的企业家。 　　与其说他俩人是夫妻，不如说是互相利用。 　　温诗雅未来几十年的发展了如指掌，给男方提供了不少帮助。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合作关系能维系多久…… 　　李黎放好柴火，起身接过温珑手里的菜，在案板上咚咚切了起来。 　　温珑闲下来，就站在一旁看他。 　　她伸手戳了下他的手臂，上面的肌肉线条似乎跟几年前没什么区别。 　　“你现在又不干农活了，怎么还是一身的肌肉？” 　　“……天生的吧。” 　　李黎舔了下嘴唇。 　　当然不是什么天生的。 　　他骗温珑说晚上七点才放学，实际上五点钟他就离开学校了。中间的两个小时时间都用在锻炼上。 　　他快三十五了，年龄已经不小了，可温珑才二十□□。 　　他总觉得自己比起她来有点老，身材再不保持住，拿什么勾着她？ 　　“哦……” 　　李黎切好菜，又道：“对了，我听办公室的其他老师说，现在有个什么机器，叫什么手提电话？比座机方便多了……我想买两台。” 　　“用不着吧？咱们早晚都在家，要那东西干什么？” 　　李黎扭过头看她，语气不满：“可我白天上班也想你。” 　　“……” 　　“你是不是没想过我？” 　　温珑忙踮起脚亲了他两下，“想，想着呢！” 　　“过几天回城里了我就去买。” 　　温珑很想告诉他，再过不久就有更加便捷的固定电话了……现在手提电话的价格是最高的，还很容易被淘汰。 　　但看见李黎那么高兴，她就没说出口。 　　而之后的几十年，李黎的确见证了从固定电话到智能手机的更新迭代。 　　他最开始还会跟温珑抱怨，说手提电话买贵了…… 　　等到他六七十岁，已经看不懂市面上的智能手机了。 　　每每都是他捧着个黑色的大屏幕，跑去问温珑，什么软件要怎么下…… 　　李黎抱着她，凑在她跟前看怎么操作。 　　“你怎么学什么都这么快？” 　　他嘴里嘟囔着：“我现在什么都记不住了。” 　　温珑拍了下他的手，“有我呢。” 　　李黎久久没有出声。 　　“好了。”温珑把手机递给他。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软件下好了，可李黎还没撒开抱着她的手。 　　“幸好我年轻时长得好，你看得上。” 　　不然他真的想不出，自己要多努力才能配得上她。 　　“我知道的东西，你曾经比我了解得更多。只是现在忘记了而已……” 　　李黎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忘记了是什么意思？ 　　“那还能想起来吗？” 　　温珑：“会。” 　　等神的所有碎片都从小世界脱离后，他也会拥有碎片中的记忆。他会想起一切，不过神并不会为此产生任何触动。 　　神就是这样的存在。 　　所以等李黎想起来的时候，他也就不再是他了。 　　温珑这么想着，有点烦躁。 　　她不希望神看见那些记忆。神会把这些小世界的记忆当成可有可无的一部分，然后又无情地将其丢在角落…… 　　“你不高兴了？” 　　温珑回过神，“没有。” 　　“待会儿我帮你预约明天的医生，你再去看看。” 　　李黎应了一声。 　　他年轻时身体很好，但现在毕竟七十岁了，各种毛病总是冒出来。 　　“你给自己也预约上，做个体检。” 　　“好。” 　　* 　　李黎是先温珑一步走的。 　　临走时，他躺在病床上，害怕的却不是死亡，而是只剩下孤单一人的温珑。 　　“我应该在你后面走的……”他几乎喘不上气。 　　眼泪从眼角滑下来滴进枕头里。 　　她腿脚也不好了，没他看着该怎么办？ 　　温珑握着他的手，“你连手机都用不好，还想着后走？” 　　李黎看着她，说不出话了。 　　“……下辈子，你还看得上我吗？” 　　温珑抚上他的侧脸。 　　“会的。” 　　李黎笑了下。 　　他还想再多看看她，可是死的时候睁着眼，他怕吓到她。 　　他缓缓闭上眼。 　　许久之后，病房里传来心跳停止的警报声。 　　【下一个世界传送中……】 　　作者有话说： 　　剩下最后一个世界，然后就开始现实世界~ 第96章 第六个世界1 　　“小魔族, 发什么愣呢？” 　　温珑刚被传送过来，看见的就是一脸不满地盯着她的男人。 　　相貌极为出色的男人眉心紧锁，“我方才对你说的话, 你听见了吗？” 　　关于世界线的大量信息涌入温珑的脑海。 　　这个世界是她所在世界的附属世界，同样存在有天族和恶魔的传说。 　　只不过, 在她原本的世界中尚且存在着的天族与恶魔，在这里早已经是传说中的物种。 　　在这个附属的小世界里, 人类分为两派, 拥有各自的信仰, 并且互相敌对。 　　其中一派信仰开创世界的神明, 他们修建了圣殿作为供奉神明的圣地。而这位开创世界的神明, 正是温珑很熟悉的‘神’。 　　另一派则信仰恶魔中最为强大的种族——深渊恶魔。 　　他们大多为远古的恶魔延续下来的血脉, 不过经过万年，恶魔的特征几乎全部消失了。唯一与恶魔称得上有关系的, 就是他们中的一部分能够修习魔力。 　　不过魔族一派的势力远远弱于圣殿派，近百年来他们一直试图摧毁圣殿。 　　如今站在温珑面前的男人名为邬赛, 正是这个世界的男主，同时也是恶魔派的新王。 　　温珑开口道：“当然，邬赛大人。您的吩咐我都听清了。” 　　邬赛脸色和缓一些, “圣子的选拔难度很大，虽说你的瞳色能加不少分，可是三轮考核下来, 被淘汰是必然的。” 　　“我明白的, 我只要负责记录考核的题目, 然后交给您。” 　　圣子选拔每十年一次, 是圣殿最为重大的活动之一。 　　每一届参选的信徒中, 只有一位能够成为圣子或是圣女, 由神子教授圣术，侍奉在神明左右。 　　这对于神的信徒而言，是莫大的荣幸。 　　邬赛一脸严肃地看着她：“魔力切记要收好。” 　　“你可是我们恶魔派能够混进圣殿的唯一希望！” 　　站在他面前的少女分明是魔族，可那纤长的鸦黑睫羽以及挑不出任何瑕疵的完美五官，都仿佛是这世上最伟大的杰作。 　　而镶在她面庞上的那双神圣的金色眼眸，更是传说中神才能够拥有的眸色。 　　温珑：“……” 　　这大概就是中了基因彩票吧。 　　她这具身体也是魔族，只是因为恰好长了张过分神圣的脸，又是金发金眸，所以就被选中前往圣殿参与圣子选拔。 　　简单来说……就是卧底。 　　“我明白的。” 　　邬赛满意地点了点头。 　　“去吧，为了无上的深渊恶魔大人！” 　　温珑：…… 　　…… 　　混入信徒参加考试的过程很简单。温珑只看了一遍市面上所有关于神的书籍，就通过了最初选拔成为了候选人。 　　但更难的考试在后面。她还需要进行三轮选拔考核。 　　选拔的第一轮考核方式是笔试。 　　圣殿中，负责第一轮考核的考官站在台上，一身白袍。 　　“只有最虔诚的信徒才能够参加选拔。所以第一轮考核，是检验各位信徒们对神明是否忠诚。” 　　“不必太过担心，只要你们真正信仰神明，相信都会有一个不错的分数。” 　　温珑低着头，安静地作答着题目。 　　1、神明的名字是什么？ 　　——答：黎。 　　…… 　　89、神的忌讳是什么？ 　　——答：胡萝卜。 　　答完一整张试卷，温珑困得直点头。 　　她的灵魂属于深渊恶魔种，而这个世界又是她所在世界的附属世界，灵魂中的魔气很容易外泄。 　　系统为了防止这一点，便降低了她的灵魂强度。 　　这才导致她这两天都是昏昏沉沉的。 　　她勉强站起身，提前交了试卷，便在诸多考生讶异的目光中离开。 　　一回到为信徒准备的宿舍，她盖上被子，倒头就睡。 　　* 　　摆放着精致糕点的点心厅，前来参加圣子选拔的众位信徒，此时都在这里用餐。 　　苏黛挑了几块软篷篷的糕点，跟同行来的朋友坐在一起。 　　她一边跟友人讨论着刚刚过去的第一轮考试，但视线却总是在朝着餐厅角落里的某一处瞄去。 　　“唉，题目好难啊！圣女什么的，我肯定是没戏了……”坐在她身边的卷发女孩挫败地道。 　　要知道，能成为预言中的圣女，终日服侍在神明身边，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没有啦，听说这次的选拔，最重要的是后面两轮。今天的考试只是一个小参考。” 　　苏黛柔声安慰着她，然而不经意间又向餐厅角落看过去。 　　那里，坐着一位跟她们一样来参选的少女。 　　唯一不同的是，她简直美丽的惊人！ 　　拥有着淡金色长发的少女坐在窗口，窗外洒进来的薄薄的阳光，将她的金发照耀的透亮，宛如圣物。 　　少女的五官精致的出奇，眉眼鼻唇，弧度无一不是世间最完美的。 　　还有那一双似乎因为困顿而半阖着的、据说是神明才会拥有的金色眼睛。 　　苏黛轻轻捂住心口。 　　天啊，那双眼睛，一定是神吻过的杰作吧！ 　　她怔怔看着，浑然不觉自己的视线太过灼热。 　　而被她注视着的温珑，应付完这一天以来的无聊考试，早已经困得不行。 　　恶魔向来都是贪于享乐的生物，她现在只想找块舒服的毯子睡上一觉。 　　然而…… 　　斜对面那道热烈的视线，存在感实在过于强烈。 　　她轻轻叹了口气，端起餐盘，朝着视线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因为她的靠近而变得浑身僵硬的苏黛，连眼睛都忘了垂下，直勾勾看着她。 　　“请问，你旁边有人吗？” 　　“没有！”苏黛的眼睛霎时间睁得很大，为她的搭话感到不可思议。 　　万能的神！她居然跟我说话了！ 　　温珑于是放下餐盘，“你好，我叫温珑。” 　　面前的少女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好像是被偶像主动问好一样激动。 　　“我我、我叫苏黛。” 　　温珑抱之一笑，毫不意外。 　　苏黛…… 　　这个世界的女主，也是预言选中的圣女。 　　“今日的题目……可真是难啊。”苏黛捏紧手中的叉子，提起她与温珑之间为数不多的共同话题。 　　“嗯？”温珑抬起头。 　　“那里面关于‘神’的好多问题，我根本连听都没有听过！真是刁钻古怪极了。” 　　想起今早那张答卷，苏黛苦恼地蹙起眉头。 　　“是么？” 　　温珑却没什么感觉，甚至觉得那些题显得有些弱智。那些琐碎的小事是什么出成这么一张卷子的？ 　　想到这儿，她心头又是一堵。 　　要扮作神的信徒，还真是有点晦气。 　　“啊啊啊，明日我们就能够见到那位神子大人了！”隔壁桌的女生同友人地交谈着。 　　因为太过激动，声音并不小。 　　温珑也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哪怕选不上圣女，明日能看见神子大人，我就是死也无憾了！” 　　“是啊是啊，据说云黎大人有着世间仅有的一双金色眼睛！难怪说他是神的孩子！” 　　将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苏黛不满地抿起嘴巴。 　　什么世间唯一…… 　　在她旁边的这位，不也拥有金色的眼睛吗！ 　　听完她们对话的温珑无动于衷地叉起盘中的点心，放入口中。 　　在这个世界，金色的眼睛就是与神结缘的象征。 　　所以，原主作为一个拥有恶魔血脉的人类，就这么轻而易举混了进来。 　　至于她们口中的那位神子，据说是因为天生金色的瞳孔，而被视为神的孩子接入圣殿。 　　他也是唯一一个，被允许冠以‘神’的名字的人——云黎。 　　“温珑，明天我们也能见到神子大人，你不期待吗？”苏黛见她表情淡淡，小心翼翼地问道。 　　温珑微笑抬眸，一张白皙圣洁的脸被这笑意衬托的更加耀眼。 　　“怎么会，我当然期待了。” 　　苏黛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 　　温珑安静地解决完盘子中最后一块小蛋糕，缓缓起身。 　　“你要走了？” 　　“嗯，我想好好回去准备明日的神引考试。” 　　其实是她实在困得不行，要好好回去睡上一觉。 　　“再见，温珑……”苏黛喊了声她的名字，忽然变得拘束起来。 　　“再见。”温珑对这位可爱的姑娘回之一笑。 　　* 　　圣殿中，被雾气缭绕的云中殿有些许的金光渗出，让人不敢妄自接近。 　　这是神子云黎所住的地方。 　　殿内的神子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注视着手心的银色术印。 　　“神子大人！” 　　穿着白袍的老人大步踏入奉神殿，神情激动。 　　“预言中的圣女，我想我们已经找到了。” 　　云黎被这豪放的一声打搅。 　　他收起掌心的术印，淡金的瞳仁漠然看向来人。 　　“选拔结果还未出来，祭司怎么会提前知晓是哪一位信徒？” 　　老者难掩亢奋。 　　“不用等待结果了！您请看看这个……” 　　他抬了下袖口，金色的卷轴凭空出现，在云黎面前徐徐展开。 　　“那位信徒答对了关于神的全部问题！要知道，那些问题中有十分之一的问题，都是我们从未向世人发布过的。” 　　被称为祭司的老人轻声叹气。 　　其实在这次考试中，同样有一位表现十分出色的考生，似乎是叫苏黛。 　　她的答卷，比往届中的任何一位圣子的分数都要高。 　　只是在那份满分的答卷中，这样的成绩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云黎毫不在意地道：“罗达祭司，笔试出色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最终的人选，还需要通过神引和预言的指引才能做出决定。” 　　“好吧，不过那位小信徒，同样拥有被神恩赐的面庞。您真应该看看她，她居然拥有跟您一样的金色眼睛！完美的就像是神的孩子……” 　　罗达祭司看向一身白色长袍的青年，目露惊叹。 　　无论看神子多少次，他都无法从云黎身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缺陷。 　　神子赤着双脚，踩在干净无垢的白玉地板上，白色的长袍垂直脚踝，长袍的腰部与袖口，绣着金色的花样纹路。 　　颈间同样也有一条紫藤萝的花纹，只不过花的颜色被改成了金色，衬得他脖颈线条更加干净。 　　“□□的美丽不过短暂几十年，仅凭一张面皮就下定论实在是荒唐。何况，拥有金色眼睛的人世上并非完全没有。莫非他们各个都与神有关吗？” 　　云黎的声音冷淡，“罗达祭司，我已经跟您提醒过许多次。” 　　“于其在这里妄论，不如好好准备明日的神引。” 　　“那是自然。”被他一番话说得有些羞窘的祭司略有不忿。 　　过了片刻，他还是没忍住反驳道：“您明日主持神引时，也一定能看见那位忠实的信徒。我相信您也会为她的美貌所惊叹。” 　　云黎：“……” 　　他被祭司笃定的论调搞得烦不胜烦，不耐地别过脸，索性不再理论。 　　“我要去奉神殿看看，明日的神引不能有任何差错。” 　　“我陪同您一起，云黎大人。” 第97章 第六个世界2 　　温珑慢悠悠走在廊腰缦回的走廊上, 耳边是苏黛叽叽喳喳、云雀似的动听声音。 　　她原本在圣殿安排的寝室好好睡着，却被苏黛的敲门声惊醒。 　　或许是在餐厅时她的主动，让这孩子有了她俩成为朋友的错觉。 　　苏黛竟然邀请她去圣殿的小花园转一圈。 　　温珑捂住嘴唇, 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 　　虽然她并不讨厌身边这个有些啰嗦的小姑娘，但这具身体的困乏, 让她现在只想接着回寝室躺着。 　　苏黛看着她眼中因为困倦而泛出的点点水汽，那种令人心醉的美让她几乎忘记了呼吸。 　　她笃定道：“你一定是神所爱的人。” 　　与她们隔着一个庭院、正要前往神殿的云黎脚步微顿, 像是听到什么惹人发笑的事情。 　　神所爱之人？ 　　神怎么可能会爱上什么人？ 　　他冷淡地转过头, 随意往声音源头看去。 　　侧对着他的少女, 背影纤细, 金色的长发挡住了她的侧脸, 她偏着头, 似乎在对同行的女孩说着什么。 　　“啊！” 　　对面的苏黛原本还在叽叽喳喳解释着，余光一瞥注意到对面的云黎, 就惊叫出声。 　　金发的少女似有所觉，侧过头朝着右侧的走廊看来。 　　挡住她侧脸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 被轻轻落在肩后，那毫无瑕疵的五官跟着显露出来。 　　四目相对时，云黎看见了那双与自己一样的金色眼睛。 　　宿命一样的感觉让他忘记了礼数, 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他看见她略显冷淡的表情，身侧随意放着的手指不知觉地勾了下衣料。 　　心口涌上一股令他不适的感觉，有点闷。 　　直觉告诉他, 该立刻转过头。可他的身体却并没有听见从大脑的指挥, 仍是盯着那道身影。 　　苏黛捂住唇, 好不让自己发出幸福的惊叹声。 　　天！两个拥有金色眼睛的人在互相看着彼此！ 　　她简直要晕厥过去了！ 　　这甚至比她亲眼见到了神子大人还要令人心潮澎湃。 　　而且, 这两个人都拥有无上的美貌, 多么般配啊！ 　　她忍不住认真思考起来。 　　圣殿中, 似乎没有规定神子不能结婚吧？ 　　然而，温珑却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她急需要睡眠。比起这个世界的反派来，寝室中的那张床此刻更加吸引她。 　　云黎这才回神。 　　身边的罗达祭司，那双布满褶皱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隙。 　　他一早便说过，就算是神子，也一定会为圣女的美丽而惊叹的。 　　只不过…… 　　他轻轻捋了下胡须。 　　神子反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洞悉祭司全部想法的云黎不快地别过头，一言不发地迈步离开。 　　…… 　　“温珑，那可是神子大人欸！你怎么不多看一会儿？” 　　苏黛有些遗憾。 　　方才那一种氛围，明明两个人隔得很远，但是那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氛围…… 　　啊，简直了！ 　　温珑莫名地看着她，觉得苏黛此刻的亢奋状态有些眼熟。 　　但她一时间也想不起来。 　　若是温珑再仔细回忆一会儿，便能发现，苏黛就跟她所在的世界中，被那些人类称为cp粉的人一模一样。 　　“反正明天的神引考核一样能见到。”温珑笑了下。 　　“我得回去准备考核了，就先回去了。” 　　“哦，好的。” 　　苏黛怔怔应了一声。 　　真是好认真的人啊…… 　　被神所宠爱，却还这样用功。 　　她哪里知道，温珑只是着急回去睡一觉而已。 　　* 　　翌日。 　　这是所有被选中的信徒们参加神引的日子。 　　她们将要前往整个圣殿中最大的主殿——奉神殿，进行神引。 　　所谓“神引”，就是检验圣子候选人是否拥有神缘、是否对‘神’忠诚的最直接途径。 　　奉神殿占地是圣殿十殿中最大的，而里面所有的东西，却只有一座神像。 　　只需要用手碰上神像，‘神’就会显现出来、从而给出答案。 　　温珑一直不理解，区区一座神像能够占多大的地方。 　　直到她跟着一众人来到奉神殿时，看见眼前那座抬头都才勉强看到尽头的神像，才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几百米高的白色神像，纯白的翅膀完全展开，左右总长接近千米。 　　苏黛看她盯着神像，便感叹道：“据说，这座神像并不是人为修建的，而是从世界诞生以来就伫立在此。有一种说法是，在世界初始、山还没有那么高的时候，神像眼睛的高度是世间海拔最高的。世上所有的灾难与痛苦，都无法瞒过‘神’的眼睛。” 　　温珑沉默下来。 　　可事实是，神在创造出这个附属世界时，就不会再插手了。除非有外来世界入侵…… 　　“各位信徒们……”神像脚底的罗达祭司站在众人的最前方。 　　“带各位来参观这座神像，是希望满足‘神’的信徒对祂的敬仰之心。” 　　“不过，格外要随我来到奉神殿的偏殿中，那里的小神像足够大家完成神引考核。”他转过身，示意众人跟上。 　　进入偏殿，温珑看着只有五六米高的、小了几十倍的神像，心道总算正常了一点。 　　这一座神像虽然不比方才那座壮观，神的相貌却依旧雕刻的非常精致。跟温珑记忆里的神也相差不多。 　　“……这就是我们的‘神’？”苏黛喃喃自语，被神像吸引了全部心神。 　　“好漂亮。” 　　尤其是那双洁白无垢的羽翼，让整座神像都显得圣洁至极。 　　“是么……”温珑又随意地扫了一眼。 　　“不觉得很像家养的大白鹅吗？” 　　“咳咳！” 　　苏黛被她呛到脸色通红。 　　“嘘……”她竖起食指，“可千万别被听见了，这可是冒犯神的罪过。” 　　她再抬头看那对大得惊人的羽翼时，脑海情不自禁补充出一只大白鹅张着翅膀扑腾扑腾的景象。 　　苏黛：“……” 　　糟糕，回不去了。 　　罗达祭司走到守在神像边上的戴着帽兜的助祭会吏们中央。 　　会吏们往旁边侧开，将最中央的位置留给了他们的主祭司。 　　“向诸位介绍一下此次神引的主考官。”罗达祭祀笑眯眯道。 　　人群中发出一阵阵惊呼声。 　　“是神子大人吗？天呐，没想到我们真的能够亲眼见到神子大人！” 　　“啊，果然来参加这次选拔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了！” 　　“看来大家已经听说过他了。”罗达祭司弓着腰，朝着右侧行了一个恭敬的屈身礼，“云黎大人，请上前主持神引仪式。” 　　穿着干净白袍的俊美青年，从右侧的黑暗角落缓步走入偏殿，在神像旁边停住脚步。 　　温珑看清了他的脸。 　　的确和神明有五分相似。 　　“啊啊啊！是云黎大人！” 　　“传说中神的孩子……” 　　听见这些很轻的声音，温珑觉得有点好笑。 　　神的孩子……神和谁生的？ 　　她抬头看着神像上的脸。 　　神的眉心处，那一粒红色的痣也被完美还原出来，显得冷漠而无情。 　　如果神真的有孩子，大概也是无性繁殖的。 　　温珑恶趣味地想着。 　　罗达祭司来到云黎身边，抬手安抚道：“大家请安静。” 　　“在神引仪式开始以前，我们要先公布上一轮考核的成绩。按照惯例，只有成绩在前五的信徒的名字，才有资格被神知晓。” 　　苏黛紧张地攥紧手指。 　　被神听见自己的名字，这是无上的荣幸。 　　她轻轻咬唇。 　　那份答卷她完成的并不完美，里面甚至有好几道题目，她根本连头绪都没有。 　　前五名里，会有她吗？ 　　云黎的视线落在一众信徒中。 　　温珑的模样太过耀眼，他的目光几乎是一瞬间便被她吸引。 　　云黎终于看见了她的全貌。 　　不只是那双金色的眼睛…… 　　没有丝毫瑕疵的皮肤，被殿内的光芒照着，似乎泛着淡淡的光辉。 　　那双眼没有情绪地低垂着，丝毫不见对成绩即将公布的紧张与期待。 　　他缓缓收回了视线，察觉到心跳比平时要快上不少。 　　云黎皱起眉。 　　也许祭司说的不无道理。一张好的面容，的确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第98章 第六个世界3 　　“第一轮考核成绩结果, 第五名，蓝薇……第三名，诺安……” 　　苏黛屏着呼吸, 她还有机会吗？ 　　“第二名：苏黛。”罗达祭司朝着苏黛微微一笑，多说了两句。 　　“顺带一提的是, 苏黛小姐的成绩，比往届的最高分数还要再高出一分。” 　　“唔！” 　　苏黛紧紧捂着嘴唇, 但是喜悦的呜咽声还是从指缝中泄露一点。 　　母亲大人, 她的名字被‘神’知晓了！甚至还是以这样优秀的成绩！ 　　“至于第一名……” 　　苏黛的兴奋稍微得到缓解。 　　对了, 既然她是第二名, 都已经比往届的所有分还要高了, 那么第一名岂不是比她还要再高一些？ 　　祭司怀着无比虔诚的心情, 大声道：“温珑！” 　　“而且，她的成绩是圣殿从未有过的满分！” 　　温珑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 但她身边的苏黛却在一开始的震惊后，抱着她兴奋地蹦了几下。 　　“满分？这……”有人不敢置信地惊讶出声。 　　而在神像边上的云黎似乎感觉到什么, 看了一眼神像。 　　他拧起眉。 　　是错觉吗？神像……似乎方才有一丝神力泄露出来。 　　他转过头，看向处于话题中心的温珑。 　　好像是在罗达祭司念出她的名字时，神有了波动。 　　而温珑这头, 已经被一群小姑娘围在中央。 　　“你好厉害，满分！恐怕就是让祭司大人去答都不能有这样的成绩吧？” 　　温珑被她们崇拜亲近的灼热视线弄得浑身不自在。 　　“……很多也是随便答的。” 　　她没跟真正的神相处过，都是根据神在小世界的碎片身上的特点答的。 　　谁知道最后是满分？ 　　“呜呜呜……我根本连题目都看不懂！” 　　“是啊, 那个神的忌讳到底是什么？我根本猜不透题目的含义……” 　　被一双双期待的眼神看着, 温珑实在无法冷漠对待。 　　她抿唇答道：“就是问神不喜欢什么。” 　　“我也被那道题难住了, 温珑你填的是恶魔吗？”苏黛也跟着问道。 　　当时她只凭着直觉, 瞎填的这个答案。 　　“不是, 随便写的。”温珑别扭的转过头, 没法儿告诉他们自己填的是胡萝卜。 　　在最前方，已经被女孩信徒们忽略的云黎，静静看着被她们围在中间的温珑。 　　她双颊微红，像是对她们的喜爱和热情而感到不自在。 　　他垂下眼皮，脸侧的肌肉被绷得有些紧。 　　“安静。” 　　神子的身份还是很有效果的，话一出口，众人很快就安静下来不再说话。 　　“上一轮考核的成绩已经公布完毕。我会带领你们完成神引，请主动上前来。” 　　“我！”苏黛有些胆怯，但还是第一个举起了手。 　　“很好，勇敢的孩子。”云黎随口赞扬了句。 　　然后他就被一道视线扫过。 　　而来源，正是那位从进入奉神殿至今都一直表现得极为镇定的温珑。 　　她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可云黎却觉得那一眼中藏着点不高兴的情绪。 　　他向来没有耐心去操心旁人的心思，现下却下意识地反省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他低头，看自己是不是衣着有什么地方疏漏了。甚至没有思考过，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一个眼神就反应至此。 　　可是温珑已经不再看他，云黎压根猜不出来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云黎的指节无声收紧。 　　她在不高兴什么？ 　　但神引还要继续下去，他只能暂时收起心中那万千思绪。 　　“……把手放在神像上，闭上眼。” 　　苏黛紧张地吸了口气，将手轻轻搁置在神像的底座之上。 　　她尽量让自己大脑放空，但越是控制自己，各种奇奇怪怪的记忆就越是不停地冒出来。 　　“不必刻意控制自己放空，想要想什么事情都可以，强行克制自己只会影响神引的结果。” 　　云黎又补充了一句，“神没有兴趣探听人类的想法。” 　　苏黛这才放松下来，也不再遏制自己的思想。 　　在她放松下来的一瞬间，大脑内的那些记忆却忽然间消失不见，变成了一些她从未见过的光怪陆离的景象。 　　她正要仔细去看，却只觉得一阵眩晕。 　　而在祭司等人的眼中，却看到了从苏黛身上发出的淡淡金光，紧接着，那光芒骤然浓郁起来，让人不敢直视。 　　“松手。” 　　云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苏黛立即将触在神像上的手松开来。 　　再睁眼时，她大脑一片眩晕。 　　她茫然地转过身，却发觉周围的人都以一种惊讶的眼神看着自己。 　　发生什么了？ 　　罗达祭司不可思议地道：“好孩子，你……” 　　方才苏黛身上蔓延开的金光，是他担任祭司以来见到过最浓郁的。 　　饶是云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优秀的神引结果。 　　“表现的很……”他正要说“很好”，但瞥见台下的温珑，某种诡异的直觉却让口中的话生生转了弯。 　　“还不错。” 　　苏黛放下心来。 　　既然神子说不错，那应该就真的没什么问题。 　　她行了个礼，从神像旁边离开。 　　“下一个。” 　　其余的女孩一个接一个地上去完成神引过程，也有表现比较优异的，但给人的冲击感明显都不如苏黛。 　　“最后一位。”云黎看向被剩下的温珑。 　　“温珑。上台完成神引。” 　　“快去快去！”苏黛将温珑轻轻推了一把，目含期待。 　　温珑不大情愿地走上前。 　　老实说，她并不是很想用自己的手去碰神。 　　哪怕是雕像，也叫她觉得异常不爽。 　　她来到神像跟前，云黎就站在她的旁边。 　　他头一次近距离地凝视她的侧脸，离近之后的五官更加惊艳。 　　云黎看见之前难以注意到的卷翘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洒下一小片扇子一样的阴影。就连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发现身边的神子在看着自己，温珑扭过头，毫不避讳地同他对视上。 　　她本来没有带什么情绪，但当看到那张与神相像的脸时，还是不适地皱了下眉。 　　云黎：“……” 　　被这样不敬地对待，他应该感到不悦的。 　　但诡异的是，除了心跳的速度快了点，不快的情绪反而不怎么明显。 　　他莫名放轻了语调，像是无意识地在哄谁。 　　“闭眼。” 　　温珑伸出手，靠近神像时，伸展的手指却缩成了一根。不情愿的意思很明显。 　　她快速地碰了下神像，眼睛闭上了一瞬就重新睁开。 　　“……” 　　云黎张了张口，想指出她动作的错误之处。 　　但下一刻，神像的异状却让他眯起了眼。 　　这一次的神引，发出光芒的不是温珑，而是一整座神像。 　　亮金色的刺眼光芒一瞬间将奉神殿过度曝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众人试图从突然增亮的光线中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但却只是徒劳。 　　云黎也被刺的眯了下眼，但他的眼睛似乎天生便是适合这样的光芒，很快便适应到能够正常视物的状态。 　　当他视线落在造成这一切的神像时，表情微凝。 　　他看见了—— 　　神？ 　　金色的光的粒子在温珑面前凝聚起来，形成一个长条的金色飓风。 　　紧接着，那金色飓风逐渐细化，几秒后，竟然显露出像是人一样的形态。 　　那是如神像一样的，拥有巨大羽翼的男人。 　　但唯一与传说中不一样的，他的羽翼并非纯白，反而掺杂着不少黑色羽毛。 　　云黎拧起眉。 　　神……果然堕落了。 　　但异象只有一瞬。 　　神像周围那刺眼的金光一点点黯淡下来。 　　待众人恢复视物能力，重新张开眼。 　　方才像是实体一样的神，早已经虚化为金色的光粒，黑色的羽毛也转为看不清晰的金色光芒。 　　但神仍旧伫立在温珑的面前。 　　众人能从那道虚幻的身影分辨出他的动作。 　　神低着头，在看着他前面的小小信徒。 　　温珑在神像发光时就已经松开了手。她看着面前的金色虚影，向后退了半步。 　　可以的话，她并不想离神这么近。 　　罗达祭司激动得无以复加，哆哆嗦嗦地劝慰，“别慌张，我的孩子！这是神的宠爱，你只要上前一步……” 　　温珑默默再往后退了几步。 　　罗达祭司：“……” 　　心梗。 　　虚影好像看懂了她的抗拒，在原地凝滞了几秒。 　　祭司怕再起反作用，也不敢劝了。但他仍是遏制不住内心的澎湃，转头颤声对云黎道：“天啊！神子大人，我们的神真的降临了！” 　　虚影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触碰上已经往后退了三米的温珑的眉心。 　　似是不希望她再后退，金色的光粒有如指引般，将温珑包裹在其中，形成一个严丝合缝的罩子。 　　就连云黎也无法窥见里面的景象。 　　“神这是？”祭司不解地问道。 　　云黎一动不动看着神金色的化身。 　　不知为何，他并不想神碰到她。 　　可罗达祭司也在这里，他没办法在这里同神对话。 　　而被隔绝在内的由金色粒子构成的虚影，并没有碰到温珑。 　　它们在她的周身飞舞，振动的频率高到只能看得见虚影，却没有一个有胆量靠近她。 　　温珑觉得这些粒子格外惹人心烦。 　　因为这些粒子并非与云黎他们一样是神的碎片，而是真真正正的神的化身。 　　这是神的意识。 　　她别过头，虽然没有出声，可脸上的厌恶之色并没有掩饰。 　　金色的虚影僵硬了几秒。 　　围绕在温珑身边的粒子识趣地缓缓凝聚成一股，然后在一瞬间缩回进神像中去，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下一刻，奉神殿恢复如初。 　　方才被罩子围在中央的温珑，表情与之前别无二致，丝毫没有得到神明偏爱的受宠若惊。 　　“温珑小姐……”祭司回过神后，小心地问道：“‘神’有向您传达什么旨意吗？” 　　“没……” 　　正打算说没有的温珑忽然停顿了下，将剩下那一个字默默咽了回去。 　　“嗯……” 　　温珑轻轻蹙眉，一副煞有其事在思考的模样。 　　“神说……” 　　云黎将视线放在温珑身上。 　　据他方才所听到的声音，神……并没有说任何的话。 　　“我听见神说‘鹅’什么的……” 　　温珑的声音清亮而令人信服，“他告诉我，鹅这种生物极具美感。” 　　“所以我想，比起‘黎’这个名字，他应该更喜欢‘鹅’这个称呼。” 　　云黎看着她一脸笃定虔诚的模样，暗金色的瞳孔带着几分茫然地向上抬了下。 　　而一早听过“家养的大白鹅”这种形容的苏黛，更是险些晕厥过去。 　　瞎扯的吧！她一定是在瞎扯的吧！ 第99章 第六个世界4 　　“我想, 他应该更喜欢‘鹅’这个称呼。” 　　“可是……” 　　罗达祭司惶恐地将拢在身前的掌心握在一起。 　　“这、这，会不会太冒犯了？” 　　苏黛有些懵。 　　不是……这么扯淡的话真的会有人相信吗？ 　　温珑遂咬着唇，像是在怀疑自己。 　　天生饱满的唇, 因这轻咬落下一点小巧的齿印，漂亮的唇珠不安地轻抿着。 　　“那也许是我听错了吧。” 　　“不不不, 请您务必要相信自己。您是神选出来的孩子……”罗达祭司慌忙安慰她。 　　这可是神爱着的孩子，她说的话就相当于神的言语, 怎会有错？ 　　“那么？” 　　“日后我会通知下去, 将‘鹅’……”祭司喉间一噎, 怎么都无法将那个冒犯的名字说出口。 　　神的品味……还真是与众不同。当真是与他们人类有所差别。 　　等日后, 他或许要试着派人研究研究鹅这种生物。 　　云黎抬头, 看着藏着淡淡金色光亮的神像的眼睛。 　　神看着这一切, 但他没有阻止，更没有发怒。 　　为什么？ 　　他又一次想起昨日听见苏黛说的那一句——她是神所爱的人。 　　云黎眼里的情绪一点点冷下来。 　　果真如他所料, 神明一旦堕落，就会生出自己不该有的欲望。 　　这样的神, 如何能够成为整个世界的支柱和信仰？ 　　“咳，今日的神引就到这里结束，请各位信徒暂且回去休息。明日, 预言书会为圣殿选出真正的圣女。”罗达祭司在说这话时，偷偷瞄着温珑的视线都格外炙热。 　　包括其他的女孩，都无一例外地偷偷看着她。 　　她们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明日的预言环节到底还有什么举办的意义？ 　　这个金发金眼的女孩, 一定就是预言中将为世界带来光明的圣女好嘛！ 　　温珑受不了这样的氛围, 索性拉着苏黛的手迅速往奉神殿外走去。 　　原本心中还略有遗憾的苏黛, 脸腾一下热了起来。 　　神啊！圣女大人在牵着她的手！ 　　她的手就跟她的眼睛一样完美, 温暖柔软。 　　哪怕是这世上最好的绸缎, 也不及这细腻触感的万分之一！ 　　苏黛愉快地直冒泡泡。 　　罗达祭司看着温珑离开的背影, 轻快地说道：“云黎大人，我想，我们真的迎来了最为传奇的一届圣女。” 　　云黎盯着她俩牵着的双手看了几秒，别过双眼，没有回答。 　　无人看见，一直守在奉神殿内的助祭会吏们，有一个的青年盯着神像若有所思。 　　他一张过分绮丽的脸被掩藏在帽兜下，不曾被人注意到。 　　想起方才所见到的神迹一样的景象，邬赛那双妖邪的眼睛狠狠一眯。 　　这些个迂腐乏味的家伙供奉的神明，居然是真的存在的？ 　　他一直不信那活在传说中的物种，尤其是这些人类所供奉的所谓的‘神’。 　　既然‘神’是真正存在的，那么他们魔族所信奉的深渊恶魔呢？ 　　他舔了下唇，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他似乎还需要留在圣殿，再多观察一段时间。 　　* 　　回到寝室的温珑，解开那一层碍事的白色裙子，只穿一条短的打底裤与贴身的白色背心窝在床上。 　　【除了困以外还有其他不适吗？】 　　温珑摇摇头：还好。 　　系统放下心来。 　　【这个世界，圣殿拥有一本能够预言未来的预言之书，上面的每一条预言都代表了未来将会发生的灾难。 　　但同时，预言书也会给出化解灾难的指引。苏黛将在预言的环节中，被选定成为下一任圣女，由神子云黎教授所有的圣术，完成预言中的指引。】 　　【千万年来，圣殿能够经久不衰地保持着它的地位，可以说，预言书功不可没。】 　　温珑了然。 　　预言书中大概是蕴藏有天道的力量，所以才会影响整个世界的走向。 　　【魔族的新主邬赛，你已经见过了。他如今伪装成会吏潜入圣殿，意图获得足够的情报以后便对圣殿发起战争。他在获取情报的过程中，爱上了圣女苏黛。】 　　会吏，便是辅佐主祭司的助祭者。 　　温珑挑了挑眉梢：然后？ 　　【然后……他就放弃了进攻圣殿的计划。】 　　“咳……”温珑被呛了一口。 　　【……这个世界的魔族就是如此。他们极其容易被内心最原始的欲望支配。什么样的情绪占在上风，之前的任何计划都会被搁置下来。要不然，魔界也不会这么多年迟迟没法攻下圣殿。】 　　温珑忽然想到什么，难以置信地道：之前选出来的圣女，不会都是？ 　　【是的，预言书说是选择圣女……倒不如说，是选出一个与魔王最般配的姑娘，他俩坠入爱河，忘记攻打圣殿的计划，圣殿就保住了。】 　　【当然，有时候魔界的新王是女子的话，预言书就会相应地改变一下，将圣子的性别改成选择男子。】 　　“……” 　　温珑难掩心痛。 　　恶魔一族，居然在这个世界都是些恋爱脑？ 　　【虽然听起来有些滑稽，但也正是因为这一方法，圣殿与魔族才能彼此相安无事这么久。】 　　【目前还没有人发现这一件事。圣女与魔族的爱情是绝对禁忌的，因而往届的圣女圣子们都死死地保住了、自己的爱人其实是魔族这个秘密。】 　　温珑：“……” 　　这个世界的天道果真与众不同。 　　…… 　　圣殿的某处。 　　邬赛正在圣殿中鬼鬼祟祟溜达，试图获取地形情报。 　　“嗯……” 　　这一处似乎没什么需要特别关注的，只是个普通的花园而已。 　　不！ 　　他摇摇头否认方才的想法。 　　圣殿一定不会只为了美观而修一个花园的！这里一定暗藏玄机！ 　　狡猾的圣殿，真是一刻都大意不得！ 　　邬赛擦了擦额角的汗。 　　由于目光一直落在周围的环境上，他没能注意到对面拐角轻快的脚步声。 　　嘭！ 　　即将拐弯时，他的怀里迎面撞上一名体型很小只的白裙女孩。 　　邬赛忙稳住心神，他一向谨慎小心。 　　一切看似偶然的巧合，说不定都是暗中隐藏的危机。 　　莫非，他的真实身份已经被发现了？这看似不经意的相撞，其实是圣殿特意派人来试探自己？ 　　他如临大敌地低下头，却不小心撞上怀中少女带着紧张与关切的澄澈瞳孔。 　　“啊……真是抱歉。您没有受伤吧？”苏黛抬起头，那一双干净的眸子轻轻望向表情凶恶的会吏。 　　邬赛呼吸一滞。 　　“会吏大人？” 　　苏黛奇怪地歪了下头，眼睛轻而缓地眨了下。 　　莫非真的撞疼他了？ 　　邬赛耳根一片通红。 　　深渊恶魔在上！ 　　她可真是善良可爱，比我在魔界遇到的任何一个女孩都要让人心生喜爱！ 第100章 第六个世界5 　　【这个世界的反派你也见过了, 神子云黎。】 　　【两百年以前，拥有特殊金色眼睛的云黎，在还是婴儿时凭空出现在圣殿, 之后就被当时的主祭司传授圣术。云黎在十几岁时就修行完整个圣殿所拥有的全部圣术。】 　　【再大几岁后，他身上的时间仿佛被停滞了一般, 之后的一百多年里，容貌一直不曾变过。所以, 云黎就一直被神的信徒奉为神之子, 地位也逐渐在主祭司之上。】 　　温珑：地位、权力……他都有了。而且作为神子, 心性想必也不差。为何会成为反派啊？ 　　【……他想屠神。】 　　温珑这回惊讶了下。 　　这倒是有意思。 　　温珑：屠神？为什么？ 　　【这个我也不清楚。】 　　温珑若有所思地敛下眼眸。 　　恐怕不是系统不清楚, 而是它不想说。毕竟她也是深渊恶魔, 知道太多有关神的消息对神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总之, 云黎意图毁掉这个世界的神，并取而代之。最后是被苏黛发现, 并且联合邬赛一起才杀了他。这一次你的任务，就是阻止云黎妄图屠神的计划。】 　　【这是最后一个任务了。成功之后, 你想要什么奖励都可以。】 　　温珑没有说话。 　　等到那时，系统恐怕是说不出这样的话了。等它发现本该回到神身体的碎片全部消失，怕是会对她恨之入骨…… 　　* 　　次日, 圣女选拔的最后一个环节——预言之书。 　　预言之书并不只是单单一本书。 　　放置预言之书的地方，有些像一个小型的图书馆，每一个架子都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 　　不过其中的一大部分都是灰色的。 　　温珑看着那些颜色不一的书, 不明白它们的用途究竟有什么不同。 　　苏黛轻声解释起来：“预言书分很多种, 包揽了世上各种类别的书籍。” 　　“那些灰色的预言书, 是已经完成预言使命的书, 书中的全部预言得到实现以后, 它们的使命就已经完成, 颜色也就变成了灰色。甚至这里有的预言书在千万年前就已经存在了。” 　　“金色的书，就是目前正在起效的书，它们每天都会多显示一页新的预言。” 　　温珑偏头，觉得这个世界某些地方还蛮有趣味。 　　…… 　　她们跟着会吏来至罗达祭司所在的位置，云黎也同样站在那里。 　　在祭司的面前，有一本静静浮在空中的金色书籍。 　　“请上前来，孩子们。”罗达祭司和蔼地道，尤其目光在温珑的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预言书会主动选择它的主人，各位只需要安然等待即可。” 　　“云黎大人。” 　　他向着云黎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嗯。” 　　云黎迈步，来到预言之书前，将手轻轻附在其上。 　　书页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将下一页翻起。 　　在那一张书页完全翻开的一霎那，温珑她们所在的位置也闪起一道同样颜色的光芒。 　　那道光来自于苏黛身前，化形为一本金色的书籍，只不过，它的大小比这里的任何一本预言书都要小。 　　与其说是预言书，不如说那是本金色的小册子。 　　“接住它。”云黎看着苏黛，平静道。 　　“这是属于你的预言书。” 　　罗达祭司脸上划过一丝不可置信的神情。 　　“云黎大人，这怎么可能？” 　　明明神选择了那名金眸的少女，为何现在预言书却…… 　　“这怎么可能？会不会是搞错了？”苏黛局促不安地道：“明明温珑，才是神选择的人啊！” 　　“这是预言的指引，不会有错。”云黎却只是冷淡地陈述实情。 　　只不过，他的视线极快地从温珑身上掠过。 　　她会因此失落吗？ 　　祭司踱了下步，“可是神的指示更不会有错，我认为，圣女的人选还需要再斟酌一下。” 　　神引和预言环节出现了两个不同的人选，历年的所有选拔中都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温珑，还有苏黛……”祭司皱着眉头，不知道应该选择哪一位。 　　“我……”苏黛不自觉看了眼身边依然淡定的少女，咬了咬唇，想要说点什么。 　　温珑转过头，朝她露出宽慰的微笑。 　　苏黛吸了下鼻子，感动得无以复加。 　　神啊！一定是预言书哪里搞错了吧！ 　　她哪里有资格跟这样完美的姑娘站在一起？ 　　云黎淡淡出声：“既然无法确定最后的人选，不如就让她们都先暂留在圣殿里。” 　　“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罗达祭司眼前一亮，但仍有些担忧地问：“那您？” 　　神子需要负责教授圣女学习圣术，圣术的教导本就费心力…… 　　“我教一个也是教，多个人也无所谓。” 　　罗达祭司笑眯眯看向温珑和苏黛两人。 　　“恭喜，苏黛小姐、还有温珑小姐。” 　　苏黛红着脸，一兴奋便扬起胳膊搂住温珑。 　　“呜呜！” 　　除了神的碎片以外，温珑还不曾被谁以这样亲密的方式拥抱过，一时间竟有些僵硬。 　　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的云黎，眼底划过一丝郁色。 　　* 　　奉神殿内。 　　五米多高的神像安静地伫立在奉神殿最前方，与前一天被温珑引出无数金色粒子的状态相去甚远。 　　云黎站在神像的正对面，神情没有丝毫作为信徒的虔诚。 　　“预言之书选择了另一位信徒成为圣女……真可惜，不是你所喜欢的那位。” 　　神像依旧毫无反应。 　　“不过，我替你留下了她。”云黎冷淡地抬起眼，注视着神像的眼睛。 　　一百多年前，他的圣术已经达到无人能及的地步。 　　正在那时，他发现了神的存在。 　　神的一缕意识连同神力一起隐匿于神像当中，从未有人发觉过。 　　他窥探到了神像中的神明，并且发现了神堕落的气息。 　　最初他怀疑是否是自己感知出了问题，可随着他的力量越来越强，猜想才被证实。 　　不过，他也是前天神引的时候，才看清里神的面貌。 　　那些黑色羽毛上沾染的恶念，傲慢、嫉妒，贪婪…… 　　云黎扯了下唇角，“居然还有……色.欲。” 　　拥有欲望和恶念，就不应该成为神。神做不到，但他可以。 　　云黎想起什么，忽地蹙起眉。 　　他此前一直非常坚定这一点，今日却不知为何产生了几分犹疑。 　　“你喜爱的信徒明晚就会来到奉神殿。” 　　“多看她几眼吧。日后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云黎淡淡说完，轻拂衣袖缓步走出奉神殿。 第101章 第六个世界6 　　正式被选为圣女以后, 温珑便从原先考核时被分配的寝室中搬出来，和苏黛一起住进了专为圣女准备的宫殿中。 　　别的不论，最起码, 这里的床铺可是比之前那个寝室要舒服多了。对于这个科技并不是那么发达的世界而言，这已经是能给到的很不错的配置了。 　　唯一令她头疼的, 就是苏黛总是隔一小会儿便跑来找她。 　　似乎是因为太过兴奋，又或许是紧张, 苏黛脸上的红晕一整日都不曾下去过。 　　“云黎大人会负责教导我们圣术, 那可是圣术啊……” 　　温珑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身后的大床, 打起精神陪她说话。 　　“你可真是厉害……” 　　“嗯？” 　　苏黛红扑这一张小脸, “不管发生什么事, 你都能够很冷静地应对。不像我……一点小事就激动得不成样子。” 　　“一点圣女的架势都没有。” 　　“不会, 这样也很可爱。”温珑顺口夸了一句，又忍不住回头, 眼含眷恋地瞥了眼她的床。 　　“……我能躺在床上跟你聊吗？” 　　苏黛愣了下，随即点点头。 　　“当然。” 　　温珑如蒙大赦一般, 解开裙子滑溜溜往被子里一钻，就露出半张漂亮的脸蛋，其余地方都被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丝滑的仿佛演练过千万遍…… 　　苏黛：“……” 　　原、原来, 她居然是这样的圣女吗？ 　　还有…… 　　她忍不住想起方才，虽然只有短短几秒钟，但那白生漂亮的双腿和锁骨…… 　　苏黛脸上莫名发烫。 　　虽说同时女孩子, 但是头一次看见那样漂亮的女性躯体, 还是让她有些害羞。 　　“你说吧。”躺在床上, 仿佛归巢的雀鸟一般的温珑懒洋洋地道。 　　“唔, 待会儿云黎大人还要过来呢, 你……” 　　“他来干什么？”温珑不解地问道。 　　“你不知道吗？”苏黛惊讶地道：“云黎大人今日要来教授我们圣术哇！” 　　温珑：“……” 　　她应该知道吗？ 　　系统小声提醒她：【今早有一位女性会吏来说过的, 只是你当时困得要命，压根没听进去。】 　　“……” 　　叩叩。 　　温珑的寝殿门被敲响，一位温柔的女声道：“苏黛阁下、温珑阁下，云黎大人已经到达殿内了。还请快些过去。” 　　苏黛忙应了一声，“谢谢您。” 　　“温珑，快走吧？” 　　“……你先过去吧，我穿个衣服。” 　　真要命，她还没能躺上几秒呢。 　　“好。” 　　…… 　　大殿内。 　　云黎坐在右侧的椅子上。 　　他眼皮半垂着盯着膝盖，神情是与往常一样的冷淡。 　　“云黎大人。”苏黛从内殿出来，加快步子向他欠了欠身。 　　“嗯。”云黎抬起眼睛，“她呢？” 　　“温珑她……”苏黛本想说她穿件衣服就来，但想起云黎到底是男性，便将后半句又咽了下去。 　　见她吞吞吐吐，云黎于是不再追问。 　　他今日的耐心似乎出奇的好。 　　好在温珑不仅脱衣服睡觉快，穿衣起床的速度也不慢，没有两分钟，她就已经穿着宽松的圣女袍走了出来。 　　余光瞥见云黎，她也没行欠身礼，径直来到苏黛身边站直。 　　今早那名女性会吏教过她礼仪规矩，只是她当时太困，也没听进去。所以温珑并不清楚自己失了礼仪。 　　云黎却没注意到她并未行礼。 　　他看着她稍稍凌乱的发丝，还有泛着水汽、似是刚睡醒的困倦眼睛，出了下神。 　　想起刚才苏黛未说完的话，不难猜出，她方才许是还在睡着。 　　可现在已经是中午，作为圣女，不该如此懈怠。 　　他本该出声提醒几句，但瞥见温珑那张乖的过分的脸，那些训诫的话语又被重新吞回肚子里去。 　　“日后，我每日早晨都会定时来教你们圣术。圣术与普通法术的不同，在此之前你们应该已有了解，我就不再赘述。” 　　“今日，只用学会一道圣术——洁净术。” 　　他语速不快，但讲述很清楚，又亲自演示了一遍。 　　他抬手，在空中画了一道阵法。在最后一笔完成的一霎那，空无一物的空气中却忽然间显了形，白色的光亮化成一副漂亮的图案，正是云黎展示的那道阵法。 　　“圣术以阵法为媒介，只有完全无误地画出那道阵法，它才能够显出形状。” 　　苏黛似有所悟，伸出手指比划着，不一会儿，她的身前便出现了一道一模一样的光亮，只不过比起云黎的暗淡不少。 　　“悟性不错。” 　　“谢谢大人！” 　　“不必再叫‘大人’，我教授你们圣术，便是为师，称呼我老师即可。” 　　苏黛毕恭毕敬，“老师！” 　　云黎不自觉将目光落在在场的另一位圣女身上，指望能听见她叫一声老师。 　　温珑看他一眼，“老师。” 　　云黎：“……嗯。” 　　“你……” 　　大概是方才说的话有点多，此时面对温珑，他忽然间觉得嗓子似乎有些干噎，发出的声音略显艰涩。 　　“刚才的圣术，你也试试。” 　　温珑抬起一根指头，在空中画了下。 　　最后一笔落，无事发生。 　　“画法是对的。”云黎拧眉。 　　她的每一笔都与方才自己做的别无二致。只是不知为何，那阵法却不显形。 　　温珑默不作声。 　　她一只恶魔，体内全是魔气，学这种违背祖宗的术法，能显形才是有鬼了。 　　“进入圣殿以前，你可曾学过法术？” 　　“……没有。” 　　如珠翠般清冽的声音让人心神一晃。 　　云黎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见他迟迟不出声，温珑撩起眼皮，对上他的双眸。 　　云黎回过神。 　　他皱眉，觉得今日自己失态的次数未免也太多了。 　　“难怪，没学过法术，没有幻力，自然也使不出圣术。” 　　“你需要比苏黛多一个课程，我教你如何凝聚幻力。” 　　温珑：…… 　　她这具身体是魔族，能凝聚起幻力才是有鬼了。 　　云黎已经看向苏黛，吩咐今日的练习。 　　“刚刚学的圣术，你自己多加练习。等到非常熟练时，不必画出法阵，心念一动便可使用圣术。” 　　“多谢老师，我会好好练习。” 　　将苏黛安排好，他才将目光重新移到温珑身上，“你跟我来。” 　　温珑迈步跟上他，一路来到云黎所在的云中殿。 　　“来这做什么？”她问道。 　　但当她跟着云黎踏入殿门，出现在眼前的却不是圣殿，而是一个…… 　　湖？ 　　脚下本该被踩着的地面，现在变成了如明镜一般的湖面，她动一动，还能产生一道道水波。 　　“圣术修行到一定境界，便可以领悟到‘域’。这就是我的域。”云黎看着她。 　　域，用另一种说法，就相当于心境的投射。心境如何，所产生的域就相应是什么样的。 　　因此对于域的主人来说，这里是最安全，也是最不可让外人进来的地方。 　　一圈圈的水波荡漾开，温珑得了趣，悄悄踮脚用力踩了下，荡漾出的波纹果不其然更大了点。 　　在自己的域内，一切感知都提高数倍的云黎，自然没错过她的小动作。 　　那一下似乎将他的心尖也踩了下，心率产生一点不规律的波动。 　　他心中愈发焦躁。 　　这几日，他的心率的起伏总是不太稳定。 　　“我平时修行圣术的地方便是在这里。域内布置着聚集幻力的阵法，因而比起圣殿的其他位置，这里是最适合你学习的。” 　　他单膝蹲下，将手轻轻触在清澈的水面。一道银色的阵法随即显现。 　　白色的绸质布料细腻柔滑，随他蹲身的动作垂至地面。大腿面上的布料跟着微微绷紧。 　　温珑盯着看了一会儿。 　　身材还挺好的，不过跟李黎那种有点糙的精壮还是不大一样。 　　云黎的每一处肌肉线条都恰到好处，用完美来形容最合适不过。 　　上个世界温珑跟李黎那些纯洁的与不纯洁的关系都发生的差不多了，这会儿盯着云黎的大腿看，丝毫没觉得有什么心理负担。 　　于是，当云黎再起身时，便注意到身边表情冷淡的少女毫不避讳地看着自己的双腿，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看上去分外正经。 　　但那目光怎么说……就好像在看一个没穿裤子的人。 　　“……” 　　云黎动作一滞，下意识地重新低下头，装作一副在检查阵法的模样。 　　几秒钟后，他才反应过来该紧张的人不该是他。 　　他闭了闭眼，抬起头打算教她凝聚幻力。 　　而温珑已经移开了视线，不过是从他的腿上移到腰间。 　　云黎眉心一跳，忽地觉得腰上哪哪都别扭起来。 　　“温珑！” 　　温珑把目光移开，对上他金色的眸子。 　　“嗯？” 　　云黎想斥责她几句，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他轻咬了下后槽牙，勉强拾回理智，“专心些，我教你幻力。” 　　“好。” 　　“闭上眼，将意识集中在眉心处，是否能够感受到幻力的存在？” 　　云黎没怎么教过这么基础的东西。他当初甚至没学习过，就自己掌握了如何去运用幻力。 　　他拧眉，担心自己说的这么抽象，她会不会无法理解。 　　“有。” 　　云黎松了口气，想着回头要看看有关幻术的书，下次再教她就更清晰一点。 　　“将意识想象成可以伸出体外的触角，尝试着去碰触它们……然后，接纳围绕在你身边的幻力。” 　　温珑意思意思试了下，发现那些幻力果然无法进入体内，便睁开眼。 　　“不行。我就是没法吸纳幻力的体质，天生的。” 　　“这不可能，哪怕是天赋最差的人，也能够吸收幻力。” 　　云黎沉默几秒，像是在犹豫什么。 　　片刻后，他右侧衣袖中的手动了动，随即抬起，手心翻上向温珑伸出。 　　他语气不大自然，“伸手，我试试将自己的幻力传递给你。” 　　【放心，我帮你屏蔽魔气。】 　　紧接着，一只白皙细腻的手搭上云黎的手心，触感微凉细腻。 　　云黎于是开始后悔了。 　　他不动声色地将呼吸拉长，平复心头那股奇怪的悸动。 　　幻力从他的体内，缓缓流向两人相触的手心皮肤，然后，戛然而止。 　　“的确不太对劲。” 　　在确认结果之后，云黎迅速将手抽回。 　　反观温珑，收回手的动作极为淡定优雅。好像她才是那个将一切牢牢掌握的神子。 　　“你的身体抵触着幻力的进入，并且将它完全阻挡在外。我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他拧眉，“我去找解决办法，今日就先到这里。” 　　温珑没说什么。 　　反正，他再怎么找也是徒劳无功。 第102章 第六个世界7 　　在奉神殿进行祈祷是圣子每日必做的。 　　苏黛练习完洁净术之后就前往奉神殿, 而温珑由于多了一堂课，到达殿中的时候已经比苏黛晚了快一个时辰。 　　祈祷的时间是一个半时辰，温珑到时没多大会儿, 苏黛就已经结束了。 　　“我再陪陪你吧，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情要做。”苏黛小声道。 　　温珑侧目, 同样放低声音道：“不用，你回去吧。” 　　“不是还有预言书中的预言没有完成？” 　　苏黛轻轻抿住唇。 　　她的确还不曾细细研究过预言书。据说书上会有对付魔族的指引, 她得再用心些才行。 　　她安静地起身, 悄无声息地从殿内退了出去。 　　苏黛一走, 温珑立刻放松下来。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除了外面看守的护卫以外, 几乎没有人会进来。 　　她也不跪了, 干脆坐在拜垫上环着双腿。 　　温珑压根不会管这样是否对神明不敬。 　　她本来就不喜神，巴不得将所有不敬之事全部做一遍。 　　今天上了两个时辰的课, 她花费的精力比考核那几天还要多。 　　刚刚装模作样祈祷的时候，有苏黛在旁边, 她困得眼皮直打架也不能放松。 　　温珑的眼睛缓缓阖上。 　　稍微睡一会儿，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 　　温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而她睡着时还是坐着的, 不知何时却倒下来睡了…… 　　外面的天还是黑的，圣殿的大多数人应该都还在梦乡。 　　她揉了下眼睛，准备起身回圣女寝殿接着睡。 　　“嗯？” 　　温珑支起身子时, 才注意到自己手底下软乎乎的东西。是个材质极好的软垫。触感极为细腻。 　　她清醒过来。 　　这不是她们平时所用的拜垫。可她刚刚睡去之时, 分明是在拜垫上的。 　　温珑：系统先生, 这是什么人放过来的？ 　　系统不知为何没有回答她。 　　温珑奇怪地盯着软垫看了一会儿。 　　难道是哪位侍者看见她睡着, 好心丢给她的？ 　　也不太像…… 　　这软垫的做工不是凡品, 如果要用这个世界的工艺做出来还是很有难度的。这样珍贵的东西, 大概不会有什么人随便乱丢。 　　她伸手抚摸了下垫子的布料。 　　上面的气息，她很熟悉。她身体里的五枚碎片就是这样的气息。 　　是云黎吗？ 　　找到合理的答案，温珑微微放下心，这才转身回去。 　　* 　　至于温珑的幻术修行，的确如她所预料的那般。 　　云黎翻阅各种书籍，找出来十几种方法试图改变她的体质，但都没起到任何作用。 　　最开始几天，温珑还能勉强打起精神配合他。可还没能撑过一周，她便忍不住在云黎的域内打起瞌睡。 　　那些他不知从哪找来的方法，试验时间都很长，温珑便拖了个云朵般柔软的巨大软垫放在他的域内。 　　每当云黎冥思苦想到底哪出来问题时，她就窝在软垫上强撑睡意。 　　后来见云黎没什么意见，她索性得寸进尺地把寝殿内多余的小枕头、还有一大堆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都搬进了他的域里。 　　看着一地垫子枕头的云黎：“……” 　　他绞尽脑汁纠结如何解决问题时，她倒好，趴在软乎乎的垫子上睡得香甜。 　　云黎看着那个巨大的软垫。 　　目光一言难尽。 　　神的信徒，难道不应该勤劳而忠诚吗？这个信徒，也太懒惰了些。 　　“你的软垫，是从哪里来的？”趁着温珑刚刚睡醒，他问了一句。 　　按理说，圣殿应该是没用这种东西的才对。 　　温珑反而奇怪地看向他。 　　“前几日在神像前祈祷的时候被人留下的，我顺手就搬回来了。” 　　顺手…… 　　云黎眉心一跳。 　　把不知是谁留下的东西带出来，这个信徒怎么这么没有戒心？ 　　还有，神殿里，为何会有软垫？ 　　温珑观察着他的神情，发现他的确对此一无所知。 　　可是垫子上的气息明明很熟悉……不是云黎，那还能有谁？ 　　云黎低头，将那垫子多看了几眼。 　　垫子上缠绕着若有若无的温暖气息，而且材质软得不像话，根本不是他们世界中的技术所能织造的。 　　他靠近温珑，俯下身，伸手碰了下她身下的垫子，果不其然在上面感受到一点神力。 　　这是……神的手笔。 　　神关注着她，甚至不惜动用神力为她织造一个仅供休息的软垫。 　　云黎的眼神有些冷。 　　“神殿的软垫是供奉用的，你不该擅自拿出来。” 　　温珑抿紧唇。 　　如果不是她误以为这是云黎放的，她之后也不会去碰这莫名其妙出现的软垫。 　　“今晚祈祷的时候我会把它还回去的。” 　　原本以为要再费些功夫才能说服她的云黎又是一怔。 　　她看上去并不贪恋这样的珍宝，那为何会将它带出来？ 　　他“嗯”了一声，接着低头看手中的书。 　　空气安静了不到半分钟。 　　“你……”云黎憋了半分钟，还是没忍住问出方才的疑惑。 　　“为什么会把它带出来？” 　　“嗯？” 　　温珑坐在他的域中，却是碰都没有再碰一下那垫子。 　　“因为上面的气息跟你有点像，我还以为是你送的呢，便带出来了。” 　　以为是……他送的？因为是他送的，所以没有怀疑就放心用了。 　　是这个意思吗？ 　　云黎好半天都没能说出话。 　　他的心脏仿佛被什么轻轻抓了一下，有些酥痒。那一点痒意很快又蔓延到整个身体。 　　他不知为何雀跃起来，甚至没有心思思考自己的反常。 　　温珑想到自己的自作多情，脸颊微烫。 　　“原来不是啊……” 　　她的语气没有失落或别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 　　可云黎却焦躁起来。 　　“我送你更好的。” 　　温珑抬眸，茫然地看着他。 　　送什么？ 　　云黎不知做了什么，整个域的水面泛起涟漪，在那张垫子旁边，攀比似的凝聚成一张更大的水榻。 　　他开启领域的那一天，恐怕死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在自己的领域中做这种事。 　　看了看身边那张水波荡漾的卧榻，温珑结结实实心动了。 　　她伸手碰了一下。 　　比想象中的还要更软。 　　…… 　　将白色软榻从云黎的圣域中再一次拖出来，温珑把它还回了奉神殿。 　　她也不知要给谁，就只能把它放在了旁边的角落里，下面铺了一层干净的布料。 　　可惜之后几天，那个厚厚的垫子依旧放在那里。 　　“还是没人过来。”温珑有些头疼。 　　一旁的苏黛也奇怪道：“是啊，真是奇怪。那个垫子价值不菲，居然会无人认领……” 　　苏黛说完，看了眼自己的预言书。 　　“……温珑，我今天的祈祷结束了，就先回去了？” 　　“嗯。” 　　温珑看着苏黛匆忙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 　　最近她总是一副急匆匆的样子，好像祈祷完还有什么事情急着要做似的。 　　她叹气。 　　算了，她还有一个时辰的祈祷没有完成，还是先愁自己的吧…… 　　温珑：系统先生？ 　　她静静等了一会儿，依旧无人应答。 　　最近系统一直没有出现过。 　　任她如何呼唤也没有回应，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温珑也不再尝试了。 　　她起身，将拜垫抱起来放在奉神殿的石柱边上，然后靠着石柱坐下来。 　　软垫不能用以后，这几天她一直都是这样凑合着入睡的。 　　而就在温珑闭上眼之后，从神像中陡然冒出点点金色的光粒。 　　它们在温珑的附近缓缓绕了一圈，又在她面前停下来。 　　金色的光点化为与神像模样一般无二的人形，连眉心的红痣都别无二致。 　　他收起了掺杂着黑色羽毛的羽翼，如温珑一样在她对面坐下来。 　　他屈着腿，眼睫低垂，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那双金色的眼睛瞧不出太多情绪，只有一点欢喜不经意被泄露。 　　他伸出手，一点神力自指尖食指的指尖溢出。 　　拜垫无声化为材质柔软的棉垫。 　　他瞥了眼被放在一旁的白色软垫。 　　她只用了几天，就不再动了。 　　他还期待着她会再用，但大概是不可能了。 　　那软垫顷刻间变为一缕金色的神力，钻入了神像中。无人察觉。 第103章 第六个世界8 　　不知不觉间, 温珑在奉神殿中睡了两个多时辰。 　　一觉醒来，外面的守卫都已经换了一次了。 　　天自然完全黑了。 　　她站起身，将拜垫重新放回原处。 　　她有些奇怪。 　　拜垫是为防止膝盖跪在地面时受伤而制造的, 所以垫子不厚，质地也不算太软。可她坐在上面那么久, 却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 　　温珑正觉得疑惑，余光一瞥, 便发现靠在墙上的软垫不知何时消失了。 　　她仰头, 望着面前的神像。 　　其实软垫上的气息很明显, 不是云黎, 那剩下的选项就只有一个。 　　她虽然不大想承认, 可答案明晃晃地摆在眼前, 她没法忽略。 　　从神引那日就看得出，这个世界的神对她有所眷佑。 　　神固然无情, 但如果因为小世界里的记忆，而对她有几分照顾的话, 也勉强说得过去。 　　可神的本体还在沉睡之中，应该还不曾拥有小世界的记忆。 　　温珑不解地皱起眉。 　　那就更没道理了。 　　既然没有记忆，神留在这个世界的意识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对她好？ 　　她站在原地良久, 依然没有想出答案。 　　温珑抿唇。 　　她倒宁愿神能够像砍断她翅膀时那样冷漠无情，这样她报复的时候也不至于心软。 　　…… 　　温珑回到圣子殿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正要回到寝殿休息时, 她的耳尖倏地一动, 敏锐地听见寝殿外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动静了。 　　但前面许多次, 她都在寝殿里睡得正香, 困得睁不开眼, 也就懒得搭理。 　　可现在, 她刚从奉神殿睡醒回来，精神正好。 　　温珑索性趁着刚刚睡醒还有精神去门外看看。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她没开寝殿内的灯，安静地靠在墙上等人进来。 　　外面漆黑一片，但仍有从殿外晕染进来的一点点微弱的月光映照，隐约映出正蹑手蹑脚缓慢走动的窈窕身影。 　　认出身影是谁，温珑伸手，摸到了墙壁上的灯光开关。 　　啪嗒。 　　骤然亮起的寝殿，其中的光线通过大敞着的房门，将整个殿外照得清清楚楚。 　　那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猛然僵住，机械地朝着温珑这边转过头。 　　“晚上好。”温珑面带微笑地朝苏黛打了个招呼。 　　* 　　寝殿内。 　　温珑盘腿坐在床中央，怀里抱着枕头，看着坐在边沿上因为被抓包而满脸通红的苏黛。 　　“最近去哪了？” 　　“没、没有最近，就今天而已……” 　　温珑只笑不语。 　　“……” 　　苏黛呜咽一声，羞耻地背过身。 　　她试图为自己辩驳，“我只是按照预言书上的指示……” 　　“预言书？” 　　“嗯。我偷偷出去，这都是预言书指引我去的。”苏黛竭力澄清自己，伸出掌心，那本小册子一样的预言书便出现在她的掌心。 　　她将书页翻开，指着其中闪着金光的一句：“你看。” 　　温珑探头扫了一眼。 　　[20日，晚夜时，请前往圣殿花园左侧第二条走廊。] 　　“对吧？我只是按照预言书的指引……” 　　“嗯。”温珑单手托着腮，“所以，那里有什么吗？” 　　“圣殿花园左侧第二条走廊，有什么吗？” 　　“没、什么都没有啊……”苏黛一张小脸红的不像话，但仍是吞吞吐吐嘴硬着不肯承认。 　　“哦。”温珑歪头，视线落在她的唇上，略带关切地问道：“你的嘴唇怎么了？” 　　“！！！” 　　“夏夜的蚊子多，尤其是花园附近，肿成这样一定是被蚊子咬到了吧。下次记得喷些驱蚊的香茅水。” 　　“嗯……嗯，是啊，蚊子可真是让人讨厌。” 　　苏黛蹭一下站起身来，“我先回去休息了，明天还要接着练习圣术……” 　　说完，不等温珑再说些什么，她慌慌张张撂下一句“晚安”，便缩着脖子迅速出了门，还顺手帮忙关了个灯。 　　“噗。” 　　留在房间里的温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 　　由于无法使用幻力，温珑学习圣术的进展不得不暂放下来。 　　而苏黛的进步却是神速，从最初的每日只学一个低级圣术，到一月后，已经能够在一天内完全掌握两个高阶圣术。 　　一个天资聪颖、一个愚钝不堪，这样的对比被圣殿内的人看在眼里。 　　嘲笑温珑这个连一道圣术都学不会的赝品圣女，已经是他们在私下里偷闲时的备话题。 　　“哈，你今日在殿内又见到她了吗？”在神子殿中，偷懒的侍者躲在打扫大殿时，对另一位端着供奉瓶经过的侍者说道。 　　“是啊，云黎大人每日带她到神子殿，花那么多的时间教导，却还是不开窍。据说啊，那位温珑圣女现在连一道像样的圣术都不曾学会呢！” 　　他们不曾注意到，身后一道很轻的脚步，在他们提到“温珑”时忽然停住。 　　“你还肯叫她圣女？分明就是个赝品嘛……只有苏黛小姐那样的天才，才是真正的圣女。” 　　“哈哈哈，的确。除了那一张脸有些圣女样以外，分明就是一无是处嘛。也不知道当初祭司是——” 　　更难听的话没能说出口，两人就被背后一道仿佛淬着寒冰的声音打断。 　　“若是把嘲弄旁人的心思放在学习圣术上，或许你们也不至于只能使用些低级圣术。” 　　两个侍者被吓了一跳，慌忙回过头。 　　只见神子垂着眼皮看着他们，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他们哆哆嗦嗦行了个礼，“云黎大人。” 　　“那一点皮毛的圣术，足够你们在外面活得很好。” 　　“云、云黎大人！”侍者听出他话语中的含义，颤声祈求道。 　　云黎连余光都不想再分给他们。 　　“从今日起，离开圣殿。” 　　“……” 　　那两人只低着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侍者欲哭无泪。 　　在外面虽然能过得不错，可哪有在圣殿工作受人尊敬？ 　　早知道，他们何必碎嘴讨论那个圣女？ 　　…… 　　圣女殿。 　　再一次捕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温珑看向大殿中央正教授苏黛圣术的云黎。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七次看自己了。 　　温珑思绪胡乱飘着。 　　什么情况？ 　　等云黎教完苏黛，温珑很自觉地站起身，来到大殿中央。 　　她看着云黎，等着他带自己去云中殿上幻术的课。 　　见他迟迟不动，温珑向他投去疑惑的一瞥。 　　“嗯？” 　　云黎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但余光瞥见还在附近的苏黛，又沉默下来。 　　“跟我出来。” 　　“哦。” 　　一踏出圣女殿的殿门，四下无人，温珑竟是直接被拉进入了云黎的域中。 　　熟悉的水面被踩在脚下，她皱起眉。 　　域毕竟是高阶圣术，不可轻易在外人面前展开。故而往常云黎都是先带她去云中殿，然后才展开圣域。 　　“今天不去云中殿？” 　　云黎沉默着，没说话。 　　今日那两名侍者不过是恰好被自己听见了，在他看不见听不见的地方，还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偷偷议论她。 　　“日后都不去那里。” 　　温珑没什么意见。 　　每次从这儿到云中殿都要走好一会儿的路，不去也好，她还能省点力气。 　　温珑捡起水塌上的小毯子，正要睡上一觉。 　　“今日不准睡觉。” 　　“？” 　　下一刻，那柔波荡漾着的水塌化为一滩水，跟地面的水纹融为一体。枕头随之落地，凄凄惨惨地在水面弹了几下。 　　才将软垫还回去没几天的温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明明平日她偷懒划水，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云黎比往常还要认真。 　　他将最近在各种古籍上还有自己研究出的、能够吸收幻力的方法在她身上通通试了一遍。 　　导致温珑两个时辰都杵在这里当实验品，站得头晕眼花。 　　结果，毫无意外的，她依旧无法吸收半点幻力。 　　不知是不是错觉，温珑似乎觉得云黎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竟然隐约有种挫败的情绪。 第104章 第六个世界9 　　“抱歉。我天赋太差了。” 　　云黎抬起眼, 看向她。 　　“是我教的不好，与你无关。” 　　“……” 　　云黎沉默几秒，又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他重新将温珑的水塌凝聚起。 　　“方才说不准睡觉的话我收回。我接着研究, 你休息吧。” 　　温珑：“……” 　　这叫她怎么好意思睡？ 　　她安静地坐在水面上，坐久了困了就站起来, 但困意依旧无法控制地席卷而来。 　　云黎一开始还在翻阅书籍，到后来注意力全被旁边脑袋一点一点的人吸引住。 　　“……困了就去睡。” 　　他的声音很轻。 　　温珑觉得羞耻, 可睡意不是羞耻能抵挡得了的。 　　她怀着一颗被羞愧浸满的心, 靠在水塌边上终于睡过去。 　　没躺上去是她最后的倔强。 　　她睡着了, 周围一下安静起来。 　　不, 温珑醒着的时候也是安静的。 　　可每当她在旁边, 云黎总是看不进去书。 　　他的视线在书上停留了不到三分钟, 最后还是默默合上了。 　　他站起身，脚步很轻地走到水塌旁边, 低头凝视着她。 　　她总是睡意频繁，而且一睡就很难清醒。这很奇怪。 　　他上次为她输送幻力的时候, 并没有发现她的身体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而且，信仰神却无法吸纳幻力，这就更加令人匪夷所思。 　　据他所知, 除了魔族以外，其余所有人类都具备吸纳幻力的能力。 　　可是，圣女选拔的第一轮, 温珑答对了所有关于神的问题。 　　加上神引考核中, 神表现出对她的喜爱……她不会是魔族。 　　神总不可能对魔族产生爱意。 　　眼前人轻缓的呼吸声莫名叫云黎平静下来。 　　他今日听了那两名侍者的话, 心头像是攒了一团火气。现在却缓缓散了。 　　他垂着眼, 凝视着她的睡颜良久。 　　他全然不知, 自己这副神情与前一日奉神殿的某位盯着温珑看的神明一模一样。 　　* 　　是夜, 云中殿内。 　　唯有神子能够进入的密室中，数百个玻璃似的巴掌大的透明球体静静悬浮在空中。 　　每一个球上都有画面不停切换着。 　　这是整个世界几百个圣殿所管控的地方，其中甚至有魔族之地的画面闪过。 　　这是高阶圣术的一种，名为圣眼，连苏黛这样天赋异禀的圣女也尚未学会。 　　不过即便是学会，能够同时观测三个不同的地方也已经是极限了。 　　更何况是上百个…… 　　浮于云黎身前的那一颗球体，上面所显示的画面正是圣殿中的某一处。 　　球体的画面交替着，其中有一幕闪过两个人影，一个是苏黛，另一个则是白日里的某位会吏。 　　而位置就在奉神殿周围的花园附近。 　　云黎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显然是早就清楚此事。 　　他来到神殿最初的十几年，还当真以为那预言书选中的圣女圣子，拥有能够对抗魔族的能力。后来时间长了，他再蠢也猜到预言书选择圣子的标准了。 　　虽说方法可笑，不过的确稳住了圣殿与魔族之间的关系。 　　没有战争带来的伤亡，这场面他自然乐意看见。 　　他每日都会例行检查一次圣殿的情况。 　　邬赛偷偷潜入圣殿，也是他一早便清楚的事。 　　但除此之外，他不曾再用此术观察旁的。 　　他没兴趣，也不齿这样做。 　　记录圣殿情况的圣眼转了一圈。 　　云黎的例行检查已经结束。 　　他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作。 　　按照往常，他现在就该回到寝殿休息了。 　　云黎垂眸盯着面前的球体，神色莫名。 　　左右已经看到奉神殿外面了……就再查一下奉神殿吧。 　　圣眼中的画面一转，奉神殿内的情景便显现其中。 　　云黎的视线下意识地看向神像前的拜垫那里。 　　并没有人。她已经回去了吗？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云黎狠狠拧了拧眉头。 　　他是来检查奉神殿有没有异常的，关注她在不在做什么？ 　　这样想着，画面又慢慢转向了奉神殿的石柱附近。 　　靠在上面依然睡着的少女也跟着进入画面。 　　云黎的目光滞住。 　　温珑背靠着石柱将自己蜷成一团。由于是蜷着身子，她的脸就这样埋在膝盖处，只露出来安静的眉眼。 　　云黎眼底缓缓浮起暖意，唇边无意识地勾起一点弧度。 　　白天上课的时候困也就罢了，怎么祈祷的时候也在睡？ 　　居然坐在拜垫上，也太不虔诚了。 　　虽是这么想着的，可他脸上却不见丝毫不快。 　　他静静看了半晌，直到发现温珑身边有淡淡的金色粒子围绕。 　　由于是由这样小的球体传过来的画面，所以他起先并没有看清那些似有若无的金色光点。 　　云黎唇边的弧度落下。 　　神在她身边做什么？ 　　他抬手，掌中的银色阵法亮起光芒。 　　那巴掌大的透明球体瞬间放大了数倍，足足有他一人高。 　　云黎这一次看清了那些金色光点，同时也看见了那光点中隐约的人影。 　　虽然没有羽翼，不过看了两百年的神像，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 　　那是神。 　　云黎乍然想起自己曾经在奉神殿对神说过的话。 　　‘多看她几眼吧’。 　　那本是他为了讽刺神，一时所说的激将的话语，却不想居然成了真。 　　而神仿佛对他的窥探有所察觉，朝着云黎的方向抬起了头，并且准确无误地与远在云中殿的云黎对上视线。 　　他只看了一眼，又重新低下头去。 　　云黎定定看了一会儿，忽然合上手掌。而他面前的圣眼也随之化为一片漆黑。 　　眼不见，心为净。 　　…… 　　* 　　翌日。 　　云黎来到圣女分殿，却没有先教她们圣术。 　　“昨夜，奉神殿周围的花园那边内有一股魔气。但当我过去查看的时候，它已经被掩盖住了。” 　　苏黛嘴唇一白。 　　奉神殿？花园…… 　　那不是她昨晚按照预言书所前往的地方吗？ 　　而且，邬赛先生昨夜也在那里。 　　她不由得紧张起来，急切道：“有人受伤吗？” 　　云黎瞥了她一眼。 　　“伤亡倒是没有。” 　　“只不过，能无声潜进圣殿来，又能瞒过我隐藏魔气，那只魔族的实力非同小可。” 　　苏黛不安地咬了下唇。 　　她学习了那么多圣术，就算碰上强大的魔族也能勉强应对。可邬赛先生作为助祭会吏，应该只学习过低级的法术，万一碰到…… 　　今晚再见到邬赛先生，要提醒他注意安全啊。 　　“苏黛，你的惩戒术练习的如何了？” 　　“已经比较熟练了。现在不必用手去画阵法也能使用。” 　　“嗯。” 　　云黎应了一声，视线在温珑身上多停留了会儿。 　　“你没有圣术防身，最近要小心，能不出殿内最好了。” 　　温珑抬起头。 　　可她每日不是还有祈祷要做？如果不出殿内，她要如何去奉神殿？ 　　“被魔族盯上不是小事，苏黛的力量足够对付强大的魔族，但你目前还不曾掌握一道圣术。”云黎语气仍旧淡淡，“最近一段时间，你就不必再去奉神殿祈祷了。” 　　温珑迟缓地眨了下眼：“哦……好。” 　　正好，她在奉神殿睡着也不舒服。 　　作者有话说： 　　今天家里有客人来，没办法码字只有一更呜呜 　　明天会接着双更的 第105章 第六个世界10 　　时间一转就是半个月。 　　温珑整整半月不曾去奉神殿祈祷过, 日子格外清闲。 　　她觉睡足了，便也有精力注意周遭的事了。 　　她发现，平常晚间总是偷偷溜出去的苏黛, 最近以来似乎安分不少，整个人也肉眼可见地蔫了, 低落地像只霜打过的茄子。 　　“最近预言书没有让你去做什么吗？” 　　苏黛摇摇头，眉眼都是往下耷拉着的。 　　“没有, 已经快半个月不曾有过指引了。” 　　半个月…… 　　温珑若有所思。 　　那就是刚好在云黎来提醒她们说圣殿内有魔族潜入的事情之后？ 　　“半月前, 你做过什么吗？” 　　“就是最后一条预言出现的那一天, 你做了什么事情吗？” 　　“我……就是按照预言的指引, 在夜里去了圣水池附近。” 　　“之前不是都在花园吗？怎么突然改变了地方？” 　　“这个……我也不清楚。”苏黛蹙起细长的眉。 　　“也许是因为云黎老师所说的魔族？他不是说过, 有魔族出现在奉神殿的花园附近……所以预言书才作出了改变。” 　　温珑了然。 　　估计是花园附近的防守严起来了, 跟苏黛约会的邬赛才没法再去那里。 　　“然后呢？你去了以后，做了什么事情？” 　　苏黛嗫喏几声, 忽然红了脸. 　　“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别人？” 　　“当然。” 　　“其实，我每次按照预言书的指引出去, 都会、都会碰到一位先生。” 　　“他叫邬赛，是圣殿的助祭会吏。之前某一次我不小心撞到了他，他不但没有生气, 反而冲我露出一个非常美丽的微笑。” 　　温珑表情慈爱。 　　“之后，我按照预言书的第一条指引，去了指引中的地方。”苏黛眼睛水亮亮的, 似乎是陷入什么美好的回忆。 　　“太不可思议了, 我在那里见到了那位拥有美丽笑容的邬赛先生！” 　　“好像是命中注定一样, 之后的每一条预言, 我都能够在预言的地点见到他。” 　　“他是那么温柔、绅士, 还有着如此迷人的笑容。他是我见过最完美的男性！” 　　“……虽然很多人说云黎老师是最完美的人类。”她犹犹豫豫道：“但我还是认为邬赛先生才是最完美的。” 　　温珑表示理解。 　　“在大半个月之前, 邬赛先生告诉我说他……喜欢我。我答应了他。” 　　她小心翼翼地瞄了眼温珑，却发现她脸上仍是挂着那副淡淡的笑容。 　　“你不惊讶吗？作为圣女，我却做了这么轻浮的事情。” 　　温珑镇定地安慰她：“圣殿的往届的圣子圣女，其实都有过这样的经历。” 　　她只是追随了前辈的步子。 　　“啊？是、是吗？”苏黛喃喃问道：“我似乎没有听说过往届圣子有恋爱的传闻啊？” 　　“只是你没有听过罢了。”温珑一本正经扯谎：“我有朋友曾经在圣殿任职，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 　　“真的吗？”苏黛一脸轻松，像是桎梏她许久的枷锁终于卸下。 　　她呜咽一声：“我一直在不安，总是觉得愧疚……明明身负着这样的责任，心灵却如此自私不堪。” 　　她情绪平复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半个月前，也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邬赛先生。” 　　“我似乎将他惹生气了，但又好像是让他伤心了……我也弄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你说什么了？” 　　“就是，因为云黎老师不是说过，圣殿有魔族存在吗？我担忧邬赛先生出事，就提醒了几句……” 　　“好像就是那之后他的表情变得很奇怪。” 　　温珑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当着一只魔王的面，叫他小心魔族。 　　没准苏黛在他面前还露出一副对那魔族很戒备的模样，估计男主这会儿正自闭呢。 　　她揉了把苏黛的头发，“助祭会吏一般住在奉神殿的偏殿中，负责侍奉神。” 　　苏黛先是不解，随后茫然地抬起头。 　　“你是说让我去找他吗？可是……预言书中没有这样的指示啊。” 　　温珑：“……” 　　这傻孩子。 　　“可预言书也没说你不能去找他，不是吗？” 　　“一般的会吏与侍者很难进入圣女殿，没准你的邬赛先生最近一直在找你呢。” 　　苏黛眸光亮了几分，“真、真的吗？” 　　“当然。”她笃定道。 　　这样肯定的语气，似乎给了苏黛几分信心。 　　她两手交握在胸前，“我明日就去偏殿看看……” 　　安慰完苏黛，温珑才回到自己的寝殿休息。 　　她最近其实也有些郁闷。 　　系统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再出现过了，而她自己又精神不振，整日都是困顿的状态。 　　她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色，近日难得的睡不着觉。 　　叩叩。 　　温珑抬头。 　　有人敲门？这么晚了，能有谁来敲她寝殿的门呢…… 　　叩叩……叩叩。 　　又是几声敲击的声响。 　　温珑这回听出来声音的源头了。 　　并非是从房门处发出的，而是她寝殿的窗户。 　　温珑：“……” 　　她大概猜到是谁了。 　　敲窗的声音愈发激烈，温珑鞋也没来得及穿，从床上起身赤着脚走过去拉开窗帘。 　　窗外站着的男人眼底一片乌青，唇色在月光之下更是惨白一片。活像个来讨命的恶鬼。 　　温珑心中默默叹气。 　　这两个人还真有默契，连找她的时间都这么巧合。 　　她拉开窗，恭敬道：“邬赛大人。” 　　“我等了您近一个月了。要是您再不来，第一轮考核的题目我都要记不清了。” 　　“……最近有要事要忙。” 　　温珑：…… 　　跟女主约会就是他所谓的要事？ 　　“对了，你知道苏……跟你一起的那个圣女最近怎么样了？” 　　邬赛轻咳一声，“我需要打探关于她的情报。” 　　温珑维持着微笑，“她学习圣术的天赋很高，已经掌握了二十三个高阶圣术，幻力也极为强大。日后或许会成为您毁灭圣殿的敌人。” 　　邬赛摆了摆手，“我不是问这个。” 　　“她最近心情如何？” 　　“……” 　　“郁郁寡欢。” 　　闻言，邬赛表情也低落几分。 　　温珑实在不想跟一个恋爱脑再聊下去了。 　　她索性直接问道：“您还有别的事吗？您来到这里，如果被外面的守卫发现就不好了。” 　　邬赛沉默几秒。 　　“还有一个问题。” 　　“我与一个……朋友吵了一架，想同她和好要怎么做？” 　　温珑调整了下呼吸，免得自己被这位同族气死。 　　“您若是真的想同她和好，就不该敲我寝殿的窗，而是她的。” 　　邬赛脸上一红。 　　“说的什么话，这成何体统。” 　　温珑眼皮一跳。 　　合着敲她的窗户就没事了？ 　　“有人来了。”邬赛表情一变，“我先离开，有事日后再谈。” 　　温珑心道：日后也别再来了。 　　她本以为事圣子殿之外有守卫发现了邬赛的踪影，可是发出声音的却是她寝殿的门。 　　敲门的声音极为急促，而且只敲了一下门就被直接破开。 　　温珑堪堪来得及关上窗户。 　　她迅速回头，看向门口的人。 　　居然是云黎。 　　不过他的神色是温珑从未见过的慌张。 　　他眉心紧锁，连呼吸都有些急促，那双金眸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了好几遍，确认没出什么事，眉头才略微松开几分。 　　“……老师？这么晚了，您来做什么？” 　　温珑看了眼自己被破开的门，“还有我的门。” 　　“抱歉。”云黎还不曾缓过劲儿，闭上眼冷静了片刻。 　　他在圣眼中看见邬赛在温珑寝殿外徘徊的画面，一心急就过来了。 　　可现在，她却好好地站在这里，毫发无伤。 　　但圣眼中的画面不会有错，邬赛的确来找过她，还是以这样隐秘的方式。 　　他再看了眼窗户，已经关上了。 　　可温珑还赤着脚站在窗前，明显是刚刚就在这里。 　　“刚才是否有人来找过你？” 　　温珑愣了下。 　　他这样问，像是看见了什么。 　　但她没法承认。 　　温珑只能硬着头皮道：“没有。” 　　云黎微怔。 　　她为何要撒谎？ 　　他不愿多想，可许多事情不受控制地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又连在一起。 　　比如说温珑为何一直无法吸纳幻力，而如今魔族的邬赛又特意来找她…… 　　“当真没有？” 　　“没有。” 　　云黎的目光暗了下来。 　　他盯着她的眼睛，直直看了许久。 　　温珑别过脸，避开他的视线。 　　“老师，我有点困了。” 　　云黎没有应答，只是置于身侧的手心中缓缓浮现一枚银色的阵法。 　　那一点银色的光辉并不耀眼，可在这样的黑夜中，温珑很容易便注意到了。 　　她垂下眼，说不清是失落还是难过。 　　温珑不得不想应对此局面的对策。 　　云黎若是想要杀她，她绝无可能坐以待毙。 　　她金色的瞳孔中掺杂进几缕紫色的魔气，眼见着要外泄出来。 　　“你休息吧。” 　　紧绷的气氛被云黎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打破。 　　他将指尖收进掌心中，银色的光亮也被完全遮住。 　　温珑看着他，神情带着点懵。 　　几缕魔气才刚溢出一点，就晃晃悠悠被收了回去。 　　“不是说困了？”云黎对上她的眼睛，轻声说道。 　　“方才我感知到你的寝殿周围有魔气，所以才过来看看。既然你说没事，应该就是我多虑了。” 　　“……” 　　“潜伏在圣殿中的魔族尚未找到，你也要警惕一些。” 　　“……哦。” 　　“房门我明日会找人来修。” 　　云黎说完，定定看了她几秒。 　　“我回去了。” 　　温珑眨了眨眼，看着他就这样走出寝殿。 　　这就没事了？ 　　她心知云黎察觉出她的身份，所以他肯这样轻易地离开还是有些出乎她意料。 　　从圣子殿出来，云黎顿住步子。 　　月色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苍白。 　　他在原地直直站了半晌。 　　蓦然，他感知到什么，偏头看向身侧被阴影覆盖的角落。 　　“出来。” 　　与此同时，从阴影处缓缓走出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 　　他一头黑色短发，眸色同样也是金色，不过瞳色较云黎就浅得多了。 　　少年正欲说些什么，余光却不经意瞥向云黎右手还没有完全消失的银色阵法。 　　他的脸上即刻染上薄怒。 　　“你杀她就用洁净术？那对付魔族有个鬼用啊！” 　　云黎看了眼自己的右手，那枚最低级的洁净术的印记静静躺在手心。 　　他手指收拢，收起阵法。 　　他瞧见少年的眼睛，眉心轻轻皱了下。 　　“阁下是谁？” 　　这人知道她是魔族？而且，他的力量不在自己之下，只是似乎被某种东西压制住了。 　　少年缓缓开口。 　　“我叫天启，来救你的。” 第106章 第六个世界11 　　天启？ 　　云黎皱眉思索。 　　他曾经在圣殿中的古籍中看到过这个名字。 　　有人说, 天启是神最强大的仆从，可以看到过去、预知未来。 　　天启看着他道：“你名义上是这个世界的神子，实际却是神的一部分……这一点你可清楚？” 　　云黎掀起眼皮, 没有应答。 　　他曾经也有所猜测。他与神的喜恶几乎一模一样，又能够看见神的存在。 　　那种与神之间的熟悉感不是错觉。 　　“你还想屠神。” 　　云黎的视线骤然凌厉起来。 　　天启硬着头皮, “留在这个世界的只是神的一缕意识，毁掉他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云黎的表情有些冷, “可神堕落了。” 　　“那又如何？在我的世界, 天族除神之外几乎都已经堕落, 万万年的时间, 即便是神也会被欲望侵染。更何况……” 　　“你敢说自己对那个小魔族没有任何欲望吗！？” 　　“……” 　　天启幽怨地道：“方才你若是肯动手试探一下, 她的魔气就会暴露无遗。” 　　云黎半晌没有应声。 　　天启眼中的憋屈更盛。 　　就知道他舍不得！ 　　“我无法在这个世界停留太久。只有一点……只有一点你得答应我。如果她问你讨要灵魂碎片, 绝不能再给她了！” 　　云黎抬起眼。 　　……“再”给她？他从前给过她吗？ 　　仿佛看出他在想什么，少年牙关咬得死紧。 　　不仅仅是给了她, 还是上赶着给的！ 　　天启，正是一直为温珑发布任务的系统。 　　前段时间, 温珑去奉神殿进行祈祷时，他看见神动用神力为她织就了休息的软垫。 　　那时他忽然觉得不对劲…… 　　神的意识尚未融合小世界的碎片，没有小世界记忆的神为何会无缘无故眷佑温珑？ 　　除非, 神在堕落之前就与温珑相识。 　　这就意味着，温珑也许从一开始就知道所有的任务对象都是神的碎片。 　　然后，他为了保险起见回了主世界一趟, 结果发现, 本该回到天界的神的碎片, 无一例外都不在天界中！ 　　他犯蠢了五个世界, 现在乍然开窍, 什么都想通了。 　　是谁将那些碎片带走, 显而易见。 　　如今什么任务、什么规则他都不想管了。 　　只有神的这最后一枚碎片…… 　　他不能再让它落入温珑手里。 　　谁知道她想用碎片中的力量做些什么？ 　　“她要这种东西，想做什么？” 　　天启摇头，“不清楚。” 　　“不过她的本体是深渊恶魔，本就与神是敌对方，就算没有恩怨，想要借神碎片中的力量杀他也是有可能的。” 　　神的碎片，为什么一个两个的全都喜欢那只小恶魔啊！？ 　　她有什么好的？ 　　天启想到与温珑所相处的这些时日，有些挫败。 　　好吧，她是挺好的……谁喜欢上她好像都不奇怪。 　　他耷拉着眼。 　　甚至事到如今，他依旧不觉得温珑会做出这种事。 　　“神如果死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云黎忽地笑了，他反问：“神不死，对我就有好处了？” 　　既然他只是神的一块碎片，回归到神的身体里，自然就会失去自我意识。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天启愣住，不敢置信地道：“那我刚刚说的那些，你是不肯答应了？” 　　“与我无关的事，为什么要答应。” 　　云黎淡淡道：“温珑是我的学生，我会看好她。至于其他……我以为，阁下还是少插手低等世界的事为好。” 　　天启目瞪口呆。 　　他看出来了，这枚碎片是真的不在乎神是死是活。 　　“明早我还有祈祷要做，就先告辞了。” 　　云黎抛下这一句，就径直离开。 　　只留下天启一个人在原地愣神。 　　* 　　第二日，云黎照常给温珑和苏黛上课。 　　教完当日的圣术，他如往常一样，让温珑同他进入圣域。 　　至于这课程到底还有没有必要，两人都心知肚明。 　　云黎依旧坐在位子上翻看著书，时不时用笔记录。 　　但他却不是在研究幻力了，而是在看有关天族的资料。 　　所谓天族，在他们的世界是与恶魔一样的传说物种。 　　神就是天族的最高者。 　　他昨晚回到云中殿后，再想通过圣眼查看天启的动向时，已经找不到人影了。 　　不过既然那人是天族，有能够避开圣眼的本事也并不奇怪。 　　这样的人留在圣殿，又对温珑有敌意。 　　他不太放心。 　　“温珑。” 　　温珑一直在一旁站着。 　　因为昨晚的事，她今日虽然犯困，却没敢打盹。 　　她怕云黎忽然后悔，对自己起杀意。 　　“嗯？” 　　云黎道：“今日开始，你可以接着去奉神殿了。” 　　他固然不喜欢神，但现下，神是能保护她的最佳人选。 　　神要看她，就随他看吧。 　　云黎轻轻皱了皱眉。 　　实际上，云黎是多虑了。 　　天启压根打不过温珑。 　　她是深渊种族，一般的天族本就敌不过她，何况如今她还有神的碎片。 　　“好。” 　　温珑应了一声。她没有转回头，而是一直待在一旁看他。 　　昨晚明明发现了她的身份，他居然还能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接着上课…… 　　她望着云黎的侧脸，有些不解。 　　云黎很快被看的不自在。 　　他偏头，“怎么了？” 　　暗金色的眸子带着点疑惑，不过当与温珑对视上的一瞬间很快移开视线，又别扭地转了回来。 　　温珑莫名放下了戒备。 　　“……没事。我就是想睡觉了。” 　　“嗯，去睡吧。” 　　云黎坐在位子上，安静看了会儿书。 　　等他再抬头时，温珑已经静静窝在水塌上睡着了。 　　云黎注视着她。 　　那个名叫天启的人说的不错。 　　他的确有了欲望。 　　人一旦有了欲望，那些细小的恶念就会随之而生。 　　嫉妒、色.欲……神因为这些恶念而堕落，他曾经因此想要屠神，现在却与神走了一样的路。 　　如今的他的确没有资格替代神，原本的计划也没有任何必要了。 　　云黎站起身，来到水塌旁边。 　　塌上的人蜷着身子，脸颊贴在纯白的枕头上，衬得脸颊格外软。 　　她睡觉很沉，一旦睡着就很难醒过来。 　　云黎本来只想近点看看她，但越看，就越是觉得那软乎乎的脸颊格外惹眼。 　　“……” 　　他犹豫地探出手，用食指的指腹碰了下她的侧脸。 　　比预想中的还要软。 　　这绝不是以往的他会做出的举动。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起了恶念，他如今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他碰了一下，觉得还不知足，又稍稍带了些力道。 　　等戳的满意移开手指时，云黎对上了一双带着茫然的金色眸子。 　　“……” 　　温珑：“……” 　　这是在做什么？ 第107章 第六个世界12 　　温珑摸了下自己的右脸。 　　云黎手指留下的触感仿佛还在。 　　她没睡的太沉。 　　毕竟她的魔族身份刚刚被云黎发觉, 再怎么不防备，潜意识也是绷着的。 　　温珑坐起身，反应了一会儿, 问道：“你在做什么？” 　　云黎的表情几乎凝滞。 　　“我……” 　　这能怎么解释？ 　　他一个“我”字说出口半天，也没能接出后半句。 　　最后, 他只能绷着嘴唇，说一句“抱歉”。 　　温珑又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没感觉到有幻力残留。 　　那他就是单纯地想戳她的脸？ 　　恶作剧吗？ 　　她目光幽幽地注视着云黎, 然后抬起胳膊—— 　　在云黎的脸上捏了一把。 　　云黎僵住。 　　脸上的力道不疼, 倒是她的手背不小心蹭到他的脸颊, 软绵绵的。 　　什么分寸、克制, 都在如擂鼓的心跳中被抛之脑后。 　　他抬手, 握住她按在自己脸上的手。 　　他轻轻吻了下她的指尖。 　　云黎望着温珑, 等待着她的反应。 　　抗拒也好，厌恶也好……叫他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他没等来预想中的场景。 　　温珑只是稍微惊讶了下, 很快又恢复平静。 　　云黎怔然。 　　她没有介意自己亲她……是不在意吗？ 　　魔族中似乎常有这样的事。 　　男女之间，感情来的也快, 去的也快。她没准经历太多，自己这一点动静掀不起什么波澜。 　　他不由控制地升起些嫉妒的情绪。 　　温珑以为他亲自己的手，是要准备表白的意思。 　　拥有五段丰富感情经历的她对此极为镇定。 　　她等了半晌, 除了看见云黎那张越来越沉的脸，没听见他蹦出来半个字。 　　她忍不住道：“要走神的话，能先松开手吗？” 　　云黎回神, 手却没有动。 　　他牵着她的手放在心口, 俯身靠近她。 　　他动作很慢, 并且一直在等胸前的手推开他。 　　可直到他与温珑的唇角相贴时, 那预想中的力道也没有来到。 　　顺利得不可思议。 　　温珑另一只手臂也伸向他。 　　云黎顺着她低下头, 脖颈便被带着凉意的手臂环住。 　　再起身时, 他轻松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他个高，温珑被这么抱起来，便没法落地。 　　腾在半空的感觉有点奇怪，她松开环在他脖颈上的手，想下去。 　　云黎扣在她腰间的手顿时紧了几分，没让她掉下去。 　　他舍不得松手。 　　温珑只好任由他抱了一会儿。 　　等被放下来的时候，她眨了下眼，还是好心再提醒了他一下。 　　“老师，你知道我是……” 　　魔族。 　　云黎直直看着她，眸子里的欣喜却没消散。 　　他自然知道温珑是什么意思……可他没法掩饰自己的情绪。 　　这就没什么好说了。 　　温珑放下心，安安稳稳地窝回自己的水塌，顺便盖了块毯子。 　　云黎瞧见她这副镇定自若的模样，自己却如何都冷静不下来。 　　他心脏亢奋地快要跳出来，可她却连半点激动的样子都不曾有。 　　“你是不是……有过很多？” 　　他犹豫了半晌，还是问了出口。 　　很多什么？ 　　温珑将他的话思考了几秒，反应过来是在问她曾经有几个恋人。 　　“……五个？” 　　云黎后牙不自觉咬住。 　　五个而已，不算特别多。 　　难怪她这样镇定…… 　　他身侧的手攥了下衣袍。 　　魔族对这方面许多都是来者不拒，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她不去找第七个？ 　　云黎想到昨日天启对他说的，那所谓的灵魂碎片。 　　她貌似很想要这个？ 　　云黎敛下眸，很可耻地想用其留住她。 　　“你认识天启吗？” 　　温珑抬眸，“他来找过你？” 　　“……嗯。” 　　温珑沉默。 　　难怪，最近系统一直没有回应。应该是他从哪里察觉到了端倪，回了主世界一趟。 　　她所做的一切自然也暴露无遗。 　　“你同他有什么关系？” 　　温珑沉吟片刻，勉强给了个定义：“从前算是朋友。” 　　世界之初时，天启便作为神的伴生物与他一起出生，之后经过万万年，他也逐渐拥有灵识。准确来说，天启没有固定的模样，平日所显露的人类形态也不过是他的其中一种拟态。 　　高级点的恶魔，几乎都知道天启的存在。 　　他们都亲切地叫他“神的走狗”。 　　恶魔对天族的敌意，不比天族对他们少。 　　温珑能知道天启这个名字，也多亏她的恶魔朋友们隔三岔五骂一句。 　　当初系统来找上她做任务时，她就有了猜测。 　　她虽然没有见过天启的真正模样，但神的仆从就只有他一个。能这么心切地想去救神的，又拥有自由在小世界穿梭的能力的，除了天启也找不到其他了。 　　云黎将灵魂碎片等细节都隐瞒，将天启与他所讲的一切简单总结了下。 　　“他劝我离你远些，我没答应。” 　　温珑并不意外。 　　但事到如今，她也不觉得云黎对主世界一无所知。 　　系统一定会想方设法保住云黎的这最后一枚碎片。 　　但对她而言，现在有没有云黎这枚碎片，都已经无所谓了。 　　那五枚碎片中，拥有神三分之一的力量。 　　她或许赢不了神。但应该能打个平手。 　　只是报个仇还是不成问题的。 　　云黎说完，便没有再出声。 　　他趁温珑走神，悄悄用视线描摹着她五官的轮廓。 　　“你的眼睛是伪装成金色吗？” 　　“嗯？”温珑抬了下眸子，“不是，是天生的。整个魔族都没有金色的眼睛，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变异的。” 　　云黎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猜想她原本的面容是什么样的？ 　　既然天启是来自高等世界的，那么她应该也是高等世界的人。 　　当时天启只提了一句，不过他记住了。 　　她是深渊恶魔…… 　　根据古籍中记载，深渊种族的眼睛颜色似乎比寻常恶魔要特别一点。 　　他们的眼睛并非是魔族常见的黑眸或是红眸，而是紫色的。 　　云黎指尖轻轻摩挲了下，有点心痒。 　　他很想看看。 　　温珑一直在圣域待到很晚。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有关天启的事。 　　她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明明那么讨厌神，可他在小世界中的碎片，她却都觉得可爱。 　　明明是同一个灵魂，差距真的有这样大吗？ 　　她微微出神。 　　还有奉神殿的神像中那一缕神的意识，为什么会对她表露出好感…… 　　温珑皱着眉，理了半天也没弄清楚。 　　…… 　　温珑快到夜里才去了奉神殿进行祈祷。 　　苏黛结束祷告准备回去时，碰见刚好进入奉神殿的她，惊讶了一番。 　　“云黎老师同意让你来祈祷了？” 　　“嗯。” 　　苏黛笑的很甜，“太好了！不能来到奉神殿的日子，你肯定不好过吧。” 　　温珑：“……” 　　不，她其实蛮舒服的。 　　在苏黛的认知里，作为神的信徒，自然是离神越近，才会觉得幸福。 　　“云黎老师肯让你过来，是不是意味着圣殿里的那只魔族已经离开了？” 　　“……不清楚。” 　　温珑打量了下她红润的脸色，问道：“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苏黛乍然没了声响。 　　她扭扭捏捏地嗫喏了两句，温珑也没听清。 　　但完全不难猜到发生了什么。 　　无非是她去找邬赛，然后同他和好了。 　　“我……等回去再跟你说。”苏黛回头看了眼神像。 　　神的耳朵里，应该听不得这些事。 　　温珑笑了下，再没多说什么。 　　她走近殿内，同从前一样在拜垫上坐了一会儿。 　　今日在上课的时候，她没有睡太久，现在却也不觉得困。 　　大概是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她脑子有些乱，总是理不清头绪。 　　温珑：系统先生？ 　　不出所料，没有人回应。 　　她沉默片刻，抬头看向神像。 　　今日的神像似乎与以往不太一样。 　　温珑坐在这里，都能感觉到从神像中泄露出的一点神力。 　　而神像的眼睛里，金色的光粒皆是集中在此，透过眼睛偷偷朝外看着。 　　光粒中的人影同样如此。 　　他等了半个多月，还以为…… 　　她不会再来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卡文有点严重，没办法双更了QAQ 　　这个世界写的太卡了，所以会短一点。 　　看到有小可爱说看不懂的，可以等几天直接看现实世界哇 第108章 第六个世界13 　　温珑本以为天启还会来找自己, 想方法夺回那五枚碎片。 　　可她等了一个多月，也没能等来人。 　　反而是云黎，最近除了上课以外, 不知为何一直见不着人影。 　　教授苏黛圣术时，他仿佛在赶着做什么事情一样, 教授进度比平时快了两倍。 　　“呼……云黎老师最近是怎么了？” 　　苏黛喘着气坐到温珑身边，趁着休息的空挡迅速低声说了一句。 　　温珑没有幻力, 每天跟苏黛上课, 苏黛学习圣术, 她就在一旁看着。 　　仅是这样, 她也能明显感觉到最近的课程难度直线上升。 　　温珑笑了笑, “大概是觉得你天赋足够, 所以教的就快了点。” 　　“那也太快了点。”苏黛平复了下呼吸，“像圣眼这样的圣术, 我以为至少要明年才能学到呢……没想到今天忽然就教了我。” 　　她已经积下了五十多道高阶圣术的课业，每天脑子里都是这些欠下的债。晚上睡觉都是联系圣术的噩梦。 　　温珑沉默。 　　她觉得云黎大抵是在筹划什么事情, 不过一直没有过问。 　　“接着上课。”云黎的声音冷淡响起。 　　苏黛欲哭无泪地起身，硬着头皮接着学习。 　　半个时辰后，苏黛的课程结束。 　　云黎看着温珑, 假模假样道：“温珑，随我去上幻术的课。” 　　…… 　　进入圣域，云黎那副冷淡的伪装就迅速卸了下来。 　　他默默拉近与温珑的距离, “今天想看什么？我带了许多书……虽然是古书, 不过不难看懂。” 　　温珑眨眨眼, “想睡觉。” 　　“……” 　　云黎唇线绷住, “你睡吧。” 　　“我自己看也不无聊。” 　　温珑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含着清浅笑意的眸子望过来, 云黎那点委屈顿时烟消云散。 　　“没关系, 困了就休息吧。” 　　温珑弯唇：“骗你的。昨晚在奉神殿睡饱了，现在不困。” 　　在奉神殿睡饱了…… 　　云黎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他最后还是坐在了她的身侧。 　　温珑翻看着他带过来的书。 　　大概是怕她不喜欢，这些书都是有关各类恶魔的。 　　这个世界的恶魔都存在于远古了，故而书里的东西并不严谨，许多未知的信息都是作者凭借自己想象后补充的。 　　温珑这个正儿八经的恶魔看下来，发现的错误不少，可看下来也很有趣味。 　　云黎见她看完一册，趁着空隙忽然道：“我想同你说件事。” 　　温珑侧头，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我想离开圣殿。” 　　温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弄的有点懵。 　　“怎么突然想要离开？” 　　她思考了下，又问：“因为我吗？” 　　“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你是魔族，一直留在圣殿并不安全。” 　　“但也不只是为你……只是觉得，我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云黎眼底的神色复杂。 　　“这个世界有没有神，都是同样运转，少了一个我就更不会有什么影响。只是罗达他们认为神与我是不可或缺的。” 　　“预言书中有天道在，它一直指引着圣殿与魔族和平共处。我在圣殿这么多年来，除了教他们一些派不上用场的圣术之外，就再没有任何用处了。” 　　温珑沉默。 　　云黎说的的确是事实。神在创造这个世界以后，就不会再干预其他。实话说，有没有神、有没有云黎，都不会对这个世界产生什么影响。 　　“你要用什么理由？罗达祭司会同意吗？” 　　云黎吻了下她的眉心。 　　“就说……我年事已高。” 　　“……” 　　温珑好笑地看着他。 　　神子也会开这种玩笑了？ 　　云黎跟着笑了。 　　“我活了二百年，的确不小了。说年事已高其实也不算过分。” 　　闻言，温珑眼神向四周飘忽了下。 　　算上做任务的几个世界，那她可就是活了上千岁了。 　　“其实，用什么理由都无所谓。罗达祭司不会阻拦我，他总认为我做出的任何选择都是正确的，就如他相信神一样。” 　　温珑了然。 　　她当初对神用“鹅”这种不敬的称呼，那位罗达祭司都对此深信不疑，何况是神子所说的话？ 　　“我曾经想毁灭神，也与这一点有关。”云黎唇边的笑意淡了些。 　　“这个世界有一半的人都是神的信徒，剩下一半中除去魔族以外，也几乎都对神尊崇有加。他们都如罗达祭司一样，完全信任着神，哪怕那是错误的指引。” 　　“我常常会想，神或许才是使世界蒙昧的原因。也许没有神，它会成长的更快……” 　　温珑隐约觉得他话里有话。 　　“你做了什么？” 　　云黎牵着她的手，毫无意义地捏她的手指。 　　“还记得你神引时所见到的那座从世界之初就存在的神像吗？我在它上面布置了一道法阵。” 　　温珑微微讶异。 　　她自然记得那座几百米高的神像。就算是在她的世界中，那样的规模和精致度都是极为震撼的。 　　“神像上的法阵会一点点将它风化为沙，直到一百年后神像完全消散。罗达祭司向来喜欢猜测神的想法……他会做出正确的抉择。” 　　“那座神像是整个圣殿最核心的东西，也是所有信徒信仰的根源。没了它，再过百年千年，神总会慢慢被遗忘。” 　　温珑蹙眉，莫名想到了神像中的那缕神识。 　　“那……里面的神怎么办？” 　　云黎脸色有点怪。 　　“随他怎么办。” 　　反正神就是死了，他也不在乎。 　　温珑：“……” 　　她一瞬间甚至觉得，跟神有仇的是云黎而不是她。 　　“你同意跟我离开圣殿吗？”云黎问。 　　尽管知道温珑的答案，可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忐忑。 　　温珑没有理由不同意。 　　男女主一个月前和好之后，邬赛就再没有来找过她这个“卧底”。想来，攻打圣殿的计划早就背其抛在脑后了。 　　男主尚且如此，她一个小炮灰自然更没必要留下来了。 　　得到回答，云黎当即起身，“我这就回去准备。” 　　“待会儿我去找罗达祭司说明，今晚就离开。” 　　温珑被他这行事的速度吓到，“怎么这么快？” 　　云黎翘着唇角，“不快。” 　　从那天与她定下关系以后，他就一直在筹备离开的事。 　　他虽说是不想再对神做什么了，可神像还是要想办法解决。 　　这一个月来，他每晚都会隐匿身形去神像那里。花了近一个月的功夫才弄完那道阵法。 　　包括教授苏黛的圣术，也推进了不少。 　　他这个学生天赋很高，心思也干净，多加练习日后必定有所成。 　　所以他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教了她近百种高阶圣术。 　　只要苏黛能将他所教导的这些东西全部精练，开启她自己的圣域只是时间问题。 　　但听温珑说快，云黎还是自我反思了几秒。 　　“你若是需要时间准备，再过几天也无妨。” 　　温珑摇头。 　　“也没什么要准备的……就今晚吧。”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大概还有一两章就完结了呀~ 第109章 第六个世界14 　　当日晚。 　　云黎与罗达祭司谈了近一个时辰。 　　毕竟罗达也是陪同他百年的朋友, 要嘱咐的东西不少。 　　“您这一走，可还会回来指引我们？”罗达那张布满皱褶的脸上泪眼汪汪，瞧着颇为可怜。 　　云黎道：“我会回来, 不过是来探望朋友，而并非给圣殿的祭司指引。” 　　罗达半晌没能说出话。 　　“能被您视为友人, 是我的荣幸。” 　　“……” 　　“您是一个人离开吗？要去往的目的地可有朋友？” 　　“我会带上温珑一起。” 　　罗达的眼里有一丝惊异，疑惑他为何会带上温珑…… 　　但他并没有问出口。 　　“也好, 温珑殿下没有幻力, 有您保护着, 想必神也乐意见到。” 　　云黎的目光复杂。 　　看着眼前对自己深信不疑的老者, 他终是没有再多言。 　　要动摇人的信仰并不容易。 　　而向罗达这样极为虔诚的, 几乎没有可能。 　　“圣殿由我负责处理的事务已经办理妥帖。” 　　“罗达祭司, 不必再送。” 　　* 　　奉神殿。 　　云黎看着面前的神像，冷淡开口：“不打算出来吗？” 　　神像依旧毫无反应。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 她同样也是。” 　　几秒钟后，神像中的金色粒子像是被激到, 缓缓凝聚在神像前。 　　与神像长相完全相同的人影静静站在云黎面前。 　　他张开嘴唇，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她要去哪？’ 　　“离开圣殿。”云黎顿了下，语气变得有些微妙, “跟我一起。” 　　‘……不可能。’ 　　神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完全将他的话当作谎言。 　　云黎弧度极小地扬了下唇角，但其中隐隐的炫耀之意难以掩饰。 　　“她喜欢我。” 　　‘不可能。’神的语气依旧坚定。 　　‘她讨厌我。她会像讨厌我一样, 厌恶你。’ 　　她只是想要他的碎片, 所以才会装作喜欢他…… 　　蓦然, 似是察觉到什么, 金色的光粒在一瞬间迅速缩回了神像中。 　　“云黎？”很轻的女声伴随着一点脚步声一同进入奉神殿。 　　温珑一眼便锁定了在正中央的云黎。 　　她走近他, 不解地问：“为什么要来这儿？” 　　既然要离开, 在圣殿外应该才是最方便的。 　　云黎回过头看她，“既然要走，总得再来见见神。” 　　“哦……现在完了吗？” 　　“好了。” 　　云黎走向她，牵起她身侧的手。 　　他原本是准备直接离开奉神殿的，想到什么却忽然停住。 　　“珑珑。” 　　他唤了一声。 　　等到温珑偏头看过来时，云黎朝她俯下身，鼻尖几乎贴在一起。 　　温珑怔了下，但当对上他灼灼的目光时，立刻会意。 　　她有些无奈，“在这里？” 　　“嗯。” 　　温珑轻轻仰头，象征性地亲了下他的嘴唇。 　　“现在能走了吗？” 　　云黎这才慢吞吞直起腰。 　　温珑走在前面，他便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神像。 　　他挑了下唇角。 　　看见了吗？她厌恶的只有你…… 　　* 　　离开圣殿的几年，大概是云黎这两百多年过的最轻松的一段时日。 　　没有圣殿的琐事，也不必整日想着如何对付神，圣殿外的风景怎么看都是舒心的。 　　他修习的那些圣术在旅途中很有用处，搭建住所就是一刻钟的事。 　　从前他学习圣术的时候，恐怕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力量会用在这种琐事上。 　　可惜温珑一天睡眠的时间要占去一大半，而云黎的休息时间又比寻常人短许多。所以于他而言，看着温珑睡觉的时间，比在外旅行的时间还要更长。 　　但近些日子，她的精神莫名好转起来。 　　云黎不清楚她嗜睡的原因，见状只以为是好现象。 　　“最近精神似乎好点了。”他笑着说道，眼里满是喜悦。 　　“……嗯。” 　　温珑也跟着弯了弯唇，不过她垂着眼，遮住没有丝毫笑意的眸子。 　　她之前总是犯困，是因为系统限制了她的灵魂强度，避免魔气泄露被天道发觉。 　　可现在，它却一点点地将限制放松…… 　　这是在威胁她。 　　等限制再松一些，她的魔气就会不受控制地外溢。 　　深渊种族从来不曾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天道察觉自己的世界中忽然冒出来一个深渊恶魔，自然会采取手段。 　　温珑心中轻叹。 　　系统还是给她留了余地的。 　　如果它直接取消灵魂限制，她此刻估计已经在和天道硬碰硬了。 　　虽说打得赢，但天道一旦受损，这个世界估计也就乱套了。 　　她没法在这个世界停留太久了。 　　“不困的话，出去转转吗？” 　　温珑笑着抬眸，“好啊。” 　　…… 　　温珑的精力一日比一日好。 　　云黎最初还是乐于见到的，直到他某一天晚上发现怀里的人周身笼罩了一层魔气。 　　其中蕴含的力量他从来不曾见过，仅仅是泄露出的一点就足够让他心惊。 　　云黎垂着眼，眸光沉沉。 　　温珑窝在他怀里，依旧睡得安稳。 　　他于是没有出声，只是用圣术堪堪掩藏住那外溢的强大魔气，防止被天道察觉。 　　自此之后，帮她掩盖魔气就成了他每晚的工作。 　　白天温珑醒着时还好，一到晚上休息，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魔气多多少少会溢出。 　　他嘴巴太严，从来没跟温珑提过此事。 　　约莫小一个月的时间，直到他的力量终于盖不住外泄的魔气时，才老实同她交代了原委。 　　“你该早点跟我说的。”温珑轻皱着眉，抱怨了句。 　　云黎怔然，“早说了有什么用吗？” 　　莫非他没告诉她，反而耽搁了事情？ 　　温珑缓缓眨了下眼，“没用。” 　　云黎哑然。 　　“我得回去了。” 　　云黎微怔。 　　“回哪？” 　　温珑没有出声，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回……你所在的那个世界吗？” 　　“嗯。再留在这里，恐怕今天晚上都没法安然度过了。” 　　云黎绷紧唇，有些不甘心。 　　他才跟她在一起几年而已…… 　　温珑却只以为是他不高兴自己离开，便安慰道：“等找到了掩藏魔气的方法，我还会来回来。” 　　“……” 　　“不用。我跟你一起去。” 　　比起不清楚期限的等待，还不如随她一块。 　　温珑茫然，“怎么一起？” 　　云黎不语。 　　那个天启说过，如果她向自己讨要灵魂碎片，切记不能给她。可直到她准备离开，也不曾对自己提过此事。 　　他不明白温珑为何不愿提及，但既然是她想要的，他自然不会吝啬。 　　所有的幻力被集中于眉心，象征着灵魂的羽毛印记也在浮现在他的眉骨上方。 　　温珑压根来不及阻止，云黎的身体已经逐渐虚化。 　　与之相对的，那片夹杂着黑色的羽毛缓缓化作实体。 　　它殷切地飘向温珑的方向，亲昵地绕着她的手腕打转。 　　温珑敛下眸，许久之后才轻声道：“我不是想要它。” 　　“我想你留下来。” 　　她很喜欢身边有他陪着的日子。 　　但以后，她只能一个人了。 　　温珑将羽毛轻轻拢住，随后闭上眼。 　　天启的限制被轻而易举冲破。属于她的灵魂，一点点从身体中抽离。 　　奉神殿中，那道金色的人影似乎也感知到这一切。 　　金色的粒子从神像中剥离出来，同样朝着它本该存在的地方飞去。 　　唯有那座被布上了阵法的神像被留在原地。 　　它会随时间的推移化为沙尘，并在遥远的未来被人类遗忘。 第110章 现实世界1 　　万万年前, 世界还没有人类时，善与恶被分别交由两大种族保管——恶魔与天族。 　　恶魔的翅膀被黑色绒毛覆盖，强大有力的黑色翅膀是他们彰显力量的象征。 　　就连最低等恶魔——血族, 也是如此。 　　而天族拥有最为纯净的白色羽翼，象征着不曾被欲望与恶念污染。 　　他们一旦堕落, 羽毛便将会被黑色污染。 　　两大种族互相对立，视彼此为仇敌。 　　万万年后, 世界诞生了人类, 以及众多生命。 　　恶魔与天族在漫长的变迁与争斗中, 逐渐走向衰败。 　　天族除去神以外, 所有的天族全部堕落。他们虽然生活在天界, 但早已与曾经高傲纯洁的天族相去甚远。 　　而恶魔的力量也大不如前, 曾经能够与神一战的深渊种族，也几近消失。 　　他们皆选择隐匿自身的存在, 将世界交由人类统治。 　　* 　　天界。 　　神殿的至高位上，拥有纯白羽翼的神明坐在上面, 暗金色的瞳孔扫向神殿下的几位天族。 　　他们的羽翼无一例外，尽数被黑色的羽毛污染。 　　黎不耐地闭上眼。 　　只是万年而已，就已经自甘堕落至此。所有的天族, 居然全部被那些脏东西沾上。 　　作为天族的至高者，他能够看见所有生命的“恶”。 　　它们化为丝丝缕缕的黑线，围绕在生命体周围。此刻在神殿中的几位天族, 周身便被这些黑线缠绕着。 　　数量不多, 但足以让他感到厌恶。 　　所谓的“恶”并非完全是恶意, 嫉妒、□□……等等与欲望有关的, 同样也是“恶”的一部分。 　　天族一族心性纯净, 即便是堕落, 也很少是因为产生了恶念。 　　他们大多因为不可控制的欲望而堕落。 　　“吾神。”为首的天族翅膀向后靠着，他弓着身躯，竭力掩饰自己变得污秽不堪的羽翼。 　　他对神的秉性十分了解，神最厌恶这些污浊。 　　“讲。” 　　“附属小世界的未来轨迹似乎出现偏移，恐怕需要借用天启进行纠正。” 　　黎并未开口，只是目光向旁侧瞥了眼。 　　神座边上的金色球体有所感应，下一刻便动身飞向为首的天族。 　　它化为黑发金眸的少年，安静地站在天族身侧。 　　得到天启，那名天族躬了下身子，便带着天启与其余几人离开。 　　大概是知道黎见不得堕落者，他们离开神殿的速度格外快。 　　神殿总算清静下来。 　　但这清静没能维持太久。 　　某种不该属于天界的气息出现在远处，很微弱，但以黎的感知力很容易便察觉到。 　　那是恶魔的气息。 　　黎皱眉，眉心那颗红色的痣跟着动了下。 　　什么脏东西跑来天界了？ 　　虽然只是在天界最外围徘徊，但那令人生厌的气息实在难以忽略。 　　黎并不是一位有耐心的神明。 　　他的羽翼缓缓张开，神力附于其上，顷刻间便离开了神殿。 　　——花几分钟解决了吧。 　　…… 　　天界最外围。 　　黎几息之间便到达魔气所在的位置。 　　越是靠近，那股熟悉的气息就更加明显。他万年前与恶魔对战时，周遭包围的几乎全部都是这样的气息。 　　可自那之后不久，世间的善恶不再由两族保管，而是转为混沌。 　　天族与恶魔自此衰败，之后便达成一致，彼此互不干涉。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再见过那些惹人生厌的恶魔了。 　　黎很轻易地便找到了那魔气的来源。 　　背对着他的少女魔气并不明显，大概是怕被发现而收了起来。 　　除了那一双黑色的魔翼以外，几乎很难看出她恶魔的身份。 　　装扮与人类别无二致，与黎印象中的恶魔不大一样。 　　她的动作很小心，不过大概是头一次来到天界，看见一些地界不曾有过的建筑时，会驻足打量许久。 　　黎静静浮于高处，冷漠地看着那长着黑色魔翼的背影，眸光中的厌恶更浓。 　　居然还是深渊种族…… 　　他毫不犹豫地将神力凝集与掌心。 　　底下的温珑敏锐地察觉到神力的存在。 　　她转过头，看见了站在高处的黎，也看见了他手中已然聚起的金色神力。 　　黎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在她回头时，手中的神力已然发出。 　　温珑没来得及反应，只下意识地扇动魔翼，堪堪避开。 　　她几乎是一瞬间猜出了黎的身份。 　　一个亚成年期的恶魔，哪怕是深渊恶魔，敢与神战斗也绝对是找死。 　　唯一能活下来的方法，就是逃。 　　她没有丝毫犹豫，在躲开神力的那一刻便立刻调转方向。 　　但黎没给她这个机会。 　　他抬手，神力化为利刃直直砍向展开魔翼试图逃离的温珑。 　　在利刃即将砍向温珑时，黎的眉头忽然皱起，似乎是觉得哪里奇怪。 　　他心念一动，那道神力便转了方向。 　　原本直直冲向她的神力一偏，将右翼斩断了一截。 　　羽翼被斩断一只，空中的恶魔如同失了翅膀的鸟儿，落向地面。 　　黎暗金色的瞳孔紧紧盯着她，将方才自己所看到的又确认一遍。 　　怎么可能没有“恶”？ 　　他缓缓迈步，走近摔落在地面的人，低头俯视着她。 　　他清楚，受了伤的她暂时没办法动作。 　　黎从来不会与恶魔产生任何接触。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觉得脏。 　　但今日，他犹豫片刻，还是俯身，用手勾住温珑的上衣领口，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 　　许是方才离得太远，他看错了。 　　这样被人勾着领子提起来，温珑被迫悬在半空。 　　被砍伤的位置似乎开始有了知觉，不过却是痛觉。 　　因为伤口的疼痛，她的眼眶不受控制地蓄起泪水。 　　温珑绷紧嘴唇，努力收着眼泪好不让它落下。 　　黎拧紧眉头，手臂微微用力将距离拉得更近。 　　没有……还是没有。 　　真是古怪。 　　他居然看不见她身上的“恶”，是用了什么方法隐藏了么…… 　　嗒。 　　黎的思绪被滴在手背上的冰凉触感打断。 　　他抬了下眸，与一双被水汽浸满的紫色眼睛对上。 　　那过分干净的眸子带着惊惶，叫他怔了一瞬。 　　恶魔翅膀上的神经极为丰富，所以对痛觉也格外敏感。 　　她大概是疼哭的。 　　黎得出结论后，便移开视线，仍旧试图寻找“恶”的踪影。 　　许久后，他缓缓松开手。 　　——还是没有。 　　如果是她用了什么手段隐藏的话，再找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黎半晌没有动。 　　天族与恶魔敌对的理由，正是因为恶魔身上的“恶”。 　　可现在，他没有理由杀这只恶魔。 　　被他放开的恶魔没有转身逃离。 　　她在等神动手杀她。 　　而黎站在原地，明知道该放她回去，却不愿松口。 　　他并不相信恶魔会没有恶念。 　　温珑看着他，尝试后退了一点。 　　眼前的神依然没有反应。 　　她张开魔翼，迅速转身歪歪斜斜地飞向天际。 　　“……” 　　黎漠然地看着她离开，没有追上去。 　　他会再找到她，但不是现在。 　　无论她是用了什么方法将“恶”掩盖，他也会将其找出来。 　　* 　　几日后，地界深渊。 　　这里曾经是深渊恶魔的领地。 　　传说中，地界深渊中只有一片黑暗，危机四伏。故而当深渊恶魔已经消失数千年，也没有哪个种族敢进入这块领地。 　　而此刻，一位模样清俊的青年却站在深渊上空，冷眼凝视着这块鲜有人踏足的地方。 　　——她就在这里。 　　他正是黎。 　　为了更容易找出她所犯下的恶，他才没有用原本的面貌。 　　他向前迈了一步，脚便踏上悬崖的边缘。 　　正打算使用神力下去时，黎忽然顿住。 　　这里离深渊之下太近，那只恶魔也在下面，一定会有所察觉。 　　他皱了下眉。 　　不能用神力，那就爬下去好了。 　　他摊开掌心看了眼自己的手，又低头望了望深不见底的深渊。 　　“……” 　　黎抿了下唇，终究是蹲下身，扣住了崖壁上的缝隙。 　　…… 　　所幸他的体力几近无尽，尽管进入深渊用了整整一日的功夫，但好歹是下来了。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袍，没有神力加持的衣裳，质量再好此刻也烂的不成样了。 　　使用的人类躯体同样多了许多深深浅浅的伤口。 　　黎并未在意这些。 　　他抬眼扫视了下深渊内的风景。 　　与传言中大相径庭。 　　深渊之下并非是传闻中的一片黑暗，反而美得如同世外桃源。 　　清涧潺潺，花鸟如画，躲在角落里悄悄探头的毛茸茸的魔物完美戳中了人类的喜好。 　　但有一点倒是说的没错。 　　这里的确是危机四伏。 　　黎扫了眼那些看似无害的魔物。 　　都是被记载在天启中的强大种族。 　　他闭眼，感知着深渊中的各种魔气，再睁开眼时，就已经有了方向。 　　他顺着那一股熟悉的魔气走了许久，直到一处被树丛遮住的角落。 　　——找到了。 　　那只受了伤的恶魔蜷着身子，闭眼靠在树上。 　　周围的魔物温顺地呆在一旁。 　　温珑听见身边传来一声树丛的悉簌声，不像是小型的魔物会弄出来的动静。 　　她于是睁开眼看过去。 　　黎也看着她。 　　温珑的伤口应该是刚止住血，唇色很苍白。 　　她偏头，没认出来这就是前几日的神明。 　　她往黎的身上打量几眼。 　　伤口不少。 　　温珑于是撑着胳膊，慢腾腾站起身，表情有些冷淡。 　　黎的神情同样漠然。 　　她会做什么？ 　　按照深渊恶魔嗜血的品行，大概会杀了他？ 　　他静静等着揭穿她的恶念。 　　温珑走近他，在距离他不到半米时伸出了手。 　　当她的手指碰到他的上衣时，黎眯起眼，就要凝聚神力—— 　　可下一刻，他整个人却忽然离开地面。 　　黎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带着飞向深渊上空。 　　他抬头，看见了温珑不断扇动的翅膀。 　　由于右翼使不上力气，她整个身子都向一侧倾斜，飞行时也不大稳当。 　　十分钟后。 　　黎茫然地看着脚下的土地。 　　他回到了深渊的上方。 　　温珑的情绪显然不大好，放下他之后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就转身离开。 　　“……” 　　黎在原地停滞了许久。 　　他还没反应过来她此举的含义。 　　并且，他的目的也没有达成。没有找到被她隐藏的“恶”。 　　他沉默片刻，重新俯下身，双手再一次攀附上了陡峭的崖壁。 　　…… 　　一回生二回熟。 　　次日，黎又花了一日的时间爬下来时，身上居然没多什么伤口。 　　他顺着魔气又一次找到了她。 　　当温珑再度看见他时，眸光有些意外。 　　她张了下唇，但到底没说什么。 　　她朝着黎走过去。 　　同昨天一样，扑扇着翅膀将他送上了深渊外。 　　黎：…… 　　他独自站在原点，神情莫名。 　　……又要再爬一次。 　　他忍不住怀疑，这莫非就是她的恶念？ 　　一次又一次地将他送回原点……也许她会从中得到乐趣？ 　　黎最终还是俯下了身。 　　最后一次了。 　　如果还是没有试探出结果，他就结束这无聊的游戏。 　　…… 　　他第三次站在了温珑的面前。 　　温珑的眸光有些惊异。 　　大概是觉得有趣，她极轻地翘了翘唇角，这几日低沉沉的心情仿佛轻松了许多。 　　黎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解，没弄明白她为何会笑。 　　“先生。”温珑望着他。 　　她的声音带了点笑意。 　　“先生，你要是再掉下来，我就没力气送你上去了。” 第111章 现实世界2 　　“先生, 你要是再掉下来，我就没力气送你上去了。” 　　黎愣了下，视线一转便看见她的右翼。 　　大概是因为前两日飞行, 原本已经止住血的伤口又有些开裂。 　　没有力气……大概就是指这个。 　　温珑站起身，准备重新把他送上去。 　　“我不是掉下来的……”黎顿了下, “我来找人。” 　　温珑怔然，收回了手。 　　深渊下偶尔会有不小心进来的人类, 他们大约是探险者。 　　深渊好进来, 却不好出去。人类进到深渊, 几乎都是死路一条。 　　把误入深渊的探险者送上去, 这样的事她从前做过许多次。所以她看到黎时, 才想当然地将他当作误闯的人类。 　　“……这样啊。”温珑有些尴尬。 　　那她前两日岂不是耽误了人家许多时间？ 　　“深渊中有不少凶兽, 人类在这里也很不安全……你一个人吗？” 　　“……嗯。” 　　温珑思忖片刻，“我在深渊住了很久, 对这里很熟悉，可以帮你找找。” 　　“不过这里除了我之外, 应该再没有其他的人了。你的那位朋友长什么样？” 　　黎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没撒过谎，但眼前的恶魔依旧望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我不记得了。” 　　而且他也没有朋友。 　　温珑噎住。 　　“那他的名字呢？” 　　“不知道。” 　　“……” 　　温珑不说话了。 　　她再次打量眼前的人, 浑身都是细碎的小伤口，看着像是攀爬岩壁留下的，衣服也破破烂烂……模样倒是很好, 但说话的时候表情有点呆。 　　她得出结论：看起来好像不怎么正常。 　　她不确定地问：“你确定你的那位朋友在深渊吗？” 　　“嗯。” 　　黎这次回答的很肯定。 　　温珑抿住唇。 　　“我前几天受了点伤……” 　　黎下意识地去看她翅膀上的伤口, 可这一次却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叫他不大舒服。 　　他于是移开了视线。 　　“所以最近一段时间, 应该没法去太远的地方。” 　　“这几日只能帮你在附近找一找了。” 　　黎忽然有点说不出话。 　　他说不上那是什么感觉, 只是莫名想逃开这里。 　　“先生？”温珑见他半晌没出声, 偏头唤了一声。 　　“嗯。” 　　黎垂着眼睛, 嘴唇动了动。 　　“……谢谢。” 　　* 　　温珑自然没找到黎所说的人。 　　几天以后，她魔翼上的伤口基本结痂了。虽说离完全愈合还需要一段时间，但到底是不用操心它会随时开裂。 　　“你的朋友应该不在这附近……”她对站在一旁的黎说道：“这一带都是我的领地，所有能驱使的魔物也都没有发现人类的踪迹。” 　　“如果他是人类的话，再往深处走是不可能的。” 　　以人类的力量，还没进去就已经被那些魔物撕成碎片了。 　　温珑又问：“你还要接着找吗？” 　　“……” 　　黎沉默片刻，“嗯”了一声。 　　温珑无奈地看着他。 　　她其实觉得，这个奇奇怪怪的人说的话听上去也不怎么可信。 　　倒不是觉得他撒谎，只是这几日相处下来，她感觉这人似乎不怎么正常…… 　　“你是人类？” 　　“不是。” 　　“那么方便告知种族吗？” 　　黎又不吭声了。 　　他不想说，温珑自然不会逼问。 　　她只是意外于他的身体素质，所以才有此猜测……毕竟，从深渊上爬下来三次，就算是人类中最顶尖的攀岩者也难以做到。 　　从黎来到深渊的这几日里，她没见他进食过。 　　做过的唯一像人类的事情，大概就是前两天在涧流中把身上那些泥灰洗干净了。 　　现在除了衣服看起来破烂一些，整体还是有点人类样子的。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温珑看了眼天。 　　“今晚估计要下雨了。” 　　黎木然地看向她，深黑的眼珠子里没什么光亮。 　　一看就是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温珑有点想笑。 　　还真是好懂…… 　　“与普通的雨不太一样，深渊中的雨携带魔气。” 　　她轻声提醒道：“晚上记得找好地方避雨。” 　　“……” 　　“谢谢。” 　　温珑翘了下唇角。 　　“先生，你来深渊之前都不做好攻略吗？” 　　“……嗯。” 　　黎的表情有点僵硬。 　　“谢谢。”他又道了一声谢。 　　温珑的眼底浮起笑意。 　　怪有趣的。 　　…… 　　晚上，的确如温珑所说下起了雨。 　　黎在附近找了一圈，没能从悬崖壁上找到躲雨的山洞。 　　他最后寻了一棵枝叶极为繁茂的大树，树叶密不透风，足够他应付一晚。 　　雨中的魔气充斥在空气中，叫他有点不舒服。 　　但他没有想到，这才只是开始。 　　雨下得很大，砸下来时劈里啪啦的响声震的耳朵疼。 　　黎站在树下，前两个小时还能勉强避一避。可等到了后半夜，雨却依然没有任何要停的意思。 　　细长的涧流容纳不下雨水，便逐渐往旁侧溢出。 　　黎的脚下没多久就积了一层薄薄的水。 　　水中的魔气附在皮肤上，有种强烈的灼烧感。 　　他看了一圈，周围的空地都有了一二厘米的积水。再过不久，就会漫的更高。 　　无处可躲。 　　当水面漫过脚腕时，他终于决定不再坐以待毙。 　　黎抬头。 　　这棵树的枝干足够粗壮。 　　他爬了几天的悬崖，这一点高度很好上去。 　　黎花了一分钟的时间上去。 　　寄居在树上的魔物发现自己的领地被入侵，几下挥动着翅膀，爪子与喙齐齐往他身上使劲。 　　于是他在短短几秒内又被啄了下来。 　　“……” 　　黎不能用神力，也就无法反击。 　　他为自己建造的身体再强悍，也是在人类的基础上强化的。到底是无法对付深渊魔物。 　　下去是不可能了。 　　水中的魔气渗入皮肤里，等到明天大概半个身子就残废了。 　　上去…… 　　就更不必想了。 　　黎只能折中。 　　他抱着树干，没有上去进入魔物的领地，也不会被地面的水碰到。 　　唯一的缺陷就是看着不雅。 　　黎抱着树干，从来没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 　　他的裤脚方才在地面时被水打湿，泥泞的水把昨天刚刚洗干净的裤子染的一片狼藉。 　　上衣是白色……爬树时又划了几条口子，更是不能看了。 　　他默默又往上爬了几十公分。 　　……她说的对。他来之前应该看看攻略的。 　　黎的注意力全在树上，视线被挡住大半。 　　他没注意到远处的一道亮光，并且离他越来越近。 　　直到光线照到他身上，将他的狼狈照了个彻彻底底时，他才察觉到。 　　“先生？” 　　“……” 　　黎听出那是谁的声音，抱着树干的胳膊不自觉用了点力。 　　他莫名不想低头。 　　底下的人又唤了一声。 　　他终于偏过头。 　　温珑撑了一把很大的伞，那是某种植物的树叶，剩下的一只手却是拿着人类世界才会用的手电筒。 　　她的表情有点吃惊，大概是惊讶于他的狼狈。 　　黎垂下眼皮，应了一声。 第112章 现实世界3 　　“你怎么找这种地方躲雨？” 　　黎没有出声。 　　他找不到山洞, 也不知道该去哪……只能找到这种地方。 　　温珑想了想，手心朝下勾了下指尖。 　　树下的积水瞬间向四周流去，露出地下的土地。 　　“先下来。” 　　黎松手, 落地。 　　温珑看了眼他的衣服，简直一片狼藉。 　　“今天就在我住的山洞里呆着吧。” 　　她张开翅膀, “路稍微有点远，我带你过去会快一点。” 　　黎下意识地看了眼她刚刚愈合的伤口。 　　他迅速移开视线。 　　“……我走着就好。” 　　温珑微怔, 片刻后将魔翼收了起来。 　　…… 　　温珑口中的山洞, 与黎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与其说那是个洞穴, 不如说是一间奢华舒适的房间。 　　明显属于人类制造的现代工艺的精致橱柜, 还有各种家具…… 　　但在这些价格不菲的家具中, 温珑的床褥却是最引人注意的一个。 　　从远古海岸中打捞的巨型贝壳为床铺, 上面铺着厚厚几层软垫。 　　黎看了一眼，判断出那软垫中的蚕丝属于金色魔蚕。 　　它们吐出的蚕丝是世间最顶级的。 　　几千年前, 也有天族带着金色魔蚕的蚕丝奉送给他，但里面微弱的一点魔气让他极为不适……最后也不知道那天族是如何处理的。 　　喜好享乐是所有恶魔的共通点。 　　这是黎这几日来, 从她身上唯一看出来的恶魔的特质。 　　有几个魔物挤在阴影处，看起来是为了避雨钻进来的。 　　它们似乎与温珑颇为熟络，见到两人回来也没什么戒备心。 　　洞穴内除了地面是石头为地基, 其余几乎与人类世界的房屋别无二致。 　　再一联想到温珑刚找他所带的手电筒…… 　　黎想到：她大概在人类世界生活了很久。 　　电力的问题对恶魔很好解决，魔物中就有许多可以发电的种族。 　　温珑打开顶灯的开关，洞穴内瞬间亮了起来。 　　她的住所几乎没有客人会来, 而她自己在深渊懒散惯了, 回到洞穴几乎都是在那张软篷篷的床上度过时间。 　　所以这里压根没有凳子。 　　她于是从柜子里翻了张地毯铺着, 示意黎坐着。 　　黎看了眼自己满是脏污的衣物, 没吭声。 　　他走到一旁的角落坐下来, 没去碰她干干净净的毯子。 　　倒是那几只魔物, 一股脑挤上去互相打闹了好半天。 　　温珑不好说什么。 　　洞穴里忽然间多出个人，她其实也有点别扭。 　　“你若是还要找人，等雨停了最好找个长久能住的地方。” 　　温珑思考几秒，又道：“远古魔龙的洞穴很适合居住，洞穴中残留的龙的气息几万年内都不会消散，一般的魔物畏惧龙的气息，也不会靠近。” 　　“深渊从前有不少魔龙居住，仔细找找，应该还是能找到它们的洞穴的。” 　　黎应了一声。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 　　他说话有点没头没尾，温珑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是问自己为什么会去找他。 　　“外面的积水太深了，我担心你避雨的地方太低，就出去找了。” 　　她说完这一句，接着解释道：“我本以为今天的雨下一会儿就停了，才让你随便找个地方避雨，没想到会这么大。深渊有很久没下过这么大的雨了……” 　　黎缩着身子，过了几秒后，低声说了句“谢谢。” 　　温珑发现他似乎格外爱说谢。 　　“只是一点小事而已。” 　　“先生……” 　　她说到一半，觉得总这么称呼他有点奇怪。 　　“我叫温珑，你有名字吗？” 　　“黎……”黎刚说了一个字，嗓子忽然一梗，含含糊糊又吐了个音节。 　　温珑没怎么听清他的话，只凭借自己听到的音节猜测道：“黎厌？” 　　“……嗯。” 　　“哪个‘yan’，讨厌的厌？” 　　黎缓缓点了下头。 　　温珑心中嘀咕一声。 　　这名字倒是有点特别，她很少听到有人用“厌”这个字作为名字的。 　　“温珑”这个名字是她自己取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生出来的，只是一出生就在深渊，长大之后找遍了整个深渊也没能发现同族的踪影。 　　还是后来问了深渊一位活了很久的魔物，才清楚他们一族早在许多年前就不再出现过了。 　　由于寿命过于漫长，又有着可怖的实力，天族与恶魔的恩怨消解以后，好战的深渊种族少了天族这个强大的对手，大多数都厌烦了无穷尽的寿命。 　　后来有人提议前往其他世界，去寻找更加强大的对手，然后便取得了几百号深渊恶魔的一致同意。 　　简单点说，就是组团旅行去了。 　　温珑起先并不明白，为何她的父母独独把自己留了下来。 　　直到某一次她看见两只魔物互相厮杀时，才想通了原因。 　　她生性就对战斗没有兴趣，也不喜见血。 　　她的父母也许是看出她不是个好战的性子，所以将她留了下来。 　　自然，也可能是嫌弃她是个异类…… 　　以书中对深渊恶魔的品性的记载来看，“嫌弃她是个异类”这个可能性非常高。 　　不过温珑非常乐观地选择相信前者。 　　温珑兀自发了会儿呆，等回过神时，才发觉时间已经很晚了。 　　再抬头一看，黎依旧在角落里安静地呆着。 　　“毯子是新的，你拿去用吧。我买回来很久，平时也用不上。” 　　黎看向她，仍然没有动作。 　　见状，温珑无奈地不再劝了。 　　她关掉顶灯，只留了盏很柔和的小灯。 　　屋子里多了个男人，她还是有点不自在。 　　好在那几只魔物足够闹腾，倒也不显尴尬。 　　她休息了，黎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垂着眼，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脚下的地面。 　　被他踩得有些脏。 　　他其实可以回去了。他想要找的她掩藏“恶”的证据并不存在。 　　所以再留下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 　　第二日中午时，这一场大雨终于停了。 　　这是深渊头一次下这样大的雨，温珑一晚上没出去，难免担心外面的情况。 　　她同黎说了一声，就从洞穴里出去了。 　　她在外面待了两个时辰，看着地上的积水顺着流入溪流排向低处。 　　又见没有魔物受伤，这才放了心。 　　等温珑再回到住所时，洞穴里只有那几只魔物在翻滚打闹了。 　　她梭巡一圈，没有发现黎的踪影。 　　出去了吗？ 　　她的目光停在昨夜黎所在的角落。 　　被打扫的很干净。 　　温珑看了一会儿，缓缓收回了目光。 第113章 现实世界4 　　温珑有半个月都没见到人。 　　最初她还以为黎是出去找龙的洞穴了, 但连着十几日，她都没能找到他的踪迹。 　　在她的意识中，他本来也就是有些奇怪的人。 　　忽然间消失不见, 也不是很让人惊讶。 　　这里唯一能够与她交流的人也离开，温珑迫切地想去人类世界转转。 　　但想到翅膀上有伤, 她还是忍了下来。 　　深渊恶魔的自愈能力很强，这半个月的时间, 她的右翼已经基本愈合。 　　等大约再养上一个月完全看不出伤口了, 她就能将魔翼收起来。 　　就在等待的这一段时间, 黎却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他换了身衣服, 这一次下来, 身上几乎没留什么伤口。 　　比前段时间干净许多。 　　温珑坐在树上遮荫, 远远就看见他。 　　她晃着腿，拨开树叶探出身子, “黎厌？” 　　底下的人抬起头，看向她。 　　温珑很轻巧地从上面跳下来。 　　“你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黎眼神躲了下。 　　“……那个朋友, 我还没找到。” 　　温珑了然。 　　原来还是来找人的。 　　至于为什么他隔了半个月才来，她并没有问。 　　他们到底只是认识了几天而已，算不上熟悉。 　　“我找到了一处龙穴, 如果你要待很久的话，可以先住在那里。” 　　黎怔住。 　　是特意为他留意的…… 　　“……谢谢。” 　　温珑对他的道谢已经习以为常。 　　“我带你过去。” 　　* 　　温珑找到的远古魔龙的巢穴，距离她的洞穴不过一两千米。 　　由于经过了太多年, 巢穴的入口被一层层藤蔓枝叶挡着, 很难被发现。 　　洞中也是爬满了枯藤蛛网, 收拾起来很费人。 　　黎没有让她帮忙。哪怕对温珑而言, 收拾这个洞穴不过是两秒钟的事, 稍稍动动手指用一点魔气即可。 　　温珑不理解他的固执, 但还是留在外面等候。 　　等许久以后黎再出来时，那一身好不容易换好的干净衣服蒙上了厚厚一层灰，而洞穴里面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温珑：“……”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脸都是灰色的男人。 　　看起来没有任何生活经验。 　　她想到了那日黎离开时被打扫干净的那个角落。 　　那天能把那些泥灰收拾干净，还真是难为他了…… 　　“用我——” 　　“不用！” 　　温珑默默把“帮忙吗”几个字咽了回去。 　　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急，黎垂着眼又低声补了一句。 　　“谢谢，不用。” 　　温珑慢半拍地回过神，缓缓眨了下眼。 　　黎还是没有看她，只是闷声道：“我明天就能收拾完。” 　　这一次的语气更轻。 　　说完，他低头绕过她便去前面的溪流中清洗。 　　温珑望着黎的背影看了一会儿。 　　虽然人有点奇怪，不过倒是挺温顺的…… 　　她想了想，又觉得“温顺”这个词用来形容人不怎么恰当。 　　黎并不清楚她此刻的想法，他半截身子都泡在水里。 　　这具身体不像他的本体，任何触觉都能很清晰地通过神经反映给大脑。 　　腰部以下的冰凉让他的头脑清醒几分。 　　他是来深渊做什么的？ 　　他开始回忆自己在神界时的想法，但并没有找到答案。 　　他好像就是想起了她，想了很久，然后就来了。 　　“……” 　　黎盯着水面看了几秒，忽然间整个人一头扎了进去。 　　他动作太猛，“嘭”地发出一声响。 　　全程围观了这一幕的温珑：…… 　　她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忙跑过去捞人。 　　水流湍急，但好在并不深。 　　温珑跑到岸边，还没等伸手去拽人，黎已经自己坐起来了。 　　她松了口气。 　　“你在干嘛？” 　　黎不解地看着她，“我想洗洗脸和头发，这样快一点。” 　　“……” 　　温珑轻轻咬了下后牙，有点想揍他。 　　“别做这种让人担心的事。” 　　黎的眼珠动了下，这才理解自己方才的举动会让她担心。 　　“好。” 　　还挺好说话…… 　　温珑翘起唇角，那一点小情绪顿时没了。 　　“我住的洞穴，你还记得路吗？” 　　黎点头。 　　“记得就好。你住在深渊的这段时间，我们就算是邻居了。” 　　“有什么要帮忙的都可以来找我。” 　　邻居…… 　　黎听过这个名词，但他没想到自己也会与人成为邻居。 　　他的目光转到温珑的脸上。 　　那双干净的紫色瞳孔莫名叫他移不开眼。 　　天族曾经将深渊恶魔的瞳色称为来自地狱的火焰。 　　地狱之火，原来有这么好看吗？ 　　* 　　温珑没有想到，她的这位新邻居会在深渊一住就是好几个月。 　　除了偶尔某一日会突然消失，其余时间几乎都看得见他的身影。 　　她挺喜欢在深渊多这么个邻居，脾气好又好说话。 　　只是他似乎对找自己那位朋友并不怎么上心——她几乎没有见过黎去找过他口中的那位友人。 　　她每次问起这回事，黎的眼神总是躲躲闪闪的。 　　他的表情总是冷静的，可脑子里的想法几乎都写在眼睛里，看一眼就能明白。 　　温珑猜想他的朋友应该不在深渊，又或者他压根没有所谓的朋友。 　　至于黎为何还要留在这里，她也无所谓原因。 　　人总是有秘密的，而黎身上的秘密就更多了，她甚至连他的种族都不了解。 　　再多一个也无所谓。 　　而黎同样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深渊停留这么长时间。 　　他每天跟着温珑带着一群魔物漫无目的地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直到温珑的翅膀彻底痊愈，他也依然没有离开。 　　“我想去一趟人类世界。”温珑坐在他左边，右侧的魔翼时不时便动一下。 　　“大概两周时间。” 　　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两周……好像有点久。 　　“之前翅膀上的伤口没愈合，我就没法把它们收起来，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温珑晃了下腿，“以后我应该会常去人类世界。” 　　听到她说伤口的事，黎无意识地看着她的右翼。 　　那切口已经完全不显，同魔翼的其他地方一样，覆上了一层细软的黑色绒毛。 　　黎莫名其妙地想到她滴在自己手背上的眼泪。 　　每当这时，总有一股无法言说的不安情绪将他紧紧裹在其中…… 　　“黎厌。” 　　黎猛然回神。 　　温珑就在他身边坐着，憋了一个多月终于忍不住道：“你总是看我的翅膀。” 　　“……是吗？” 　　温珑抿唇，“会让我不舒服。” 　　毕竟是断掉的翅膀，总是被人盯着缺陷的地方看，她难免觉得别扭。 　　黎向来冷静的表情瞬间崩裂。 　　“抱歉、对不起……” 　　他语无伦次地道歉：“对不起…我不看了。” 　　他表现的太慌张，反而让温珑有点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 　　她觉得黎大概是对她右翼的伤口有些好奇，又不好问出口，所以才会总盯着看。 　　温珑于是解释道：“我两个月前跑去天界，不巧碰到了天族的神。翅膀就是他砍断的。” 　　“我还以为自己会死在天界呢……” 　　温珑回忆起那日的情景，垂下眸子。 　　被神发现，只少了一只翅膀，算幸运了。 　　但觉得幸运是一回事，她依然对神心怀恨意。 　　黎的脸色忽地有些泛白。 　　“……对不起。” 　　他的视线没敢放在温珑身上，只是低声喃喃一句。 　　温珑却当他还在为方才的事道歉，笑道：“说了没关系的。” 　　黎垂着眼，没有接话。 第114章 现实世界5 　　温珑说是要去人类世界两周, 最后的确是在两周之后回来了。 　　只是她仅仅在深渊停留了几天，就再次离开。 　　一来一回，黎却呆不住了。 　　他原本是以为, 深渊比他的神殿要有趣一些，所以自己总是想留在这儿…… 　　可温珑一走, 他与那一群魔物日日相处，却感觉原来深渊与他的神殿并无差别。 　　一样的枯燥无趣。 　　他等的十分焦灼, 直到温珑一个月后再次回来, 才稍微好转一些。 　　“你这次要留多久？” 　　听见他问的话时, 温珑觉得有哪里奇怪。 　　仿佛他在深渊等了她很久似的…… 　　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后, 她回答道：“这次会久一点。” 　　黎的表情看不出情绪, 可心中却莫名轻松起来。 　　“大概一周。”温珑接着补充道。 　　一周……也算久吗？ 　　黎怔然, 开始怀疑自己的认知。 　　她在人类世界一个月，回来却只停留一周？ 　　他并不清楚, 从前他没来深渊的时候，温珑去一趟人类世界都是以半年一年为基准的。 　　深渊的魔物大多活了上百上千年, 并不在乎等待她的时间。何况它们也有同类作伴，温珑不在也不会过分想念。 　　“人类的世界很有趣吗？”黎问道。 　　“有趣啊！”温珑眸光亮了起来，“人类不像恶魔和天族那样强大, 所以发明了许多有意思的东西……” 　　“音乐美学的发展也远比恶魔迅速的多。” 　　恶魔与天族之所以能够在远古时期为世界的领主，是因为两大种族在诞生时的各方面天赋均是点满的。 　　恶魔在艺术美学上的天赋远比人类的平均水准要高，只可惜, 绝大多数恶魔对这些压根没有兴趣…… 　　“比起天族那套枯燥无味的老套调子, 他们要有趣多了。” 　　黎陷入沉默。 　　老套……是说他们的东西？ 　　“你没有去过人类世界？”温珑讶异道。 　　“……没有。” 　　他对人类没有任何兴趣。 　　“是么……”温珑思索片刻, “我可以带你去人类世界看看。不过, 还要看你愿不愿意。” 　　黎抬起眼。 　　去人类世界, 跟她一起…… 　　他嘴唇动了动, “会影响你吗？” 　　“当然不会！能有个朋友一起我很开心。” 　　黎的心脏跳的快了点。 　　朋友…… 　　温珑笑起来，“那就这样定下来了。” 　　“嗯。” 　　黎看着她，竟然对几日后的行程也期待起来。 　　* 　　温珑目前在人类世界中的身份是剧院演员，不过在她翅膀受伤那段时间就请辞了。 　　由于恶魔的长相几乎不会有变化，她每隔六七年就需要换一个新的城市，用另外一个身份生活。所以辞去工作对她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 　　黎跟在她身边，扫视着这座城市中的各种建筑。 　　的确与他想象中的有所差别，如温珑所说的那样，他们创造出了许多新奇玩意儿。 　　不过新奇归新奇，他看了也没觉得哪里有趣。 　　尤其是那些吵吵嚷嚷的音乐，他无法理解。 　　比起人类的东西，他还是更喜欢天界中那些“枯燥无味”的东西。 　　但温珑看着他，似乎在期待他的评价。 　　黎顿了下，“很有意思。” 　　“我很喜欢。” 　　他牵动唇角，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来。 　　温珑显然没有分辨出他真实的想法。 　　她头一次看见黎脸上有“笑”这样的表情，所以很是意外地看了好一会儿，并没有心思去观察这笑容里到底有几分真实。 　　黎眼神微闪。 　　他有点不自在，但却并没有避开温珑的视线，任由她看了一会儿。 　　温珑回神后收回视线。 　　“对了，还要买件衣服给你。” 　　黎的衣服虽然干净，但是不知他是从哪弄来的，款式有点奇怪，总是频频惹来路人回头。 　　如果他喜欢人类的城市想要长久住下来的话，这么穿肯定是不行了。 　　她随便找了家店，带着黎在里面挑了几件衣服。 　　温珑还没有帮异性买过衣服，这样的行为毕竟过于亲密了。 　　但想到黎没有人类世界的常识，她也只是帮忙而已，那一点奇怪的念头又被她抛之脑后。 　　然而黎虽然没有常识，但当他看着温珑帮自己选衣服时，还是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他莫名放不开手脚，只会杵在一旁。温珑叫他试什么，他就闷头接过，接着去试衣间换。 　　等要买的衣服全部挑好，他才去换回自己的衣物。 　　再出来时，温珑已经在柜台结账了。 　　“一共是……”店员劈里啪啦在电脑上一顿操作，报出价格。 　　黎轻轻皱眉，几步走到温珑身边。 　　“我有——” 　　店员将收款机转向温珑。 　　陌生的机器让黎一句“我有钱”卡在喉间。 　　他没见过收款机，就更不知道自己早几千年人类的货币还能不能用了。 　　他站在温珑身后，眼睁睁看着她拿出手机付了钱。 　　温珑听见了他没说完的半句话，偏头问道：“你想说什么？” 　　黎沉默片刻，低声道：“我有钱的。” 　　他伸出手，不知从哪摸出来一块金子，手心中的金属沉甸甸的。 　　他还记得，金子是人类世界的硬通货。 　　如今看来那些纸币肯定是用不了的，不知道黄金是否还有价值。 　　他就在店内大剌剌拿出一大块金子，惊的柜台的店员目瞪口呆，下意识地盯着那块金灿灿的金属块看。 　　温珑也好几秒没反应过来。 　　等回神之后，她忙把人拉出了店面。 　　以为是自己丢人现眼了，黎很自觉地跟在她身后没有出声。 　　一直到出了店门没有人了，他才垂着眼轻声问：“不能用吗？” 　　“可以用。不过你忽然拿出来一大块黄金，会吓到人的。” 　　温珑解释道：“金子是硬通货，不过要用的话还是需要换成货币。” 　　得到肯定答复，黎伸手将手中的黄金递给她。 　　“刚刚那些衣服的钱……够吗？” 　　温珑眨了眨眼，没接。 　　她在人类世界玩了两百多年，钱财自然不缺。黎厌是她的朋友，她还不至于要这一两件衣服的钱。 　　“衣服就当是礼物了。” 　　‘礼物’…… 　　黎愣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缓缓收回了手。 　　这是礼物。 　　他也想送她礼物。 　　可是送什么呢？ 　　他好像没有什么可以送人的东西，勉强能够作为礼物的也都被他丢弃了。 　　之前他的神殿中有许多名贵的珠宝作为装饰，不过他嫌弃那些东西过于浮夸，最后全部拆下来忘记丢到哪儿了。 　　黄金他同样不喜欢，但幸好一直被他遗忘在空间的角落里，今日才派上一点用场。 　　他倏地后悔将那些珠宝珍品全部丢掉。 　　恶魔似乎都很喜爱这些艳丽夸张的石头，她没准也会喜欢…… 　　可现如今，他的神殿里除了神座还有那些素极了的雕塑装饰以外，空空如也。 　　“……” 　　他以前可真蠢。 第115章 现实世界6 　　要在人类世界生活下去, 钱是不可或缺的。 　　温珑本想让黎收好那块黄金。她不缺钱，多一个人的消费于她而言只是毛毛雨。 　　但黎这一次却一反常态的格外固执。 　　她最后还是带着他去了一趟金店，将那一大块黄金变卖了一小部分。 　　“关于住的地方, 待会儿回去我帮你找间房子。”温珑顿了下，“不过找房子也要一点时间, 这几天你可能要先在我那里了。” 　　黎对人类世界全然陌生，她也不好随便找家酒店让他住。 　　“好。” 　　见他没有什么意见, 温珑放下心。 　　本来让一名成年男性住在自己家里, 她多少还是有点别扭的。 　　但现在看黎的反应, 似乎在他眼里并没有什么性别意识…… 　　温珑也心里的那一点负担也瞬间没了。 　　“你对房子有什么要求吗？我到时候联系时留心着。” 　　黎答道：“在你附近就好。” 　　温珑侧目看他。 　　是意识到自己所说的话容易引人误会, 黎迅速解释道：“我对这里不熟悉, 认识的朋友只有你。” 　　原来是这样…… 　　温珑点头应下。 　　…… 　　温珑房子的风格与深渊的洞穴不大相同, 不过都是以舒适为主。 　　其余的家具物品都很随意，唯有坐着的椅子沙发、还有睡觉的床全部都是软乎乎的。 　　坐了万万年硬邦邦的神座, 黎对这些过分软的东西有点不习惯。 　　他向来都是站的笔挺、坐的板正，唯一一次休息时弯腰缩背, 还是在温珑的洞穴角落蜷缩的那晚。 　　他被温珑招呼着坐在沙发上。 　　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弄来的沙发垫子，身体一碰到软榻的坐垫就立刻陷了进去，再挺着背反而很不舒服。 　　黎只好将腰背放松下来, 不大理解她为什么会喜欢这种材质的东西。 　　他一抬头，温珑怀里抱了个抱枕，整个人几乎完全陷进沙发垫里面。 　　他不禁想到, 如果不是自己在这儿的话, 她此时大概已经躺下来了。 　　温珑看着手机, 在上面翻看附近的房屋出租信息。 　　叮咚。 　　温珑立刻起身去开门。 　　“珑珑！” 　　黎看不见房门外的情景, 只能听出这是女性的声音。 　　他听见两人的交谈声, 温珑的语气熟稔, 显然是朋友。 　　没一会儿，温珑就把来人带了进来。 　　黎抬头看了眼她身边的年轻女人。 　　是个恶魔，不过并不是深渊种族。 　　搂着温珑手臂的施娆看见沙发上还坐了一个人，愣了一下。 　　施娆眯起眼。 　　她跟温珑认识一百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她把男人带回家来…… 　　她将黎打量几眼。 　　长得倒是还不错，不过恶魔中有的是比他更出色的长相。 　　她看向温珑，“这位是？” 　　“他叫黎厌，是我的朋友，最近暂住在这里。” 　　“哦~” 　　朋友……男朋友？ 　　见她依旧不断往黎身上瞄着，神情微妙，满眼都写着八卦的意味。 　　温珑无奈补充了一句：“是普通朋友。” 　　“哦哦，这样……”施娆应着，心里却依旧有几分怀疑。 　　暂住在家里的异性朋友，能普通到哪去？ 　　黎抬了下眼皮，不明白温珑为什么要强调普通这个词？ 　　朋友就是朋友，还有普通与不普通之分？ 　　施娆看向他，目光陡然浮起几分讶异之色。 　　从这个叫黎厌的人身上，她没有感知到任何种族的气息。 　　“这是施娆，跟我一样是恶魔。” 　　听见温珑的话，施娆挑起眉，“原来他知道你是恶魔啊。” 　　她一下子放松下来。互相知道底细，说话时就不用那么畏畏缩缩了。 　　“要是那几只男恶魔知道你家里住了个人，怕是得伤心死了。还有剧院里你的那个叫什么什么的学长？肯定要失望了……” 　　温珑没吱声。 　　她其实并不抗拒寻找伴侣，只是人类寿命太短，她不大想经历生离死别。 　　而恶魔大多对这方面极为随性，兴致来了，拉一个对上眼的就能上床。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有点接受不能，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那个剧院的人类长得还挺好看的，虽然配你差的有点多，不过只是睡一觉还是凑合的。” 　　温珑习惯了她这些同族友人奔放的言语，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黎却是很少听到这种言论。 　　他只知道恶魔放荡，却没有实际听过这些话。 　　温珑察觉到他的视线，下意识回望过去。 　　她对上了一双夹杂着迷茫与愕然的的黑色眸子。 　　“……” 　　这要怎么说？ 　　温珑有点头大，她忙打住施娆：“人类不在我选择伴侣的范畴之内。” 　　“谁说一定要做伴侣了？”施娆反而一脸震惊，“只是睡几觉而已。好看身材好就睡嘛，顾虑那么多干什么……” 　　温珑：…… 　　算了，随她去吧。 　　没人拦着，施娆说起话来就更加肆无忌惮。 　　黎不知道自己听了多少不堪入耳的话。 　　他不想听，但温珑在这里，他又不愿意离开。 　　他被灌输了许多知识，只是他觉得自己并不需要。 　　施娆说完了，才将注意放到黎身上。 　　方才说了半天，险些忘记问他种族了。 　　她向来有话便直接问出口：“你是什么种族？” 　　黎没有回话。 　　“他不大方便说。”温珑替他解了围。 　　“好吧。”施娆只好作罢。 　　她嘟囔了一句，“只要不是天族就成。” 　　黎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僵住。 　　一提到天族，作为恶魔的施娆又收不住了。 　　她也不管有人还在旁边，拉着温珑便开始骂起了天族。 　　她知道温珑翅膀被神砍伤的事，三句中有两句都是骂神的。 　　施娆用的词很难听，温珑听了一会儿就拦住了她：“……稍微收敛点。” 　　她听习惯了倒是无所谓，可今天黎厌还在这里。 　　“哦……”施娆委屈了一秒，勉强把脏话咽了回去。 　　“都是一群虚伪的家伙。天族剩下的两千多族人，还不是全部都沦为堕落者了？” 　　“是吗？”温珑有点惊讶，“可是我见到的神好像并没有……” 　　施娆一噎，“那、那保不定他什么时候就也堕落了呢！” 　　“……” 　　“我当初就说让你不要去天界，要是你听我的就好了。” 　　温珑沉默几秒，“不会有下次了。” 　　黎听着，睫毛颤了下。 　　“天族没一个好东西！神就更是如此！” 　　施娆冷嗤一声，忽然看向黎，试图多个人认可。 　　黎指尖蜷了下。 　　“……嗯。” 　　施娆满意地收回视线。 　　“这仇迟早要报回来！” 　　“怎么报？”温珑不解，“那可是神，我又打不过……” 　　黎悄悄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不用打的。他做错了事情，她想怎么报仇都是应该的。 　　“不是说深渊恶魔拥有能够抵御神的实力吗？你不是快进入成年期了？没准到那时候就能打得过了。” 　　温珑却只是摇摇头，“不可能的。” 　　“不是所有深渊种族都能敌过神，而且就算我可以，等到打得过神的那一日也要至少上千年了。” 　　“啊……”施娆的声音难掩失望，“就没别的法子吗？” 　　“没有。” 　　“那千年就千年吧。等你有了能敌过神的实力，一定要杀了他！” 　　“顺便帮我也捅两刀！” 　　温珑其实想说，她就算拥有了能够复仇的能力，也不会杀了神的。 　　顶多是砍他一只翅膀。 　　但若是她跟施娆这样说，她恐怕会被自己气死。 　　“……好。” 　　温珑应了下来。 　　只有一个人将这番话当了真。 　　黎垂下眼，藏住死水一般平静无波的深黑眼眸。 第116章 现实世界7 　　黎在温珑家里的几天, 几乎每一日都有人来找她，其中还有一个男性。 　　不过那人看见他时愣了一下，没留多久就走了。 　　但除了施娆以外, 之后再来的都是人类。 　　他这才了解，温珑的朋友不是一般的多。 　　但细想想, 她脾气这样好，拥有这么多朋友也是理所当然。 　　他自己也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这样的认知莫名让他难受。 　　温珑这几天也帮忙找到了住的房子。的确如黎所希望的那样, 他的住所跟温珑不过隔了几层楼的距离。 　　还是他们在网络上找了好几天, 才发现楼下就有出租的房子。 　　他有了一台手机, 是用那块金子换来的钱买的。 　　虽然他对人类世界的科技发展没有太过关注, 但许多智能设施看一眼便知道是如何运作的。智能手机使用起来并不难。 　　摸清楚使用方法, 黎很快就用的很熟练了。 　　他翻出通讯录, “你的电话。” 　　刚在店里买完，他就能够上手用了。 　　黎第一时间翻出通讯录, 看向温珑。 　　“你的电话。” 　　温珑反应了几秒。 　　“哦……” 　　她报完号码，看着黎不甚熟练地存着她的名字。 　　空空荡荡的通讯录页面, 唯有一条信息在最上面，让“温珑”两个字格外显眼。 　　温珑瞧着自己的名字，心情忽然有些微妙。 　　“你……还有其他朋友吗？可以把他们的也存上。” 　　“没有了。”黎默默把新手机收了起来。 　　他的族人中, 应该没有把他当作朋友的。 　　他们敬仰他、畏惧他，但绝不会把他当成朋友。 　　而且，他们也没有人类的通讯方式。 　　“这样啊……不过你性格好, 日后会交到很多朋友的。” 　　黎看着她, 没说话。 　　他性格一点儿也不好, 只是因为她很好, 所以才看什么都是好的。 　　…… 　　买完手机回去的时候, 温珑在楼下碰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熟人。 　　黎见她停住步子, 也跟着停了下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是个高挑的男性。 　　他戴着细长的金丝眼镜，侧着身对着他们。由于低头看着手机，并未注意到两人。 　　温珑率先叫住他，“林学长？” 　　闻声，男人立即抬起头，在看见温珑的那一刻忽而笑了。 　　他缓步走近，一边笑着道：“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 　　他自然也注意到了温珑身边的黎，不过他表情依旧是笑着的，只看了一眼就重新移开目光。 　　“这位是……你男朋友？” 　　温珑抿了下唇。 　　黎就在旁边，还被这么误会，她难免有点尴尬。 　　“只是普通朋友。” 　　男人脸上的笑意真切了点，“抱歉，是我误会了。” 　　黎看着他的笑，莫名觉得很不舒服。 　　他想起来施娆所说的“剧院的学长”，猜测那人应该就是眼前这个长相儒雅的男性。 　　他皱了皱眉，越看越觉得这人类很不顺眼。 　　温珑问：“你怎么过来了？” 　　“本来想等你身体恢复了再来的，但前几天看剧院里的人都来看你，我就忍不住过来了。” 　　温珑当初向剧院请假、还有最后离开都是以生病为理由的。 　　男人接着问道：“你还回来吗？” 　　“大家都很想念你……” 　　温珑沉默几秒。 　　“应该不会了。” 　　从大学到现在，她在这座城市已经生活了七年多了。 　　再过不久，就要考虑搬走。 　　当初虽说是因为翅膀受伤才选择辞去剧院的工作，不过按照她原本的打算，也差不多就在这时候离开。 　　“那介意我们常来看你吗？” 　　他有意用的“我们”，温珑没可能拒绝。 　　果不其然。 　　“……当然不会。” 　　“那就好。”男人笑着将手中的黑色盒子递给她，“这个给你，探病的礼物。” 　　温珑扫了一眼，却没动。 　　她的表情冷淡了些。 　　这人是她大学时期的学长，曾经也追求过她。她那时拒绝的很直接…… 　　自那以后，他就没有再明确表示过喜欢。 　　但就是这种隐晦的暧昧，反而更让人为难。 　　“学长……” 　　“我生病的时候总是想吃点甜食，所以就带了巧克力作为探病的礼物。” 　　温珑后半句话又被堵了回去。 　　是食物？ 　　她犹豫了下，缓缓伸出手接了过来。 　　“谢谢。” 　　男人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他跟温珑认识这么久，也看了她身边的许多追求者，怎么也摸出一点窍门了。 　　送鲜花或是其他的东西，她全部都拒绝了。唯有食物她才会收下来。 　　不管是因为担心浪费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她愿意收下就行。 　　而眼睁睁看着她收下礼物的黎，心中忽地升起一股自己也说不清的恶念来。 　　他知道自己应当找到这股恶念的源头，然后迅速压制下去，但他不明白那恶念究竟是什么。 　　“我得回去了，今天下午还有一场演出。” 　　“好。” 　　男人眼神复杂，“如果你能留下来，会走得很远。” 　　甚至是最顶级的舞台。 　　温珑只是笑了笑，并未答话。 　　站在显眼的地方，最后要离开就越是困难。 　　等人一走，她才抱着那盒巧克力，对着黎说道：“走吧。” 　　“……嗯。” 　　…… 　　今天黎就要搬到新家了。 　　他东西并不多，但还是要稍微收拾收拾。 　　把自己的衣服还有琐碎的生活用品全部打包好，仅仅花了十几分钟。 　　这就是全部要带走的东西了。 　　黎拎着一袋子东西从客卧中出来，看见盘腿坐在沙发上的人，愣住了。 　　温珑怀里抱着那盒巧克力，不过是被拆开的。 　　而且，盒子里有好几块已经空了。 　　恶魔是不需要进食的，要吃东西也往往是带有魔气的植株。 　　他从来没见过温珑吃人类的东西。 　　温珑见他出来，放下手里的盒子。 　　“我跟你一起上去。” 　　黎的视线却依然盯着那个被放在桌上的盒子。 　　是因为那个人送的，所以她才喜欢吃吗？ 　　他再一次体会到被恶念吞噬的感觉。 　　他的后背忽地传来剧烈的灼烧感，烧的他唇色微微发白。 　　到底是什么？ 　　黎想不清楚。 　　“黎厌，你不舒服吗？” 　　“没、没有……” 　　黎眉心紧锁，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后背的灼烧感却分毫不减。 　　“黎厌？”温珑看着他愈发苍白的脸色，束手无策。 　　“没有不舒服……我自己上去就好。” 　　怕自己再露出什么丑态，黎迅速撂下这一句，快步出了门。 　　温珑还想追上去。 　　“别跟过来……” 　　语气中的乞求意味，让温珑停住了步子。 　　她看着他略显匆忙的背影，终究没有再过去。 　　* 　　黎匆匆关上房间门，在房间内设了个隔绝气息的结界。 　　后背的疼痛让他隐隐觉得不妙，他急于变回原来的身体。 　　再变回本体的前一秒，他动作一顿，先将温珑送给他的衣服脱了下来。 　　最里面的衬衣也被解开的那一刻，黎后背上的巨大羽翼才缓缓伸展开来。 　　他循着疼痛的源头看过去。 　　白色羽翼的尽头，多了几片扎眼的黑色羽毛。 　　而黑色羽毛生长的地方，带来了剧烈的灼烧感。 　　黎金色的瞳孔盯着那几片黑看了半晌。 　　怎么可能…… 　　他伸出手，指尖碰上了那一块污浊的黑色。 　　其中所蕴藏的恶念化为一缕黑气，狡猾地缠绕在他的手指间，仿佛是在嘲笑着他。 　　黎的手指僵住。 　　今日他没想清楚的事情，黑色的恶念给了他答案。 　　那是嫉妒。 第117章 现实世界8 　　温珑独自留在房间, 还是有些不安。 　　她想到黎的反常，还有那像是在忍受疼痛似的状态…… 　　她知道某些弱小的种族会有一些类似于诅咒的东西。 　　比如恶魔中的血族和狼人就是其中的典范。 　　狼人每当月圆夜时，就会彻底显出狼的体态。 　　而每年中的红月日, 他们则会忍受巨大的痛苦。 　　至于血族，他们的食欲远超其他种族, 如果长时间没有吸食血液的话，同样也会被饥饿的痛苦折磨。 　　故而如今的血族, 绝大多数都选择了陷入无期限的沉眠。 　　所以, 黎厌也是恶魔吗？温珑这样猜测着。 　　她瞥了眼桌子上的那一盒巧克力点心, 那股子香甜的气味如今似乎也没那么吸引人了。 　　叩叩。 　　温珑倏然起身开门。 　　黎面色如常地站在门外, 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你……没事了吗？” 　　黎点了下头, 唇边勾起一点点笑意。 　　“嗯, 没事。” 　　温珑看见他的笑，难免怔了下。 　　他的表情大多数时候都是冷淡的, 偶尔出神时甚至看起来有点呆滞。 　　她很少见他这样笑过。 　　温珑沉默下来。 　　总感觉，就在这短短十几分钟内, 黎厌好像变了些。 　　“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黎垂着眼，低声向她道歉。 　　温珑迟钝地眨了下眼, 反应了半天才后知后觉他为什么道歉。 　　之前她好像有对他说过：别做让人担心的事…… 　　“……先进来吧。” 　　温珑不自在地侧过身，没有看他。 　　只是随口说的一句话而已，却被人认真记了下来。 　　她头一次有这种感觉, 让人想逃开, 但是又说不上讨厌……有点奇妙。 　　黎一进门, 视线又注意到了放在茶几上的那盒拆封的巧克力。 　　“……” 　　他的后背好像又开始疼了。 　　“你很喜欢这种食物？” 　　“嗯？” 　　黎抿住唇, “我头一次见你吃人类的东西。” 　　温珑想了想, 含含糊糊道：“算是喜欢吧。” 　　实际上, 她不是喜欢巧克力。 　　那个盒子里无论装的是什么样的点心，对她而言都是同样的味道。 　　来自人类爱慕的祭品，于恶魔是非常美味的食物，她抵挡不了这样的诱惑。 　　可对黎坦白这回事，总归是有点奇怪。 　　温珑觉得黎的道德感相当强，如果知道她是贪图口腹之欲就收了别人的东西，心里恐怕会不舒服。 　　黎却微微放下了心。 　　她只是喜欢这种食物而已，不是因为那个人特殊。 　　* 　　同一时间，天界。 　　被派去小世界的天启完成任务，回到了神殿中。 　　本该坐在神座上的神明不知所踪。 　　神很少离开神殿。 　　他对外面没有任何兴趣，大多数时候就在神座上陷入沉眠。 　　金色的球体茫然地在神殿中徘徊半晌，试图寻找主人的踪迹。 　　自然是一无所获。 　　天启拥有探视世界的能力，不过没有黎的允许，它使用这样的能力是违规的。 　　它觉得有些不安，于是不死心地又在整个天界找了一遍，但仍然没有线索。 　　【……】 　　也许是去了小世界处理事情了。 　　它默默回到了神座旁边，等待黎回来。 　　而这一等，便是好几个月。 　　天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在几个月后等回来的是一个几近堕落的神明。 　　黎身后的翅膀有三分之一都被黑色污染。 　　它闻到了不同的恶念的气息。 　　嫉妒、贪婪，甚至还有……色.欲的味道。 　　天启焦急地问道：【主人，您做了什么？】 　　被恶念污染到这种地步，要恢复原状几乎是不可能的。 　　黎将羽翼收了起来，并未回答。 　　【主人……】 　　“我心中有数。” 　　心中有数？ 　　天启绕着神座转了一圈，更焦躁了。 　　【您也许被人蛊惑了。】 　　否则怎么可能会有色.欲？ 　　黎皱了下眉，“她没蛊惑我。” 　　天启：【……】 　　谁？男的女的…… 　　【从现在起，还请您不要再离开神殿了。】 　　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只要神从现在开始留在神殿、摒弃欲望，说不定还能够恢复。 　　尽管天族没有堕落后又重新恢复原状的例子，但如果是神的话，一切不是没有可能。 　　黎合上眼，对系统的话置若罔闻。 　　他这次回来，只是看天界是否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处理。现在看来，一切都好。 　　温珑这几日准备离开那座城市，忙的无暇顾及他，他才得空回来一趟。 　　见他无动于衷，系统的声音都开始急促起来。 　　【要是再这样下去，您会彻底成为堕落者。】 　　凡是堕落的天族，灵魂会被丢进小世界中接受惩罚。 　　神也不例外，甚至惩罚会比其他的天族更加严酷。 　　黎依然是那句话。 　　“我有分寸。” 　　他想起这几个月来被恶念吞噬的羽翼。 　　从第一片羽毛沾上恶念以后，这些东西覆盖的速度就越来越快，但当覆盖到三分之一的面积时，却停了下来。 　　还有时间…… 　　他还有时间再看看她。 　　* 　　等黎再回到人类世界时，温珑已经将房子还有她在人类世界中的身份全部安排妥帖。 　　她所有的人类朋友都清楚她要离开去远方旅行的事情。 　　日后他们虽然还会通过手机联系，可这一生都不会再见面了。 　　处理完这里的事情，温珑就与黎一起回去深渊。 　　时隔小半年，深渊已经与他们离开时大不一样了。 　　原先铺满整个深渊之下的绿意，如今被各种盛放的大片花海所替代。 　　明明悬崖上还是冬季，下来后却是深渊的花期。 　　看到这样的景色时，黎便明白温珑为何会专门在这种时候回到深渊。 　　“深渊的花季很长，至少还有四个月的时间。”温珑解释道。 　　黎望着一片片颜色各异的花束。 　　他以为自己不喜欢过分夸张艳丽的东西，可现在却有些移不开眼。 　　他自以为全知全能，却从来没有认真看过世界。 　　他很狭隘。 　　温珑倒是看惯了深渊的花季，只看了一会儿。 　　周围熟悉她的魔物见到人回来，纷纷蹭过去在她的脚边绕圈，算是欢迎她回家。 　　温珑俯身，抱起一只长毛的白色团子，往自己的洞穴走着。 　　黎回过神，也不看花了，迈步跟上她。 　　越往前走，明艳的花朵中开始有了几抹紫色。 　　是紫藤萝花。 　　不过它们只是偶尔出现几束，挂在某棵老树上。直到快靠近温珑的洞穴时，才渐渐多了起来。 　　等再走一点，已经看不见其他颜色的花了。 　　成片的紫藤萝花顺着石壁上的树藤攀爬，一路蔓延到老树上，形成一大片紫色的花海。 　　黎看着那与身边人瞳色极为接近的色彩，不知不觉放缓了步子。 　　温珑见状，索性停了下来。 　　她回头看向他，弯唇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片的紫藤萝特别多。” 　　“……这种花，能种吗？” 　　“嗯？”温珑怔住，“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种在哪？” 　　深渊中自然生长的花已经足够多了，何必要费工夫专门种花？ 　　黎没吱声，只是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两秒。 　　他在心里将她的眼睛与这些花对比了下。 　　颜色很像，但她的眼睛要更好看。 第118章 现实世界9 　　没过几日, 施娆也趁着空闲从人类世界溜出来，跑来看深渊的花季。 　　这样的景色难得，几乎每年的这种时候, 她都会来。 　　哪怕只是看半天，也绝对值得跑一趟。 　　她跟温珑坐在一块, 黎就很自觉地离远了点。 　　施娆扫了眼他，凑到温珑耳边低声道：“他怎么还跟着你？” 　　语气有点嫌弃。 　　她的声音很低, 但黎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抿住唇, 没让自己表现出什么不对劲。 　　温珑有点尴尬, 她小声说道：“我不介意。” 　　“……而且黎厌很好。” 　　施娆撇了下嘴, 到底没再说什么。 　　好什么啊……她敢打包票, 那家伙指定对温珑居心不良。 　　担心她们的对话被听见, 温珑往黎的方向看过去。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反应…… 　　正准备收回视线时，她却注意到落在黎头发上的紫色花瓣。 　　还有后背上也沾了一点。 　　她便想起来, 黎最近总是往紫藤花那边去搬种苗。 　　大概是在那里沾上的。 　　温珑顺口便问了一句：“黎厌，你把那些种苗种在哪里了？” 　　黎回过头, “就在龙穴口。” 　　龙穴…… 　　也就是他住的地方。 　　温珑咋舌。 　　也就是说，他把那些花种在了自己家门口？ 　　她提醒道：“如果还想种其他花的话，记得要和紫藤花分开。” 　　紫藤花好看是好看, 不过生命力相当强，而且也霸道。种的多了，其他的树和花就很难成活。 　　“嗯。” 　　黎应了一声。 　　听完他们对话的施娆眯起眼。 　　种花？ 　　“啊……我早就想说了。”她慢悠悠开口。 　　“那片紫藤萝的颜色, 跟你的眼睛很像呢。” 　　闻言, 黎的身子僵住。 　　温珑微怔, “是吗？” 　　她倒是没有察觉过。 　　施娆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 　　黎忽然站起身, “我先回去接着忙了。” 　　“刚好一起吧, 我也想去别的地方看看。”施娆慢悠悠说道, 紧跟着站了起来。 　　黎：“……” 　　温珑有点懵，只觉得这两人离开的时间未免太同步了。 　　她对施娆道：“要我陪着吗？” 　　“不用，我就自己转转就好，” 　　“哦，好……” 　　…… 　　待走的远了，黎停住步子。 　　他平静道：“你想说什么？” 　　跟在他身旁的施娆摊了摊手，“你喜欢珑珑吧？” 　　黎垂着眼，没有否认。 　　施娆却只是笑，“你跟珑珑关系这么好，表白的话她没准会同意呢。” 　　黎沉默片刻。 　　“没有这种可能。” 　　她或许不讨厌黎厌，可绝不会喜欢神。 　　他从一开始就在欺骗她。 　　施娆却压根不在乎他说什么，自说自话道：“嗯……好像也不一定。珑珑喜欢可爱点的，你跟这个词可搭不上边。” 　　尽管知道没有可能，但听见“搭不上边”这个字眼，黎的眼睫还是轻轻颤了下。 　　“……我没想过这种事。” 　　施娆咬了下牙。 　　她跟温珑做了这么久的朋友，知道她的好友对感情这方面有些迟钝。 　　没想到一个迟钝也就罢了，这个居然也是个不开窍的！ 　　她吸了口气，“珑珑很喜欢甜食，可惜深渊中离人类世界太远，要送过来不大方便。” 　　黎抬起眼，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这些。 　　他知道温珑喜欢那些点心，那些喜欢她的人送的甜食她也都收下了。 　　施娆却不再开口了。 　　她恶趣味地勾了下唇角。 　　不表白？那可由不得他。 　　* 　　施娆只待了两日，就从深渊离开回了人类世界。 　　她走后，温珑几乎没有再见过黎。 　　她想着，或许是他在忙种花的事，便也没去打扰。 　　几日后，黎才出现在她眼前。 　　他手里捧着个精致的盒子，很引人注意。 　　温珑便多看了两眼。 　　“里面是种子吗？” 　　“不是……是点心。” 　　温珑有些不解，“你什么时候喜欢甜食了？” 　　“后来在人类世界喜欢上的。” 　　“哦……” 　　温珑又看了一眼，反应过来：“这个是送我的？” 　　“嗯。” 　　温珑于是接了过来。 　　“好香的味道。” 　　从盒子里传出来的味道有些过分香甜，几乎不像是点心所能拥有的。 　　黎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神情茫然。 　　有味道吗？而且他封的很严实…… 　　温珑已经打开了盒子，从里面传出来的香味更加浓郁，莫名勾着她。 　　她皱了下眉，隐约意识到不对劲。 　　这好像，真的不是人类的食物能够有的香气。 　　“黎厌，你在哪买的这个？” 　　黎愣了下。 　　“是我自己做的……” 　　“……” 　　温珑忽地没声音了。 　　黎小心问道：“味道不好吗？” 　　他还买的最好的材料。 　　“……不，好吃的。” 　　温珑抿着唇，表情似乎有些窘迫。 　　黎沉默两秒，“可是你还没尝过。” 　　温珑：“……” 　　她不用尝也知道。 　　那并不是点心的味道，而是某种特殊祭品的香味。 　　对于恶魔而言，爱慕他们的追求者就相当于供奉者。 　　他们供奉的食物，有一种只有恶魔能够品尝到的香甜。 　　这样的甜味，与人类世界的甜品点心非常搭配。 　　而她手里的这一盒，香味出乎意料的非常浓郁，几乎是赤.裸裸写着“喜欢”。 　　温珑耳根有一点泛红，头一次有些不知所措。 　　……该装作不知情吗？ 　　她回想起往日里与黎厌相处的时候。 　　他很注意分寸，瞧不出有任何暧昧的地方。 　　会不会是她误会了？ 　　思量许久，她偏过头看向他。 　　而黎正观察着她的表情，深黑的眼眸隐隐透着紧张。 　　故而当温珑与他对视上时，他愣了一瞬，下意识躲开了她的视线。 　　颇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温珑：“……” 　　但黎只是躲开了两秒，又转回来看她。 　　“不喜欢吃的话，不用勉强。” 　　温珑别过头，抬手揉了下自己发烫的耳朵。 　　“……没有，很好吃。” 第119章 现实世界10 　　温珑将恶魔能够尝到人类情感的事情隐瞒了。 　　黎对此一无所知, 他甚至时不时会去人类世界买做点心用的材料。 　　只是他偶尔会觉得温珑每次收到他做的东西时，表情总是有一点不自然。 　　不过她似乎是喜欢的。 　　在深渊的日子，没有人类世界中那些温珑的追求者, 他翅膀上的代表嫉妒的恶念增长的极为缓慢。 　　但黑色羽毛的面积依旧是在日益增大。 　　黎对此表现的很冷静。 　　他早就知道自己未来的结局是如何。 　　他一天天看着翅膀上被被污染的羽毛随着不断增加，但看完以后便转身去研究从施娆那里得来的点心配方。 　　——施娆曾经在人类世界中当过甜品师。 　　只不过她第二次来深渊看到他时, 不知为何用一种微妙而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嘟哝了一句“这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之后便时不时丢给他几张配方。 　　唯一可惜的是, 那些配方上的用量并不是非常明确。 　　黎好几次问她, 施娆只说了句“放多少也是一样的, 都一个味儿”。 　　怎么可能是一样的味道呢？ 　　黎只好自己调配用量。 　　他做这种事情无疑是有天赋的, 因为温珑每一次都会把他送的东西吃完。 　　…… 　　深渊的花季结束的那一日, 黎翅膀上的黑色羽毛刚好超过了一半。 　　他收到来自天界的声音, 要求他在三日之后接受堕落惩罚。 　　这指示是由天启传达的，它的声音听上去十分难过。 　　黎此前从来不会注意到这些。 　　他只在乎人们口中吐出的词句, 而并不关心他们语气中所含的情绪。 　　可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在意起了那些话语中所表露的感情。 　　堕落者的惩罚会很久, 他不得不回神殿一趟。 　　神明堕落是惊动整个天族的大事。 　　所有天族此刻都聚集在神殿中。 　　黎站在至高位上，低头看着他的族人们。 　　他们的表情都有些忧虑，有些甚至连眉头都紧紧皱成一团。 　　他们都是被黎曾经嫌恶的堕落者, 可如今却无人嘲讽沦为堕落者的他。 　　黎陡然想起温珑所说的“你会交到很多朋友。” 　　他从未将天族视为自己的朋友。他们于他而言，除了“族人”这个身份以外再无其他。 　　可现在，他从他的族人们的眼中看见了关切、遗憾。 　　而他们对他的尊敬, 直到这一刻也不曾有任何改变。 　　黎想, 他本可以拥有很多朋友的。 　　他从前的万万年, 本可以不必在孤寂中度过的。 　　他张了张唇。 　　“抱歉……” 　　神殿中的天族们面面相觑, 不解神是在向谁道歉。 　　直到黎垂下眼, 向他们伏下羽翼。 　　这是天族之间致歉的动作。 　　他向被他所厌恶的堕落者道歉。 　　天启在旁边默默看着这一切。 　　他的主人似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是那个让他堕落的人影响的吗？ 　　他并不清楚这样的改变意味着什么。 　　他与他曾经的主人一样, 畏惧未知的变化。 　　* 　　安排完天界的一切，黎回到深渊时已经是夜晚了，温珑坐在龙穴门口，并没有回自己的住所。 　　她不知为何在等着他。 　　他愣了下，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等那么久。 　　“出什么事了吗？” 　　“……嗯。”温珑看上去有些犹豫不决 　　“施娆今早来告诉我，神堕落了。” 　　“……” 　　黎垂下眼，“嗯”了一声。 　　见他对此并不意外，温珑有些诧异。 　　“你知道神堕落了？” 　　“今早听见同族的族人说的。我回来也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情。” 　　黎的眉眼在今夜显得格外柔和。 　　“你可以报仇了。” 　　“可是神活了万万年，怎么忽然之间就堕落了？” 　　温珑有些费解，“不过才过了一年多，还真是让人始料未及。” 　　黎应了一声。 　　“神的碎片中拥有神的一部分力量，如果你能去神堕落的小世界中拿到他的碎片，就能拥有敌过神的力量。” 　　“我也听施娆说了，据说有不少恶魔都在打这个主意，只是最后还是放弃了。” 　　温珑皱着眉，犹疑道：“我也觉得我自己做不到。神的碎片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夺来的？” 　　“所以我才想来问问你的意见。” 　　“我？” 　　“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黎沉默几秒。 　　“强行抢夺神的碎片的确不太容易。不过神不会食言，只要能让小世界中的分神答应将其送给你，也能达到同样的目的。” 　　“这可能吗……”温珑有些不可置信。 　　黎对上她的眼睛，“如果是你，不会有问题的。” 　　温珑抿住唇。 　　她不清楚黎为什么能够如此信任她，不过他笃定的语气的确叫她安心了点。 　　“你们族内有什么好事发生吗？”她注意到黎今日的状态似乎与平常不同。 　　仿佛是什么事情彻底放了下来，整个人看着有种释怀般的放松感。 　　“……嗯，算是好事吧。” 　　黎在她的身边坐下来。 　　他看着面前刚刚搭建好的爬架以及紫藤花的种苗，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静谧。 　　他忽然觉得有些遗憾。 　　来年的花季，他恐怕没法看到门口的紫藤花盛开了。 　　“我过几日想去人类世界旅行，可能会去很久。” 　　黎轻声开口，向温珑撒了一个谎。 　　温珑怔了怔，“去哪个城市？” 　　还有，很久是多久？ 　　“还没决定好。” 　　温珑不知为何有些不安。 　　她问道：“那你……还会来深渊吗？我可能会想你。” 　　黎忽然愣住。 　　他的喉咙好像有些哑，半晌说不出话来。 　　温珑半天没有等到黎再开口，不由得出了神。 　　实话说，有黎厌陪着，她其实对现状很满意……也对复仇没有什么执念。 　　温珑望着被月色笼罩着的深渊，有些失落。 　　她偶尔会想，也许哪一天，黎厌会把喜欢说出口。 　　他们还远没有走到那一步，不过她似乎对那样的未来并没有抗拒的感觉。跟他在一块很舒服。 　　可他却要离开了。 　　黎忽然笑了下，只是这笑容中多少有点勉强。 　　“我没有任何优点，也没什么地方值得你想念……” 　　“怎么会？” 　　温珑顿了下，“你很可爱。” 　　这个词让黎彻底失了神。 　　他对这个字眼很熟悉，因为温珑喜欢。 　　他一直以为，对温珑而言，他只是她的朋友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无论是离开还是留在她身边，都不会对她有任何影响。所以仅仅能待在她的身边一年，他就已经无比满足。甚至觉得就此死掉也没有什么难过的。 　　可现在…… 　　黎愣愣看着前方许久，说不上自己此刻是什么感觉。 　　但那绝不是高兴。 　　他的心脏仿佛被狠狠攥在一起，绞碎了一般。 　　从前温珑说要杀神的时候，他都不曾如此痛苦过。 　　原来……她有可能会喜欢自己的，不是吗？ 　　如果他没有做过那些错事，他或许能与她一生都在一起，她甚至会爱他…… 　　她的爱会是什么样的？ 　　他不愿意为自己的错开脱，可现在他却无比希望那犯下错事的人并不是他。 　　“你旅行的时候，还会带人类世界的手机吧？” 　　温珑忽然出声。 　　黎缓缓抬起头。 　　万幸，这样的夜晚，不会让泪腺的分泌物看起来太过明显。 　　“嗯，会……” 　　他又撒了一个谎。 　　“那就算你去旅行也没关系啊。” 　　“等我从小世界回来，再跟你联系。” 　　温珑朝着他弯起了眼。 　　虽然有些遗憾，不过止步于朋友，其实也不错吧…… 第120章 终章1 　　自神明堕落之后, 在太阳迎来第一千零五十次升起时，他的惩罚终于结束。 　　无人问津的深渊某处，空间忽而扭曲了一瞬。 　　温珑睁开眼, 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有些恍惚。 　　尽管在小世界度过了那么久，再次回到深渊还是会让她感到安心。 　　似是感知到她回来, 附近的魔物纷纷蹦跶着扑过来。 　　温珑瞧见它们这样殷切的状态，便知道自己这一次去的有些久了。 　　可她如今并不是很好奇时间, 只是觉得疲惫。 　　“啾！” 　　白色的毛团子撞进她怀里, 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温珑听得懂它的话。 　　深渊的魔物虽然没有人类的年月认知, 却知道日升日落。 　　它说, 从她离开以后到现在, 太阳升起了一千零五十次。 　　将近三年啊…… 　　“啾, 啾啾。” 　　那个人也一直没回来过。 　　温珑怔了下神。 　　“是么……” 　　她轻抚了下胸口。 　　六片神明的碎片静静躺在那里。 　　碎片中所蕴含的力量异常强大，可她并未动用过。 　　毛绒绒的魔物在她脚边蹭来蹭去, 显得格外激动。 　　可温珑如今却没有什么精力陪它玩闹。 　　“抱歉……等过段时间，我再陪你们玩吧。” 　　她将怀里的白团子放下来, 转身缓缓回了自己的洞穴。 　　被拒绝的魔物歪了下脑袋。 　　“啾？” 　　…… 　　温珑在洞穴里睡了很久。 　　她其实并不是很困，可就是想一直睡下去。 　　到了第三日晚上，她闭着眼, 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觉时，才起身在洞穴里坐了一会儿。 　　“云黎……”她喃喃一声。 　　“温黎？” 　　可已经成为碎片的灵魂无法回应她。 　　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温珑不再出声了。 　　她有很多事情需要做。 　　她的手机被锁在柜子里。三年的时间, 大概有很多人都在找她, 在人类世界中的许多朋友……还有施娆和黎厌。 　　还要找神复仇…… 　　温珑沉默许久, 缓缓将身子蜷了起来。 　　她只是觉得有点累, 让她不愿意去思考复仇的事情。 　　回到深渊之前, 她就已经将系统从灵魂中剥离出去了。 　　神此时大约已经醒了, 系统自然也在他的身边。 　　她夺走了神的碎片，他会来找她讨要吗？ 　　又或者，是由系统来找她？ 　　不知道…… 　　温珑将身体往边上倒过去，重新窝回了被子里。 　　她不想猜，也不想将碎片还回去。 　　* 　　天界。 　　黎几日前也从沉睡中醒来。 　　小世界中的种种记忆与他的记忆融合。 　　只是失去了那些碎片，他看这些记忆时总是有种陌生的感觉。 　　总觉得是别人的记忆。 　　黎垂眸看着手中的相册，金色的瞳孔盯着上面的照片，极为专注。 　　那枚名为郁黎的碎片，在最后觉醒了一部分他的记忆，便将其送到了天界。 　　只是这里面所记录的画面并不属于他，有些过于美好了。 　　黎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着，画面里的温珑模样很陌生，满眼都盛着笑意 。 　　她喜欢上了他的那些碎片。 　　他的眼睫轻轻颤了下。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便总是忍不住去想更多可能…… 　　是不是如果他不曾犯错，她也会像喜欢他的碎片一样，爱上他？ 　　但永远也没有这种可能性。 　　他除了嫉妒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天启眼睁睁地看着黎的翅膀上一瞬间多了好几片黑色的羽毛。 　　【主人……】 　　它想劝什么，最后还是默默闭上了嘴。 　　反正如今惩罚已经结束了，黎翅膀上的黑色再多，也无非就是美观问题。 　　还是算了吧，它又劝不动。 　　【您真的不打算讨回碎片吗？】 　　“嗯。”黎说着，将手里的相册翻了一页。 　　从他醒来以后，已经在这里等了好几日。她应该早就已经回来了，可却一直没有来。 　　【抱歉，是我擅作主张找了深渊恶魔，这才让您丢了碎片。】 　　“与你无关。”黎抬起头，“有没有你插手，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犹豫几秒，略显生硬地安慰了一句：“……不必自责。” 　　金色的球体停滞在原地。 　　如果它此刻要变回人类形态，大概已经是两眼泪汪汪了。 　　似乎从它的主人堕落开始，就与从前大不一样了。 　　换做是之前的黎，最多会冷淡地“嗯”一声，就不再理会了。 　　他更喜欢现在的主人。 　　黎放下相册，敛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等得有些焦躁。 　　他很想知道她有没有回来，如今正在做什么，又为什么迟迟不来杀他？ 　　黎忽然从神座上起身。 　　——他等不下去。 　　【您要去哪？】 　　“深渊。” 　　深渊？是要找温珑吗？ 　　天启猜测着。 　　【那我也——】 　　“别跟上来。” 　　天启：【……】 　　好的。 　　作者有话说： 　　还有大概两章就这本就完结了，我还想再修一修，所以今天只有一点点~ 　　感谢投出霸王票的小可爱：虞挽挽、子彧、雨打疏桐、灵瑶、琰羲、抓住星星看月亮、Hua、ne黄、小狐狸、三千一百、今天省钱了吗、满目星河、画地自、24815240、千千、武力决定一切、青栀、霓雪之城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厌厌厌、kumo、觉觉唧唧、同名的无名氏、姜夙、丸泽、紫幽、久杳、未迟、应景、锦翊、有没有帅哥、果冻被冻住了、青栀、黑心芝麻肝儿、舒晚、TSU、我可能是个人才、爆炸荷包蛋、暴富好难、阿肆、嘿嘿如、宋欢、ppccyy、Royalty、不在线、雨打疏桐、别有用心、渐变、灵魂摆烂人、时初雅、阿晞想睡觉、当浮一大白、铃兰、神都偏爱、花开、好大一只猪、不能再充钱啦、今天省钱了吗、小星星、武力决定一切、嘎嘎嘎、Stella、ne黄、48346720、翻过月台、茨木木、生如夏花、淇三水、汐汐呀、云白白、dimple、问雅、殇璃、大方无隅、慕沐、数数数、舟舟、粒子、盏灯、比奇堡巫师、、MinZ、罐装蘑菇糖、惠惠、无语就是无语、星梓寒521、霖泽、灵瑶、重莲、将军的姜、95827、cuuuuuui、捧花见面吧、暕煦、胖胖爱看小说、贤愚、水墨无痕、姒水、纪与、呜呼拉呼、你看我有几分像从前、酸奶加果汁拌凉菜、嗣承秦、渔不感冒、yyds、芊晗乖乖宝、拾陆、南姒、？、宜室宜家、临辞、纾酒、苏洛琯、湖蓝色经理、夜兔禅、苏冬波、柒笭笙、澹薄、0w0、毛线团、ヽ(=^?ω?^=)丿、亿点点喜欢、噗叽、三杯两盏淡酒、虞挽挽、阿飘、陌霁月、Hua、辣鸡晋江什么鬼、38861304、子彧、爱丽喜欢吃爆米花、lookkkk、四四 　　感谢各位哇！ 第121章 终章2 　　黎站在深渊之上, 看着地下的悬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重新化为黎厌的模样。 　　到达深渊底部，有几个灵智较高的魔物认出了他。 　　它们懒懒散散地翻了个身, 露出肚皮勉强算作打招呼。 　　对于这个只在这里停留了不到一年就再没出现过的客人，这已经是最好的礼仪了。 　　黎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儿。 　　温珑应该已经回来了, 这里的魔气是他所熟悉的。 　　可她却没有陪这些魔物们。 　　他转回头，缓缓往更深处走去。 　　今日的深渊阳光很好, 他几乎是一瞬间捕捉到了那蜷缩在太阳下的身影。 　　温珑没有离自己的洞穴太远, 就在洞口外的空旷处低头坐着。 　　周围的魔物贴着她, 眯着眼昏昏欲睡。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 便忘记了开口。 　　但温珑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 　　她直起腰, 回头看向了他的方向, 微微愣住。 　　在这个时候见到黎厌，的确很让她意外。 　　黎被她这样看着, 忽然觉得心中被刺了下。 　　因为她看自己的视线不似三年前那样熟悉热忱了。 　　他完全理解，温珑在小世界中度过那么漫长的时间回来之后对一切有些陌生。 　　可对于没有碎片的他而言, 那些记忆与他是剥离开的。 　　就好像他只是短短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她却已经忘记他了。 　　“黎厌。”温珑朝他笑了下, “好久不见。” 　　黎同样也弯了下唇。 　　“还……还顺利吗？” 　　“嗯，很顺利。” 　　黎看着她的脸。 　　顺利吗？可她看起来很没精神。 　　他头一次见她这样低落过，尽管表情语气都很正常, 可很明显看得出来：她不开心。 　　“可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温珑沉默片刻。 　　“大概是因为失恋了吧。” 　　黎张了张唇, 半晌才把话问出口。 　　“……在小世界里吗？” 　　“嗯。” 　　温珑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 便转而问道：“你旅行结束了吗？” 　　“还没有……只是我听说你回来了, 就来深渊看看。” 　　温珑眨了下眼, “你听谁说的？” 　　黎被她问的一愣。 　　“施娆告诉我的。” 　　施娆是温珑最常来往的朋友, 关系也最亲密…… 　　温珑回来，不可能不告诉她。 　　温珑起初只是觉得疑惑，顺口问了一句。 　　但得到这个答案，她不由得看着他怔了下神。 　　她回来的消息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除了深渊的魔物以外，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 　　原本她也是想跟施娆说一声的，但放在深渊的手机好几年没用，已经没法开机了。 　　见她迟迟不说话，黎不由得心里一慌。 　　“……怎么了吗？” 　　“没事。” 　　温珑若有所思地抚了抚身边的毛团子。 　　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还有……你打算什么时候杀神？” 　　“杀神？”温珑略有些讶异地看向他。 　　她什么时候说过要杀神了？ 　　经过了数百年时间，从前的许多事情温珑本就记不清楚了。 　　何况，当时她也不过是为了安抚施娆随口应的一句话。 　　她本想同黎厌解释，但准备开口时，她体内的碎片却忽然有了反应。 　　虽然并不强烈，但也是此前从未出现过的状况。 　　温珑顿了下，解释的话在唇边一转。 　　“明日。” 　　“明日……”黎喃喃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 　　温珑偏头，将他怔然的神色收入眼底。 　　* 　　次日。 　　温珑从洞穴中出去，深渊中已经没有黎厌的身影了。 　　她看着附近的魔物，问道：“黎厌去哪里了？” 　　“啾啾。” 　　不知道。 　　温珑沉默着收回视线。 　　她将魔翼展开，缓缓扇动翅膀向天界飞去。 　　她刻意收起了魔气，避开了天界中的天族。 　　毕竟她只想处理与神之间的恩怨，并不想惊扰其他人。 　　天界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漂亮，唯有最中央神殿朴素得惊人。 　　神殿外围除了几尊雕塑以外再没有任何装饰。 　　至于神殿里面，同样没有什么亮眼的建筑。 　　但也正因如此，坐在神座上的神明便格外显眼。 　　黎静静注视着眼前未经允许便进入神殿的客人，原本还想出声装装样子，但到底是开不了口。 　　温珑同样也打量着他。 　　她上一次见到神，就是在小世界的奉神殿中。 　　但眼前的神，比她在奉神殿看惯了的神像要更好看些。 　　余光瞥见黎身边的金色球体，温珑笑道：“好久不见，系统先生。” 　　天启：【……】 　　【好久不见。】 　　它最终还是向自己的任务者好好打了个招呼。 　　温珑将目光重新移回黎的身上。 　　她缓缓开口：“你应该也知道我的名字了。” 　　“温珑。” 　　黎的声音有些僵硬，但好在并不明显。 　　温珑却也在观察着他。 　　她在奉神殿见到的神只是一道虚影，看不大真切。 　　如今看得清楚了，她反而觉得别扭了。 　　不知是因为与神的碎片相处太久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觉得站在她眼前的神明，与她印象中砍断她翅膀的神不大一样。 　　瞧着没那么讨厌。 　　分明长相都是一样的，可那金色的眸子却全然没有她初次见到他时的冰冷，反而很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让她很难对眼前的人再升起厌恶之感。 　　温珑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似乎要从里面瞧出些什么来。 　　她的目光过分专注。 　　黎被她这样看着，下意识躲了下她的目光，但没过几秒又转了回来。 　　他脸上的表情分毫未变，可却不大懂得遮掩眼中的情绪。 　　这神态与温珑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叠。 　　她很轻易捕捉到脑海中的名字。 　　串起来的两个名字，实在过于荒谬。 　　可温珑却升不起惊讶的情绪。 　　在此之前，她已经想了无数个理由试图否定这个猜测。但真相一旦戳开了口，所有的疑点就会全部对上。 　　就像是神为何会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堕落？而黎厌却在那时忽然选择去人类世界旅行…… 　　连她初次遇到黎厌的那天，也是她翅膀受伤后不久。 　　她昨晚想通了所有事情，今天过来，也只是想再确认一次。 　　答案显而易见：黎，就是黎厌。 　　而黎还在疑惑她为何迟迟不动手。 　　她不是想要杀他吗？还是仍然对他的力量心有顾忌？ 　　他于是开口道：“失去碎片以后，我的力量损失了一半。” 　　温珑抬眼，直视他的眼睛。 　　“也就是说，你已经没有能敌过我的力量了。” 　　天启闻言，整个球体都震颤起来。 　　【你想做什么？】 　　温珑没理会它，她接着道：“暗示我这些，是希望我对你做什么吗？” 　　“……” 　　黎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温珑发出一声很轻的叹息，“我没想过要杀了神。” 　　“之前答应施娆，是不想她因为我生气。” 　　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 　　但如果倾听者的身份是黎厌的话，就很容易理解。 　　黎的身体骤然僵住。 　　温珑垂下眸子，抬手按住胸口。 　　再松手时，那六片羽毛温顺地躺在她的手心，随后便慢慢飘向黎的方向。 　　“碎片……我还给你了。” 　　“希望小世界的那些记忆，没有给你造成什么困扰。” 　　温珑将他愣神的模样看了一会儿，便垂着眉眼，转身离开。 　　留下黎捧着那些碎片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 　　就连因为碎片回来而兴奋的天启，都没敢发出声音。 　　它满腹疑惑，但一瞥旁边黎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只能自己默默把疑问憋了回去。 　　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正文完结啦~有些小可爱期待的烤翅是不会了QAQ。 　　本来预想是要虐一下男主的，但是后来写着却跟设想的情节偏离了，就把火葬场的情节舍弃了。 　　然后因为黎和温珑几乎没撒什么糖，所以可能会写番外甜一甜，目前还不太确定。 　　不过最近肯定是不会写番外啦，我脑袋已经空空了hhhh 　　等我正文完结后休息几天，再想番外的事～ 　　感谢在2022-08-06 23:05:32~2022-08-07 22:5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虞挽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久杳 76瓶；未迟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2章 终章3 　　深渊。 　　白色的毛团子探查完深渊上的情况, 蹦蹦哒哒跑到树地下。 　　它蹬了下藏在毛发里几乎看不见的腿，瞬间跃上了其中一枝树枝上。 　　温珑就坐在上面，伸手抱住了它。 　　魔物顺势窝在她腿上。 　　“啾啾。” 　　他还在上面。 　　温珑抱着它, 呢喃道：“是吗……” 　　算了下从天界离开后的日子，已经半个月了。 　　深渊上面的人也纠结了半个月。 　　她揉了揉手里的白色毛团。 　　“居然还没下来……” 　　“啾？” 　　怀里的小白抬了抬脑袋, 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 　　而此时，深渊之上。 　　黎站在上面, 静静望着见不到底的深渊。 　　他翅膀上的黑色羽毛少了一些。 　　那是融合碎片以后, 他的嫉妒少了许多。 　　他抿住唇, 没让自己的神力泄露。 　　恶魔对神力很敏锐, 他担心温珑有所察觉。 　　黎想到温珑最后所说的话, 似乎有种再也不相往来的意味。 　　如果他够识趣, 就该自觉点待在神殿，而不是来深渊打扰她。 　　“……” 　　黎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 　　可若真是如此, 那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在这里站了半个月，他总算找到一条去找她的理由。 　　——他还没跟她道过歉。 　　他以神的外貌朝着深渊底部张开羽翼。 　　到达底部时, 深渊的魔物感知到神力，纷纷尖叫着四处逃窜。 　　黎见状，忙将神力压制住, 并且收起了那对代表着天族的翅膀，将代表着天族的金瞳变为了黑色。 　　当他再一次站在温珑面前时，坐在树上的温珑微微怔住。 　　她知道黎会来, 但眼前黑发黑眸的形象却让他看起来不太一样。 　　她跳下来, 语气同从前一样。 　　“怎么这副打扮？” 　　“……我怕吓到它们。” 　　“它们”自然指的是深渊的魔物。 　　温珑抬起眸子, “你找我还有事情吗？” 　　黎说话时有点磕绊：“我、还没跟你道过歉。” 　　他那句道歉的话在喉间转了半晌。 　　因为道完歉, 他就该走了。 　　“对不起。” 　　温珑看着他, 没出声。 　　她已经听过他的道歉了, 在此前就听过。只是那时她误以为，他是在为旁的事情道歉。 　　黎的声音有些哑。 　　“你还……讨厌我吗？” 　　温珑缓缓开口：“不会。” 　　黎得到回答，却莫名难受。 　　他宁愿温珑接着厌恶他。 　　他很想问问她，还有可能喜欢他吗？ 　　哪怕她是因为他的碎片，而愿意分一点点喜欢给他。 　　但他说不出口。 　　他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你不想杀我，为什么还要去小世界？” 　　“……” 　　温珑没说话，黎却清楚她的答案。 　　他将被隐藏起来的羽翼伸展开。 　　那代表着天族的巨大翅膀，让温珑怀里的魔物瞬间炸了毛。 　　“啾啾！” 　　它本能地想要逃离，但又惦记着温珑。 　　温珑松开手，示意它先躲起来。 　　黎低下头，两只羽翼在她面前伏下。 　　温珑盯着他的右翼看了一会儿。 　　她伸手碰了下上面的羽毛。 　　触感很软。但黑白的羽毛毫无章法地排列着，显得有些杂乱。 　　温珑缓缓收回了手。 　　算了，已经够丑了。 　　仿佛是知道她不会动手，黎低垂着眼，久久未动。 　　温珑看见他的神情，觉得黎似乎更希望她动手砍掉那只翅膀。 　　她抿了抿唇，没说自己不会动手。 　　“……先欠着吧。” 　　‘欠着’…… 　　这个词莫名让黎触动了下。 　　就好像，她跟他之间，还能有一点点联系着的东西。 　　尽管这连接的线，轻轻一扯就会断开。 　　总好过没有。 　　“如果你哪一天不喜欢我了，或者想要取回我欠你的东西，就用这些力量……” 　　黎凝视着她，掌心中凝聚出一片金色的羽毛。 　　羽毛中所蕴藏着的神力，不多不少，正好是那六枚碎片加起来的力量。 　　温珑看了几秒，伸手接过。 　　她心知有没有这些力量，对她和黎都没有任何区别。 　　就算她真的反悔了，黎恐怕也会像方才那样伏下翅膀，任由她夺走他的性命。 　　“黎厌。” 　　温珑沉默片刻，“我能接着叫你黎厌吗？” 　　她愿意叫什么，黎都不会介意。他只怕温珑某一日再也不会喊他的名字。 　　“好。” 　　温珑看着他，忽然有点不甘心。 　　从黎厌到小世界的所有碎片，她清楚自己会多喜欢眼前这个人。 　　而现在，所有的可能都完全由她决定。 　　温珑垂下眼。 　　“……我有点饿了。” 　　黎怔住，因为恶魔不会有饥饿的感觉。 　　他兀然反应过来什么，“我、我去看看龙穴的东西还能不能用！” 　　温珑看着他三步一踉跄的背影，唇边泛起一点笑意。 　　…… 　　龙穴里的工具都还能用，只是做点心的材料是没有了。 　　黎最后又急匆匆去了人类世界一趟。 　　不知道是不是那几枚碎片的缘故，温珑觉得他做的点心比从前还要更甜。 　　黎坐在温珑对面，比起三年前的距离远了一点。 　　他不知道她如今是怎么想的，便只能控制着自己不去靠近。 　　温珑在人类世界修好了她那部过时的手机，同施娆说了自己回来的消息，并且连同放弃向神复仇的事情也一并告诉了。 　　好在，施娆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 　　要对付神，本就是可能性极低的事情。她下意识地认为温珑在小世界的进展不顺利，电话里骂了神几句没再多说。 　　当日，她就抽空从人类世界跑来了深渊。 　　故而当看见陌生面孔的黎时，她吃了一惊。 　　她打量了一眼黎，长相完全挑不出错，放在人群里绝对是最出众的那一个。 　　就是脸上那颗痣，瞧着碍眼，不怎么符合恶魔的审美。 　　她皱了皱眉，觉得还是从前的那个看着不太聪明的黎厌好一点。 　　“你换新人了？”施娆附在温珑耳边，小声问道。 　　黎：…… 　　“他就是黎厌。” 　　温珑觉得若是直说黎厌就是神的话，施娆短时间应该接受不了。 　　她并不打算隐瞒，不过施娆毕竟是恶魔，有关黎的事情还是要慢慢来。 　　换一张脸对于恶魔来说并不算惊奇。 　　施娆也没有细究原因。 　　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觉得有些古怪。 　　明明这三年来，这两人是没有见过面的，可她总觉得温珑与黎之间的氛围比从前亲密得多。 　　尽管没有表现出什么，但就是有一种她说不出的默契。 　　“你们这是在一块了？” 　　“……” 　　“……嗯。” 　　回答的人是温珑。 　　黎蓦然抬头看向她，黑色的眼睛亮的惊人。 　　温珑抿了抿唇，被他看的不自在。 　　施娆得到回答，毫不意外。 　　她得意地对温珑道：“我早就看出来了！” 　　她忍不住炫耀自己的功劳，“多亏我当初让他做点心给你……” 　　“……” 　　黎觉得她话里似乎还有其他意思，表情有些茫然。 　　施娆瞧他这副模样，愣是恶趣味地没说出口。 　　等她在深渊玩了几日，准备回去时才将黎叫到一旁解释清楚。 　　“恶魔的味觉与其他种族不同，能够尝到别的味道。” 　　听她解释完，黎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他觉得自己捧着的那一盒新鲜泡芙格外烫手。 　　这是他做给温珑的。 　　温珑看他一脸窘态，有些莫名。 　　“你们说什么了？” 　　黎没吱声，只是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她。 　　他看着温珑打开盖子尝了一口，才悠悠道：“……她说，恶魔能够尝到别的味道。” 　　“……” 　　温珑的动作滞住。 　　黎的眼中泛起点点笑意。 　　温珑盯着他唇边的笑看，目光专注。 　　黎眸光闪了下。 　　按照他在小世界中的记忆，这种时候很适合亲吻。 　　他不自觉地凑近她，但想到什么又硬生生停住。 　　还是等她愿意主动了…… 　　尽管温珑对这方面简直耐心的出奇。 　　温珑却洞悉了他的想法。 　　她手中糕点的香味，很明确的在倾诉着黎对她的喜欢。可是黎却无从得知她的感觉，所以总是顾虑许多。 　　好像对他有些不公平。她认真想到。 　　“黎厌。” 　　温珑唤了一声，在黎的唇边轻轻印了一个吻。 　　紧接着，她的后腰被轻轻拖住，没让她有后退的余地。 　　黎缓缓开口：“那些点心——” 　　“啾啾。” 　　从旁边的树丛里钻出的几只魔物蹦到温珑身边，将她的注意力分走大半。 　　黎没能来得及将所有的话问出口。 　　他轻笑了下，在温珑分神时回了她一个一触即分的吻。 　　带着点香甜的奶油味。 　　他本想问，那些点心是不是她尝过最好吃的。 　　但似乎并没有必要，因为他知道答案。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 　　番外小可爱们可以等过段时间再回来看看，估计要一周后才能更新。 　　（预收文：《当联姻对象拥有读心术后》 　　黎清有两个秘密： 　　——他是重生的。 　　——他有读心术。 　　上辈子，他被自己的亲人陷害，事业生活全部跌落谷底。唯有与他商业联姻、被自己一直忽略的妻子不离不弃，一点点陪他还了切骨之仇。 　　重活一世，他不仅拥有了上辈子的记忆，还偶然间有了读心的能力。 　　重生后，黎清望着对面的亲婚妻子，心中的爱意汹涌。 　　他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好，这辈子不管是死缠烂打还是色.诱攻心，说什么也要让她爱上自己！ 　　他松了松领口，漏出线条流畅的锁骨和一片精壮的胸肌。 　　对面的女人见状抬起头来。 　　她表情冷淡，但视线却紧紧盯着他的颈间。 　　黎清得意地勾唇一笑，偷偷使用读心术去听他娇软妻子的心声。 　　【淫.荡！】 　　声音铿锵有力。 　　“……” 　　黎清：？ 　　* 　　云昭有两个秘密： 　　——她是穿越的。 　　——她上辈子来自女尊国。 　　本着入乡随俗的原则，她从未在这个世界表露自己的本性，顺利长大成人后，她遵从家里的命令跟黎家二公子联姻。 　　见到这位黎家公子的第一眼，她就对他心生不喜。 　　那厚厚的腹肌胸肌，男人家家的练这些成何体统！ 　　模样也不是她喜欢的，眉目太过硬朗，鼻梁太高，五官太锋利…… 　　她还是喜欢娇软点的类型。 　　而且，她的这位正夫脑子也不太正常，经常莫名其妙盯着她冷笑。 　　云昭看着电视上的小鲜肉，中肯地点评道：【唔，这个漂亮，性格也乖，是我喜欢的类型。】 　　“呵。” 　　云昭一脸莫名地看了眼身边忽然冷笑的男人，接着扭过头点评：【哇哦，这个居然不穿上衣。好骚，我喜欢。】 　　浑身散着冷气的男人抄起换了台。 　　对上云昭疑惑看过来的视线，他又是一声冷笑。 　　“呵。” 　　云昭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有病。什么时候离婚换一个年轻点的好了。】 　　男人表情愈发阴沉。 　　“呵呵。” 　　醋精闷骚读心术男主 X 心理活动巨多傲娇女主）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